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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SHMILY℃解光夏のLove】——最好的时光(手冢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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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渊·寂静之森
世界是交替着的黑暗深渊与寂静森林,是永无止尽的莫比斯征途,我在其中迷失了来
路与去路,以为永远无法到达时光迷巷的彼岸。可是为什么,闭上眼睛陷入黑暗沉寂的前
一秒,眼前看见的还是你清冷却如斯俊美的,刻入骨髓的面容呢?TEZUKA。
察觉时间的流逝时,天色已是近黄昏。
夕阳在年代久远的立式钢琴边投下被窗棂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光斑,空气中,被映
成金色的尘埃弥漫起舞。
莲见安静地坐在木质地板上,斜倚着钢琴侧面的屏板,看夕阳的光晕如涨潮般一点一
点漫过脚边,进而漫过放在腿变得浅灰色薄呢连帽大衣,最后是她散落盘旋于地的长发。
右手缓缓抚过大衣帽边上作为装饰的白色绒毛。长而温暖的羊毛游走在指尖,有一种
轻柔细软的温暖。
冬日清澄的水色天际,此时被渐渐降下地平线的似火斜阳晕染上大片大片色彩浓重的
晚霞,深浅不一,而又绚烂犹如西斯廷教堂穹顶上华丽的壁画。
坐在好不容易才向音乐社申请到的琴房里,莲见却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弹琴的情绪。
耳机里,一道轻缈空灵的女声低低吟唱着,背景伴奏却是轰然而喧嚣。卡百利的《You
are my dream》。手冢国光最喜欢的爱尔兰乐队。
You are my dream.
你是我的梦。
你是我大雾弥漫经年不散的梦境。
我沉溺其中,不想醒来。
手机握在左手里,屏幕还显示着那条十分钟前收到的短信。
“今晚一起吃饭吗?”
发件人是手冢国光。
12月冬日的黄昏,即使夕阳把整个世界都染成暖色调,可是空气中仍是有着深深的寒
意。
耳机里的声线已经换成了苍凉落寞的女声。《Mad about you》。
Mad about you.却害怕是如烟花一样短暂而伤感的情事。
于是爱而不能。爱而不得。就如她自己。
想到这里,莲见自嘲地笑笑。而后又突然轻轻地叹息,几不可闻。抬起手,她在空白
短信里输入回复——
“好啊。”
想了想,又删掉。
紧紧的攥住手机,泪水突然无可抑制的弥漫了眼眶。莲见微微扬起头,硬生生地把泪
水逼回去。
不要哭。她不要哭。因为不管结局怎样,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手指轻轻颤抖着,可还是一下一下缓慢的按着手机键盘——
“TEZUKA,我喜欢你。”
然后,按下了键盘左上方的发送键。
不停止。不能停止。亦不想停止。
莲见只是定定地凝视着手机屏幕上“正在发送”的图标,嘴唇咬得死紧,却似乎感觉
不到疼痛。
等待的时间明明如此短暂,却仿佛无限漫长。
然后突然,图标闪烁了一下,变成了“发送成功”的字样。
思绪有一刹那的空白。莲见闭上眼,倚靠着钢琴。一滴泪水终于无可抑止地从紧闭的
眼眸中溢出,濡湿了眼睫,而后无声无息的滑落,滴在手机已经黯淡下去的屏幕上。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吧。所有的过往。
这样难过这样伤感,是因为知道或许他们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亦或许不再有未来。
可是时光迷巷中,又有谁,是能陪着自己从开始走到最后呢?
她只是不想再等待。
不是因为在漫长的时光中感到疲倦,而是正是因为有这样漫长的时光,这样深刻入骨
髓的过往,所以有些感情已渐渐失了控,待察觉时,早已无法克制,更无法回头。
——诶,TEZUKA。对不起,原谅我变得这样贪心。我只是不再想仅仅仰望你的背影,
如同仰望西斯廷教堂壁画上眉目宛然俯瞰世间的圣徒,明明是近在咫尺,却无法靠近。
想要靠近你,想要你的注视,哪怕只是灰飞烟灭的一瞥。
她早已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一往无前,不知去路是鲜花盛开还是荆棘遍地。
只能是这样,孤注一掷地,或是极致盛放,或是燃烧殆尽。
只能是这样。
冬日的白昼消逝得格外迅疾。五点半的时候,天色就已经开始黯淡,黄昏煦暖的斜阳
把影子拉得无限悠长。
手冢国光走出图书馆,拿出手机,想再查看一次收件箱里是否有莲见的短信,却发现
手机已经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
他微微皱眉,把手机放回外套衣袋,抬头望了一下氤氲着绚丽晚霞的天际,又看了看
手表。
远处年代久远攀爬满常春藤的艺术楼,在金色夕阳的映照下仿佛中世纪斑驳的古堡,
隐隐有悠扬的旋律传出。
是莲见吗?
或许是,亦或许不是。
他从不对这种没有把握的问题作出猜测,就像他从不会去分析自己对这个已经无可避
免的进入自己世界的女生,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虚无缥缈的感情太不可靠,他不想令自己产生错误的幻觉。
可是米兰·昆德拉说,生命本就是一场幻觉。
那么,什么才是真实?
或许这个答案无解。
夕阳逐渐西斜的时刻,冷峻挺拔的男子敛起自己的思绪,开始朝远处那幢老式建筑走
去,面容淡静冷峻,没有人能读出他的情绪。



47楼2012-05-31 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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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究是没有等到任何回音。
    终究还是赌输了么?连同所有的过往成了陪葬。
    莲见合上手机,放入口袋。默默地起身,在窗边停伫片刻,眺望远处模糊了边界的景
    物。
    世界模糊了边界,是因为泪水不知何时已模糊了视线。
    而眺望,眺望是一种青春的姿态。
    “刷——”的一声,她拉上了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拿起曲谱和背包,转身离开琴房。
    走廊上空无一人,两边的门都紧闭著,活动时间已经结束了。整栋楼寂静得只能听见
    自己的脚步声。荒芜如没有挽歌的坟墓。
    莲见朝着走廊尽头的楼梯走去。分成两段的楼梯,在回折处有一扇宽大的窗户,夕阳
    金色的余韵如潮水般涌入,穿过浓重的昏暗,在楼梯乃至下一层楼的走廊上都投下一片灿
    亮的光影。
    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走到回折处的窗户前,逆光,她怔怔的站在楼梯上,终究流下
    泪来,打湿怀抱在手中的曲谱。
    她太过专注于自己的思绪,根本没有察觉到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来到自己身后。
    同样逆光而立的长发少女,穿着Miu Miu的米白色娃娃装大衣,高贵得像个公主。
    可是那样清纯的外表,那样甜美无害的笑容之下,却有着冷漠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嗓音。
    “你……去死吧。”
    女孩轻轻的话语回荡在耳畔,待莲见察觉危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用力推出的双手,延伸无限恶意。
    背部猛然承受的力量使莲见无法克制地向前倾倒。千分之一秒的瞬间被拉长成慢镜头
    ——
    曲谱从怀抱间滑落,流散如雨下。
    世界霎时倾斜,颠覆成从未见过的陌生角度。
    她在额头撞上冰冷阶梯的刹那下意识地抬手护住,可是已来不及。疼痛比预期中的更
    为可怖,瞬间漫入四肢百骸,痛到彻骨。
    你……去死吧……
    是幻觉吗?是幻觉吧。
    可是身体正在无法阻挡地向下滚落,一级一级台阶的撞击所带来的疼痛却如此真实。
    你……去死吧……
    世界破碎不堪,夕阳的光线刹那刺痛瞳仁,莲见闭上了眼睛,眼前一片血色。
    你……去死吧……
    是谁……是谁这样恨她……
    思绪开始混沌。下坠滚落的势头最终停止在下一层楼冰冷的地面上,她倒在夕阳投下
    的斑驳光影中,像岩井俊二的电影镜头一般,蜷缩成一种受伤的姿态,长发散开如一朵黑
    色的大丽花。
    意识流逝的最后一秒,她看见的,是出现在昏暗长廊尽头的修长身影,那样冷峻却又
    那样熟悉。
    “TEZUKA……”
    是幻觉吧……
    生命就是一场幻觉。
    时而迷离。时而却又荒芜如渺无人烟的寂静森林。
    黑暗袭来得如此迅疾,她再也无法支撑地,闭上了眼眸。
    TEZUKA,最后还能见到你,这样美好的幻觉,但愿不要醒来。
    于是下一秒,世界陷入寂静深眠。
    黑暗无边。
    


    48楼2012-05-31 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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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醒来,已是在医院。
      经过长时间的沉睡后,莲见一下子不能适应汹涌而来漫入视野的光线,眼睛骤然如针
      扎一般刺痛。
      她又闭上了眼睛。额头痛得像是要裂开,莲见抬起手下意识地抚摸上去,却出乎意料
      的摸到了一块纱布。
      ……纱布?
      她猛地睁开眼,一下子清醒过来。
      “醒了?”
      一直坐在床边等待她适应过来的男生轻轻地开口问道:“还很难受么?”
      是手冢国光。
      原来……昏迷前看到的那倒身影竟不是她因太想念而产生的幻觉。
      “嗯,还好。就是头有些疼。”她垂下眼眸,害怕对上手冢国光清冷的视线。
      那条短信,他看到了么?
      “轻微的脑震荡,需要休息一段时间。”简短的解释着,手冢国光起身为她调整了一下
      病床靠背的斜度,让她可以稍微坐起来一些。
      “谢谢你。那个……”顿了顿,她问道:“也是手冢君你送我来医院的么?”
      “嗯,是我。约好一起吃饭,所以我到音乐社去找你。”
      “哦。真是很谢谢你,总是给你添麻烦。”
      “……你根本不必道谢的。”要很克制才能压抑心中那样深沉的愤怒,手冢国光转开视
      线,不想让莲见察觉自己几乎已无法掩饰的情绪。“推你下楼的人……是苍井真央。”
      “苍井真央?”
      莲见突然明白过来,那天她说要让自己后悔,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你昏迷了两天,在这之间,我查过艺术楼里的监控录像,的确是她。”
      当然他也为手机充上了电,查过手机收件箱。
      手冢国光的声音渐渐冷漠起来:“我已经告知他的父母了,苍井伯父答应我会好好管教
      她。当然如果你想追究法律责任的话,我会为你联系律师。”
      “不,不用了。她只是……只是不懂事而已。”她只是又一个因爱而失去了理智的女孩,
      又一个五十岚佳和子。
      而爱而不得的痛苦,没有人比莲见更懂得。所以她不怪她,但也不同情她,因为对苍
      井真央这样高傲的女孩来说,来自敌人的同情恐怕比仇恨更令人无地自容。
      “……这是我的错。”沉默了许久,手冢国光突然低低地说。
      “当然不……”莲见一惊,下意识地说道。
      可是手冢打断她想要说的话。
      “是我的错。”他一字一顿的重复道。
      是他没能保护她,护她周全。那一日,在艺术楼昏暗的长廊上,他抱着陷入昏迷的她,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额角正在渗血的伤口,心中充满着深重到无以言喻的自责。
      还有另一种情绪在他如此脆弱的时刻,不顾一切地冲破他设置在心中的重重障碍,终
      究成了燎原之势。而他,再也无法克制,无法掩饰。
      那种情绪于他,是全然的陌生,可是他又清清楚楚的知道那是什么。
      “这是第二次……你因为我的关系受到伤害,而我没能保护你。对不起……”
      放在休闲裤口袋里的手紧紧的握成拳,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手冢国光觉得自己的声音
      在颤抖。因为紧张。
      是即使泰山崩于前亦不变色的男生,此时却因为自己将要说的下一句话而紧张得无法
      呼吸。
      “所以……”他终于缓缓的继续道:“所以……我们交往吧。”
      “嗯?!”莲见震惊地抬头,却恰好对上手冢国光的视线。
      她慌乱的转开眼,有一瞬间几乎无法思考。
      良久,她突然落寞地轻笑起来:“如果你只是因为愧疚的话……那就不必了。”这样只
      是因为愧疚的感情,她不想要。
      “如果只是因为愧疚就好了……”他苦笑。
      


      49楼2012-05-31 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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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只是因为愧疚,他就不会这样心痛,这样难过了。
        强大如手冢国光,“难过”这样的情绪本不会和他有任何联系。可是在怀抱着昏迷的她
        的那一瞬间,难过的情绪把他完全淹没。
        他突然发现,曾几何时,他已不再是原来的他,不再是那个强大完美到近乎神的存在,
        而是有了普通人的情绪,有了真实可触的感情。
        而这一切,都是因着眼前的这个女孩。那么多年,他们之间的牵系早已深刻到无法割
        断。而有一种感情早在他发现以前就开始衍生蔓延,那么多年的蛰伏,只是为等待一个合
        适的时机绽放,出其不意的袭来,令他措手不及,令他无法抵抗。
        这个女孩,她教会他那么多的美好,使他懂得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比“家族荣誉”更加
        重要的事。
        比如友谊,比如爱,比如理想。
        他第一次产生想要珍惜一个人的想往。因为她是独一无二。
        “我喜欢你,千代。”
        “是、是吗?”莲见慌乱到无法自已。
        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真的发生在现实中时,她却丝毫也无法像自己以为的那般淡定从
        容。优雅的微笑着,而后说一句,“我也是呢。”
        面对此刻的手冢国光,想要保持平静,对莲见来说是一件太难的事。
        毕竟,他从年少时起就是她所有的期盼与梦想啊。
        她的水仙花少年,他在对她说,我喜欢你。
        以那样坦然,那样坚定而不容置辩的语气。
        是梦吗?还是幻觉?
        可如果这一切都是虚假,为什么他清冽的眉眼却那样清晰?为什么自己已经无法用高
        兴来形容的心情却这样真切?
        神啊,即使我不是信徒,可是这一刻我愿倾尽所有地祈求你,请让我不要醒来。
        请让我不要醒来。
        千代莲见哭了。
        她其实并不是个爱哭的人,但是这两天泪水却总是如雨下。
        泪水一滴一滴如走珠般滑落面颊,但一抹浅淡的笑意却颤颤的绽放在唇畔。她转过头
        去,极轻极轻地,仿若叹息般地说道:“我也是呢,手冢君。我也喜欢你。”
        “我知道。”
        他的手机里,还保存着她那天发给他的最后一条短信——
        “TEZUKA,我喜欢你。”
        “那么,我们交往吧。”
        他俯身,轻轻地,轻轻地环抱住莲见,嗓音依旧清冷,但却无限温柔。
        


        50楼2012-05-31 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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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25日圣诞节的清晨,当莲见的母亲千代洋子走到莲见的房门前,准备叫她起床来
          拆圣诞礼物的时候,却听见从房里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洋子好奇地推开门,就发现
          一向喜欢在假期睡懒觉的莲见居然已经起床了,正开着衣柜翻来覆去的找衣服。
          看见母亲来了,莲见顺口就问道:“妈,我那件双排扣的大衣你放在哪里了?”
          “哪一件?”洋子不解,“你的大衣放在哪里我怎么知道?”
          “就是爸爸上次出差给我买的那件啊!你前几天不是说好看,就拿去穿了吗?”莲见
          从衣柜门后边探出头来,她还穿着睡衣,头发用发夹胡乱的盘起来。
          “哦,那件啊,在我的衣柜里。”千代洋子不好意思的搔搔头,“你不说我都忘了呢。”
          “我就知道不能相信你,你肯定是如果我不说就不会自觉还回来的。”莲见关上衣柜,
          斜斜的睨了母亲一眼:“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女儿抢衣服穿。”
          “呵呵……”洋子眯起一双和莲见长得神似的眼睛,开始转移话题:“找衣服干什么,
          准备出去吗?”
          “嗯……是啊,和同学约好了一起出去玩。”脸不由自主的红起来,莲见罕有的不敢正
          视母亲的视线,刚刚和母亲叫板的气势一下子全没了。
          “那个同学……是男生吧?”母亲贼笑着好整以暇的逼问莲见。转移话题成功。
          “嗯……嗯……”莲见结巴着,从耳根一路到脸颊都有可疑的红痕:“是……是啦,又
          怎样?”
          “不怎样,是就是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洋子笑嘻嘻的继续说道:“嘿嘿……我女
          儿也长大了哦。什么时候把他带回家来给我和你爸看一下吧。”
          “你在说什么啊,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快出去啦,我要换衣服。”莲见脸红到极点,好
          不容易才把母亲推出房门,就差没使用暴力了。
          关上门,她才背倚着门板,脸红红的长舒了一口气。
          窗外12月灰沉的天际丝毫没能降低她脸上的温度,亦没能降低她心里的。
          “诶——”门外的母亲还不死心,隔着门说道:“要不要我帮你化妆啊,第一次约会不
          要搞得像个黄脸婆一样丢我的脸哦。”
          “你才是黄脸婆啦!”
          “切——刚刚不知道是谁像个傻瓜一样穿着睡衣,头发乱得像颗卷心菜。”
          “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是小猪。”母亲快乐的哼着歌走远了。
          而倚在门后的莲见也忍不住地笑起来。先是微笑,而后笑意渐渐扩大,延展成一个幸
          福的弧度。
          很幸福啊,很幸福。
          但愿能就这样一直幸福下去,不要停止。
          早上九点的时候,莲见出了门,顺着已被扫过雪的小巷朝住宅区入口走去。
          天色灰茫,大片大片的阴霾层层叠叠的积压在天际,像是随时就会倾倒而下。冬日的
          寒风凛冽刺骨,莲见下意识的把大衣的领子又拉高了一些。
          刚扫过雪的水泥路微微地带些水渍,莲见的长靴踩上去,传来清脆的声响。
          走到住宅区门口,莲见正考虑着是坐公车还是乘地铁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
          从背包里拿出手机,是手冢国光的来电。
          莲见微微有些惊讶,怔了一下才接起来:“喂,手冢么?”
          手机里传来手冢一贯清冷淡漠的嗓音:“嗯,是我。”
          “那个……我们是在市中心的电影院门口见是吧?我很快就到了。”
          “不用了,我现在就在马路对面。”男生的嗓音从遥远的电话线彼端传来,一字一字扣
          动着女生的心弦。
          “什么?”莲见一下子还反应不过来,正怔怔思索这句话的意思时,一辆一直停在马
          路对面的黑色雷克萨斯LS3突然缓缓的降下了车窗,驾驶座上年轻挺拔的男子赫然就是正
          在电话线那端的手冢国光。
          手冢朝她轻轻挥了挥手,而后通话就被挂断了。马路对面的男子发动房车,在行人稀
          少的街道上利落的转了个弯,高贵内敛的雷克萨斯房车就稳稳的停在了莲见的身边。
          


          52楼2012-05-31 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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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他们在市中心的影院里看了一场电影。岩井俊二的《四月物语》。一个关于暗恋
            的故事。
            莲见看着看着,就觉得鼻子酸酸的,因为那样的经历,她有切身的感受。
            不过,她何其有幸,能有一个以HAPPY ENDING作为结局的暗恋故事。她在黑暗的电影
            院偷偷侧首看向手冢在闪烁的光影之间模糊了轮廓,但却因此显得更加柔和的侧脸。电影
            的音响如海浪般排山倒海而来,喧嚣着涌入耳际。
            在那样巨大的喧嚣之中,她却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于茫茫荒原之上,听得见风声呼
            啸而过。
            有谁呢?有谁是可以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的呢?
            在幸福最极致的时刻,她的心依旧是惶惶不安的。
            TEZUKA,你会么?会陪着我,还是会离开?
            在黑暗中,她轻轻地把左手覆上了手冢国光放在座位扶手上的右手,手冢怔了一下,
            而后以更大的力量反握住她的手。
            就这样紧紧的交握着手,十指紧扣,就可以不放手,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了吧?
            就可以说,自此永不分离了吧?
            后来的手冢国光时常会想,如果真的只要紧紧的握住彼此的手,就可以永不分离的话,
            那当年十九岁的他,一定不会放开莲见,而是就这样握着她的手,直到时间停止,直到世
            界末日。
            如果这样,就可以不要分离的话。
            他们还去了高中时去过的那家咖啡厅。咖啡厅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只是蛋糕又多了
            许多新款。
            莲见挑了一款Lanmei Musi和一款Fupenzi Dangao,就连一向不喜甜食的手冢国光也挑了一块
            味道较为清淡的抹茶蛋糕。
            时光回溯,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夏天,好像还处在记忆中那样无忧无虑的
            年少。其实现在的他们也还称不上年长,但是不知为什么,回望来路,莲见总有一种恍如
            隔世的感觉。
            这么多年,许多人走了,但又有许多新的人出现了。那些离开的人们,他们走失于时
            光小巷的分岔口,或许再也不会重逢,也正是怀有可能再次相逢的信念,她才有等待下去
            的力量。
            但是即使世界每天每时每刻都处在不停的变幻之中,总还有一些事物是不变的。
            比如情感,比如手冢国光,比如她。
            “诶,手冢,你说……我们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不分开么?”莲见犹豫了很久,终
            究还是问道。
            “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手冢国光答得毫不犹豫,连头都没抬一下,像是这个问题
            根本不值得考虑。
            “那么,你愿意么?”
            手冢看着她期盼的眼神,微微的皱眉:“莲见,我所认识的你,并不是这样患得患失的。
            难道我之前的答案不足以令你心安么?”
            “不是的,只是觉得太幸福,幸福得都感到有些难过了,幸福得,近乎不真实。”莲见
            低头,喃喃的说道。
            “当然是真实的。幸福是真的,我的回答也是真的。”
            他们走出咖啡厅的时候,天空开始纷纷扬扬的下起小雪。
            莲见抬头,看见无数白色六角形的晶莹雪花从灰蒙蒙的天际缓缓飘落,落在她米色的
            绒线帽子上,落在这座充斥着现代文明的石头森林里,覆盖了它过于锐利的棱角,也覆盖
            了尘世喧嚣。
            有那样一个刹那,天地是静谧的。
            手冢和莲见走在落满雪的街道上,朝着远处的停车场走去。厚重大衣的袖子遮住了他
            们紧紧交握的手。
            没有太多的言语,也无需眼神交流,只是这样十指紧扣,也已经感觉到一阵一阵的幸
            福在心口缓缓的蔓延荡漾。
            年少时的爱情就是这样的,青涩,简单,不计得失,不图回报。只会急于把所有最美
            好的情感交付与对方。
            也只有年少时的爱情是这样的。纯粹得毫无杂质。
            那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
            在经过世事磨折的多年以后再回想起来,都始终觉得那样的时光太过美好。因为后来,
            那样美好的时光,与那样的少年都不曾再有。
            有时候,错过了一刹那,就错失了永恒。
            


            54楼2012-05-31 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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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多年•指间砂
              那么多年,我们并肩而立,携手走过所有的繁华与荒凉,也走过所有快乐与不快乐的
              时刻。世事喧嚣,那么多的人来来往往,而我们,停驻在人潮汹涌的纷扰世界,凝眸相望
              的瞬间,一刹那即是永恒。
              时光易逝。那么多年,我们一起笑过,哭过,欢乐过,悲伤过。
              TEZUKA,你后悔过么?
              我是从不后悔的。因为无论是悲伤还是快乐,能与你在一起,都是最大的幸福。
              即使这幸福的代价是毁灭。
              即使这幸福的代价是以后没有你的漫长时光中,生命唯余无尽的哀伤与永夜。
              我也不后悔。
              莲见时常觉得时光过得太快,快的那么多的美好时刻她都来不及细细品味,就已像指
              间不盈一握的尘沙般被风吹散。
              那么多的回忆仍清晰得仿如昨日,手冢国光与她的年少。
              他们的国中时代,高中时代。
              手冢国光在网球场上君临天下般的冷冽。
              手冢国光对她说“我喜欢你”时,那样如梦境般的轻柔。
              他们共度的那一个圣诞节,一同看过的那一场电影。《四月物语》。
              那么多,那么多的幸福,塞满时光,亦塞满回忆的缝隙。
              18岁。19岁。
              然后到20岁的现在。朔风凛冽的一月冬末。第二个星期日,她的成人礼。
              天还未亮透的时候,莲见就已起身,坐在卧室床边的单人沙发上,安静地看着外面带
              有一丝萧索气息的冬日清晨。
              花园外的小巷道上,路灯晕黄的灯光散发着淡淡的暖意,在天色晦暗未明的清晨时分,
              万籁俱静的时刻,孤独的坚守着。
              或许它也并不孤独,因为陪它一同坚守的,还有她。
              沙发边的小桌上放着父母为她特地准备的成人礼中振袖和服。
              月白色的绸缎面料,上面细致地染着一簇簇浅绛紫与浅粉色相间的樱花的纹样。腰带
              也是浅粉色,带边盘着银灰色丝线,在不太引人注目的角落,银灰色丝线还在腰带上仔细
              的勾勒出一朵小小的莲花。她的名字。
              她以手轻轻抚过放在礼盒里的中振袖和服,出神的看着那典雅大方的花纹,神色微微
              带些恍惚,但却又读不出一丝情绪。
              礼盒旁边还放着一个小的长形丝绒盒子,盒盖上是施华洛世奇经典的银色天鹅标志。
              打开礼盒,深蓝色天鹅绒上安放着一条蓝色水晶和紫水晶的手链,有小小的莲花点缀其中,
              是纯净的白色水晶。
              莲见小心地把手链自盒中取出,摊在掌心,借着清晨微弱的光线细细凝视着。即使在
              那样黯淡的光线下,一粒粒水晶依旧光芒璀璨,晶莹剔透得仿若夜空中的点点星华。那样
              清冷,却那样美。
              礼盒里还有一张小小的米色压纹卡片,上面是她熟悉已极的锐利字迹。手冢国光的字。
              ——“致莲见,
              世上有那样多盛景,但愿能与你一同遍览。
              祝成人礼快乐。”
              这是他送与莲见的成人式礼物。一个关于遍览盛景的约定。抑或是,一个关于未来的
              承诺。
              这是他们交往的第十四个月。
              莲见在冬末清晨被凛冽寒风吹得翻飞飘舞的窗纱下,缓缓的闭上了眼,眉目哀伤。
              记忆又回溯至一个月前,东京波特曼酒店二楼,临窗幽静的法式餐厅。
              她的对面坐着的,是手冢晋明。
              那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手冢国光的父亲。比新闻报道上显得更加年轻的男人,即
              使已届中年,面容仍是丝毫不减英俊。与手冢国光神似的狭长凤眼和冷峻气质,还有金丝
              边眼镜。
              莲见丝毫不怀疑,这个男人年轻时必定和现在的手冢国光极为相像,同样的俊美与清
              冷。
              只是国光没有他这样的,属于政治家的冷厉气息。冷淡与冷厉是完全不一样的,她但
              愿手冢国光永远也不要有这样的肃杀淡漠。
              


              55楼2012-05-31 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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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冢晋明是著名的鹰派领袖,所以行事风格也带着鹰派一贯的犀利与一针见血。
                没有任何多余的赘述,他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千代小姐,要怎样你才肯离开国光
                呢?”
                莲见放在裙边的手下意识的握紧,指甲掐进掌心,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痛。心中霎时
                一片冰凉。她只是定定的盯着面前的那一杯冰茶。
                果然是这样么?手冢的父亲不同意他们之间的感情。
                面对这样冷峻威严的男人,能保持镇定已是不易。若想拒绝他的要求,是几乎不可能
                的事。
                可是莲见还是坚持挺直身体,命令自己不能退却。她鼓足了勇气,努力地直视对方的
                眼眸:“对不起,我很爱国光,我不想离开他。”
                和手冢国光神似的凤眼在金丝边眼镜后微微的眯起,手冢晋明沉默的凝视着面前这个
                年轻的女孩子。
                清秀的长发女生。并不特别漂亮,只是有一双轮廓优美的杏眼,很明亮。很瘦,像是
                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生,她刚才竟拒绝了他的话。
                是无知者无畏呢?还是她瘦弱的身躯里真的蕴藏着过人的勇气?
                已经多少年没有人敢这样驳他的面子了,即使是手冢国光,他倔强优秀的儿子,也不
                敢如此直接。
                他不知是该赞扬她的勇敢,还是蔑视她的愚蠢。
                唇角扬起一抹意味难测的笑意,手冢晋明从随身的雪茄盒里抽出一支顶级哈瓦那雪茄,
                立刻有随从上来为他小心翼翼地剪去雪茄顶端,点燃后再恭敬的放入他手中。
                莲见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目光平静像注视着一个与她完全没有关系的世界。
                这不是她的世界,她也不想进入这样的世界。
                她只是安静的啜饮着面前那杯冰柠檬红茶。
                淡白的烟雾遮掩住了手冢晋明眼中的那一点赞赏。如果不是立场的关系,他会很欣赏
                眼前这个女孩的镇定与冷静。这样的年纪,如此镇定自若,很少见。
                但是即使再欣赏她,也不会阻止他即将要做的事。
                “你早就知道,国光是国会副议长的儿子吧?”语气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嘲意。
                “是的,我高中时就知道。”莲见坦然地答道:“但是我不认为这跟我们之间的交往有
                任何关系。”
                “是么?”
                “是的。我不认为国光的家世对我有任何影响。那是他的家世,我不需贪图。”
                “你的确不需贪图。千代小姐。父亲是外企高管,母亲是著名摄影师,相对于普通人,
                这样的家庭已足够优越。但是——”顿了顿,手冢晋明继续淡淡的说道:“但是对于手冢家
                族来说,这还不够。”
                “容许我提醒你,手冢先生,现在是自由社会。国光有自由选择的权利。”莲见冷冷地
                答道。
                “作为手冢家族继承人来说,他没有。”像是不把她的反驳当回事,手冢晋明的语气依
                旧是淡淡的。
                沉默了一下,他像是想结束这场谈话,捻灭吸了一半的雪茄,然后说道:“千代小姐,
                我虽然不是商人,但是我同样相信金钱可以解决大部分的麻烦。”他锐利的目光直视着莲见,
                “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同时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如果手冢先生你执
                意要这样侮辱我的话。”莲见拿起自己随身的包包,朝着手冢晋明微微的鞠了一躬:“对不
                起,我先走了。”
                说完,她没有丝毫犹豫的,转身离去。而手冢晋明一直冷冷的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良
                久,他转回视线,对着身边的随从低声的说了些什么,随从恭敬地颔首,而后转身离开。
                


                56楼2012-05-31 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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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见就这样在冬末晨风凛冽的窗前坐了许久。
                  她沉默的看着巷道上的路灯渐次熄灭,一盏一盏,一直延伸向看不见的远方。微弱的
                  光芒一旦消逝,冬日的清冷萧索立即卷土重来,笼罩了她的感知。世界重归于晦暗未明的
                  混沌。
                  但是,黎明的寒意虽然是最浓重的,但却亦是最短暂的。很快,远方的天边就开始一
                  点一点地亮起来,深深浅浅的暖色调晕染了大片天际。太阳挣脱地平线,缓缓地升起,金
                  色煦暖的光线穿过大片大片的楼宇,广告牌,老式电线杆,穿越这样多的人间烟火,来到
                  她的窗前。那样耀眼的光线,刺痛了眼瞳,亦刺穿了黑暗。
                  莲见微微低头,专注的看着阳光投射在书桌上的灿亮光影。犹豫了许久,她最终还是
                  拿起放在桌上的SHARP深蓝镜面手机,打开翻盖,给手冢国光发了一条短信:“TEZUKA,今
                  天成人礼要去明治神宫祈福,你也来,好不好?”
                  收到短信时,手冢国光正沿着住宅区里的人工湖晨跑,即使现在是寒假,但是行事一
                  向一丝不苟的手冢国光也不允许自己滋生一丝惰性,荒废了体能的训练。
                  他拿出手机,是和莲见同样的新款SHARP镜面手机,新年的时候他们一起去买的,莲
                  见的深蓝,他的纯黑。
                  莲见微微低头,专注的看着阳光投射在书桌上的灿亮光影。犹豫了许久,她最终还是
                  拿起放在桌上的SHARP深蓝镜面手机,打开翻盖,给手冢国光发了一条短信:“TEZUKA,今
                  天成人礼要去明治神宫祈福,你也来,好不好?”
                  收到短信时,手冢国光正沿着住宅区里的人工湖晨跑,即使现在是寒假,但是行事一
                  向一丝不苟的手冢国光也不允许自己滋生一丝惰性,荒废了体能的训练。
                  他拿出手机,是和莲见同样的新款SHARP镜面手机,新年的时候他们一起去买的,莲
                  见的深蓝,他的纯黑。
                  低头阅读短信时,澄澈温暖的金色晨光投在他淡静清秀的侧脸上,沿着利落的下颔轮
                  廓,营造出完美的光影分界效果,隐隐有一种近乎虚幻的俊美。
                  其实手冢是不擅长发短信的男生,如果有事他更愿意打电话,那样快捷而方便,也不
                  浪费时间。可是这一刻,他却无比认真地看着手机屏幕,略有生涩、一字一顿地输入:“好。
                  我去接你。”
                  很简单的一句话,亦没有透露更多的情绪。可是她会明白的。他想要说的,但却始终
                  不善于表达的话,她会明白的。
                  


                  57楼2012-05-31 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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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信发完后回到主题界面,屏幕壁纸是新年时他们在雪地里照的自拍像。第一次照自
                    拍像的手冢国光表情始终有点不自然,尴尬中带着点羞涩。而莲见则是倚着他的肩头笑得
                    恬然。寒冷的大雪天气,她戴着有两条小辫子的厚厚绒线帽,鼻头冻得红红的,像一只小
                    动物。
                    但是恶劣天气的影响根本不值一提,他们站在白雪皑皑的东京街道上,背景是纷繁的
                    车水马龙人世喧嚣,大雪静谧无声的下着。而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她站在他
                    的身边,笑得安静恬然,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幸福。
                    这一刻是最幸福的时光。
                    穿和服是一项浩繁的工程,尤其是出席正式场合时所着的振袖和服,穿起来更是难上
                    加难。
                    即使有母亲的帮忙,莲见也还是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穿好层层叠叠的和服,如果不是清
                    冷的冬末,恐怕早就已经满身大汗了。
                    父亲要参加公司早上的例会,来不及好好端详盛装的少女,只是轻柔的理了理她的流
                    海,和蔼的笑着,说了句“我的女儿终于长大了”,而后就拿着妻子为他准备好的早餐便当
                    驱车离开了。
                    天色已经彻底的亮起来了。莲见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距离和手冢约好的8点半还有一
                    个小时。她吃了一点早餐,而后就走进自己的卧室,整理了一下随身要带的包包。目光不
                    经意的扫过书桌,看到了那个深蓝色的施华洛世奇丝绒盒,她沉吟了一下,还是走过去,
                    把手链取出来,仔细的戴在左手腕上。
                    蓝色和紫色的水晶安静的停伫在手腕上,其间有小小的白莲花璀璨绽放,在幽暗神秘
                    的蓝色紫色之间,像是暗夜里光芒清冽的星子。
                    莲见正怔怔地凝视着手链,丝毫没有发觉母亲早已站在门边,正饶有兴味地挑眉望着
                    她,一脸似笑非笑的探究意味。
                    “诶,莲见,你对着这条手链发呆很久了哦,在想帅哥吗?”酝酿了许久,千代洋子
                    终于笑笑地开口问道。
                    然后一击即中。
                    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的小猫一样,莲见霎时吓得惊跳起来,望着母亲,结结巴巴的一
                    句话也说不出来,脸红得一塌糊涂。
                    “你、你怎么在这里?”惊魂犹未定的女生忙不迭地用衣袖遮住腕上的手链,像是一
                    个做错事的小孩明知掩饰无济于事,却仍在做最后挣扎。
                    “真是没营养的问题。这是我家啊,我当然在这里。”洋子依旧笑得贼贼的,“不用装
                    了,我都看见了,啧啧,手链满漂亮的嘛。”
                    再次正中死穴。
                    莲见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脸红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烧起来了,她结结巴巴的问道:“你、
                    你都看见了?”
                    “看见啦。”洋子耸耸肩,“所以你就别装了。”
                    顿了顿,她仍是不改八卦本色,笑嘻嘻地问道:“是男生送的吧?就是前年圣诞节送你
                    回家的那个?”
                    “连这你也知道?”莲见觉得自己真的要晕倒了。
                    “当然知道,我看见了嘛,你当我们家的落地窗是摆设啊。”洋子回答得一脸理所当然,
                    “车子倒还不错,雷克萨斯LS300,不过人就看不大清楚。”想了想,她一脸正色地说道:
                    “诶,你不会是在跟那种有恋童癖的怪叔叔交往吧?开雷克萨斯那么正统的车。”
                    “你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啊。”莲见无语,一头黑线。
                    虽然知道母亲的思维方式很脱线,不过她还是觉得很有必要好好解释一下:“他是我的
                    同学啦,才不是什么怪叔叔(=_=|||)。嗯……我们……交往了一年多了。”
                    “KISS了没有?”洋子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啊?”莲见傻眼,老妈她到底在想什么啊?还真是脱线。
                    “KISS了没啊?不是说在交往吗?”洋子还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呃……”现在的妈妈都这么开放吗?问女儿这样的问题。
                    “还是已经上垒了?”洋子笑得一脸暧昧。
                    莲见窘迫至极,恨恨地斜了一眼母亲脸上暧昧又碍眼的笑容,很不想搭理她,但还是
                    觉得必须要声明自己的清白:“拜托你不要越来越限制级好不好。我们才没有那么……那
                    么……”她说不下去了。
                    “不会吧,连KISS都没有?你们真的是在谈恋爱?”洋子一脸的大惊小怪。
                    “喂,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有KISS过啦。”莲见脸红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你很
                    变态啊,老妈。”
                    “哦,那就好,还算正常。”洋子拍了拍莲见的肩膀,“有时间带回来给我看一下吧。”
                    “才不要。”莲见想也不想就马上拒绝,谁知道她会不会又问出什么令人吐血的问题。
                    “好了,不跟你鬼扯,我要走了。”莲见看了看挂钟,有点无力的叹了口气,天,她们
                    居然就这么无聊的话题在这里耗了快二十分钟。
                    她抓起自己放在椅子上的包包,直奔玄关,换上木屐,就准备开门离去。整个动作近
                    乎落荒而逃。
                    “诶,莲见。”
                    “嗯?”莲见不情不愿的回头。
                    “玩得开心点。”洋子站在楼梯上,望着她,笑得一脸恬然。
                    莲见先是一怔,而后也笑起来:“嗯,我会的。”那样干净的笑颜,像冬日的初雪,年
                    轻得甚至有些青涩,但却又如此纯粹。
                    纯粹得,就像初恋。
                    


                    58楼2012-05-31 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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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班医生像是被她们吓到,断断续续的告诉她们,千代龙介经过抢救已经脱离危险,
                      被送入ICU病房,只要醒过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一个护士带着她们走到ICU隔离病房的玻璃窗外。
                      玻璃窗的另一边,他们最重要的亲人被隔绝在一个陌生的世界,正戴着氧气罩,陷在
                      昏迷之中。他躺在病床上,原本高大的身躯此刻却显得那样脆弱,令人心痛。
                      主治医生闻讯也匆匆赶来,温言安慰她们:“因为汽车安全度很高和安全气囊的保护,
                      千代先生只是受了一些外伤,有一些轻微的脑震荡,不过也不会有太大的伤害,昏迷只是
                      暂时的,很快就会醒过来。”
                      直到此时,母亲才像失去了全身的力量一般,顺着被擦得干净彻亮的大玻璃窗滑倒在
                      地,蜷缩着身子低低地啜泣。
                      莲见坐倒在一旁靠墙的长椅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原本有些混沌的思维开始逐渐清
                      晰起来,她突然想到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车祸,为什么会发生?
                      恰好在此时,一个护士走到她身边,低声对她说道:“千代小姐,外面有几位对这次车
                      祸进行调查的**先生想和你谈话。”
                      这恰好也是她想要知道的问题。莲见站起身,看着在不远处哭泣的母亲,犹豫了一下,
                      决定还是不要再给母亲带来更多的刺激,于是她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那几位**似乎是刚刚对车祸现场进行过察看,手里拿着一些记录下来的数据。
                      他们对她讲了一下车祸大致的情形。
                      很明显的,她父亲是受害者。因为他没有违反任何交通规则,当时十字路口的绿灯亮
                      起,他开始向前行驶,驶到十字路口中央的时候,右侧突然冲出一辆速度很快的小型货车,
                      直直地朝他的方向开过来,幸好在最危急的时刻,他用尽全力把方向盘向左边转去,避免
                      右侧被正面撞击,从而减少了伤害程度。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和右腿骨折。
                      **告诉她,肇事车仍然在逃,因为车祸发生在晚上再加上当时天气恶劣,所以目击
                      者也没能记下肇事车的车牌号。
                      而最后,莲见抬头直视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有没有可能,是故意造成的车
                      祸?”
                      那位**想了很久,最后慎重的回答她:“当然,不排除人为犯罪的可能。”
                      


                      62楼2012-05-31 0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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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日光•远灯行
                        在那么多年的蛰伏之后,命运终究隐隐开始显现其狰狞的脉络。
                        那一年莲见处于21岁的末尾,手冢国光22岁。他们都还很年轻,以为未来无限漫长,
                        所以看不见生活正在像一个细细密密的网或是没有出口的迷宫,开始一点一点地淹没着他
                        们所熟悉并以为会永远存在的世界,而处于迷局之中的他们,其实无能为力,因为太渺小。
                        年少时的爱情是一把双刃剑。太过用力,太过刻骨,太过不顾一切想要对方幸福,结
                        果自伤七分而又伤人三分。
                        后来的他们,才懂得。
                        2001年的圣诞节,人生的分岔口。亦是幸福的分岔口。
                        许久以后,其实连他们也已经不记得,究竟是从哪里开始,他们走错了路口,然后与
                        幸福渐行渐远?
                        又是哪一年,让一生改变?
                        莲见的父亲在圣诞节凌晨两点的渐渐转醒。
                        守在监视仪旁的值班医生们立即为他进行更为仔细的全身检查。
                        而一直守在病房外的莲见直到此时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她抬起头,在医院长廊白惨
                        惨的灯光下,看见母亲站在ICU的隔离窗前,像个渴望心爱糖果却又无法得到的小孩一样,
                        目光眷恋地望向病房里面。其实从母亲的角度望过去,监视仪和医生忙碌的身影已经将躺
                        在病床上的父亲完全遮住,她什么也看不到,可她还是坚持不走开,也不肯休息,站在那
                        里,像一棵树一样的沉默固执。
                        相濡以沫,原来是这样的么?
                        是这样的,时光沉淀下来的爱情。
                        有些惆怅又有些感慨地,莲见叹了一口气,从长椅上起身,舒展了一下因长时间的坐
                        姿而有些僵硬的身体,然后走到母亲身边,像是不愿打扰这样静谧的气氛一般轻轻的说道:
                        “诶,我去给你买杯咖啡吧。”
                        这也是她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母亲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她是真的累了,也真的老了。曾经是为了取景而
                        几乎走遍世界的女子,曾经是废寝忘食把自己关在暗房里只为制作出最佳作品的女子,而
                        今在突如其来的灾祸面前,终究无法掩饰,开始显现出疲累与憔悴。
                        莲见看着她,沉默了许久,终于转身而去,因为她害怕再看下去,自己会落下泪来。
                        医院旁边恰好有一间7-11便利店,莲见在里边买了两杯热咖啡和一些微波加热的食物,
                        而后沿着冬日凌晨冷寂萧索的街道往回走去。
                        落满雪的街道上只有莲见一个人,长靴踏在覆着薄雪的人行道上,传来细微而又带着
                        些许缠绵的声响。雕花路灯昏黄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悠长,蔓延过没有一辆车的宽阔道路,
                        在雪地延伸出很远很远。
                        莲见抬头望了望云翳散尽后皎洁如水的月光。那样莹白的光,穿透了漫长的距离,撒
                        落在暗夜里的皑皑白雪上,即使实在这样深重的夜色里,亦能看见雪地里反射出的微光。
                        淡淡的,细小的光。却又无处不在。
                        清冷安静的雪夜,空旷萧索的街道,路灯的光晕昏黄黯淡,她独自一人站在雪地里,
                        像是身处茫茫荒原。
                        突然就很想念手冢国光。
                        他们本来是约好明天一起去逛浅草町的原文书店的,不过现在大概是不可以了。
                        莲见有些遗憾的缓缓摸出放在衣袋里的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按下了快捷拨号,又
                        突然想到他肯定已经睡了,于是慌忙又按下取消键结束拨号。想了想,还是决定发短信,
                        于是她就站在雪地里,开始一字一字的给手冢国光发信息:“对不起手冢,家里有些事,明
                        天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出去了。很遗憾呢。”
                        发完短信之后,莲见顺手把手机放回了大衣口袋。刚走出几步,口袋里的手机就突然
                        响了起来,在安静到近乎死寂的凌晨时分更显得格外尖锐刺耳。莲见吓了一跳,连忙拿出
                        手机,然后就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姓名竟然是熟悉到极点的“手冢国光”四个字。
                        这么晚了,一向作息极为规律的他,居然还没睡么?
                        “喂,莲见么?我是手冢。”
                        嗓音依旧是他一贯的淡静清冷,读不出一丝情绪。可是在这样寒冷而独自一人的夜晚,
                        听到熟悉的声线,莲见发现自己的嗓音竟然微微的哽咽了。
                        “嗯,是我。”她轻咳了一下,掩饰自己的软弱情绪:“还没睡么?这么晚了。”
                        “已经很晚了?在看书,没注意时间。”手冢似乎有些刻意地轻描淡写,沉默了几秒后,
                        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么?为什么明天不能出来了?”
                        “也没什么的……”莲见本来不想让他担心,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
                        “嗯……我的父亲出了车祸,我要留在医院照顾他。”
                        “……严重么?”手冢的嗓音变得凝重。
                        “还好吧,已经脱离危险了……初步检查是左手骨折和轻微脑震荡。”
                        “车祸原因呢?查出来了么?”
                        “查是查出来了,但是肇事车还没有找到。……我父亲开车一向很谨慎,没想到会出
                        这样的事……”说到最后,莲见还是忍不住哽咽。
                        “没事的,没事的……”手冢国光不懂怎样安慰她,只能像哄小孩一样,放缓了嗓音
                        一直一直的重复着:“没事了,会好的,会好的……”
                        最后,他低低地叹了口气,说道:“等一下我来看你,好不好?”
                        


                        63楼2012-05-31 0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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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了手机之后,手冢怔怔地望着书房窗外笼罩在浓重暗夜之中的庭院。偌大的宅邸
                          淹没在黑暗之中,那些平日熟悉已极的嶙峋山石和灌木花草,在夜色之中都带着一种说不
                          出的阴森冷郁。
                          手边一本《昨日的世界》依旧停在数小时前随手翻开的那一页,茨威格温和淡定的文
                          字此时却丝毫无法平缓他内心的纷乱。
                          再回想起晚饭时的那场争执,父亲的震怒和自己的强硬,在此时想来还依旧清晰得仿
                          如上一秒发生的事。
                          父亲从未那样生气过,自己也从未那样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这样的一场冲突其实是注定无法避免的。
                          因为即使他和父亲的性格是那样相似,但是他们的信念有着太多的不同。他所要坚持
                          的,正是父亲所无法理解的。
                          所以当他们在餐桌上争吵起来的时候,手冢国光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这是一场迟早会爆发的战争,因为他的忍耐已快要到极限,父亲的同样也是。
                          而他的婚姻则成了最直接的导火索。
                          父亲在晚餐时当着整个本家包括祖母、母亲和各位叔父在内的一大桌人宣布,自己的
                          长子将会和三井财团家的小姐订婚。
                          手冢国光只怔了一秒,就毫不犹豫的起身打断父亲的话,冷冷的说道:“对不起,父亲。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他绝不可能,也绝不允许自己退让。
                          偌大的长餐桌上霎时鸦雀无声,位于首位的父亲和他在沉默中对峙着,两个同样挺拔
                          而冷峻的男人对视着彼此,目光是同样的冰冷,气势丝毫不弱于对方。
                          气氛一点一点的沉冷凝重下去。长桌上的人们都在这样山雨欲来的时刻选择了噤声。
                          手冢晋明一语不发的凝视着自己位于左手次席的儿子。
                          他和自己是那样的相像。有着同样强硬不肯退缩的眼神,看似沉静淡然,实际上隐藏
                          着凉薄的刀刃,甚至就连强大的意志力和倔强的性格亦是如出一辙。
                          可正是与自己如此相像的儿子,自己22年来耗尽心血栽培并寄予厚望的儿子,在这一
                          刻,却令他无比失望。
                          手冢晋明的目光一点一点的冷凝下来,那样冷漠,像是从未有人到达过的寂静冰原。
                          掌管手冢家族20年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敢违抗他的权威。而且是为了世上最最无
                          用的爱情。
                          “因为千代莲见,是吧。”他注视着手冢国光,一字一句的说道,语气笃定,仿佛他是
                          俯仰天地的神祗,早已洞晓一切秘密。
                          手冢晋明的语调依旧是一贯的从容优雅。可是每一个字都足以把自己最优秀的儿子推
                          入冰冷的深渊。他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在霎时间苍白了脸色。
                          即使手冢国光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平静,但是手冢晋明已捕捉到他眼中一闪即逝的
                          诧异与失措。他终究还是太年轻,即使在旁人眼中,他已经强大到没有一丝弱点,可是在
                          这一刻,在他的父亲面前,他终究只是他22岁的儿子而已。
                          长桌上的人们还在因为这似乎是丝毫没有关联的一句话摸不着头绪的时候,手冢国光
                          负在身后的左手已在刹那间握紧,修剪整齐的指甲刺入掌心有一种钝重的痛感。一刹那的
                          惊诧过去之后,他重又恢复不动声色的镇静。目光清冷如水,对视着父亲深邃莫测的眼眸,
                          不再迟疑地答道:“是的。”
                          既然父亲已经知道,他也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要隐瞒。
                          一辈子都处于深不可测的政坛之中的父亲,有些手段是他所无法想象的,只要是父亲想要
                          知道的事,从来没有能隐瞒过去的。
                          而手冢国光也早已知道,他们虽然是父子,可是彼此坚守的信念却太过不同,他们总
                          有一天会成为对立的两方,这是迟早的事。
                          从小到大,所有的人都告诉他,为了成为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他必须舍弃一些东西,
                          包括自己最珍爱的。因为这是必经的试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步一步的接近所有人都
                          


                          64楼2012-05-31 0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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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待着的顶端,他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失去。可是当他越来越接近顶峰,他发现
                            生命开始变得那样匮乏而荒芜,他发现,这一切从来都不是自己的理想。
                            但父亲告诉他承担家族的重任是他身为长子所无法推卸的责任,他必须放弃自己的理
                            想,选择步入政坛。而现在,他连莲见也将要失去。家族荣耀有那样重要么?值得他放弃
                            了自己的理想之后,再失去莲见。
                            为了自己的责任,他一步步的退让。可是暂时的退让不代表他会没有底线地一直退让。
                            莲见就是他最后的底线。是他唯一不会放弃的,也是他唯一仅有的,最后的温暖。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变得坦然而无所畏惧。
                            手冢晋明看着儿子变得比一开始更加强硬的目光,眼神也渐渐锐利起来。
                            他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兽,而自己终于把他逼到退无可退。但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不
                            明白以后的人生中还会有许多次这样的退无可退,每个人最终还是会在黑暗的绝境中学会
                            妥协,学会留下余地。
                            所谓的理想和执着也就这样在一次次的妥协中渐渐磨折,最后什么也不剩下。
                            “为了一个千代莲见,你就忘了自己的责任了么?”手冢晋明冷冷地说道:“你忘了我
                            是怎么教你的?这样的感情是最无用的东西,只会成为你的弱点。”
                            过度在乎一个人是危险的,会影响判断力,影响所有既定好的目标和计划,进而成为
                            自身的弱点。而他们,却是不能够有弱点的人。因为他们身上承载着整个家族的荣耀与太
                            多人的期望。
                            “有弱点很可怕么?我不是神,自然有弱点。”手冢国光的语气同样冰冷,这是这么多
                            年来第一次,他为了自己的命运和幸福而向父亲抗争,他已不想再妥协,也不想再失去什么。
                            “我不会放弃莲见,这是我最后的底线。我不会让我的婚姻成为一场交易。”他向来被
                            奉为权威的父亲,其实从来都没有给过他真正的父爱。他总是那样忙碌,为着他的野心,
                            为着权利和财富。现在,就连自己儿子的婚姻也要成为一场交易。
                            这样强硬的对抗让长桌上的所有人都暗暗惊心。坐在手冢对面的二叔父向手冢国光微
                            微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对抗下去。手冢淡淡的转开视线,当作没有看到。不得不承
                            认,有一点他和父亲非常相似,那就是一旦决定了的事,就会一直坚持下去。
                            手冢晋明的脸色沉冷下来。
                            这是第二次,有人如此直接的反驳他的话。第一次,便是那个叫千代莲见的女孩。
                            他突然又想起两年前在波特曼酒店二楼见过的那个女孩,她并不特别漂亮,也很瘦弱,
                            但却是他见过的最有勇气的女子。他可以把她的拒绝当作无知者无畏,但他无法原谅此时
                            手冢国光的违抗。他是自己的儿子,明明知道违抗自己会有怎样的后果,却还是要这样孤
                            注一掷。
                            “你没有选择,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是整个家族的继承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
                            手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左手松开又握紧,因为用力过度,甚至已经渗出血丝。他知
                            道接下来的这句话一说出口,他就再也无法回头,可是不管未来的路会如何艰难,他仍是
                            决定孤注一掷:“我宁愿放弃这一切,因为这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
                            他的这句话一说完,偌大的餐厅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震惊到无以复加,
                            数十道目光全数聚集到他的身上。
                            手冢晋明眉头紧锁,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不相信他居然有这个胆量说出“放弃”这两
                            个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
                            “你到底是长大了。”手冢晋明怒极反笑,“懂得反抗了。好啊,很好。你以为所有的
                            人都仰望你只是因为你的才华么?如果没有手冢家的长子的光环,其实你什么也不是。而
                            现在你居然敢跟我说放弃?你没有资格放弃!手冢家的人都没有!”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怒火,手冢晋明冷冷的说道:“现在马上给我到书房去,
                            好好反省一个晚上。明天再来见我,我看你是不是还敢说这句话。”
                            手冢国光没有说话,他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固执,谁也不会
                            妥协。
                            最后再深深的看了父亲一眼,他退身离开长桌,朝着父亲微微的鞠了一躬,而后转身
                            离开。
                            小时候读家训,家庭教师告诉他手冢家族的第一信条就是克制。克制,即意味着自我
                            牺牲。为了得到最崇高的荣耀,就必须舍弃自己心中那一点仅剩的柔软。
                            手冢家世世代代的先人都是这样走过来的,所以他们也必须遵循着既定的命运走下去,
                            一代又一代的延续着家族无上的荣光,不能有任何差错。因为这是他们最骄傲的荣耀,亦
                            是他们最沉重的枷锁。
                            家庭教师说:“这是你们宿命的悲哀与孤独。没有别的选择。”
                            可是当时只有十一岁的手冢没有告诉家庭教师,其实他从来不相信宿命,不相信人生
                            是早已被安排好的,因为他有那样多的理想,有那么多想要去的地方,他不甘心被所谓的
                            宿命束缚。
                            手冢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是黑暗最为浓重的时刻。
                            窗外偌大的庭院此时如坟墓一般死寂。
                            他合上书,闭着眼靠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半晌,他突然睁开眼睛,查看了一下手机,然后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串车钥匙。
                            他一向有把车钥匙放在书房的习惯,而今终于派上用场。
                            没有任何犹豫地,他起身离开书房,没入屋外浓重的黑暗之中,再也没有回头。
                            


                            65楼2012-05-31 0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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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衣袋里的手机轻微的振动起来。
                              莲见接了起来,彼端是手冢国光那样清冷却又那样沉静,仿佛能够安抚人心的声线。
                              “莲见,你下来吧。我在医院大堂前面的停车场。”
                              “嗯。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之后,莲见望着窗外那一点一点跃上窗台的,冬日煦暖的阳光。突然觉得凌
                              晨那几个小时的艰难苦痛都不再可怕。所有的惨痛不堪都总会过去的,最重要的是他们都
                              还坚守在原地,在漫漫长夜里坚守着那一线黎明的希望。
                              而现在,日光之下,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站起身,朝着走廊尽头的电梯走去。
                              刚下到一楼大堂,莲见就远远看见手冢国光站在雪地里,黑色开司米长大衣衬着皑皑
                              白雪,他清俊挺拔仿佛年轻的神祗。
                              她朝他一步步地走过去,心脏忍不住一下一下跳得越来越快。经过了昨晚的几个小时
                              之后再见他,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莲见站在手冢国光身前仔细的看他,才发现他微微上扬的凤眼下有着淡淡的阴影,即
                              使是带着眼镜也无法掩饰。
                              “你昨晚没睡好么?都有黑眼圈了。”莲见微微皱眉。
                              “没什么,看书看到太晚而已。”手冢国光一句话带过,没打算解释什么,“伯父好些
                              了吗?”
                              “好很多了,昨晚就度过了观察期,医生说再调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哦。那你也好好的休息一下吧。你也很累了。”手冢国光说着,递给莲见一个精致的
                              纸袋和两杯热奶茶,“你和你母亲应该还没吃东西吧,这是给你们买的早餐。”
                              莲见接过纸袋,发现上面印着的居然是自己最喜欢的罗莎蛋糕店的字样。
                              “谢谢你。”莲见小声的道谢,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哽咽出声。
                              “没什么。”手冢淡淡的说道。
                              在这一刻,看着莲见带着真切快乐的笑容,他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包括和父亲
                              的争执,包括他凌晨四点的时候就坐在车里一直等到罗莎蛋糕店开门。
                              都是值得的。因为这样真切平淡的幸福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真的。世上的所有繁华所有的名利比起这一刻,又算得了什么呢?
                              沉默了一下,他突然问道:“莲见,你父亲车祸的原因查出来了么?”
                              “嗯……原因查出来了,是另外一部车闯红灯,然后又因为是下雪天而刹车不灵。但
                              是那辆肇事车就还没抓到。”
                              “那么车祸时间呢?是什么时候?”
                              “大约是昨晚的十一点半。”
                              十一点半么?距离晚餐时他和父亲的争执过去了四个小时。手冢微微皱眉,为自己脑
                              海中渐渐成形的、令人心惊的想法而感到不安。
                              莲见有些不解,问道:“手冢,你问这些做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想了解一下。”手冢国光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穹,然后对莲见说道:“天
                              气很冷,你快进去吧。”
                              “那你呢,你不进去么?”
                              “嗯,我还有些事。”他必须去查清一些事情。“昨晚打电话的时候听见你哭了,有些
                              担心,所以来看看你。”
                              “哦。”想起昨晚自己在电话里哽咽了嗓音,莲见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讷讷的说不出
                              话来。
                              “那我走了。”手冢理了理莲见微微凌乱的流海。心中那样沉重的情绪,那样深切的不
                              安,他不想让身前这个瘦瘦的女孩知道。
                              有一些事情,只要他来面对就好。那些伤害,那些痛苦,他不想让她感受到。
                              清晨七点半的街道仍旧清冷,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晨跑者的身影。
                              车载音响里传来Joey Turner苍凉落寞的嗓音,《These kids》。冷寂寥落的旋律充满
                              了整个车内的空间。
                              手冢皱眉,无端感到一阵难解的焦躁与忐忑。
                              他关掉了音响,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拿出手机拨下了父亲办公室的号码。电话很快被
                              接通了,那端传来父亲身边的高级助理的嗓音:“喂,你好。这里是手冢晋明办公室。”
                              “我是手冢国光。请问父亲在么?”
                              高级助理的声音明显有些惊讶:“是手冢国光先生么?嗯……副议长先生正在开紧急会
                              议。昨天党内的会议出了一些问题。”犹豫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而且……副议长先生
                              吩咐过,他不想接您的电话,因为您没遵照他的命令在书房反省,而在凌晨的时候私自外
                              出。”
                              “是这样么?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见他。”
                              “嗯……可能不行呢,副议长先生很生气。”助理的声音有些为难:“他还决定……要
                              停止您现在正在使用的所有信用卡。作为惩戒……”
                              手冢国光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挂断电话的。他伏在方向盘上,闭着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
                              气。
                              冬日的朝阳正缓缓的从地平线上升起。那样灿烂的温暖却丝毫无法融化他心中的寒冷。
                              车窗外的苍穹上,蒙蒙的灰色无限的蔓延着。
                              手冢国光的唇畔渐渐逸出一抹苦笑。昨晚是莲见父亲的车祸,今天又是对他的经济封
                              锁。
                              暴风雨,现在才刚刚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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