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桃
一．水风空落眼前花
夜风流转，新月如钩。
栀子香气踏风飘渺而来，悄然无声，却久久徘徊在身侧。他放下看倦了的书，揉了揉眉间向窗外的花园望去，朦朦的月光下，流连着一抹若隐若现的倩影。雪肤花貌，窈窕无双。
这是？他走进花园，站在花丛畔，远远的看。
她摆弄着一朵洁白的栀子，小巧的鼻尖轻触栀子花蕊，摆弄在指间的花含苞欲放，在翠绿的叶子映衬下显得尤似她清丽的面容，好似花精般空灵婀娜，艳冶柔媚。
他有些恍惚，今日方知，何谓名花倾国两相欢。只是，她越美，越显得不真实，且、神秘。
他行至女子面前，定了定神，用清冷的声音的问：“你是何人？”
“我？”女子似从梦中惊醒，稍稍一愣，复而笑嘻嘻的答道：“你猜呀！”那一种漫不经心的神情，仿佛她不是一个闯入者，而是这个花园的主人。
“你，你。”他从未见过这般大胆的女子，她是仙，是妖？“你究竟姓甚名谁！”
“我的名字？”她低下头，似有一些犹豫，一些胆怯，更像是，不知所措。一手绞着碧色腰带，一手无意识的抚弄着的栀子花，忽然，她抬起头，展颜一笑，“越桃，我的名字叫做越桃。”她上前一步，“那你呢？”
“我，我，我······”他羞红了脸，不敢直视她的眼。拱了拱手，“小生陈文轩，字至衡。”
她学着他的样子，顽皮地拱了拱手，甜甜的笑着说，“小妖越桃，因公子家的栀子开得好，便不请自来，还望······”她顿了顿，直视他的眼，像是一道勾魂咒。“还望公子海涵。今日已迟，越桃也该去了，就此别过。”
他呆呆的看她穿花而过，消失在花间，待回神，已是三更天。伊人早已不知何处去，仅留她拂过的栀子散着柔柔幽香。他俯身轻嗅，花香袅袅，眼前浮现出她俏皮的笑颜。
至此之后，他每夜都会不知觉的在看书时抬头看看窗外。
“越桃，越桃。”他像是中了蛊，常常不自觉的重复念她的名字，想她在清冷月光下的那倾城一笑，觉得她是千年前涉水而来的越女，一双剪水秋眸令日日他夜不成眠。念那些一向视如至尊的四书五经对他而言已味同嚼蜡，满页的楷字像是一个个爬虫，挠着他的心。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竟会如此心神不宁，开国后的第一场科举就在眼前，怎能因儿女情长失了心智，更何况，他有未婚妻。
那一年，总角之宴，言笑晏晏。年幼的他与漂亮的像年画上的娃娃的未婚妻舒绮烟，挽着手，坐在花丛中，看朗朗明月，皎皎清辉在他们的身上肆意流淌，绮烟歪着脑袋，举起胖乎乎的小手，指着栀子花，奶声奶气的说：“轩哥哥，你看，这花好漂亮。”他捏捏她柔软的脸蛋，笑着说：“是，很漂亮，就像你一样漂亮。”她甜甜的笑着，颜如渥丹，月光下，她的眼睛那么亮，就像月光在眸中流转。那笑容，至今不能忘怀。
只是，今昔，她究竟身在何方？当年战乱之时，各自随家人逃亡，他南下，她北上，鸿书不传，秋雁不归。他是否还应该坚守这一份情感，为一个不知生死，不晓良莠的人，
不过三四日，她又来了。仿佛是凭空而现，但是，她是妖，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奇怪的是，他却不怕她。而且，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像，他的未婚妻。自十三岁离散后便了无声讯的未婚妻。
这一夜，她在看花，他在看她，看她仰抚云鬓，俯弄芳菲。看她清眸流盼，桃花玉面。越桃，越桃，她是桃花，魅惑人心。可是，那一抹静寂，却又不是桃花。
每隔三四日，她便会在花丛中出现，他从不问她是什么妖，也鲜少与她对话，只有一次，她问：“至衡，你看这栀子，美吗？”
他想起了他的未婚妻，忽觉悲从中来，半晌，他轻轻的说：“美，很美。”
“那我美吗？”
他久久的沉默，最终，轻轻的颔首。
“像栀子一样美吗？”
他，久久不语，不回应。只是看着她似喜似悲，流光溢彩的眼，直至她离去，隐在花丛中。
与她每隔数日便相坐月下的日子将将半月，亓官世家二子亓官槐忽一日登门拜访——看上了自己的未婚妻，希望自己退婚。
得知未婚妻尚在人世，且已长成的消息，他的心中喜悲参半。“绮烟……”轻轻呢喃，这才猛地发现对她的记忆早已所剩无几，只晓得，她是自己的未婚妻，一个分散多年，不知现在何方，只忆起模糊轮廓的女子。
眼角瞥过与越桃谈笑过的花园，好似又见到了月下她如花般灿烂的笑颜。
或许当初的离散便已注定今生无缘，他看着亓官槐意气风发，玉面如冠，咬着牙，点了头。或许，绮烟与他在一起，会更好。
这一夜，栀子将谢未谢，她来了，脸上似有泪痕。他想问，但问不出口，他不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问询。他隐隐预感到，这是最后一夜。她说，我将栀子酿成了酒，今日，便是开坛之时。他们在花丛畔坐下，无言对饮。她蹙着眉头喝下辛甜的酒，栀子的香气合着酒香，不饮也醉了。就像她，一望，便教人失了魂。
几番推杯换盏之后，她说：“至衡，我给你唱一支歌吧。”她缓缓起身，已有些站立不稳，望着遥遥的明月，轻启朱唇：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唱至最后一句，她有些哽咽，低下头，顿了一顿，继续呜咽着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反反复复的唱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直至泣不成声。
她用力的咬了咬绯红的唇瓣，努力的平复情绪，“至衡，如果，我说，我是花精，你信么？”
“我信。”
“那你说，我是什么花呢？”
“你自然是桃花。”
她扬起头，纤细的脖颈划出优美的弧度，闭着眼，含泪凄艳的笑了，再睁眼，眼中似解脱，似决绝，更多的是难解的寂寥。她不语的看着他，深深的望进他的眼里，心里。
他被她反复的的情绪弄得焦躁不安，时而蹙眉，时而哭泣，却又突地一笑，却叫百花尽失颜色。他只顾着看她梨花带雨的笑颜，却忘却了听清想明她的歌。不曾想，这一疏忽，便叫他们天人永隔。
最后，她拭去残留在脸上冰冷的泪，留给他一个凄绝，艳绝的笑容，转身没入花丛。
第二日，他听闻自己的未婚妻，不，现在是亓官槐的正妻，患急病猝死。他不由唏嘘，可毕竟已是他人之妻，轮不到自己伤怀。而他魂牵梦绕的越桃，自那夜别后，不曾再来。
他带着永不褪色的绮梦，北上秋试。
未完待续
一．水风空落眼前花
夜风流转，新月如钩。
栀子香气踏风飘渺而来，悄然无声，却久久徘徊在身侧。他放下看倦了的书，揉了揉眉间向窗外的花园望去，朦朦的月光下，流连着一抹若隐若现的倩影。雪肤花貌，窈窕无双。
这是？他走进花园，站在花丛畔，远远的看。
她摆弄着一朵洁白的栀子，小巧的鼻尖轻触栀子花蕊，摆弄在指间的花含苞欲放，在翠绿的叶子映衬下显得尤似她清丽的面容，好似花精般空灵婀娜，艳冶柔媚。
他有些恍惚，今日方知，何谓名花倾国两相欢。只是，她越美，越显得不真实，且、神秘。
他行至女子面前，定了定神，用清冷的声音的问：“你是何人？”
“我？”女子似从梦中惊醒，稍稍一愣，复而笑嘻嘻的答道：“你猜呀！”那一种漫不经心的神情，仿佛她不是一个闯入者，而是这个花园的主人。
“你，你。”他从未见过这般大胆的女子，她是仙，是妖？“你究竟姓甚名谁！”
“我的名字？”她低下头，似有一些犹豫，一些胆怯，更像是，不知所措。一手绞着碧色腰带，一手无意识的抚弄着的栀子花，忽然，她抬起头，展颜一笑，“越桃，我的名字叫做越桃。”她上前一步，“那你呢？”
“我，我，我······”他羞红了脸，不敢直视她的眼。拱了拱手，“小生陈文轩，字至衡。”
她学着他的样子，顽皮地拱了拱手，甜甜的笑着说，“小妖越桃，因公子家的栀子开得好，便不请自来，还望······”她顿了顿，直视他的眼，像是一道勾魂咒。“还望公子海涵。今日已迟，越桃也该去了，就此别过。”
他呆呆的看她穿花而过，消失在花间，待回神，已是三更天。伊人早已不知何处去，仅留她拂过的栀子散着柔柔幽香。他俯身轻嗅，花香袅袅，眼前浮现出她俏皮的笑颜。
至此之后，他每夜都会不知觉的在看书时抬头看看窗外。
“越桃，越桃。”他像是中了蛊，常常不自觉的重复念她的名字，想她在清冷月光下的那倾城一笑，觉得她是千年前涉水而来的越女，一双剪水秋眸令日日他夜不成眠。念那些一向视如至尊的四书五经对他而言已味同嚼蜡，满页的楷字像是一个个爬虫，挠着他的心。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竟会如此心神不宁，开国后的第一场科举就在眼前，怎能因儿女情长失了心智，更何况，他有未婚妻。
那一年，总角之宴，言笑晏晏。年幼的他与漂亮的像年画上的娃娃的未婚妻舒绮烟，挽着手，坐在花丛中，看朗朗明月，皎皎清辉在他们的身上肆意流淌，绮烟歪着脑袋，举起胖乎乎的小手，指着栀子花，奶声奶气的说：“轩哥哥，你看，这花好漂亮。”他捏捏她柔软的脸蛋，笑着说：“是，很漂亮，就像你一样漂亮。”她甜甜的笑着，颜如渥丹，月光下，她的眼睛那么亮，就像月光在眸中流转。那笑容，至今不能忘怀。
只是，今昔，她究竟身在何方？当年战乱之时，各自随家人逃亡，他南下，她北上，鸿书不传，秋雁不归。他是否还应该坚守这一份情感，为一个不知生死，不晓良莠的人，
不过三四日，她又来了。仿佛是凭空而现，但是，她是妖，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奇怪的是，他却不怕她。而且，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像，他的未婚妻。自十三岁离散后便了无声讯的未婚妻。
这一夜，她在看花，他在看她，看她仰抚云鬓，俯弄芳菲。看她清眸流盼，桃花玉面。越桃，越桃，她是桃花，魅惑人心。可是，那一抹静寂，却又不是桃花。
每隔三四日，她便会在花丛中出现，他从不问她是什么妖，也鲜少与她对话，只有一次，她问：“至衡，你看这栀子，美吗？”
他想起了他的未婚妻，忽觉悲从中来，半晌，他轻轻的说：“美，很美。”
“那我美吗？”
他久久的沉默，最终，轻轻的颔首。
“像栀子一样美吗？”
他，久久不语，不回应。只是看着她似喜似悲，流光溢彩的眼，直至她离去，隐在花丛中。
与她每隔数日便相坐月下的日子将将半月，亓官世家二子亓官槐忽一日登门拜访——看上了自己的未婚妻，希望自己退婚。
得知未婚妻尚在人世，且已长成的消息，他的心中喜悲参半。“绮烟……”轻轻呢喃，这才猛地发现对她的记忆早已所剩无几，只晓得，她是自己的未婚妻，一个分散多年，不知现在何方，只忆起模糊轮廓的女子。
眼角瞥过与越桃谈笑过的花园，好似又见到了月下她如花般灿烂的笑颜。
或许当初的离散便已注定今生无缘，他看着亓官槐意气风发，玉面如冠，咬着牙，点了头。或许，绮烟与他在一起，会更好。
这一夜，栀子将谢未谢，她来了，脸上似有泪痕。他想问，但问不出口，他不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问询。他隐隐预感到，这是最后一夜。她说，我将栀子酿成了酒，今日，便是开坛之时。他们在花丛畔坐下，无言对饮。她蹙着眉头喝下辛甜的酒，栀子的香气合着酒香，不饮也醉了。就像她，一望，便教人失了魂。
几番推杯换盏之后，她说：“至衡，我给你唱一支歌吧。”她缓缓起身，已有些站立不稳，望着遥遥的明月，轻启朱唇：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唱至最后一句，她有些哽咽，低下头，顿了一顿，继续呜咽着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反反复复的唱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直至泣不成声。
她用力的咬了咬绯红的唇瓣，努力的平复情绪，“至衡，如果，我说，我是花精，你信么？”
“我信。”
“那你说，我是什么花呢？”
“你自然是桃花。”
她扬起头，纤细的脖颈划出优美的弧度，闭着眼，含泪凄艳的笑了，再睁眼，眼中似解脱，似决绝，更多的是难解的寂寥。她不语的看着他，深深的望进他的眼里，心里。
他被她反复的的情绪弄得焦躁不安，时而蹙眉，时而哭泣，却又突地一笑，却叫百花尽失颜色。他只顾着看她梨花带雨的笑颜，却忘却了听清想明她的歌。不曾想，这一疏忽，便叫他们天人永隔。
最后，她拭去残留在脸上冰冷的泪，留给他一个凄绝，艳绝的笑容，转身没入花丛。
第二日，他听闻自己的未婚妻，不，现在是亓官槐的正妻，患急病猝死。他不由唏嘘，可毕竟已是他人之妻，轮不到自己伤怀。而他魂牵梦绕的越桃，自那夜别后，不曾再来。
他带着永不褪色的绮梦，北上秋试。
未完待续
文笔不错~~~很美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