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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宴(The Festiv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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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宴(The Festival)
H.P.洛夫克拉夫特,作于1923年10月,发表于《诡丽幻谭》1925年1月号
翻译:玖羽
http://www.hplovecraft.com/writings/texts/fiction/f.asp
“恶魔之能,乃化无形之物为有形,而使人见之。”
         ——拉克坦提乌斯(Lactantius)①
即使远离故乡,我也热爱东方的海洋。当夕阳西下之时,我听着波浪拍击在岩石上的声音,望着澄净的天空和最初出现在黄昏之中的星辰、望着天空下长满扭曲柳树的小山,就知道大海在那里了。我受到父祖们从大海彼方的古老小镇发出的召唤,所以就踩着薄薄的新雪,沿着坡道,孤身一人走向毕宿五在森林之上闪耀的方向。我要走向的地方,是我从未目睹,却经常在梦里见到的古老小镇。
此时适逢朱尔节(Yuletide)②,虽然人们通常称它为圣诞节(Christmas),但他们心里却明白,这个节日远比伯利恒、巴比伦、孟菲斯,甚至人类自身古老得多。在朱尔节当天,我终于来到了海边的古老小镇。古时,当祝祭(festival)被禁止时,我的家族搬到这个镇上,继续执行祝祭;为了不让原初的秘密从记忆里消逝,祖先们还命令自己的子孙,每过一百年就要把祝祭执行一次。我的家族拥有漫长的历史,三百年前就已到这片土地上殖民。他们是一群异邦人,偷偷摸摸、掩人耳目地从南方那令人陶醉的芝兰花园里搬来,就连语言也和本地人不同,直到他们学会了那些蓝眼睛渔民的语言。现在我的族人已经星散四方,我们唯一拥有的共同记忆,只是这没有一个活人能够理解的神秘仪式;那一晚,被往昔的传说引诱、来到古老的渔镇的,只有贫穷而又孤独的我一人而已。
我终于走到山顶,黄昏下被积雪覆盖的金斯波特(Kingsport)出现在眼前;在白雪皑皑的金斯波特镇中,陈旧的风向标、尖塔、屋梁、烟囱、码头、小桥、柳树、墓地全都一览无余。陡峭、狭窄、弯曲的街道组成了无尽的迷宫,令人目眩、仿佛从未受到岁月侵蚀的教堂矗立在迷宫中央的小丘之上。而那些殖民时代的房屋也构成了另一个没有尽头的迷宫,它们像小孩子用积木搭起的城堡一样,角度、高度各异,有时紧密,有时稀疏。房屋的山墙和复状斜顶被染得雪白一片,老旧的颜色张开灰白的翅膀,凝结在房上。在黄昏的光线中,扇形窗和小玻璃窗一扇一扇地反射着泠泠的光芒,加入以猎户座为首的、拥有悠远历史的群星的行列。波涛冲洗着朽烂的码头——在那里的,正是沉默、永恒的大海。过去,我的族人就是越过辽阔的大海,来到这片土地的。
在通往山顶的坡道边,风吹打着另一座更高的山丘。我知道那里就是墓地,黑色墓碑被雪盖住的怪异样子,正像庞大尸体上腐烂的指甲。这条路上偏僻无人,但有时我会觉得耳边响起风吹过绞架的可怕声响。我们一族里有四名亲属在1692年③被指控行巫术而遭绞刑,但我不清楚此事发生的具体地点。
走下通往海边的扭曲坡道时,我侧耳倾听夕阳下小镇欢乐的声音,可什么也没有听见。我考虑到现在的时节,心想是不是这些老派的清教徒镇民有着独特的圣诞习俗,他们这时全都安静地聚在炉边默祷。既然这么认定了,我就不再设法聆听欢声,也不再寻找街上的路人,只是一直走向暮光下的农舍和被阴影笼罩的石墙。古旧的商店和海边酒馆的招牌在海风中吱嘎作响,在空无一人、没有铺石的街道两旁,设有立柱的大门并排而列,门上奇形怪状的门环反射着从窗帘深锁的小窗里射来的光。
我看过本镇的地图,知道在哪能找到我们家族的屋邸。镇上有着历史悠久的传说,所以他们肯定会很快明白我的来意,对我加以欢迎。我急切地穿过后街(Back Street),进入圆形广场,踩着落在镇上唯一一条铺石道路上的新雪,前往绿巷(Green Lane)的起始之处,那个地方正好在市场管理所后面。老地图现在依然能派上用场,我完全没有迷路;在阿卡姆(Arkham),我听说镇上已经通了电车,但我没看到高架电线,所以那一定是谎言。再说,如果有路轨的话,这么一点雪也根本盖不住。我庆幸自己选择了徒步旅行,否则我也不会从山丘上俯视镇子,并看到这么美丽的雪景了。现在我正热切地敲着家族屋邸的大门,这栋屋邸是绿巷从左手边算起的第七幢房子,是一栋拥有古朴尖顶的二层小楼,在1650年前就已建成。
当我到访的时候,屋邸里突然亮起了灯光,我透过菱形窗的玻璃向屋里望去,发现屋里基本上保持着古时的状态。屋邸的二楼长满了杂草,草一直长到街上,和对面二楼长出来的杂草相接,我就像置身于隧道里一般,雪也完全不会落到通往屋门的石阶的较低之处。街上没有人行道,但大多数屋邸的门却建得很高,需要走过装有铁栏杆的二层台阶才能到达,看起来颇为奇怪。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新英格兰,我完全不明白这么做的理由;新英格兰的美景令我欣喜,要是雪上留有足迹、有几个行人,再来几个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的话,我会更高兴的。
当敲响古式的铁制门环时,我感到了一阵恐惧。这恐惧的来源,大概就是我继承的这份怪异的遗产,以及这个在昏暗天色下遵守奇妙的习俗、保持着异样沉默的古镇。当我的敲门得到回应时,我真的是浑身发抖,因为我根本没有听到脚步,门就突然开了;可这颤抖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位身穿长袍和拖鞋的老人,他平稳的面容足以令我安心。老人向我做了几个手势,表示他是哑巴,并用铁笔在蜡板上写下了古老的欢迎之词。



1楼2012-08-26 15:50回复
    老人领我进入一个被烛光照亮的低矮房间,厚重的椽木裸露在天花板上,屋里只有几件黝黑、坚固的17世纪家具。“昔日”正栩栩如生地展现在我眼前,具备所有特性,没有一点缺失。这里有着洞窟一般的暖炉,还有纺车,一个穿着松垮外衣、戴着宽檐女帽(bonnet)的老太婆背对我坐着,尽管今天是祭日,可她依然在纺线。整个房间都很潮湿,我感到奇怪,他们为什么不生火。我左手边有一张高背木椅放在拉着窗帘的窗户之前,背冲着我,我觉得上面好像坐着人,但不能确定。目睹的这一切都令我生厌,我又逐渐感到了早先的那种恐惧,而这回的感觉更强。我越是盯着老人那平稳的面容看,这面容的平稳就越发激起我的不安,因为他的眼珠从未转动过,而他的皮肤也实在太像蜡了。最后我断定,那不是他的脸,而是一张如恶魔般的狡诈的面具;可他用肌肉松弛、戴着奇怪手套的手在蜡板上写下了和善的话语,告诉我,必须先在这里等一会,才能去举行祝祭的地方。
    老人指了指桌椅和堆积如山的书本,转身离开了房间;当我坐下来开始阅读的时候,才发现那尽是些发霉的古书,其中有老摩利斯特(Morryster)那本奔放的《科学的惊奇》(Marvels of Science);约瑟夫·格兰威尔(Joseph Glanvill)的《撒督该教徒的胜利》(Saducismus Triumphatus),1681年版;雷米吉乌斯(Remigius)那令人颤栗的《恶魔崇拜》(Daemonolatreia),1595年里昂版④。而其中最糟糕的,还是那本由疯狂的阿拉伯人阿卜杜拉·阿尔哈萨德(Abdul Alhazred)所著的、根本不可言及的《死灵之书》(Necronomicon)——这是它那禁忌的拉丁语译本,出自奥洛斯·沃尔密乌斯(Olaus Wormius)之手。我从未见过此书,只是常在耳语中听到关于它的可怕传说。没有人和我说话,传入我耳中的,只有夜风刮过招牌的声音,还有那戴着女帽、沉默不语的老太婆纺线的声音。纺车咕碌咕碌地转着,我觉得这屋子及屋子里的书和人都十分病态、令人不安,但我心想,我是遵从父祖们古老的传统,为了参加陌生的祝祭而被召唤到这里的,碰见一些奇事也是理所当然,我决心期待它们的到来。我想读一下书,于是目光很快落到那本可诅咒的《死灵之书》上,一边颤栗一边被它吸引。我想到,在传闻中,对理智而健全的精神来说,这本书记载的内容实在太过丑恶。可这时我觉得自己听到了高背椅对面的一扇窗户被关上的声音,这声音就像有人悄悄地把窗户打开;这是一种咻咻的声音,决不是纺车发出来的——在老太婆专心致志的纺线声和古旧时钟发出的滴答声中,这个声音几不可闻。然后,高背椅上坐着人的感觉就消失了,我一边发抖一边想静心读书,此时那老人穿着长靴、披着宽松而古意盎然的衣服回到房间,坐在高背椅上,于是从我这边就看不到他了。这段等待使我的神经紧绷,我手中亵渎的书籍更是令紧张倍增。当钟敲了十一点后,老人站起来,滑步走到放在角落里的巨型雕花立柜前,拿出两件带头罩的外套,一件自己穿上,另一件给停止了单调工作的老太婆披上。这二人开始向玄关走去,老太婆走得一瘸一拐,几乎是在地上拖行。老人拿起我刚才看的书,用头罩盖住自己一动不动的脸或面具,示意我跟他们走。
    我们在无月之夜出门,在古老得难以置信的小镇那像渔网一样纵横交织的道路上前进;被窗帘遮挡的窗户一扇接一扇暗了下来,天狼星睨视着一切——每一个大门都吐出怪异的行列,每个人都裹着带头罩的外套,他们走过了摇摇欲坠的招牌、历史悠久的山墙、茅草的屋顶,以及菱形的玻璃窗。行列穿过陡峭的小巷,在小巷两旁,朽坏的房子一间叠着一间,当人群穿过广场和教会墓地时,不断摇动的提灯就像喝醉了似的,组成了可怕的星座。
    我置身于沉默的人群之中,跟随他们的脚步前进。他们柔软的胳膊挤着我的胸腹,我感觉这些胳膊柔软得有些反常;我看不到他们的面孔,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这一怪诞的行列沿着山路蜿蜒而上,我见到所有人都沿着疯狂的小巷走去,集中到一个焦点,那就是城镇中央的山丘,在山丘顶部矗立着巨大的白垩教堂。我在夕阳下俯瞰金斯波特时曾见过这座教堂,可现在看到它时却全身发抖,因为我发现毕宿五刚好闪耀在它那缥缈的尖塔之顶。
    教堂周围是一片开阔地,墓碑如幽灵般站在墓地里,广场的铺装只完成了一半,落下的雪花几乎全被风吹走,在更远的地方还能看到不洁的、拥有尖顶和出挑山墙的古宅的轮廓。鬼火在坟墓上舞蹈,显出一幅可怕的景象,可是很奇妙地,它们没有留下影子。在墓地远方没有房屋的地方,我能看见山顶和闪耀在港口上方的群星,但小镇却完全被黑暗笼罩。在蜿蜒的小巷里,只有可怕地摇动的提灯时隐时现,就像在追赶人群。人们开始沉默地滑步走进教堂,我看到他们流入黝黑的门口,便站在那里,等所有人都进去;虽然老人扯着我的袖子,我还是决心最后一个走进。终于,我尾随这阴险的老人和纺线的老太婆,抬步迈过门槛。在进入充满未知黑暗的教堂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的世界,只见墓地发出的磷光把山顶的石板路面照得惨白。这一瞬间,我全身颤抖——尽管落下的雪花几乎都被风吹走,但在靠近门口的路面上还是有一些积雪。在这回头的一瞥中,我混乱的目光似乎看见,积雪上人群的足迹就像是故意要把我的足迹擦掉似的。
    


    2楼2012-08-26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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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跪了,度娘想方设法不让我发。别人上吧


      3楼2012-08-26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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