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么,银时。”
门外再次传来假发那家伙的声音。我揉了揉未干的头发,有些懒散地应了一声:“哦,来了”。
说实话,多年习惯了那件黑色底衣加白色浴衣的我,突然穿上这种正式的和服,无论是衣襟还是要带都要细细地整理好,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出门前我又一次对着镜子检查仪容,然后摆出毫不在乎的样子拉开那扇门——我可不想让那家伙知道我整整花了两个小时准备。
“喂假发,你是要去干啥啊,要劫财还是劫色么,虽然银桑我一样都没有哦。”
我和假发并肩走在狭窄的小路上,而且这路似乎越来越细,通向了不明的方向。从家里出来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而我们却还在向奇怪的地方行进:“假发,你其实是路痴属性的人妻么?”
“不是假发,是桂!还有啊,我身为武士怎能做出此等下流之事?”
“闭嘴,白痴,你做过的下流事还少么?”
我对假发的话进行了毫不留情的吐槽。而他似乎也并不生气,只是继续自言自语般地说些什么:“况且银时,你我可是多年的故交啊,我……”
“都说了闭嘴了混蛋!有你这种故交是我人生的污点啊混蛋!”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对假发吼道,那家伙便即刻沉默了下来。我瞬间有些后悔——不知缘由的,或许是在为情绪的失控而愧疚,但内心纠结了许久。最终也没能将道歉说出口。
如果换成是平常的话,假发肯定会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继续着满是槽点的行为,但今天他好像有些反常——确切地说,是十分反常——他显得有些失落,甚至有一瞬间我看见他幽深的眸中夹杂着某种复杂的,一言难尽的情感,那眼神一点点地被名为忧郁的情感侵蚀,那是我多年未见过的眼神。自那场战争结束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假发。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我们一直在沉寂中前进。仿佛凝结的空气让我浑身不自在:“喂,我说……”我试着说些什么来打破僵局,但假发的声音却立刻打断了我的话:“到了,银时。”
我这才反应过来,将视线朝前投去。
是一座小小的神社。
大概是很古老了吧,从长满青苔的砖瓦间散发出陈旧的气息,混杂着岁月的味道向我袭来,犹如要将我融入其中般地包绕着我。原本是棕红色的墙壁也褪去了铅华,上面还极为明显地残留着雨水冲刷的痕迹,但淡淡的檀木香却提醒着我这面墙百年之前的绰约的风姿。通向神社的石阶表面覆着一层薄苔,使得那石头看起来仿若靛青色的工艺品,而表面的肌理却因为阳光经年累月的,不均匀的照射,而显得斑驳。神社藏匿于深山苍穹中,怕是很少有人来访,所以给人一种庄严而阴郁的感觉。而我们或许便是打扰它休憩的不速之客。
“我啊,每年都会来这里祈祷呢。”
假发的侧脸在柔和的夕照中略显模糊,但声线却依旧清冽。
“怀念着已经逝去的人,事,物,感叹时代的变迁。每当来到这里是,心情总是很平静,也总是让我静下心来思考,我们在时代的洪流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或许前一天还是名震天下的攘夷英雄,一觉醒来后便成了幕府的通缉要犯。想来还真是讽刺呢,银时,坚持的信念从未改变,但立场却在时间的迁移中不断重复着动摇和颠覆。”
这番言论使我不禁有些惊讶。这么认真的他已是久违。
“是啊。”
我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将内心的真实想法毫不修饰地表达出来。
假发顿了顿,好像思考了很久:“你还记得高杉的话吗?”
“啊,当然。”
“我们几个人,也许正如他所说吧。出发的起点不同,注视的方向也不同,所以生命中注定只会有一次交集。就像是泥土中的种子,它们萌芽,生长,直到它们的茎秆相交在一起,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它们都朝着目标努力地发展新的枝桠,最终盛开的时刻,彼此的距离已是相隔千里了。”
我静静听着他的陈述,他却突然十分认真地向我转过身。
“但是,银时,即使再做一次同样的选择,我也不会后悔当初决定的这条路。因为能够与你们相遇,我已经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