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遗事
文/顾瓷
南加州晴朗的一天,阳光铺天盖地摊在宁静的小镇上周。这是个礼拜日,周遭的美国佬们一个个穿得人模人样,携幼带挈地向马蒂斯山庄旁那个小教堂去做礼拜。就好像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上帝能够保佑他们在接下来的秋天里五谷丰收一样。
狱寺隼人和山本武并排缓慢地走在平坦宽敞的山路上,相同款式的西装使他们看上去活像是一对俊朗的双胞胎兄弟。“喂我说你啊山本,领子要翻出来。”
“怎麽弄啊?”
“用手弄啊。”
“我不会啊怎麽办?”
山本冲他一脸无辜地笑。“帮我弄吧狱寺。”
“你这蠢货。”狱寺隼人斜眼看了山本一眼,“你这蠢货的身子太发达个子太高我够不到。”
“那就弯一弯身子?”
山本说着低下了头来,一副很享受的模样等着狱寺隼人替他整理衣襟。活像是接吻。活像是接吻!狱寺莫名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于是他侧过头去避免看山本那会将自己灼伤的眼光,而去看天边那明亮得让人发晕的太阳。
熟稔地将领口翻了出来,狱寺隼人开始替山本武扣上纽扣。“你的领带呢?”
“那条黑的吗还是那条棕的?”
“随便哪一条。”
“黑的上回替山姆包扎伤口啦。”
狱寺撇撇嘴。山姆是农场中的一只黑羔羊,有着和山本武相像的智商和行为方式,那两个生物每天只会为他的农场添乱,比如会把母鸡吓得两三天不生育,比如有时会莫名地出现没有毛的公鸡,再比如说有时苹果树上的果子会一股脑儿地洒落一地。“那么那条棕的呢?”
“给次郎当玩具了。”
狱寺隼人顿时不太想说话。次郎是山本的好朋友,这么一句形容就够了。“今天去了教堂你可真有的说了。”
“看在老天的份上,那是大选宣传的米尔达先生吗?”
“米尔达先生怎麽会在礼拜日到种植园这边来啊,一定是你看的方式错啦。”
“……什麽啊要打赌吗?”
山本武嘴唇动了动似乎正欲辩解,而突然周遭人群开始涌动起来。他伸手握住狱寺的手腕,仗着身高优势向四周打量。狱寺皱眉看了一眼这男人黝黑的一双手,又瞟了一眼那男人俊朗的侧脸,他出了声却感觉自己声音有点抖。“又是来宣传拉票的吗?”
“是啊,米尔达叔父,他来这里做礼拜啦。”
狱寺隼人暗骂一声。这帮蠢货占了报纸的大部分版面导致自己关注的农作物价格表没处刊登,他们现在居然还好意思来到这小镇来宣传拉票。想到这时狱寺握紧了山本的手。“我说山本,你可别去做什么丢人的事。”
“嘛,狱寺所说的那种事包括请米尔达叔父来农场里喝咖啡吗?”
“当然了。包括一切和他扯上关系的事。”
“他可是我的叔父诶。”
“在他参加大选之前,他可的确是你的叔父。”
山本突然就觉得自己一下子被狱寺的讽刺堵了回去。在米尔达先生参加州长大选之前,他确实对自己不闻不问,但是仅是这么一场竞选的功夫,他居然对自己如同亲生儿子一般,每天驾着小车来看自己不说,甚至还为自己的农场做义务广告。“我是说啊狱寺,人是会变的。米尔达叔父就是这样啊,越来越慈祥啦。”
“切,上帝可不爱听别人说假话。瞧,今天你这混蛋去教堂又有的说了。”
狱寺翠绿色的眼斜睨了山本片刻,一转头又再度换上了一副鄙夷的神色。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有些不快。他此刻乃一介平民,的确和州长大选是扯不上什麽关系的,但是在有些时候真正被置之事外了却又会多多少少地不平衡。“这倒霉的日子。”
“是啊,狱寺你今天不太对劲。”
“是谁不对劲啊啰啰嗦嗦地烦死了!”
山本惊异地看着狱寺隼人怒吼出声,手却猛地一松。乘着这空当儿狱寺便脱离了他的控制范围,一侧身穿过了涌动着的人群而三下两下就不见了踪影。就像是山本的好朋友——那只灵敏的黑羔羊山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