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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同送了她一块玉。她时常在手里摩挲着那光滑的玉面,觉得他就像玉一样捉摸不透,表面温润谦恭,但却从来不知道他的内心。李叔同让匠人在玉面上凿了个细小的方孔,穿进一根朱红的细绳,下面摇晃着长长的流苏穗子。她恍惚地抚摸着。
她还记得六年前一个声音都消弭的午后,他背向她抱着画板,温润的嗓音响起。细数过来竟已经过了这么久,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这时她便暗暗笑起来,莫不是自己过于忧愁了?中国和日本,本就是千山万水的距离啊。
初夏刚至时,她央求着他弄来些种子,在院子里养着。都是扶桑的种子。她知道扶桑花开出来很美,中国也有不少地方都会培育这品种。
李叔同要排一出戏,叫《茶花女》。她从未看过这本书。自己本身就不是生于出身富裕的家庭,看的书也是少极了的。但她知道李叔同把这戏看得极重要。他甚至把蓄了很多时候的胡子也剃了,连着几天都没有进食,只是为了把腰束得细些,这样看着更像女子的模样。
那时她就是有些惊诧了的。原来平常不动声色的李叔同,竟也有如此疯狂的时候。
这部戏上映的时候,她就在剧院里。那是一个东京基督教青年会新建的剧场。她看着茶花女玛格丽特悲惨的一生,台下有轰然响起的掌声。但她却默默地自言自语。有一天,她是否也会如此萧条地结束一生?她仿佛一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独角,默默唱着一出戏,只能选择哭泣却不能改变故事的结局。
她到底还是无法说服李叔同吧。他一定会回到家乡。那里还有他的那个温婉的妻子,等待他回到故园后婚配。自己真的能够忍受看着他慢慢远去,成为她人生里的一个路人吗?以后他会有自己心爱的女子和疼爱的孩子,她终究还是那个独角。
李叔同毕业了以后,她请求和他结婚后回中国。他没有应允,只是把她带到了上海,并承诺只要她有耐心等待,自己一定会回来。她又振作起精神。
一定要等到那一天,他会彩霞凤冠来迎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