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燕南飞笑得很愉快,以往乔装的单纯开朗面具撕下后,像换了个人似地风流自得、邪魅逼人,挑著眉往他身前贴近,对眼前刀锋视若无睹。「我这条命是你给的,所以我决定从此跟随在你身边听你使唤,你想把我这样那样怎麼样都行哟,小、红、雪~~~~」
傅红雪瞳孔收缩,简直不敢相信人的脸皮可以厚至如此程度。「----滚!」
「不要!」燕南飞摆明撒赖,俊美脸庞上全是笃定笑意:「而且你嘴上说的凶霸霸,我却知道你的心肠是再软不过,绝不会一刀劈了我的对吧?」收住笑,深邃黑眸转为正经,就像以前的燕南飞一样,温柔地凝视他:「你知道我刚进来时,你坐在地上抬头向我望来的那一刻看起来像什麼吗?」低沉磁性嗓音,更深情更柔和地接续:「就像无家可归的孩子在祈求温暖,多麼我见犹怜的表情。」
出刀、收刀,一眨眼就可以了结这个伪君子,为什麼他还迟迟不动手,还坐在这里听著他不知是嘲讽是哄骗更似是调戏的说话?!
傅红雪身子微微颤抖,刀已离鞘数分,燕南飞却像看不见似的,伸手解下身上雪白狐裘朝他当头披下。过大的裘袍包围住单薄身躯,温暖气息围罩环绕。燕南飞对他微笑著,大手灵巧地拉过裘上丝缎,在他尖尖下巴处打了个结。
「和我一起走好吗?我知道有个好地方可以避雪哟。」
「你放开!」
「不行,你的脚不方便,我舍不得让你走路。」
傅红雪怔住。他一定是疯了吧,才会这样柔顺地任燕南飞抱起他向外面风雪里走去。出了庙,雪花迎风打来,冰寒彻骨。无言地将脸埋在宽阔温暖胸前,他确实是很累,不想再走了,至少现在不想。
原来---他对温暖已经渴盼到这个地步了吗?就算明知是虚假,也想有个栖身之地,明日醒来,暂且不用漂泊。
燕南飞低头看著无言闭上眼的苍白瘦削脸孔,几络黑发凌乱遮住了脸,名震天下的刀客,此时看来竟如此脆弱。
燕南飞无声地笑了。要毁了这样的傅红雪,有比刀剑更有效的办法。当然,也更残忍。
【中】
雪,静静地飘。
广阔深幽林园内,除了雪花降下、枯叶飘落交织成的低回声响,不闻半点人声。
这是理所当然;公子羽不喜欢任何未经他同意的喧闹,尤其是在他用来渡过难得闲暇的别业山庄。不能遵守这个规矩的下人,早已是死人。
傅红雪靠著回廊上粗大梁柱坐著,望著眼前雪景。原木筑成的深邃沉静空间里,散发幽远古朴禅意,不可否认,山庄主人实在是个很懂得营造气氛享受情趣的人。他忽然想起在送叶开夫妇出海前,曾有过的一段对话。
『喂,你想过将来的生活没有?』
『-----』
『你是懒得理我呢还是刚好被我一针戳中,你原来也不知自己的路要怎麼走?』
他不晓得该怎样回答。换作从前,他会毫不犹豫握紧手里的刀,战胜每一场斗争。武林史上永不会漏去傅红雪三字,江湖路,杀人人杀。但认识叶开之后他才惊觉,原来人是可以活得这样洒脱自在游戏人间,却又始终坚持理想、维护正义。
可惜那是叶开的生活方式,并不属於傅红雪。
『红雪,我不能告诉你应该去过怎样的人生,只能告诉你,人生在世有一样东西绝对值得去寻找,找到了绝不亏本,那就是幸福。』
『就像你和丁灵琳一样?』
『哈,你这样问法一时真教人无言以对。小丁是我的幸福还是不幸难说得很,要视她这个月命令我睡多久客厅而定。我的意思是:尽量去找一个让自己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找到了,永远不怕天大地大却无处可去。』
叶开确实是找到他的幸福了,那麼他呢?多简单的两个字,他却从未曾领略。人如其名,他的生命里,总是在飘雪。
下意识拢紧身上狐裘,将脸埋进雪白轻软毛皮里。很温暖的感觉,似乎还带著燕南飞身上的气息,他也不明白,为什麼要眷恋。
脚步声传来,一身白衫的俊挺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手执摺扇、腰悬蔷薇剑;每一个神情动作都是绝对的优雅从容、自信尊贵,代表著武林权势顶峰的头号人物,公子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