心中有一种抽空的疼痛感,每次看见六道骸对自己笑的时候就会浮在心上。看著他,明媚的笑,发现有著大片风的悲怆直抵眼球,压迫著生疼。最后的道别好像都没有让人难过,看著他消失一点也不觉得突兀。只是在现在,听著这些话的时候云雀恭弥有窒息感,泪腺瞬间开始酸楚,他感觉到眼睛很凉。
从来没有试过哭泣,试过流泪。不知道原来可以这麼理所当然就流下泪来。
「所以,已经没有关系了。」
「你已经很好的,给予了我生的衍生。谢谢你。」
是你给予了他生,而我能给予你的只是虚空的希望。实质,就算你伸出手,抓住的也只会是散去暮烟。你说我给予了你生的后衍,但其实我给予你了的不过是一场空疏。你的伤口,也已痊愈。已经开出了洁白的花朵,所以你对我说的话才能句句成谶。
低著头握著茶杯,茶面上不断有被水滴绽开的涟漪。
-|柒|
并盛天台恢复了原本模样,除了自己以外空无一人,安静和空旷让人感到有些恐惧。走远了,那些事都已经在一个清晰而特定的日子彻底从自己生命中消失,不留痕迹。曾经能够并肩而坐,嬉闹。转身回首却已经不知所踪。关於那许多未曾征显,未曾表露的美好,不是用少了一些快乐或是更加让人冷漠拒绝别人的靠近。
云雀恭弥回到并盛的那天足足坐在了天台上耗费了一整天,他想著很多,六道骸骸的话和那些面目全非的画面。包括六道骸消失的那天后整整半个月雨水蔓延了南方,如果说有谁在悲悯,连自己也不会知道答案。因为这一路的血多真相与缘由,都被自己慢慢击破,刻在影子里让这些跟随自己走完一生的全部。可是最后才发现,那些留不下的,一路走,一路遗。
日落黄昏,云雀恭弥想是该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再次潜沉。然而不经意望见的右手,曾被被六道骸拉住的那一只十指紧紧相握的手,让人觉得是温暖的,却感受不热度,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让人不愿意放开,他看著它的脸,映在双眸里生疼,而剪影的轮廓太好看,要凝住眼泪才能看清,只是现在已经见不到了。云雀恭弥轻轻磨挲著手心,然后将右手深深的埋在了自己的胸前。
那个时候,到最后也没伸出的右手,最终也没能告诉他。我喜欢你,所以,也请你喜欢我吧。
也请你……不要离开我吧。
这些话到最后也没有说出来是觉得已经没有再说出口的必要了,余下几十年只要带著这些回忆就已经能走完一生。如果再某一天忘记的话,就让它忘记吧。能被时间淡化的化为宁静的谦卑,化为千言万语的蛛丝。要是能再次相见的破例对他微笑一次也好。
终有一天,斑驳的血口会结痂,会痊愈。倘若所给予的后衍真能生生不息,就能再次窥见一阙天空,让它葬在心里被这一世被苍宿覆埋。六道骸曾经话语中声响的余音遗落在这里,听见它们碎裂的声音,倏尔觉得的虚妄然后假装毫不在意的大笑起来,不能颔首默认心中的疼痛,原本认为已经沉淀得足够彻底,却什麽都是沉潭未落底。
想要卸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看著他,然后告诉他,不要再微笑了,不要再说了,什麽都不要再对我说了。不用那麼坚强也没有关系,我还没有脆弱到只能承受你的笑容。可是云雀恭弥发现自己从一而终的寂静也不过是在重蹈覆辙,学著六道骸模样伸手向著天空试图触碰什麽,自己到最后原来也会是这样愚蠢的人。
直到后来在学校结识其他的学弟,虽然自己并不喜欢心底却还是有所在意,他们的笑语都成了心里最后的暖流。天台有了新的人可以去替代,包括曾经一次在天台屋顶休息的时候听见他们正在下面备考著什麽,云雀恭弥听见沢田纲吉有些苦恼的问狱寺隼人十二平均律中的各音的音分值以什麽音为0音分,每高半音增加多少音分直到高八度又为多少音分的时候。云雀恭弥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他看著学校统一发的乐考复习资料而苦恼的时候,那个人温软的声线还久久余音未散。
他从屋顶坐起身看见下面狱寺隼人拿捏不准有些为难和懊恼表情,慌忙去安慰对方沢田纲吉还有在一边嬉皮笑脸的山本武。
「C,100,1200。」
云雀恭弥不自觉的念出答案的同时,沢田纲吉抬起头后大惊失色然后拼命的道歉想要获得原谅。他语气焦急的说云雀前辈,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你在这里休息打扰你了非常抱歉我们立刻就走。可是从屋顶上跃下天台的云雀恭弥的缓慢逼近让沢田纲吉在心里大叫完了。愈来愈逼近的步伐让沢田纲吉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可是半晌后没有预感的疼痛落到身上,他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看见云雀恭弥拿过狱寺隼人的铅笔在地板上写著什麽。
云雀恭弥声音平淡并且带有一点慵懒的味道,他说,按音程所含的半数来心算,该音程所含的半音数乘以一百。比如升C/降D=100音分,因为C-升C/降D相距1个伴音, 1X100=100,其中C音部份为升C音就各自增加100音分。而把十二律的音分背下来就可以了,如果黄钟的音高相当於升C音的话就要各自增加100音分,要分清楚大调音阶,雅乐音阶,清乐音阶以及燕音音阶的音分,各有不同所以升降你们三个要看好。
说完后他看见三个后辈都惊讶的看著自己,叫狱寺隼人少年抱臂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他说你这家伙还不赖嘛居然还知道这些东西。
云雀恭弥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麼。他低头望著地上刚才自己写下的那些斑驳的字迹,这些,都是别人曾经教给自己的。那些很多很多的东西,他教了那麼多。五度相生律也好多利亚调式也好八十四调也好。可是自己却,一次,也没有记住。
「有些东西直到没有办法再触碰的时候就会记得越来越深刻」
倏地想起时,明明没有受伤却觉得四肢百骸在隐隐作痛,哪里都痛,喉中像塞满了棉絮,不得说。他伸出手去触碰冰冷的地板上那些铅灰刻下的字迹,似乎是想要要去触碰虚空。
云雀恭弥想,真的记住的时候是不可触碰的话是不是就连再见的机会也没有了。有人说只要记忆还活著,人就会活在其他人的心里。嗤之以鼻这样看似好听却不切实际的想法,六道骸留下的除了记忆什麽都没有,包括手心那一片苍白的温度。而虚无的,飘渺的,不可触摸的,只留下记忆的话,梦也能做到。而这不是如果从一开始就早已安排好的,一次偶然邂逅已经是极限。
结束时连对手也没有的戏,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