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
“随时有效。”
方才已让楼主失望了一回,这一次,可不能再有纰漏了。
萧忆情话音未落,黄泉陡然拔剑,清霜势如雷奔,直向少女面门攻去!
少女绯袖一动,手中茶盏随她掌风飞出,正撞在直刺过来的长剑上。只听瓷金相击,其声清越。然而看似轻松的一撞却蕴力千钧,一撞之下震得黄泉手臂酸麻,长剑霎时失了准头。黄泉本是拼尽全力出剑,此时收势不住,“嗵!”的一声,只偏她鬓侧三分的长剑钉入雕花椅背。与此同时,一只纤弱白皙的手指向他颈间,顿住。
一切只是一刹那发生的事情,电光火石之间,她甚至没有出剑便制住了他!
与他近在咫尺,那双深似穹夜的眸子静静望向他。很久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是他不能明了的,深深的孤寂。
黄泉突然放开手,倒退几步。
自他进来之始便一直不言不语的少女突然开口,低声地赞到:“手很稳。”说罢,抬手取下了剑上的茶盏,那茶盏竟是平平停在剑上,一点茶水也不曾散落。
“……黄泉,还不见过你们靖姑娘。”不知怎的,听雪楼主的声音竟有三分笑意。
靖……那是……是那个名字吗?舒靖容?
“能得当世剑术第一人之赞,在你可是无上之荣。”萧忆情看着惊讶的黄泉。“我所说的依然有效。从今天起,你就跟着二楼主学习剑术吧。”
少女的眼中微微闪动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回手拔下身侧清霜剑,走到黄泉身前,把清霜递给他。
“拿好它,这是你的剑。”
黄泉犹豫一下,双手接过她递来的清霜,静施一礼,转头走了出去。
待她收回目光,萧忆情已从上首走了下来,缓步踱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她随即退了一步侍立在他身后。不觉萧忆情微微皱了眉头。“三国时吴帝铸剑六口,最末一把即是百里,亦是六剑之中至刚至烈者……然百里尚且不能与你的血薇相比,况乎清霜。你方才示意我却是为何?”
舒靖容漠然回到:“楼主知今日我,可知从前我?焉知清霜不是明日的血薇?那孩子资质上佳,假以时日必有所成。楼主今日之举不也是为了激他上进么。”
“清霜,清霜……”萧忆情低低念诵:“殷仙子亲铸此剑又为之赋名,又有几人知清霜因何名此……”
“但是阿靖……”萧忆情回身看向她,清逸俊秀的容颜之上有淡薄的笑意:“我知道你懂。”
“乱条犹未复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能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盛夏已过,时近深秋,望着北邙山上高没人膝的荒草被秋阳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不知怎地,他心中便莫名地觉得凄凉。
真个是山中不知年啊,便如此忘了晨昏忘了尘世也是好的,可是那些人,终究不能忘。
很偶然地,他从紫陌手中拿了流朱手抄的剑谱,在“清霜”一条下看到了这首诗。他知流朱身负血海深仇,也懂得了这清霜二字的真正含义……他想,当年的靖姑娘,定然是懂的。不然以她身份地位,又何必亲手还剑?
真正的正义,纯真,善良……在她的心中占了多少位置,想来即便是楼主那样惊才绝艳,与她同等尊崇的人,都不能理解的吧。
“你又在念这首诗了.”
拨开荒草,走到半坡上一棵老树前,树上斜倚着的男子一脸笑谑地看着他.随即学样朗声吟到:“乱条犹未复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能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碧落嘴里念诗,手上却丝毫不停,连接揪下树叶,以暗器手法打向黄泉.这般暗器黄泉岂有躲不过的,奇却奇在碧落模仿他声调音韵竟是惟妙惟肖.黄泉听了也大感好笑.待碧落停手,黄泉扬声说道:“七十九枚叶子,其中七枚一分为二,两枚一分为三.还有一条小小毛虫.”说着摊开掌心,正是一条青绿色的毛毛虫趴在手心里.
碧落闻言一笑,黄泉也跃上大树,坐在比邻的另一枝上.一时间两人都无话.只是静默着看着远山熔金般的明亮色彩。那样的炫目与温暖,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光明,陡然照耀在已经繁华开尽的、自己的世界里。
“碧落,你还记得……”
碧落仰头看他,黄泉一语既出,却不知何以突然住口——
哈,可是他糊涂了,那时自己也不过是个普通弟子,连护法都不是。那时的碧落,还是琴剑双绝的江南青衣江楚歌……他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一桩旧事,虽有耳闻,也不过是旁观着,无法接近最本质的真相。
那是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回想的故事,纵然说与别人听,又怎能体味他当时所思所见的种种……也正因为如此,那两个人终其一生都无法靠近对方的心,因为那是自己的锥心刺骨,又怎么能把胸膛撕裂,让对方看到自己心上的伤痕?
最懂得,所以最疏离:最相似,所以种种在意彼此不相同的些微毫厘。
……然而你与我,也不过是这一场举世无双的棋局里,小小的一枚棋。
“你要说什么?”碧落的一句话打断了黄泉的沉思。“……想起一些经年旧事而已。”
“可否说来听听?”
黄泉低头沉思片刻:“你可还记得武林中的名门盛家?”
“这个自然知道。直隶盛家一手铁拳功夫,在北方是有名的世族。盛无极盛前辈因旧事曾赴福州,我倒是见过的。盛前辈为人侠义,豪爽大度,可谓是见之心折。不过……”碧落微微一笑,却不再讲下去。
那是听雪楼南征北战的一个开始,也是近似于神话的存在:灭去关外横行二十年的关东平漠十八骑,首领裘鹤雪毙命剑下;一夜之间颠覆北方最大的势力盛家,几乎未折一兵一卒……“盛家还是栽在了楼主手里。”
“我那时无心武林事物,只略听闻得唐门那位小公子也卷入此事。”碧落俊眉微蹙。“那位从风公子。出了名的伶牙俐齿,难缠棘手。我与他打过交道,为人甚是有趣,只不过心计太深,又兼毒功武艺都是上上之选。本来想接掌唐门衣钵的定是他了,结果却落在了唐诤手里。”
“此事倒是另有原因的,若你愿听,倒是可以给你讲讲。”
“愿闻其详。”碧落拱手一礼,意态甚是潇洒,随即给自己找了个最舒适的枝桠靠上去,听着黄泉将旧事淡淡道来。
“直隶盛府盛无极做寿,武林望族悉数前去道贺送礼,与盛家为世交的蜀中唐门及洛阳萧氏均在受邀之列,但盛无极夙敌冯七舞在滹沱河畔结庐守江。得盛府所托,唐门派出从字辈四位高手从殷、从隽、从风、从夏相助,彼时初露头角的听雪楼也几乎倾楼中一流高手。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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