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聪慧,只可惜啊,不是男儿身不能治国平天下。 ”
母亲的屋内,双钩鎏金炉绕着熏烟,梅花冷香,比旃檀略显薄些,海棠红的风帘帐,金角钩,串珠玑,晨光逐渐西移,第次攀过,明晃晃一串摇曳曳的影。
她看到我,就叫我进去,未绾好的鬟也不理,婢女退去一旁,她揽过我,唤我阿九。不是敏歌,也不是锦澜,轻轻盈盈地,唤我阿九。
我爱听她阿九阿九地叫我,除此之外,我总分不清她口中暧昧的呼唤,偶尔是敏歌,偶尔是敏华,就如同,那句话的所属,始终不明。
傅锦斓,锦色斑斓。她说我和昼锦一个出生在午夜,一个生在凌晨。
她说那一晚的灯火通宵达旦,整一个傅府,那一晚没有一处熄了灯。
她说她生下我,扭头往窗外一看,屋檐下彩色的莲灯挂满,夜斑斓。
她说她被迷晃了神,如同坠入仙境,而锦妍出生时半点不顺也没有。
她说,锦澜,你说谁会这么有心?
我说不知道。她问我为什么不说父亲呢。我说不知道。
她问我这样好不好呢。我说很好。
当然很好,锦妍降生的时候没有痛苦,再好不过了。
“ 锦斓,女人只要漂亮就够了。 ”
母亲给我最好的衣服,同龄的姊妹还穿着蝴蝶的花衣,就为我套上大朵的杜鹃海棠。容貌稍开时,就教我绘花描眉,上如画的妆。
她将我极轻浅的眉眼勾得深邃妩媚,她在我的童真和成熟之间生生拔去了一个清纯。可我却依然喜欢听她没勾上一瓣菱花就在我耳边念一句的声音,喜欢极了,低低沉沉,如同倾诉秘密。
她说,锦斓,锦斓,一定要长成和你名字一样漂亮的美人啊。
她说,锦斓,锦斓,一定不要太聪明啊。
所以我如她所愿,曾经几时清秀的眉眼加深了轮廓,清明的眼眸化出了迷离,用最艳的风仙染花了指甲,妖妖娇娇地和着牙板唱,沉沦如风尘。
然后入宫,衣食不缺,守着一个不属于的人苟活,原本注定。一只鸟落在棋盘上,一声啼,搅乱了局。敏华入宫,敏歌可安好。
敏歌不愿,也入宫,又是一脚错棋。
“ 锦斓,你本不用去。 ”
“ 娘,你答应她时难道不曾料有今日? ”
“ 是的,我曾料到。 ”
我点头,沉默地对镜梳妆。
“ 你不问我为什么? ”
“ 娘……你告诉我,女子是否一定要依靠男子而活? ”
“ 阿九。 ”她突然用很久不曾耳闻的方式唤我,“ 不要太聪明,千万不要太聪明。 ”
“ 我知道的。 ”我一直知道的。
她揽过我,像幼时一样,用拇指摩娑我眼角,眼睫压入眼眶里,刺痛得我想要流泪。
“ 现在想来,还好不是啊。 ”
“ 你说敏歌,还是敏华? ”
“ 都一样的。你们都一样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