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的温暖又恢复如初,三娘咯咯的笑声,母亲轻声的责备声,似那呼出的白气,幽幽的散入满园的雪色凉薄中。
秋才加、秋夫人是亲人,假的。
秋才加、秋老爷子是亲人,真的。
三娘、秋夫人是亲人,假的。
三娘、秋老爷子是亲人,假的。
怎么回事?
是呀,她也想问。
一个是亲生的,却从小生活在边疆,南征北战,天天目睹的是刀剑上的寒光,夜夜梦见的是血色渗骨尸殍万里。吃的是糙米粗粮,喝的是五文一坛子的老白干兑水,从懂事起,便不从拿过家中的钱,生活的花销都是以亲征杀伐换来的。
一个是抱来的,天天锦衣玉食说不上,至少不用天天担心自己还能活多久。饿了,有的吃,病了,有人医。每天两锭银子的生活费,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四个粗实丫鬟,两个老妈子。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当年家中嫡出长子未满三岁便夭折,秋夫人一病不起,家家众人天天盼着远在边疆的老爷子能回来看看。
是,老爷子是回来了,载着一车的补品回来了,不过带回来还有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女娃娃。
家中众人给惊得一愣一愣,秋夫人一口气没喘过来,晕了。
秋夫人和秋老爷自从结婚一来,便是夫妻情深似鸳鸯相熙,京中夫妇的楷模。
谁也不曾想到,秋老爷子会有外遇。
可瞧着那丫头片子,又不得不信,事实都摆在那儿呢。
之后老爷子和秋夫人吵了一架,又和好如初,只是只字不提那丫头片子的事儿。
再说说那丫头片子,剑眉星瞳,直鼻小嘴,女生男相,一脸英气,特别是这双眼睛,有点胡人的妖气。
于是乎,众人纷纷拽侧那孩子的母亲,大抵是个胡人,能把老爷子迷得团团转,估计是个风骚的货色。
至于怎么个风骚法说法不一,多少就是这样。
之后老爷子呆了半个月,便带着女娃娃回了边疆。
一年后,秋夫人去白马寺上香的路上,收留了一个女娃娃。
没错,老爷子抱回来的那个女娃娃就是她秋才加。秋夫人抱回的那个丫头便是三娘秋雁。
这一场闹剧到底是谁的错?
母亲吗?可是母亲有什么错?她一生为老爷子,为秋家操碎了心。换来的结果却是儿子病逝,丈夫变心,作为一个女人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但母亲虽不待见她,却也不曾把自己的恨附加在她的身上。
三娘吗?可是三娘当时若是懂事,多少也不会愿意离开生母的吧。每每三娘在母亲面前讨巧卖乖时,心中又有多少苦未曾告人。
从小便未曾见过生母一面,大抵自己原来的姓名是什么都不知道。寄居大户人家,天天看着主人的脸色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又怎么能怪三娘?
老爷子吗?
可是她从小便是老爷子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
一个大老爷们在边疆,带着个女娃娃,又当爹又当妈的也不容易呀。
老爷子从小对她极为苛刻,她写不好大字,老爷子便抡圆了巴掌朝她屁股一顿狂打,边打边骂:“叫你不好好写!叫你不好好写!连个字儿都写不来TMD以后怎么为自己谋个好未来?!啊!奶奶个熊,我秋家没一个草包!!NND给老子好好写!!!!”
她也个天生倔强的,死咬牙龈不吭声。
就是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她也没顾着抹。
打好了,老爷子又心疼了,好歹是自己带大的娃,心头肉,怎么打,疼得都是老爷子。
于是乎,老爷子抱着她在城头上看了一夜的大漠,北风呼呼的吹,吹的老爷子满眼都是惆怅。
那是她的错吗?她有什么错?她从小便是被老爷子带大的,周围都是白眼唾弃、阴谋诡计、刀光血剑。她若知道自己的出生会带来这么多麻烦和憎恨,宁愿胎死腹中也不会降世人间。可是由不得她呀。
那该怪谁呢?
这几个圈中人都没错呀。母亲、老爷子、三娘还有她都有自己的无奈悲哀,每每有泪只能往肚中咽,有恨只能忍着,一个个都是可怜人。
那该怪谁呢?
不知道呀,真的不知道呀。
少女穿着一身军装,牵着马,漫步在大街上。周围都是买叫声、嬉闹声、还有吵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