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寒风阵阵,却不刺人之面,这西州的冬竟也如南国那般温柔。
正寂寂,夜雪初积,红萼轻点。愣愣地,响起笛声缕缕,这寂寞凄清之地也有了些生气。吹笛之人乃前西州城主落生寒,现却被有幽禁于这十六梅园之中。
笛声悠远清脆,凝而不聚,宛若这园中之梅,柔软之中带着些傲然,带着些淡漠。一曲梅花落,让人无法言语,说不出好是不好,只觉得一切成空。梅花落了么?谁有知道呢。
“城主今日为何有如此兴致?”身旁一女子柔声问道。
男子一袭直裾广袖白衫,飘然若仙,收了竹笛,负手于后,略有些寂寥,淡笑道:“我如今却希望这梅能早些落了。”
女子目光微敛,又看向他:“城主这又是何苦。”
男子只说道:“你又是何苦呢。”
女子摇摇头,转过身去,久久未曾说话。
(二)
江湖总是少不了血雨腥风、恩怨情仇,落生寒与子醉既生于江湖,便注定了要卷入其中。
他夺了他父亲的城,她夺了他的城。他放了她,任她离去,而她却幽禁了他。
她说:“落生寒,我恨你,我恨你。”
他说:“我知道。”
那声音似是疼到了骨子里,噬其心血,却也无可奈何。各位其父,各为其主。
那年她在树下抚琴,淡绿的翠烟衫,流云般的百褶裙,斜插白玉雕花簪,宁静婉约,未施粉黛却已倾城。落生寒此时已潜入西城,取得了信任,一切都是那般顺利,只是那日偏偏遇到了一个扰他心智的女子,他为她夺了西城,亦为她丢了西城。或许在他的笛和上了她的琴之时,一切便成了定局。那日梅花落了一地,任风吹零,随风而逝。
她温婉一笑,问道:“不知公子是何人?”
他答道:“落生寒。”
这便是他们的初见了。
(三)
月老总喜欢替人牵红线,就如同才子总要配佳人才好,落生寒自然该配子醉才好。
那一年,他们约定了婚期,就约在来年梅落之日,子醉说那无边落下的梅,便是他们最好的客人。
可到了来年了,传来的是锣鼓震天,刀枪争鸣,战乱之中,天边残阳照了大地一片红。
不知谁说了一句:“西城破了!”
西城破了,就在子醉的新婚之日,西城破了。
十六梅园之中,子醉穿着绝美的嫁衣,狂笑着流泪。
金丝线,鸳鸯佩,面若桃瓣胭脂泪。
嫁衣褪,红妆卸,空手执剑。
落生寒来了,穿着刺目的喜服,他对她说:“你走吧。”
事已至此,她如何还能嫁得他。
她看着他,看了好久,眸里流出的不知是什么,大抵不会是泪的,猛然刺了他一剑,什么都没说便走了。
记得小时候子醉问她娘嫁衣为何是红色的。
她娘说,嫁衣本事白色,可新娘穿上了它,染了它一身的血。
子醉当时自是不信的,出嫁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重要最开心的事,可她现在信了。原来嫁衣真的是被新娘的鲜血染就的。新娘啊,被那个名为情的东西伤的体无完肤,染了嫁衣一身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