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掩饰起来,不再显露任何情感。
他是爱丽丝艺术学院的学生,却未曾有一天真正上完课。逃课。只是想要背上画板离开城市,找个安静的地方安静的画完一幅画。偶尔会去画廊,卖了自己的画稿赚点钱。无视别人的眼光,或嫉妒或仰慕,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的冷漠外壳把他包裹,渐渐学会了在这个城市生活的方式。
每天每天,重复的日子。
直到他遇到她。
平静的世界被打乱了。
其实也没有吧,她只是很安静的坐在那里。她苍白的面上透着淡淡的红晕,阳光暖暖的照在她的脸上。安详地笑着,如一朵白云未染世事般笑着,白净的脸上没有一丝瑕疵。上扬的嘴角深深嵌在脸上。坐在阳光里的少女被染成金色,背后的光芒让他有点看不清她的面容。有一瞬间,他以为看到了天使。
沉默,走到她面前,坐下后自己做自己的事。安静的背后,连均匀的呼吸声都可以听到。敏感的他明显感受到身后她的目光,同以往完全不同的注视,轻轻地能看到他心中的深处。
这样的目光没有让他感到丝毫不舒服,反而像是激起了心中埋藏已久的各种情感,温暖的感受,让他不自觉的放松了许多。
秋日的阳光在地面上转了一圈,旋出一道暖色的弧。投在画纸与笔刷上的暮光渐渐加深了。他站起身,要走了。
离开的前一刻,他回头,她还看着他,随即在脸上绽出甜美如奶油蛋糕般的绝美笑容,似能融化任何寒冷。那样的温暖却让他不得不闪避。呆在黑暗中太久的人都会对光芒很敏感,但突如其来的阳光却会刺伤了眼。转头走人。
才跨出公园一步,他就开始想念那抹笑容了。那样的笑容若能再次见到他愿用生命永远守护着它。
明天,还会见到她吗?
这是第一次,想要谁的出现,谁的停留。
第二天,下雨了。
他很喜欢雨。那种被淋湿的感觉更有真实感,细腻的触感。
他撑伞去了一堂画廊,领了上次忘取的稿费。
其实很讨厌把自己的画拿出来展览,一点也不愿意与其他人分享只属于自己的灵感。所以啊,从未有人知道,他拿去的画都是自己的失败品。
回家之前,他特意绕远去了小公园的门前看看。雨滴打在枫叶上,承受不了雨滴的沉重,缓缓滑落下来,一片片落在喷水池的水面上。小天使依旧顽皮的嬉笑,抱着竖琴立在那里,丝毫不注意头上滴落下来的水珠。
他眨眨红眸。她没来。
然后呢,天晴了。
他来的时候看到了她,穿着淡粉色的洋装,静静吃着手中的蛋糕,有些奶油沾到了她嘴旁,像小孩子一样,她伸出舌添走奶油,露出满足的笑容。不久,眼神远远望着入口处,淡淡的一丝失落。鸽子落到她脚旁,她轻笑给鸽子喂食。
下意识从包里翻出了素描簿。一笔一画勾勒着她的面容,她的一举一动,如天使般纯净的笑靥。
不经意抬头,看到她眼中的落寞,笑容也淡下来,神色有些不对头。严重的悲伤令人怜惜。缓缓踏出脚步,脚下早已硬脆的叶片发出卡卡脆响。看到他后,之前的伤感如梦般消失得一干二净,她还是对他轻轻笑了一下,却很甜。奇怪,他竟想把她的笑容永远收藏,当做不被任何人发现的秘密。
一想到刚才自己真的把她画在了自己的画簿上,有种奇妙的感情在他心里升起。
若无其事的走到喷水池前,开始工作。
他投入而专注地在画纸上涂抹着色彩,一大片颜料在阳光下很耀眼。其实油画是件很有趣的事,因为你在开始画的时候并不知道画的是什么。这是一幅他画了很久的画。从锡管中挤出一点金黄的颜料,用画刀熟练的调好了颜色。透明覆色法,即用不加白色而只是被调色油稀释的颜料进行多层次描绘。上一层的颜色也不会被现在附上的颜色所覆盖,就像他绘出的一样,枫叶红中透金。
很美的一幅画。似乎是很久以前开始的了,自己的笔下一直是阴暗的冷色系,没有一丝生命力的存在,却会让人感到莫名的悲伤,如涌来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他以为自己再也画不出那样灿烂温暖,那样斑斓的生命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