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沪宁 少女的祈祷
WARNING:
·女体
·民国
·第一人称
·这不是一个爱情故事
BGM:钢琴曲《少女的祈祷》
这是我和吴小姐的故事,或者说,这是吴小姐的故事,我喜欢把它称为:一个少女的故事。
我第一次见到吴小姐的时候,并不知道她也姓吴。那时候世道很乱,我跟着我们金女大的林老师来上海和这里的女校一起给外国人画图,他们大概觉得我们这些学艺术的女娃比那些学建筑的男人要更有美感,不过这也是我猜的,总之我跟着老师还有一个同班同学被分到百乐门。
很多同学都很羡慕我们,对她们来说,这辈子可以正大光明从正门进一次百乐门,大概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了;但碍于家教,她们又都表现得对此十分不屑。于是,明明对这个无所谓的我,还是顶着叫人尴尬的目光上了黄包车。
那是我第一次做黄包车,在上海这个城市我实现了我生命中的很多个第一次,也包括第一次见到歌女,而这个歌女就是吴小姐。
我走近舞厅的时候,吴小姐在台上唱歌,唱的是什么我其实没听清,不过远远的,就能看见吴小姐轻轻摇摆的身段在舞台上发着光,脸被笼在光芒中看不清楚,只晓得皮肤是很白的,嘴唇却很红;她裹着一身鲜红的旗袍,一眼看过去蛮吓人的,但那旗袍做工极好,浑身不多一分布料也不少一分缎子,我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褐色格子花纹的棉布旗袍,然后就这样低着头和老师一起走上了楼梯。
后来听说,那个台上的女人是百乐门里最红的歌女。我那时还在心里说是女人,可是后来你们也知道了,她其实还是个小姑娘。
当时,百乐门是全上海最红的舞厅,所以她就是整个大上海最红的歌女。他们都叫她蝴蝶兰。
我理所当然以为她姓胡,认识她之后却被嘲笑了。
她摆出一副神秘都知道但就不乐意告诉你的表情——她常常是这个样子,男人就喜欢她这个样子——说:“我才不姓胡,我姓吴。”
这没什么,上海人讲的时候,胡和吴是一样的。我倒有些惊喜,放下了炭笔看着她:“真巧,我也姓吴嘞。”
吴小姐却放下补妆的手,对着镜子皱了皱眉:“你什么时候画好?”
“啊?”我没明白她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不过看她不耐烦的样子,我没敢真的等她再问一遍,“哦,快了快了。”
她听到答案好像很开心,眉头也舒展开来。“等你画好,我们去逛逛。”
“啊……这个啊……”我犹豫了,“画好了,是要和老师回宿舍的。”
“嗯?”她一定又不高兴了,“你们住哪里?”
“大夏大学那边,我们借了他们的会馆……”
“倒是好地方,”她回过头看着我,脸上带着笑,和平常不大一样的笑容,“我知道那面头,等下我来敲你的窗,你就逃出来好了,今天晚上我不用上班。”
“这个……”
我还在犹豫,她却站起身,靠近我说:“就算是个学生子,你也不小了,不要老听人家的话,老师不好帮你决定一辈子的,自己也要做决定,晓得伐?我要上台了,夜里见,小吴同学。”
说着,她就一扭一扭地走了,边走还边吊着嗓子喊:“哎唷,你的手脏字了,乌漆抹黑的,画完快去洗洗了!”
我看了看我的手,因为一直捏着炭笔,所以一直从指尖黑道手掌。
她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苏州女孩子一样爱干净,干净得有些病态,后来我听说这叫洁癖。不过她不是苏州女孩子,她说话比我们南京话要软糯,但又不全是苏州话的调头,尽管她说“我”或者“我们”的时候好像是苏州话,但她更硬朗一些。她是个真的上海姑娘,她说她是土生土长的,和那些移民来的上海人不一样。
可上海人不都是移民来的吗?我不明白。关于吴小姐,我有很多不明白,她总是很矛盾,比如她对于自己是真正的上海人很骄傲,但又很自卑;还有比如她叫我自己做决定,但却强迫我陪她出去逛。
那天夜里,我前思后想,她不知道我究竟是住哪栋楼的哪个房间,恐怕她真的去砸了别人的窗门,我只好偷偷跑出来在宿舍前面的马路上傻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