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午后，天色阴了下来。
层层浮云染上了铅色，厚重的阴霾沉沉地压下来，预计不久后又是一场大雨倾蓬。
季斐然倚着阑干，向着昏暗的天际处张望了片刻，便进了屋，从床下翻找了好一会儿，才取出一壶好不容易没被老爹发现没收的酒。
他端详了那壶酒好一阵子，才微微露出些笑意，朝庭外走去。
「季大人。」刚出屋，季斐然便听有人唤了自己一声，回过头看，是一名面生的丫鬟，「大人，这天看着快要下大雨了，有什么事，等雨停了再去吧。」
看她面露羞涩，微低着头。季斐然正想开口，又见马管家踉踉跄跄地跑来，一把扯下那名丫鬟，诚惶诚恐道：「季大人，这丫头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看出来了。」季斐然微笑。言罢即向庭外走去。
「季大人！」身后，马管家犹豫着唤道，「就算是因为……还是请早些回来吧，到底是身子要紧啊！」
已走出十数米的季斐然潇洒地挥了挥手。只是究竟有没有听进去，马管家就不得而知了。
那新来的丫鬟疑惑地看着两人的言行，不解道：「马管家，这天明明是要下大雨了，季大人有什么急事还非出去不可，还不带雨伞？」丫鬟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太对，看季斐然那悠哉游哉的模样，哪像是去赴急事的？
马管家也不直说，只道：「反正以后，季大人要是捧着酒壶出去，就千万别拦着他。」
丫鬟听了，愈加不解。
天边的层层阴霾，以缓慢的速度朝北方移动。
马管家注视着自家大人逐渐消失的背影，终究只是叹了口气。
「原来这情，真是会害死人啊。」

02.
「季大人，武显将军来了——」管家尖锐的嗓音传遍了整个季府。屋内，正与爹娘论及朝廷事务的季斐然差点从板凳上摔下来。
「瞧瞧你自己这副模样，当初我怎么会生下你这种无用的儿子！」季天策重重地摇了摇头，一副后悔莫及，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季斐然清了清嗓子，恢复了坐姿，轻声抱怨：「齐祚这小子还真是来上瘾了。」
「斐然哪，别这么说。」娘微笑着道，「人家齐将军一表人才，事业有成，为人多厚道啊！平时和他相处，你多学学别人哪。」
季斐然顿时语塞，只得一脸不情愿地起身，回屋中取了鸟笼，故意在府上闲逛了半圈，才慢悠悠地来到后花园。
后花园中央设了一方小石桌，桌上摆着一只鸟笼。一人坐在石桌旁，饶有兴趣地注视着笼中画眉。
听见脚步声，那人站起来爽朗一笑：「你这么快就来拉？」
季斐然顿时想喷出一口老血，心想着这人说谎还真不脸红。然后，认命地提着鸟笼在石桌旁坐下。
齐祚乐呵呵地把两只鸟笼打开，问道：「怎么样？这回山楂能赢了吧。」
山楂是季斐然的鸟儿的名。他硬生生忍住火气，随口答道：「应该吧。」
齐祚抬起头，看了季斐然一眼，便笑着低头逗弄着自己的绿苔，让两只画眉斗了起来。
季斐然兴趣索然，又不好太过流露，只得眼睁睁看着两只雄鸟争斗。再看看齐祚，他倒是乐在其中，笑得不亦乐乎。
片刻，自己的山楂毫无意外地落败了。
「斐然，你说这山楂怎么每次都输呢？你就不能好好照顾着，让它赢一次？」齐祚隐隐有些笑意地说道。
季斐然实在忍无可忍，又一次无奈道：「我说……能不能改个名字啊？这山楂只要叫着这名，它就永远都赢不了。」
「不行。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名字都没山楂好听。」又一次，齐祚一改往日的随和，坚定地正声道。
季斐然叹了口气。齐祚见他不再想着改名，又弯起了嘴角，低下头去逗着绿苔。
那时，春意正浓。和煦的春风拂过季斐然的黑发，稍稍驱走了他内心的烦躁。季斐然无所事事，便单手支着头，端详着齐祚的模样。
随和而白净的脸，狭长而英气的眉，澄澈而无染的眼，温和而常驻的笑。
要概括着说，就是全无武状元的五大三粗，反倒是让季斐然这个文状元有些惭愧不已。
季斐然的目光渐渐生出光来。
虽说齐祚三天两头就来尚书府斗鸟，爹娘还直夸他厚道，把自己贬得无处可寻。但自己有什么火气冲着他发，他都毫不在意，一笑而过。时间长了，倒还真觉得齐祚长得很是好看。
「斐然，这段日子边境那儿不太和平，番子又打过来了，估计没几天功夫我就要上前线了……」齐祚一边逗弄着绿苔，一边说着，未听季斐然有什么反应，便抬头。于是，正好撞上季斐然深深探究的目光，笑着问：「怎么，我脸上有东西了？一直盯着我看。」
「混゛蛋别乱说！」季斐然被戳中心思，涨红着脸道。齐祚只是一笑，估摸着季斐然定然是没有听到他刚才的话，心想也就算了，还是别让他太过担心的好。遂低头，继续逗着绿苔。


03.
季斐然捧着酒壶，独自走在皇宫゛内铺着古朴青石砖的甬道上，落单的影子渐渐模糊了。
他抬起头，天色较之刚才又暗了几分。季斐然微微一笑，脚步却并未加快。
天气原因，加上季斐然越走越偏避，致使甬道两旁空无一人。季斐然毫不介意，就这么静静聆听着自己有规律的脚步声与微弱的心跳。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季斐然自嘲一般勾起嘴角，忽觉自己的发顶有异物。他伸手欲触，却又是一滴，在他手背坠落。
季斐然怅然若失地伸出手。豆大的雨滴一次又一次，在他的手心绽放，频率也越来越快。不一会儿，他身侧的青石砖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雨迹。
与之一起来到的，还有他膝盖处的不适。
季斐然落寞地笑了笑。毕竟如今，还有这漫天落雨陪伴自己。
季斐然以方才的速度，犹带笑意，缓步朝玄武门走去。


04.
喧闹繁华的长安街市上，一阵极有节律的马蹄声，从远处飘然而至。
「呀！那两名男子生得真是俊俏——」
「这不是上一回，名动京城的文物状元吗！」
「真真是天上比翼鸟，地下连理枝，人间绝配啊！」
骏马在街上快意驰骋。行人听说了马上之人，全都欢喜连连，自动让开一条大道。
在人群的注目中，齐祚马鞭一扬，潇洒倜傥。季斐然在其身后，一手环住齐祚的腰，一边笑得灿烂，朝围观的路人挥手致谢。
马蹄跶伐，尘土飞扬。
此刻，季斐然的心中，被欣喜充斥得满满的，再也留不出任何空处。
一月前，二人在尚书府中斗鸟时，齐祚无意间的几句话果真灵验。没过几日，番子打到了边境，他便受命统帅部队上了前线。战争可谓一波三折。因齐祚智勇双全，带兵有方，终于打破敌军。同时，却忽传齐祚战死。季斐然顿时醒悟，明了心意，大哭三日。待他回到家，却见浑身绷带的齐祚，安好地坐在尚书府中，还不忘带来山楂绿苔……
虽有些喜剧，但至少此刻，那名男子正活在世上，被他季斐然紧紧抱住。
有些东西，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他季斐然何其幸゛运，在失去后，还有再次珍惜的机会。
只是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季斐然可不想再尝第二次了。
季斐然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用力抱住齐祚的腰，好像是要抱住他的一生。
齐祚大难不死，本就欣喜若狂，又听心宜人笑得如此爽朗，不由得大喜过望，与季斐然一同大笑起来。
旁人看来，这对人如此张扬，如此傻゛帽，却又如此幸福。
春阳照耀。长安街上，留下了二人温存缱绻的细长影子。许久许久。
此时的季斐然，或许正是恰巧目睹这一幕的凌秉主，在数年后形容得最为贴切。
——黏得像块棉花糖。
那是充满欢乐的棉花糖。是饱满到能溢出幸福的棉花糖。
鞭影落春堤，绿锦障泥卷。
彼时的二人，少年英雄，意气风发，一起度过了最纯粹的青葱年华。
还未体验人心险恶，还未经历生死别离。
只是在最美的光景里，遇上了最爱的人，执手走过了一段最好的岁月。
时光深处，一骑尘烟，潇洒而过。

05.
耳边，似是静谧到可怖，却又真实地充斥着整个世界的雨声。
季斐然右手捧着酒壶，嘴角的笑已渐渐隐去，充满生气的星瞳也已渐渐黯然。
恍若冰锥的雨滴毫不留情，且以越来越疯狂的速度，朝季斐然铺天盖地地砸去。
已经差不多湿透的衣物吸了水，显得异常厚重。丝质的单衣紧贴在季斐然的胸口，将他身体里仅存的热量一点一滴地吸走，又在颤栗的瞬间带来无尽的寒意。
季斐然并没有加快速度。
冰冷的雨水渗透了他的长裤，附在他的膝盖上。刺骨的冰凉席卷而来，关节处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
季斐然蹙紧了眉头，却是强忍痛楚露出一个苍白的浅笑。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在此时的这个世界中，已然没了时间的约束。季斐然拖着沉重的身躯，与膝盖处难忍的剧痛，在城门前停下伫立。
他抬头仰望，高大的城墙在滂沱大雨中静默，无声地注视着整个世界。
此刻，季斐然面前的城墙被放大了数倍，而他，则渺小到仿佛会被这漫天雨水淹没。
城墙外，是一片辽阔无垠的大草原，是能够让无数修罗为之厮杀的战场，是季斐然最想与之共眠的安生之地。
即使他看不到，但他完全想象得到。凭他每日数万遍的思念与臆想。
于是，季斐然缓缓绽开嘴角，笑了。
玄武门下，季斐然孤自一人，绝世伫立。

06.
距离上次齐祚凯旋，不过一月光景，番邦状况突然恶化。齐祚再次带兵，攻打番子。
那一日，暖春消逝，盛夏将至。
玄武门前，长安的老百姓纷至沓来，欢送军队出城，
季斐然开着玩笑，齐祚便浅然一笑。
「你可说过，你一定会回来的。」
「嗯，我说过。」
「如果再敢耍赖，我这辈子都不再理你！」
「好！就凭这句话，只要我齐祚还剩一口气，就一定回来！」
齐祚身披战袍，翻身骑上战马，对所有人高声吟了一首季斐然教给他的诗。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城门大开，战旗飘扬。
军队随着齐祚，浩浩荡荡地朝那片草原进发。
玄武门下，那首振奋人心的诗，久久回荡，难以散去。

07.
季斐然蹲坐在玄武门的城墙角，一手提着酒壶，朝口中一通猛灌。
流下的，是浊酒，是霏雨，还是清泪？
如潮水般涌来的雨水将他封闭在另一个世界。
没有了因风湿引起的关节剧痛，没有了因时光割下的心灵之伤。
在季斐然醉倒而不省人事的前一秒，他看到，那名男子，从远处，朝自己缓步走来。
他有最纯粹的目光，与最温润的笑容。
他没有骑战马，没有披战袍。
他朝他伸出了手，仿佛说好，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他在他的耳边，吟了一首诗。
——大地春如海，男儿国是家。龙灯花鼓夜，长剑走天涯。
-End-

共计3800字【别吐槽这字数= =】
如果没看过小说，初看这文可能会有些混乱。
简单地说，单数章节是现实，双数章节是回忆。
齐祚X季斐然这对实在是苦命鸳鸯。狠狠戳中虐点。
玄武门是虐点，最后的那首诗是虐点。
其实，季斐然与齐祚相伴的时光，都是虐点。
好吧，说点其他的。
本文单数章节，季斐然在下雨天醉守玄武门，是原著中提到过的。
双数章节的每个回忆，原著中要么一笔带过，要么有过略写。
说道这儿，本文最令我心痛的是第四节。
我第一次看小说，没有注意到很多细节。现在才看到凌秉主的那句话，实在心痛。
齐祚X季斐然并不是原著中的主CP，只是为了以这对旧时的CP引出主CP。
但我却是偏执地爱上了这对。
看过书的人继续往下看吧。游信是主CP的攻，他政治手段极强，在结尾处假陷害季斐然，虽实则是要救他，却也令斐然寒心许久。游信未曾背叛斐然，但我终是对他有些膈膜。若换成齐祚，无论何事，他始终会站在斐然身后，无论何时，他都不会欺骗斐然。在我心中，世上能带给斐然幸福的，只有他齐祚。但游信毕竟是主CP，结尾处的渲染也让我对这对CP有些怜爱。但始终是无法超过齐祚。
再说道封尧，我第一次看小说，一直以为，他就是小言中默默奉献的配角男，为此，还十分爱戴他。而重读到几处细节，让我对他的印象瞬间颠覆。只是这封尧确实没有办法，齐祚在时，他没法，齐祚死了，他依旧没法。更何况，那儿还有一游信。所以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与封尧相反，我第二次看小说，又爱上了凌秉主。其实，凌秉主X季斐然，也是很有爱的。只是这对隐藏得特别深。
另外个人还比较支持.......游迭行X季天策【喂这是甚！
反正，重温犹记斐然，彻底戳中萌点+虐点+泪点，如果有时间，以后还会写其中的其他CP。
最后，愿齐祚与季斐然，能在下世轮回相遇，真的能相守一生，不离不弃
@189571181
@新兰and几梦
@黑带天使
LXSF


咦？@黑带天使
嗯嗯LXSF....

不看小言。。绝对，因为同学有被没收的惨痛经历【望天

.......【望天0 0

....【同望天】
阿拉原来我是SF..........

挖鼻、看到熊写短篇某只也想写一个系列的短篇了、、、

13-
鑫原来还有天然呆的属性。嗯，鉴定完毕
14-
短篇什么的请不要大意地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