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陈老板听他自己说也是外地来的,看上去比李炜还要年轻却在石桥镇已经混得风生水起,当地人可能不知道陈老板叫什么名字,但是绝对不可能不知道锦鲤。
锦鲤是一家质铺,没有高挂的当旗没有栅栏,甚至连牌匾也没有一个。若是从外面看,便会觉得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店面。只有在进去之后才知道别有洞天。在房间最右边有一条可供两人过的走廊,沿着走廊走之后就会发现进入了一个类似四合院的地方,走廊尽头正对的是用鹅卵石堆砌的池子,周围是装修考究的宅子。
池水上种着无根的莲花,白的红的不知季节喜人地开放。如果仔细看兴许还能发现藏匿在假山下的蓝色莲花。池子里还养了很多锦鲤,一条动辄就是百两银子,有的甚至是千金难求。而且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放在外面,也不怕别人半夜翻墙来把它偷了去。最开始的时候不少人都打过这锦鲤的主意,不过说来也奇怪,这锦鲤自养在这里之后,竟一条也没有少过。
这消息一个传一个的越来越奇,到了最后打它主意的人也没了,反而都道是“这锦鲤有神人护着”。渐渐的锦鲤也被当做是陈老板的招牌之一,还有个招牌,便是陈老板的交换规则了。
陈老板有钱,至于怎么个有钱法也没人说得出个所以然。只道是无论人们拿多么值钱的东西给他,陈老板都能折换成银两兑给他们。凡是来他店里当东西的,无论那东西的价值有多少,只要来了这里,东西都要经过陈老板的重新审视。也许一幅前朝的字画在这里只能值几十两银子,也许几颗再平常不过的琉璃珠子却能值上百两。
一开始只以为是不谙世事的有钱人家的少爷花点冤枉钱图个一时热闹,过段时间就得关张大吉。可人家陈老板不仅没有做垮,还收藏了两大屋子的好东西。对,真的有人愿意拿在别的质铺换大笔银两的藏品给陈老板去换那一点点的钱。不过他也这样救济过不少穷人,所以在小镇里,陈老板几乎与善人划上了等号。
但一开始李炜很不喜欢这个陈老板。
这陈老板在他上任的第一天就派人送来了礼物,来人马着一张脸说话语气生硬好似追债上门而非送礼,而送上的却是上好的沉木和巨大的精细瓷器,算是投人所好,正好选了李炜喜欢的东西。
可李炜不吃这套,他虽是喜欢,却有原则到了固执的地步,所以仅是看了一眼,便叫送礼物那人原封不动地送回去。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可不曾想第二天陈老板携着上次来的那个人便亲自拜访了。陈老板跟官府其他官员的也算是熟人,想要进去官府什么的根本就不是问题。所以当李炜调查了民情满身疲惫地回到府上的时候,便自然而然地看到了坐在红木椅上一边品茗一边对他展眉微笑的陈老板,以及旁边那个与他表情完全相反的仆从。
那两个人给了李炜很深的印象。
那个仆从是个花甲老者。一直站在陈老板身后头颅微微下垂,他的手相合藏在宽大的袖子里,背有些驼。站着的姿势至始至终都没有改变,眼睛被垂下的发丝遮住,如果不是特别注意根本不知道他的视线到底落在什么地方,只是觉得那个人的表情阴沉到不似一个仆人。而陈老板虽笑着,但从他的神态和语气中已经把主从关系告诉得很清楚。他很直接地问李炜为什么不肯收那些东西。并且告诉他就算他不收礼物,也不要管多余的事,不然对谁都没好处。说得非常直白完全不似想要巴结而是像警告。
这事逮谁谁都不高兴,更何况是李炜。后来他也不是没想过要去查这个陈老板到底什么底细,官府里其他同僚不支持也就罢了偏偏他的信息里也查不出一点不对,要说平日做过什么不合法的事那便更是无从下手,质铺本就是处在一个很微妙的位置,没有任何人能明确说出它的存在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更何况这陈老板还几乎与善人划上等号了。李炜查不出来也只得作罢,这么查来查去的反而还把两人整熟络了。虽是对陈老板最开始的态度仍然有些耿耿于怀,虽然后来只要一跟他说话,十句里有八句都是劝自己赶紧解甲归田……
陈老板在别人面前总是一副折扇轻摇的陈善人模样一言一举完全符合世人所赞的翩翩佳公子,在自己面前却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李炜觉得好歹自己是官陈老板是民,就问陈老板就不怕自己为难他么。陈老板听了那话笑得很开心,然后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不怕,因为你是好人嘛。”
李炜听不出来他到底是夸自己还是揶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