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班上的唯一一本郭敬明的《幻城》刚传入我手中的时候。那是，艾薇儿的第一本专辑还反复在我的CD里播放。而他是转学生，一头枣红色的短发。他走进我，仿佛能猜出我的想法。他说：“别看我头发了，不是染的，天生的。”接着旁边便有人笑起来，诸如营养不良，杂种之类的难听字眼，他未来得及放下书包便抓起我的CD往身后同学额头上砸去。
后来，那个CD他花上了两个月才赔给我。
其实现在我都已经快忘掉他的名字了，我一直都是一个很健忘的人，但是我记得他名字里带有一个“强”字。争强好胜，倔强。我说他真是人如其名，他却笑着说等长大了一定要改名字。我问为什么？
“我爸爸给我取的。”
“不好吗？”
“三岁时，他杀了我妈，卷钱跑了。”
那时，我敏感，忧郁，觉得与他人格格不入。我和所有叛逆而懵懂的少年一样忧伤着那些该忧伤的事，以为自己正在默默艺人与巨大而茫然的世界抗争着。然而，那个夕阳下水坝上的对上的对话彻底改变了我。
那天，少年去那抽着烟轻描淡写地说道：三岁时，他杀了我妈，卷钱跑了。
仅仅一瞬间，觉得自己是那么渺小而无知。
他内心所承载着的孤独和黑暗是我所不能想象和理解的。我们却还是如此自然的成为了好朋友。他常常惹事，打架，却永远都是一人，就算头破血流也会先把我支开。往往是放学后我拿着绷带和止痛药在大坝上为他细心包扎。我说：若下次还有人打你，喊上我。
他却一边抽烟，一边望着被夕阳染成血红色的河水笑。
“你笑什么？”
“我不想你被牵连。保护你，就像保护一个女人一样。想到我每次打架都能更起劲了。”他这么说着，眼泪却静静的流淌下来。
而我缄默了。他的话里并没有羞辱。虽然我还不清楚他着微妙而怪异的感觉来自哪里，但是我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种坚强和偏执。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太过贫瘠了，当他的奶奶也死去后他甚至变得一无所有。
他需要有保护的人，有抓住的东西，而那人只能是我。
只有我愿意拿郭敬明的书给他看，愿意拿艾薇儿的CD与之分享，尽管在他眼里那些东西都是垃圾。我还愿意没有理由地等他打完架后一起放学回家，和他逗留在危险的水坝上聊天，抽烟。听他轻描淡写的说：我变得要强大，强大到不让人何人再在我眼前死去。
可是他没发现，其实需要保护的只是他自己。后来我步入初三，被家里人强行转入了一所贵族学校，仅仅只因为那所学校录取重点高中的名额是普通高中的四倍。收拾东西离开学校那一天，我不敢再看他。而他静静趴在课桌上，窗外的阳光将他消瘦的脸庞打的轮廓分明。他的视线掩藏在深邃的眼窝下。
他没有看我一眼。我想，他大概觉得我背叛了他。
很多年后当我读懂了这些时，我好想大声告诉他：生命里没有什么能一辈子抓住，不论是你仇视的父亲，死去的母亲，还是依赖的我，都不会。永远的存在，不过是生命期初那一刻就决定的美好和缺失，那是命运赐予的礼物。
可那时我还不懂，我只是觉得很难过，却不得不离开。
后来我便没再见过他。那封闭式的一年生活里，有过关于XX中学那个最恶劣的不良少年的很多传闻。听说他在奶奶死后脾气更暴躁了，听说他有次打架斗殴中被人砍伤逃跑了，听说他最后出血过多死在了一个郊区的大河坝上，静静一人，旁边还有个破旧的CD机，里面是艾薇儿的歌。
他死在了那一年，也永远腐朽在我的记忆的深处，却让我的灵魂变得更加强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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