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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我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天籁之音。 一个人的声音好听,不见的歌声变好听,但是如果一个声音好听的人会唱歌,那么那歌声的美妙,便不可言说。 这首“Waiting In The Weeds”我已经听过无数遍,很多人唱过这首歌,明星也好,吸血鬼也罢,每一次听,都会给我带来不同的震撼,但是那其中没有任何一次比得过我现在所聆听的这一次。 这不仅仅是因为苏丹青人美——好吧,我承认有这方面的因素,但是真正让我感到震撼的是驾驭着这首歌的情感。听过两句便晓得,此刻在我面前唱歌的人是怀着怎样的一腔磅礴炽烈的感情。 苏丹青,他深爱着一个人。爱到没有办法言说,爱到不敢去触碰,爱到他焦躁、痴狂、却只能将之深埋于心底。因为太爱,所以不爱。 我听得心都要碎了。 …… 一曲终了,苏丹青的十指依然贴着琴键。他微抬着头,长长的又轻轻地叹息一声,继而垂首,如倦了一般俯首在微凉的琴键之上。 他是侧俯下去的,那如玉的侧脸贴着琴键,黑如珍珠般柔软的发丝垂在眸上,映的那双湖泊般的双眼迷离而诱……再配上那微微抿起的薄唇……这画面美得我精神崩溃,惨叫连连。 我颤抖着双手,鼻血马上就要喷薄而出! 但是我却强行遏制住喷鼻血的冲动,近乎痉挛的双手慌乱地在口袋里掏找一个东西! 可我的理智依然嫌我慢了,催命一般地在我耳旁怒吼着:快啊!快!!你这白痴!!我无暇与理智争斗,拼了老命才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水墨画给我买的,那款据说像素有八百万的新款手机——蚀颅,撑住! 我强行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一边给自己加油,一边用双手狠狠地攥紧手机,然后只听“啪”的一声—— 苏丹青那张绝美的脸和那个绝美的表情在我的手机屏幕上定格成了永恒。 啊!上帝!你真是太宠爱我了!我忍不住在内心狂吼! 果然美男就是极乐啊!!! 我咧开嘴傻笑,心情就仿若跃入云端,暗爽到极点,差点抑制不住自己的尖叫!但是我还没爽过三十秒,就只听见一声轻响——我面前的门开了。 外套的扣子没扣,军帽和手套也还放在钢琴上。苏丹青站在我的面前,撑着一边的门框。 虽然画面很美,但是我知道越艳丽的蘑菇就越毒。 所以我傻了。 我这一傻,在无比慌乱之下,竟然按下了“发送”键。 苏丹青那时的脸色我无法形容,尤其当他看似平静地抽走我颤着的双手捧住的手机时,我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意识到自己离大去之日不远矣。苏丹青很久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我偷着抬头瞄他,然后就陡然看到了他额角正慢慢跳起来的青筋。接着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我那宝贝手机立马就碎成了渣子。 我暗叫不好,才转身想逃,脖领就被苏丹青开始泛青的手指抓住。 他把我拎起来,脸上那表情惨烈得好似战场,死尸满地,幽灵成群,“……13,你喜欢腰斩还是掏心?不然剐了你可好些?”“不、不不不不不不……不用了……我、我、还是将就活着吧,哈哈、哈……”我哭死,苍天啊,你说我这是造得什么孽啊,我喜欢美男有错吗我?你造美男出来不就是为了给我们这些花痴看的吗?啊啊啊啊~~~


38楼2012-08-28 1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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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显然,我内心的呼唤并没有把上帝唤出来救我,也没能舒缓一下苏丹青大人的愤怒,然而正当我一度绝望,闭上眼睛等死的时候,只听“嗡嗡”的一声轻响,苏丹青极度厌恶地分神,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然后,他的脸色从青白转成了酱紫。 再然后,他捏碎了自己那部据说价值不菲的新款手机。 再再然后,他就松开了抓我的手。 我当时还发着呆,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当苏丹青以那凄厉的表情转头看我时,我就默然了,没命地逃窜而去! 直到晚上水墨画回来,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以后你少去惹苏丹青。”水墨画一回来就扔给我一款一模一样的手机教育我。 我当时诧异,心想他怎么就知道我手机坏了?水墨画仿佛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坐在沙发上一边喝我一早冰好的酸梅汁一边说:“你不是把苏丹青那张照片发给我了吗,我就想你死定了,为了面子,那家伙肯定要灭你口,当时远,赶又赶不过去,我就给他发了条短信。”


    39楼2012-08-28 1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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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陡然感到惊悚,随即诧异道:“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要对我说吗?‘那样’的苏丹青哎,跟平常差远了去了!” “不就是张苏丹青的发情图吗,有什么好稀奇的,比这更劲爆的我都看过。”水墨画说得淡然,我却一阵脸红心跳,才刚要问是什么场面,就被水墨画一个栗暴狠打了头。“你给我出息点,不就一个苏丹青吗,有什么好花痴的!” 我抱着头,委屈死了,然而不多时,好奇战胜了委屈的心情,我抱着必死的心态,软磨硬泡地追问水墨画到底给苏丹青发了什么短信,让他那么干脆地放了我,而且连脸都紫了。


      40楼2012-08-28 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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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墨画耐不住我的磨,最后给我看了那条短信,看完之后,我无言了,那条短信是这样的: 手机短信里有种功能,叫qun发。 “算你孝顺,拍下这种场面还知道直接发给我,以苏丹青的性子,再晚一秒钟,你就不知道被撕成几瓣了。”
        喝完最后一口酸梅汤,水墨画把杯子递给我。“我准备去印个百八十张随身带着,什么时候开心了就拿出来给他看看,增强一下他的忠诚度。这事儿你做得好,晚上带你吃火锅。” 神啊……我圆满了。


        41楼2012-08-28 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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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碰过的冰会碎,花会落,血会冷,大地会枯萎。 他便是这样的存在,独一无二,天下无双。 他行走在这大地上,是为了吸血鬼的幸福和安定,是为了抹杀一切危险与胁迫。是了,他便是兵器。 流着血液的,无心的兵器。 杀戮居于掌心,绝望凝于血脉。他的世界里荆棘丛生,尸横遍野。 他眼里没有温暖,没有冰冷,没有绝望,一切都归于虚无。因为到最后,除了兵器,他什么也不是。 于是也不冷了,也不绝望了,因为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这样的,无需他去操多余的心。 所以,他便没有心了。 蚀颅……是意外吧。 第一次遇见,是因为她乱闯桂林。傻乎乎的吸血鬼,居然认不出他是桂林的亲王,还跟他讨价还价。最后被他一脚踹走,名满西街。 第二次遇见,她竟化身修罗,玩起灭别人全族的游戏,幸好被他撞见,拦下。那时候她趴在他膝上哭,眼泪湿透他的军装。后来他偶然间晓得她居然是为了人类。 一只血统纯正的吸血鬼,为了人类残杀同族,几乎犯下“逆血”之罪。而后,他又知道,她跟他一样,一个人,背负一族人的命运。 血骑,他是知道的。作为吸血鬼部族最高机密之一,血骑背负的是“S”级别的秘密。若有一日,万生不得容我血族于世,便以血骑,血洗天下,还我以净土。血骑十二族的存在,是为了防御最终战争而准备的,他们的身上掩埋着吸血鬼族最后的武器,必要之时可以逆转乾坤,置之死地而后生。但这十二族血骑的真实身份却隐于吸血鬼部族之中,无人可窥其秘。除了“管家”——那个吸血鬼庄园的最高管理人,还另外除了一个人,那边是蚀颅。 蚀颅是第十三族血骑,一世一族,只有一人。她是启动十二血骑的钥匙,名列吸血鬼死亡名单之外。与他一样,一个人背负一个族群的 命运,连死亡的权利都没有。 但她与他不同。 她在人界交游八百年,上蹿下跳,能所有吸血鬼所不能。天使,精灵、魔鬼、人类、吸血鬼猎人……这天下就仿佛没有她不认识的物种。 而她惹的那些祸的名目,却也每每让他遮目而叹。 今儿偷天使家的扫把,明儿抢人家魔鬼小孩的棒棒糖,后儿又顺走了冥界夜叉族的吉祥物, 消停不到两天半又摸进森林精灵的老巢蹭酒喝。 本来就是屁大点儿的事,但偏偏都涉及了外族,于是他这个吸血鬼中顶级的贵族就成了她 这个无比游手好闲的惹祸精的专用外交官,天天儿的跟在她屁股后面给她收拾乱摊子。不过收拾来收拾去,他倒反被那些外族嫌弃了——曾经,不止一位外族的外交官,其中大抵还有几位王室成员,用很委婉的语气暗示他可以终止这种多余的对外交涉行为了。蚀颅的这种在他看来简直是挑衅他族引发争端的行为,居然被全天下的种族认同了。 他们嫌弃他的表情就好像在说快滚吧快滚吧,这是我们跟蚀颅之间的事儿,我们乐意跟她 玩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这天下,竟真的没有不被她吸引的种族! 明明是个笨蛋,却总要去碰触危险的事情;明明比谁都要可怜,却总为了别人的事哭得天昏地暗。即使受到欺骗、伤害,也绝不会憎恨,即使超出能力所为,也会为了朋友两肋插刀。 这样白痴的吸血鬼,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最开始大概是新鲜,加上一点点巧合。 这丫头对所有人都好,但惹起祸来也确实毫不含糊,除了那些外交问题,在族内也没少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而且还总是刚巧就撞在他的眼皮底下。他几次不想饶她,可她实在太有趣,稍稍一逗就会像炸了毛的猫。一来二去他就顺了手,再堆积如山的公务中间偶尔那么一瞥,发现她闯了祸,于是就立刻撇下所有公务,专程跑去戏弄她。 于是他这个一时兴起喂猫的,不知不觉就上了瘾。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曾经,他杀过很多很多的人。多到他数不清,记不住,也想不起。只是偶尔站在血流成河尸体成堆的战场上,他会想,怎么还没有人来杀他,怎么自己还没死。 后来他明白了。他之所以死不了,是因为他没活过。 哦,原来你是个死人。 不不,我不是死人,我是兵器。 可如果他只是兵器,那为什么当蚀颅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竟觉得心脏突然开始跳动了? 蚀颅喊他,水墨画。 蚀颅对他流口水。 蚀颅给他煮酸梅汤。 蚀颅抓着他袖子哭。 蚀颅说水墨画你真是一只好鬼。 ……蚀颅让他温暖了,活了。 这感觉实在太过美妙,让他近乎贪婪地恋上了蚀颅的一切。他站在她身边,看她笑,看她哭,看她生气,看她骂人,看她可怜兮兮地抓他袖子,叫他,水墨画。 他感觉自己甚至不能离开她一步。只要她离开他一步,他便焦躁,不安,近乎抓狂。只有揽她在怀里,他方能安定、平静、温暖,进而感受到自己生命的脉搏。 他的生命不在自己心上,而是摊开在她的掌心里。她要他生便生,死便死。 大概那傻丫头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竟对他如此重要。 只是她确实可怜,只因他的眼里、心里都已经不能再容了别人,她便也从此之后,只能看着他一个。 这如此美妙的感觉,他怎肯跟其他男人共享。他只要她一个,她便也只能有他一个,只能要他一个。 他绝不能容忍其他任何雄性生物接近她五步之内,不能容忍她口中再有其他男人的名字,不能容忍她的手机里再有其他男人的短信……他便要独霸这份温暖,便要如此,独霸了她。 他要这温暖,成为他一个人的专属。 大概,就是如此? 墨渊收回冰凉的指尖,玻璃上却留下了一朵冰花。 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笑了。 苏丹青坐在他身后,看着玻璃反光里那个笑意自墨渊的唇边一点一点地挑起,然后他伸手,下意识地把军帽的帽檐向下拉了一拉,遮住了自己唇边亦也随之上挑的角度。 这世上总有些事,叫做一物降一物。 但这个美好的瞬间并没有延续很久,正当这两个男人各怀心思的时候,他们生命中的那两个女人同时冲进了苏丹青的办公室。 “糟了!”阮靥的表情惶恐得仿佛世界末日。 “卿尧!卿尧不见了!”
          


          43楼2012-08-28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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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多云。阿零日记,2008年4月25日 那时候到沈家来的,是吸血鬼猎人联盟国际总部的干部们。 他们来邀请沈恒加入,带着他那无比自豪的医药才能,成为吸血鬼猎人联盟的御用医师。 而想当然,拥有着美丽的吸血鬼恋人的沈恒怎么可能答应他们的邀请,于是拒绝,断然,送客。猎人们不死心,派了一个吸血鬼猎人来游说。 可那猎人一过来就说,其实这样的组织,进来也没什么意思。 那时候沈恒还以为这只是他亲近自己的手段,但没想到那个猎人真的只是每天跑过来找他玩。有一天还趴在他脖子上闻了闻说,爱上吸血鬼了吧你。你身上有她的味道……把她藏好了,那些人忒不厚道。我来就是完成任务,你也别赶我,配合一下等他们死心就好了。、 于是沈恒狂笑,说吸血鬼猎人联盟里怎么有你这号人。那人不爽,一把抓起放在旁边的桃子举手就打。 但是,沈恒的秘密还是被撞破了。撞破的时机是什么,沈恒没有说。吸血鬼猎人们发现了他恋人的身份,纵使那个特别的猎人拼命拦着,也没能改变得了时局。猎人们把一切都告诉了沈恒的父母,甚至不惜以沈恒的生命为诱饵把那只吸血鬼引了出来,继而捕获。但是最后,当吸血鬼猎人们即将用银锲钉进那只吸血鬼的心脏的时候,沈恒冲了过来,用身体挡住了。 随后,除了那个特别的吸血鬼猎人,沈恒对其他所有的吸血鬼猎人用了毒。黑色曼陀罗的毒,不能致命,却足以使全身麻痹。 他让吸血鬼走,可她却不肯,最后还是那个特别的吸血鬼猎人狠下心,硬是用鞭子锁着吸血鬼的咽喉,把她扔出了沈家庄园。 但沈恒没有想到的是,中毒的猎人中居然有一个对曼陀罗花过敏。他在中毒的即时,当场死亡。 沈恒闯了祸,当即被沈氏一族送往吸血鬼猎人联盟总部,当着那些猎人的面,把沈恒打得命悬一线。吸血鬼猎人联盟里面竟没有一个人拦着——若不是那特别的吸血鬼猎人力保,他极有可能就被活活打死。 那以后,一息尚存的沈恒凭借着坚强的毅力活了下来,但是就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浑身是伤,沉默寡言。 他依然在受吸血鬼猎人们的监控。而那之后,她再也没来找他。 吸血鬼猎人们嘲笑他说,她对他的所谓的爱情也不过如此。 对此,沈恒从来不回答。 只要她活着就好。他心里这么想着,但是有时候,却总是寂寞得想哭。 我想,每当沈恒在深夜里唱起那首歌的时候,是不是就代表着他在问,亲爱的,你为什么不回来。 后来我问沈恒,他所说的那个特别的吸血鬼猎人。是不是就是经常来看他的那个人。沈恒笑着说是的。 虽然不是他的错,但是他却经常来看我,跟我说对不起。呵,殷潜那个人,还真是个傻家伙。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恒已经三十岁。然而他还是会每天坐在走廊上,看那些黑色的曼陀罗花,然后唱起那首歌。 那个叫做殷潜的吸血鬼猎人过来探望时,如果他听道沈恒在唱那首歌,便不会打扰他,只默默地站在一边,然后渐渐露出掺杂着羞愧和自责的愤怒表情,继而甩袖而去。 我知道,殷潜和沈恒的友谊是真挚的,真挚到就算殷潜明知道有些事是错的,却依然会帮沈恒去做。 比如说,去进行一场瘟疫的传播。


            45楼2012-08-28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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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 黑色曼陀罗 卿尧是偷跑出来的。不为什么,只是想出来。 他是吸血鬼与人类的混血儿。所以,他有永远的二十岁。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靥姨只给过他一张相片,她说相片中的人是他的父母。 啊,那个女人真美。 看到照片的时候,卿尧不禁这样想。原来我的母亲这么美,而她看起来是这么的幸福。 可是,他却看不清他父亲的脸,因为他的父亲背对着镜头,只微微地侧过脸来,表情温柔地与他的母亲说话。 靥姨说,他的父亲是个好人。虽然是人类,但是却保护了他的吸血鬼母亲。 湘江边上,卿尧架起画架,拿起画笔的同时,对着手中的MP3发起了呆。 这首歌,靥姨不准他听。似乎有着很深的忌讳,但她却并不对他说明。而他却在听到这首歌的瞬间被扑面而来的悲伤淹没,然后泪流满面。 翻开画夹,里面一叠一叠全都是他父母的画像。 他画着他的母亲,怀着爱意,想象着母亲各种各样的表情。他记得六岁那年,当靥姨看到他画的母亲的时候,忍不住哭了。那是他唯一一次看到靥姨哭,她抱着他哭着说,画得真好。 靥姨说,画上他母亲笑起来的样子,和他真正的母亲一模一样。 但是,他却画不好他的父亲。他尝试着画他,但是无论怎样,他都无法下笔去画他的脸。所以他画得最多的,是他父亲的背影。微微侧着脸,似乎很温柔地笑着的他的父亲。 啊,真想见他。 这么多年来,他看着软弱的人类生死轮回,觉得生命的消失未免太过残忍。但是据说他的父亲是那么勇敢,即使命如草芥,也要保护他的母亲。生命的年岁可能不同,但是价值的大小却是不能用时间的长短来衡量的。 风过,云惊。湘江的水波突然卷起。一阵腥气扑鼻的风。 卿尧突然向后屈身一躲,然后以手撑地,轻巧地转过身体,站在了画架的三米之外——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正从他刚才所站的位置划过,刺破空气,割伤风脉。 “哼,杂种!”一击落空后的黑衣男人弓着背,舌尖舔过满是鲜血的尖锐指甲,阴鸷的目光盯紧了卿尧的脖子。“在这种要紧的时候,竟然会出现你这样的垃圾……颈下没有标记,你难道是‘赤茔’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卿尧开口,目光落在他的画上——黑衣男人指甲上的鲜血滴下来,擦过画架的边缘坠在地上。 “哼,区区一个杂种,想必根本没有收到敕令信的资格吧。”径自说着,黑衣男人甩甩手,歪了一下脖子。“今天为止还没有猎杀到一个‘玄饮’,心情不好,所以小鬼,别怪我了,谁让你是个杂种。” 卿尧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虽然双手垂下,但是白色衬衫的袖口处却悄无声息地钻出两条银白色的缎带,“你弄脏我的画了。” “啊?”黑衣男人倍觉好笑,“小鬼,你吓傻了吗?” 卿尧笑了。他袖口的两条缎带在须臾之间骤然蹿出,尖啸之余死死地咬住了黑衣吸血鬼的咽喉!那吸血鬼惊慌地试图去挡,但那明亮的银白却将他的指甲尽数削断,径直缠上了他的脖颈! “我说,你弄脏我的画了。” 银白的缎带交缠在黑衣吸血鬼的喉间,将这个虎背熊腰的吸血鬼硬生生地拖到了半空之中! 吸血鬼的脸渐渐涨成绛红色,断裂的指甲死死地抠着锁在脖子上的银白! 这兵器!这兵器难道就是传说中的…… 卿尧走到画架前,将那抹鲜红抹去。 “靥姨说,我母亲出生于军人世家,所以我一定不能给家人丢脸。”黑衣吸血鬼剧烈地挣扎着,却怎么都挣脱不得。卿尧仰头看着他。“所以,别考验我的耐心。”
              


              46楼2012-08-28 1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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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一直游荡在外,但靥姨却给了他最好的军事教育。她还送了他这个传说中的兵器。靥姨不放他一个人的原因,是因为这兵器的力量太过强大,不想他滥杀无辜。“你说,我该不该杀你呢……” “我看,你应该求我们不要杀你。”冰冷的声音,阴鸷的声音。 卿尧收回目光的时候,已经被二十几只吸血鬼团团围住。他们身上沾染了许多的血迹,阴冷的表情上带着肃杀。 卿尧没有说话,但是却把半空中的那只吸血鬼放下了。 “你是哪里来的小鬼,竟然敢在这里生事?”为首的吸血鬼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拼命咳嗽的黑衣吸血鬼,目光也放在了卿尧的脖子上。“胆子不小嘛你,明明只是个杂种。” “靥姨说,不管是什么生物,都分好坏。”卿尧伸出手,袖下的银白随风曳动。“来吧。” “狂妄的小鬼!”吸血鬼们的脸上布满狰狞。而也正是因为他们太过注意卿尧,所以并没有看到那只黑衣吸血鬼激动地示意他们住手的手势。于是只听几声风响,就见一群吸血鬼冲着卿尧迅猛地飞身而去! 然而,正在这二十几只吸血鬼朝卿尧扑过去的时候,突然有无数根黑色的藤蔓从地底暴突而出!这些黑色的藤蔓只几个穿梭就咬死了这二十几只吸血鬼的动作,同时将它们摔回到地面上死死缠住! 卿尧皱皱眉,看绑住吸血鬼们的藤蔓在河边的乱石上织出一片诡异的形状,然后,本来只有光秃秃几根枝叶的藤蔓突然开出无数硕大而美丽的花朵,,而待这花朵一开,本来激烈地挣扎着的吸血鬼们就渐渐停止了动作,一瞬间的工夫就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等到卿尧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画架旁边已经多出了一个人。 “嗨。”二十岁的脸庞,白色的纱布,这个男人的脸色很苍白。尤为诡异的是,他与卿尧,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他在看卿尧的画架——卿尧的画早已收起,就只有画架上的画纸还打着一个看不出男女的轮廓。 “画画,是一件挺浪漫的事情。”不待卿尧给他反应,他又说道。 “我不喜欢画画。”卿尧不太给他面子,“我画画,只是为了想要看清我父亲的样子。” “哦。”他笑了笑,“真浪漫。” 卿尧回头看了看躺在无数硕大黑色花朵中间的吸血鬼,“死了?” “没,中毒而已,曼陀罗花粉有麻痹神经的作用。”他回答他。卿尧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他的脚下,发现那些黑色的藤蔓居然是以这个男人脚下的土地为原点呈放射状从土下钻出的,于是他抬起头,指了指那些开的正艳的花朵,“你养的?” “嗯,还没长好。”男人垂眸,于是那些黑色的花朵纷纷合拢,继而贴近在黑色的藤蔓之上,最后与黑色的藤蔓一起消失在乱石之下。恍然间,卿尧仿佛看到无数根黑色的脉络在地底迅速地游走着,然后聚拢成一片黑色的游云,最后消失在他的脚下。“他们应该感谢我,因为我来,所以他们只是被麻痹,但是如果你来,那么他们就会死。”男人指了指卿尧袖子上的那两根银白的缎带。“我叔叔送给我的兵器谱上说,你袖子上那个东西叫做‘月光之血’,是一个叫做苏塞尔贝的精灵兵器世家制造的顶级兵器之一,曾经供于天堂,后来随路西法堕天,几经波折,流落到吸血鬼部族中,是个挺嗜杀的东西。”“你为什么要插手?我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我想……是因为你跟我有着一样的脸吧。”男人眯起眼睛笑。“总觉得看着自己被欺负是一件挺不爽的事情。”“好吧。”卿尧不再纠结于此,换了个话题。“你不是人类?”“从起源角度讲,应该算吧,虽然袖子的样子不太像。”他并不逃避,依然笑着。“人类到底是不比吸血鬼的,拼了命地长寿,不过百来年而已,然而吸血鬼却可以与天同寿,多好。”“不好。”卿尧拿起笔。“我的父亲就是人类,我想见他。可是即使我可以花几千年的时间去找他,他却只给我几十年的期限,这对我太不公平。”一时间,卿尧的心疼了起来,于是他忽然开口唱起了那首歌——“Waiting In The Weeds”。他唱得很轻,声音有点暗哑,但却出乎意料的流畅。轻轻浅浅的声音,很好听。然而唱着唱着,卿尧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一滴一滴地掉下,在雪白的画纸上晕起一片水花。他身边的那个人愣住了,他定定地盯着卿尧看,然后开口,和着卿尧的声音,唱起了同样的一首歌。单调而柔和的歌声迤逦着游弋在江边,随着浑浊的江水一路向东,飘向更远的前方。歌声消失后,他们对视一眼,似乎是都有话要问对方,但却最终都没有开口。直到夕阳西下,华灯初上。湘江中央的橘子洲上,音乐喷泉开了。江对面有人在放烟花,映衬着橘子洲的五彩斑斓,很漂亮。“为什么要画你父亲……还要找他,他不要你了吗?”“不知道。出生的时候,他就不在我身边。但是抚养我的阿姨说,我的父亲会很爱我,只是因为很多原因,他不能到我身边来。”“你,没有见过他?”“只有一张照片……但是照片上面却看不见他的脸。所以我想试着画他,因为他是我父亲,所以即使见不到面,我也想记得他的样子。”“真是好孩子。”他笑了。卿尧也笑了,“你好像没有资格这样说我,我的年纪绝对要比你大很多的。”“可能吧。”他继续笑着,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那张照片可以给我看……”“喂。”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问题。卿尧抬头,看到堤坝上面站着一个一身黑的男人。


                47楼2012-08-28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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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俊刚毅的脸,表情很阴郁。虽然明明是那么适合黑色的人,额前却偏偏有一缕红发入眼。“该回去了。”那人只好放弃,朝卿尧笑了一下,“我要走了。”“你的主人吗,还是同伴?”卿尧有点不太放心。“应该说,是我的临时管家吧。”那人起身,最后又看了卿尧一眼,变魔术般地把一朵黑色的妖异花朵放入他的手中。“这个送你,我走了,你要乖。”然后,他就顺着堤坝的阶梯慢慢地走到了那个黑衣人的旁边,渐渐地远离了卿尧的视线。然而这两个人还没有离开多久,就有另一群吸血鬼围了上来。“这是怎么回事?”为首的吸血鬼皱了皱眉头,看卿尧身后倒成一片的吸血鬼,又瞥了一眼卿尧。“没受伤吗?”卿尧摇头。“还可以嘛,小鬼,虽然是群垃圾,但是以你来说,也算不错了。现在天下不太平,既然没有收到敕令信,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不要出来找麻烦——我们走。”他说着,便打算离去。然而还没等他转身,旷大的江边就突然起了苍然大雾。吸血鬼们有些惊慌,为首的那只吸血鬼因此皱起了眉头。所幸现在是晚上,大雾并不会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当浓密的大雾终将他们重重围起时,无数红黑军装的军人便自大雾之中倏然出现。待到浓雾过尽之时,浩浩江边上已经围满一支红黑的军队。苏丹青站在军队的正前方,漠然地看着阮靥冲到卿尧的身边。他的目光扫过那群被麻痹在地的吸血鬼们。只这一眼,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想必,是被骂了‘杂种’吧。”水墨画开口。我诧异地回头看他,“为什么?”“因为吸血鬼比较专一,几十万年来对吸血鬼混血儿的骂法,也不过就是‘杂种’而已。”“拖回去。”苏丹青扫了一眼那些昏迷的吸血鬼。“以吸血鬼庄园贵族法令第三百七十二条‘亵渎贵族血统罪’判罪,永久性驱逐人界,押至玛门监狱。”我极度怀疑苏丹青在滥用职权。然后,我顺眼一瞥,便看到了那群被吸血鬼正规军围起的吸血鬼们——咦?为首的那个不是潘域吗,他这么快就成为这群鬼的领袖了?潘域回过头,显然也是看到我了,他竟然也一愣。接着,我的大脑就仿佛被人用狼牙棒砸了一下似的,猛然间想到了一个非常不得了的东西!我顿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直觉性的反应就是跃下堤坝朝潘域冲去——但是我冲得太猛了,一时间没有注意脚下,结果就非常荣幸地踩到了一块不知被谁胡乱丢弃的西瓜皮,接着就大头朝下,非常潇洒地朝着江边的乱石滩栽了下去——视野颠倒间,我看到潘域似乎急忙奔过来想要接住我,但是当我真正四平八稳地被接住横抱在怀里的时候,发现抱着我的人是水墨画。潘域倒在三米之外的乱石上,保持着被谁踹了一脚的姿势。而且这一脚似乎还挺狠,潘域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然后我再一回头,就看到水墨画那张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却有点小不爽的脸。“喂……是你踹的吧?”我勒紧水墨画的脖子。水墨画没做声,算是默认了。“我靠,你踹的你还不爽?!”我服了,瞪他一眼,然后从他怀里跳下来,急忙奔到潘域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喂!潘域……你还活着吧?”“从来没听说哪只吸血鬼一脚就可以被踹死的。”水墨画走过来,在一旁冷冷地接了句。我横他一眼,然后扶着潘域起身。痛得差点儿断气的潘域狠狠地瞪了水墨画一眼,“要不是顾着接蚀颅,我才不会被踹到。”水墨画没做声,看都不看他。我无语,之好冲潘域嘿嘿地笑。“蚀颅,你到底怎么回事?”潘域瞥了一眼我脖颈上的玉簪花纹章。“上次见你,不是还拿着‘赤茔’的追杀令的吗,怎么才几天不见,就变成‘玄饮’的了?”“啊,呵呵,这个,说来话长……”我继续傻笑,打着哈哈,但是他的这句话却提醒了我跳下堤坝的真正目的。于是我急忙抓紧潘域的手臂,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潘域!你是不是曾经说过,六芒星是你的家族纹章?”“六芒星?是啊。”大概是我的思维跳跃性太大,潘域有点没反应过来。“那这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拿到的是‘赤茔’的追杀敕令信的吧?上次在步行街,你也确实杀了一个拿着‘玄饮’敕令信的家伙,是不是?”“是啊,你亲眼看到的,怎么了?”潘域皱起眉头。“那,”我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你能不能告诉我,那时候死的那个人的脖颈上玉簪花标记的位置,为什么会出现六芒星的痕迹?”“啊,那个啊!”潘域抬头,扫了一眼水墨画。“只是我的个人爱好而已,从拿到‘赤茔’敕令信那天开始,我在自己追杀成功的每一个人的玉簪花标记上都留下了那个标记,以方便计数——怎么了,不准?”“个人爱好……”我的头脑中“轰”的一声,接着,我死死地抓住了潘域的衣领,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那,你是不是也杀了吸血鬼猎人?然后,在他们的身上也留下了那个六芒星纹章?”“吸血鬼猎人?你在开什么玩笑。”潘域的眉头皱得更深。“我为什么要去追杀吸血鬼猎人?最近我连一个吸血鬼猎人都没见过,怎么追杀?”我呆住,头脑中有无数的东西在运转,却偏偏不能够协调统一。“喂,你最好马上把你在想什么告诉我,否则照你这个状态运作,会死机的。”水墨画转到我的正面,我看着他,急切地想跟他说明,可是却因为太过激动而不知如何开口。这时候,一个我完全想象不到的人突然出现在了堤坝的上面——当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时,看到殷焰正趴在堤坝的栏杆上望着我,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东西。而他的旁边,正站着一个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的人——“殷潜?”


                  48楼2012-08-28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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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 阴雨。阿零日记,2008年5月8日 今天蝎子来的时候,司徒医生也在。他们在讨论事情。我走过来的时候,只隐约听到蝎子说:长着一模一样脸的人。 虽然感到奇怪,但我本来就不是好奇的人,唯一的一次倔犟,还是跟一只吸血鬼打赌谁先能摘到那会麻痹万物的黑曼陀罗。而也就是这个赌约,让我一不小心就滞留人间,一待,就是六十年。到现在,我都经常想起那天苏映水来找我时的样子。她赌赢我十五年,却一直保留着赢家的权力不肯使用。但是十五年后的那一天,她却哭着跪倒在我的脚下,求我照顾一个人。她说是赌约也好承诺也好或者是她求我都好,请我,守护好沈恒。因为她马上就要走了,而且再也不能回来,所以请我照顾他。算是承诺吧。我留在了沈恒身边。所以现在,就让我来告诉你们吧,告诉你们苏映水究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惨烈而又缓慢地,在沈恒的身边死去。那个故事,要从沈恒回到这座宅邸说起。 最开始在西双版纳的日子并不难熬,无论是对沈恒来说还是对我来说。沈恒不伤心的时候,也偶尔会笑。但我总觉得,他还能这样活着,是因为他坚信着那只他深爱的吸血鬼会回来,回来找他。但是一年,两年,三年。她都没有再回来。在这期间,沈恒问过我无数次她在哪里,虽然他是无心,可是每一次,我都差一点就想告诉他。但是我不能说。因为就算他知道这一切,也没有用了。我唯一能感叹的,就是她竟然也能爱他如此之深。爱到,要选择这样惨绝人寰地死去。但是,沈恒到底还是发现了她,或者说,发现了她的尸体。那也是一个多雨的夏天,沈恒二十三岁的夏天。天气闷热,连续下了一个星期的雨,大雨越下越大,院子的花田里流水成灾。所以,苏映水的尸体被冲了出来。沈恒发现一切秘密的那个早上,我起得有点晚,到他的房间去找他时他已经不在。去他经常坐着的走廊,也不在。但是从走廊上望出去,暴雨之中,我看见他正坐在曼陀罗花田的根深处,似乎是在发呆。于是我急忙走出去想要扶他进来,但当我走到近前的时候,我停住了。那一刻,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处境。在曼陀罗花田的深处,映水的头露了出来,额头和耳朵上的伤口里还贯穿着曼陀罗的根茎。我不知道沈恒这样子坐了多久。雨还在一直下着,沈恒也不动,就呆呆地看着,然后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我看到他的手指动了一下,接着是手臂,然后是头——沈恒慢慢地跪下来,跪在这漫天大雨之中,然后,开始挖土。用他修长白皙的双手,去挖映水。沈恒一声不吭——就算他的十指已经血迹斑斑,白色的衣裤上满是泥泞,都不吭。 直至他把映水身上的土都挖开,看到映水满身规整的刀口,以及那些从她血肉中穿插而过的无数的根茎,还有那些以映水的身体为巢穴的,正在妖冶开放的曼陀罗花。我看到沈恒在发抖,他张大嘴巴似乎想要尖叫,可是却发不出声音来。就只是胸口在激烈地起伏,沾满血迹的十指痉挛不止。沈恒发不出声音--排山倒海而来的痛苦和悲伤死死地堵住了他的喉咙,将他的绝望扼杀在腹腔之中。……沈恒掐住自己的脖子跪倒在大地之上,眼泪和雨水混成一片。他艰难地呼吸着,混着雨水的泪水滴到映水的脸上,于是他慌忙伸手去挡,想要擦去映水脸上的水迹,但是他的手却沾满了带血的泥土,越是擦,就越是脏。于是沈恒哭了,虽然发不出声音,但是他抱着映水,崩溃的泪水浸在她的身上,晕成满天的悲怆。那一天,沈恒就跪在瓢泼大雨中抱着映水的尸体哭,直到深夜降临,方才晕倒在潮湿的大地之上。我一直守在远处,所以当沈恒晕倒以后,我本来是想扶他回房间的。但是待我伸手去搀他,才发现即使沈恒失去了意识,他也依然牢牢地抓着映水的手,不肯松开。于是我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守着,担心着。待到次日,雨依然下个不停。沈恒从深度昏迷中醒来,然而他的手去用力时,却抓了个空--在他面前的土地上,只空留下一个凹下去的水洼,其他的,什么都没有。那个时候,沈恒回过头来看我,青着嘴唇,无助地、茫然地回过头来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就只能咬着唇,低下头来祈祷。映水,消失了。以这种方式死去的吸血鬼不能见光,即便是阴雨,也会将她残留下的尸体融化于空气之间。沈恒开始尖叫——抱着头,抓着头发,歇斯底里地尖叫。他拼命地向下挖着土,挖着映水曾经埋葬的地方,一边尖叫,一边凄厉地哭。我冲上去抱住他。沈恒如同野兽一般挣扎,他的血液顺着我的眼角流下,泥水和血水溅得满身都是。当沈恒奋力挣脱了我的怀抱的时候,我终于启唇,一个轻微的安魂咒,让沈恒倒在了我的脚下。那之后很久,沈恒一直尖叫。他甚至割脉,手腕上的伤口一道又一道,身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刀伤,那些形状,那些位置,和映水尸体上的一模一样。我逼不得已,只好把他绑在床上,每天逼他输液以维持生命。沈恒的尖叫声凄厉而尖锐,仿佛是要用叫声把这绝望全部绞碎,每一声,都是一泊血洼。然后突然的,沈恒不叫了。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叫哑了嗓子,但是从那天开始,沈恒就再也不叫了。他就好像死了一样,呆呆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之后整整半年,沈恒没有再说一句话。映水,是为他而死。这一点,我相信沈恒已经明白。因为那种死法,是一味叫做“活祭”的药材。若救将死之人,可将血族之活祭遍割而埋于曼陀罗壤下,久之以精血供养,可成“活祭”,将死之身食之,可保平安。


                    51楼2012-08-28 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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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映水,被吸血鬼猎人们骗了。他们对她说若没有她的血喂养出的“活祭”沈恒就会死,因为他为她受的伤太过于严重。她信了,于是在身上割下了二十七道伤口,甘愿被埋于曼陀罗之下的土壤之中,以鲜血滋养那些黑色的曼陀罗花,用以救沈恒的命。这三年来,沈恒便是一碗一碗地饮下以她的蓝金血脉灌溉出的花朵……一碗一碗地,喝下她的血。这是吸血鬼猎人联盟高层之间的肮脏秘密。没有人知道在吸血鬼猎人的狩猎史上曾经出现过这样一只美丽而高贵的吸血鬼,高贵到是蓝金血统的直系继承人。沈恒在这里,她也在这里。她为了他,葬身在这里,以血脉喂养他的生命。“活祭”会保持很久的生命意识,直到自己的身体都成为那些花朵的巢穴。所以映水死在三年后,死在沈恒抱着她的最后的一瞬间。这种死法的最恐怖之处,是在活祭品溶于空气的瞬间,灵魂也会随着一起,灰飞烟灭。阿零,你看。你看他们有多残忍。几十年后,当沈恒已经完全老去的时候,他这样对我说。以后,即使上天入地,我都再也无法遇见她了。她消失得那么彻底,让我连期盼来世都不能。所以,我不原谅。对于他们对我所做的一切的事情,我都不原谅。这一切,他们,都要以命偿还。……沈恒沉默半年以后,一天夜里,我突然听到沙哑的歌声。打开沈恒房间的门,发现他不在里面。找到他的时候,我看到浑身缠满绷带的沈恒正躺在黑色的曼陀罗花田里映水消失的地方,安静地唱歌。“Waiting in the weeds”。他一遍又一遍地唱,眼泪留下来,滋润了整晚的月光。再后来,在一个晴朗的黄昏,沈恒突然说话了。他转过头,对殷潜说——我要报仇。对所有害死了映水的吸血鬼猎人,对全世界的吸血鬼猎人。我要报仇。我要吸血鬼猎人全族,死无葬身之地。
                      


                      52楼2012-08-28 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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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 司徒我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讪讪地郁闷。水墨画居然是吸血鬼正规军的最高元帅。原来我竟然那么不值得信任,他明明对我了如指掌,却什么都没有对我说过。虽然明明知道这是机密不可言说,但是我却依然任性地责怪着水墨画。而且,水墨画居然拒绝了殷潜的请求,这让我十分恼火。之前,我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却始终想不起来,那天看到潘域,才突然想起——是那些六芒星。我第一次看到潘域杀人,那人的脖子上便留下了一颗六芒星。后来我亲眼看到一个吸血鬼猎人死在我面前,他的脖子上竟然也有六芒星。六芒星是潘域的家族纹章,据他说,他每杀一只吸血鬼,便会刻下一颗六芒星,但潘域却没有伤害过任何吸血鬼猎人,那为什么死亡的吸血鬼猎人的身上会雕刻有六芒星纹章?而后我又问过殷焰,他对我说并不是每个被杀死的吸血鬼猎人身上都有六芒星纹章,基本上,也只有死在长沙的吸血鬼猎人身上偶尔会出现那个纹章。他们虽有追查,但是却发现这些人之间并无联系,只能作罢。这已经足以这是你改名这次吸血鬼猎人的被杀事件根本就是与我们部族的军事演习有着莫大的关系啊!再加上都有那个DV为证了,为啥就不能暂停两天查清楚啊?水墨画忒缺德,见死不救,缺德!我暗暗地骂,气得要死,所以这几天一直赖在阮靥身边,不肯见水墨画。就让他当他的鬼元帅去好了,哼!“你别怪元帅。”阮靥坐在我旁边,嘴里叼着烟,也在发呆,连声音都轻了一些。“他那么大个官儿,知道的秘密太多了,总不能什么都告诉你。那天我来找你时碰见他,还真被吓着了。听说他在人间有任务,所以才去守桂林,说他是桂林的亲王,也没骗你什么。”我撇撇嘴,没说话。其实这些我都知道,这可是只要想到水墨画这家伙有那么多的事情我都不晓得,心里就有一阵说不上来的苦闷。阮靥靠着墙壁坐着,烟也不点,就这么叼着:“蚀颅,你要好好待他。”我愣了一下,惊诧于阮靥这个托孤一样的口吻。阮靥大概是猜到了我的想法,但是她难得的没鄙视我,就只拍了拍我的头,“很多年前,我曾经和苏丹青一起奉命陪元帅大人西征,平叛北欧。那时候赶上大雪封山,我们的军队困乏至极,而叛军斗志高昂,若在缠斗下去,必然两败俱伤,我们都没有法子。元帅大人却突然放出话去说他的血是世间至补,饮下则可以获得黑金贵族的绝对力量。然后他下结界封住我们所有人,禁止我们出营,接着便独自一人走出驻扎地,佯装被俘。那时候叛军队伍的干部们很是兴奋,将他绑在石柱上,放了七天七夜的血以供他们饮用。元帅大人一直撑到第八天,直到叛军的最后一名干部也饮下了他的血。”“他,他要干嘛?”我听得揪心,抓着阮靥问。“所谓黑金贵族,便是墨血一脉,其珍贵所在,是有缘由的。”阮靥低下头。“蚀颅,你见过元帅大人的兵刃吗?那传说中的‘无刃之剑’,你可知它为何叫‘无刃’?”我摇头,惶然。“因为那剑并不是真正的‘剑’,而是元帅大人的血。元帅大人的血,便是兵器。成型则凝以剑刃,不成型则绕于周身,那便是墨血的可怕,也是黑金血统的尊贵之处。所以,那些叛军饮下的,便是元帅大人的剑。”阮靥把烟扔了,继续说道。“等到我和苏丹青率众赶到的时候,叛军已然溃不成军,因为他们所有的干部都被利刃刺入心肺而死。而元帅大人站在那堆尸体的中央,没有丢失任何一滴血液。我当时看见他的时候,天上正下着大雪,他从地上拾起自己的黑色手套,身上的军装干净整洁,一尘不染。”我愕然,那样的水墨画,我完全无法想象。“元帅大人之隐忍,从不与人言说。他宁愿一人背下所有杀戮,都不忍自己的一个部下受伤,只独自背下‘嗜杀’之名。于是‘墨血地狱’的称谓便紧随而来。元帅大人这一生,鲜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和想要得到的东西。而这样的他,却在你的面前用尽心思,蚀颅,你可知你有多幸运。”说完,阮靥也不看我的反应,起身便走。“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元帅大人在琴房。”我呆了一下,然后头脑便一片空白。水墨画,水墨画。水墨画。这个时候,我的脑袋里满满的都是这个名字。几乎是没有意识的,我冲到了琴房门口,但站在琴房的门口,我却呆住了。……琴房的钢琴前,意外地坐了一个长发男子。黑红双色的豪华军装,繁复镂空的权杖放在一旁,他双手按在琴键上,墨色的发丝柔然地拂过那双淡入烟墨的眸子。她在唱歌。居然,是在梦一般美妙的钢琴曲中唱着一首至哀伤的歌。“Waiting In The Weeds”。然而,这歌声与我以往听过的任何一次都不同。如果说苏丹青已经可以将这首歌演绎得如同天籁,以至于让我难过伤心,那么他的歌声便已冲破极致,以至让天下人都在这歌声中迷乱,悲恸,伤心入骨。我的眼泪决堤一般的流下。这是一个全天下都梦寐以求的男人,但是他却站在我的身侧,唱出这首歌。我感觉自己就站在他的掌心里,那些悲伤和难过一寸一寸顺着血脉流淌过来,温润了我脚下的土地,也灌溉了我心上的贫瘠。我视野里一片模糊,只毫不犹豫地扑过去,抱住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又哭了?”钢琴声倏地停止,水墨画回头拥住我,声音淡淡的,然后抱我在钢琴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水墨画长发的样子……奶奶的,又是第一次!“你、你说,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我干脆耍起赖来。反正我不怕他,所以干脆就双手扯着他的衣领,把他拽到我的面前。“喂,蚀颅大人……这军装还是新的。”水墨画嘴上无奈,表情却依然恬淡如初,看不出是什么心情。然后,我才发现我俩此刻的姿势有多暧昧——我坐在钢琴的琴盖上,双手扯着水墨画的衣领,而水墨画站在钢琴前,身体前倾,那张绝世美颜几乎就贴在我的鼻尖上。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挣扎着想要下去。但水墨画却不肯,他牢牢地逼着我,还特地腾出一只手来捏我的下巴,“乖,别动,让我好好看看。”“有……有什么好看的!要看不会自己照镜子啊,你比我好看多了!”我一紧张,稍一动作,脸颊便和水墨画的脸颊擦过,心也便跳得更厉害了!


                        53楼2012-08-28 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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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蝎靠在墙边,不动声色地看着手中那本黑色封皮的生死簿。司徒海鸥只是微微笑着,而司徒狼的职业性笑容则一向童叟无欺。“无论从哪个角度讲,我们都没有必要为了吸血鬼猎人的利益而调整自己的战略吧?更何况这次的灾难可是他们自己招来的,与我们无关,我们只要充当观众的角色就好。”“这是不是太不负责任?水墨画执起权杖。”我们与吸血鬼猎人和平共处已有百年,制衡基本达成,和平条约也已签订多年,现在多事,何苦?”“呵,听到这席话从吸血鬼正规军的最高元帅嘴里说出来,我的心情还真有点复杂。“司徒狼笑着扶了下额头。”吾等堂堂血族,需要对吸血鬼猎人负哪门子的责?要追究起来,也是恨不得他们死光了才对吧,不要制衡,而是吸血鬼称霸天下,岂不更好?”水墨画没有回答,我却急了,“那殷家呢?殷焰也是吸血鬼猎人,他不是一样要死?”“殷家没事,你不用紧张。”司徒狼怀中的小狼瞥了我一眼,随即转过了头,一脸的不屑。“所以你看,这不是毫无冲突吗?摒弃那些讨嫌的吸血鬼猎人而只留下我们想要的,这样的结果不是很好,你们又何必执着?”“可是,”我攥紧拳头,乔伊的笑容在我的心里猛地一抖,“就算吸血鬼猎人再怎么可恶,他们也是生灵,他们也有权利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说起来,人界本来就是属于他们的,我们才是侵略者!保卫家园,消灭侵略者,这不是每个族群都奉之为铁则的信仰吗?更何况他们还接受了我们,允许我们在人界自由地生存!对于以如此胸怀包容了我们存在的人类,我们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如果吸血鬼的尊严和荣耀指的就是仗着强大的能力去欺凌弱者的话,那我们还有什么脸面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或许是被我这番过激的言论震住,房间里的男人们许久都没说话。他们默默地看着我,目光中的含义非常复杂。后来一直到了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自己正沐浴在无上的幸福当中——被四个风格迥异的极品帅哥集体注视超过二十秒以上,并且让他们无话可说。司徒海鸥最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狼,”司徒海鸥拍了拍司徒狼的肩膀,“你们家可真有意思,居然养出了这种和平主义者。”“真败家。”蝎子斜了我一眼,丢出三个字。我语塞,回头看水墨画,发现他竟然笑了。军帽斜盖在脸上,嘴角弯起来,淡淡勾勒。然后伸手扯我坐在他的身旁,摆正军帽。“过去,我杀了不少人。人类也好,吸血鬼猎人也好,我从来都不考虑。”水墨画坐直身体,交叉十指,黑色的皮制手套泛着温柔的光泽。“但是现在,我愿意与这些异族和平共处。这不仅仅是出于个人原因,也是为了那些拥有许多人类朋友的吸血鬼们。医生,你难道不觉得吸血鬼是一个太过寂寞冰冷的种族吗?我们的心太过阴冷,所以寂寞就更加有机可乘。但是那些拥有着远不如我们绵长生命的人类们却偏偏愿意用他们短暂的生命去温暖我们的心。就算最后只能变成记忆,但如果要我选择,我会希望那些记忆能够多少有些温暖的颜色。”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司徒海鸥的眼睛里便蒙上了一层水雾。他走过来,单膝跪地,执起水墨画的手轻吻,眼泪滴到他纯黑的手套上,“吾将如您所愿。”迷茫中,我看到蝎子竟也弯起嘴角,而司徒狼则第一次收起了他标准式的商人笑容。他抬眼看我,唇边绽放出一个让时间为之倒流的弧度,“真是好孩子。”接着,我就觉得周围空气的密度骤然下降,恍惚间,眼前已是一片漆黑。


                          55楼2012-08-28 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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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 爱,还是不爱 长沙市吸血鬼管理总部。苏丹青坐在办公桌前。虽然被剥夺了指挥权,但那套红黑双色的军装却依然妥帖地穿在身上。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双手支在桌上,漆黑的双眸隐在帽檐的阴影之下,搁浅在交叉的十指中间。“舅舅。”卿尧从房间的内室中走出来,身上依然背着画架。阮靥坐在卿尧走出的那间内室里,隐隐间听着他们说话,但却不言语,表情复杂。“舅舅,”卿尧上前,看着依然一言不发的苏丹青,“我,长得像我的母亲吗?”内室中的阮靥心下一紧,仿佛听到苏丹青胸腔里血液涌动的声音。不久之后,她听到他的声音很平淡地响起。“不像。”苏丹青终于放下手,更改了他雕塑一样的姿势,看着卿尧。“只有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有一点她的影子。你大概像你的父亲。”“是吗?”卿尧低下头,沉思了一下。“那,我的母亲,她是个什么样的……”“卿尧!”阮靥终于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制止了卿尧的发问。阮靥的手在颤抖,眼泪几乎又要涌出来了。“卿尧……别问了!”苏映水对苏丹青有多重要,阮靥从来都知道。可映水却死了。若不是她同意了那场荒唐的逃婚,映水便不会死。是她让苏丹青和苏映水,永别了。苏丹青心里究竟有多痛,她想象不到。她只知道是自己害死了映水,同时也玷污了自己对苏丹青的爱恋。她已经回不去了。她不可能带着对映水和苏丹青的愧疚嫁给他,更何况,他也不稀罕。所以……放弃吧。她的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卿尧在苏丹青的教育下会得到更多,你只是个妨碍,是多余的。隔壁房间里,卿尧已经没有再说话了,苏丹青也是。阮靥的泪水潸潸而下,但她却捂住嘴制止了自己的哭声。即使身体在颤抖,她依然倔强地走到了窗边——外面,是人类的世界。只要她离开,一切的痛苦就都会在时间的挤压中慢慢沉淀掉。苏丹青会好的,卿尧也会好的,至于她……随便吧。她已经这么痛了,再痛一点也无所谓。只要她走得远远的,一切,就都会好了。“又想逃了吗?”就在阮靥的手已经搭上窗台,翻身一跃就可以出去的时候,苏丹青的声音陡然在她的身后响起。“这一次,你又想逃到哪里去?”苏丹青压抑着心底的愤怒,声音冰冷。看吧,她又想逃!所有人都对他说她爱他,所有人都说她迷恋他,但是她却总是想逃。逃离他的身边,逃离他的世界……他就那么不堪吗?为什么他总是留不住她?她不爱他。是的,她不爱他。他恨自己想要霸占住她的这种急迫的心情。所以……放手吗?阮靥的手开始用力,身体随之轻盈的一跃——她就要离开他了。永远的,离开他的世界。苏丹青安静地看着,然后闭上了眼睛。


                            56楼2012-08-28 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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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 秘密西双版纳原始森林公园里,殷姓的吸血鬼猎人们和三名来自长沙分部的吸血鬼猎人一起,正冒着暴雨,艰难而沉寂地跋涉着。殷老爷子走在队伍的最前端,一路都没有讲话。殷焰跟在他的旁边,几次想问,却都忍住了。与吸血鬼军方的谈判破裂之后,殷老爷子的气色就一直不好,他连续两个晚上都没有睡,就只是坐在湘江边发呆。吸血鬼猎人死亡的信息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而猎人联盟的国际总部已经与各分部完全断了联系,吸血鬼猎人联盟的行政及管理系统全部瘫痪。全世界的吸血鬼猎人都陷入了无边的绝望当中。而在吸血鬼猎人们的窗外,赤眼獠牙的吸血鬼们却正厮杀得起兴,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吸血鬼被杀掉,同样被杀掉的,还有正以同等比例诡异死去的吸血鬼猎人们。终于,殷老爷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让殷焰订了去西双版纳的机票。云南西双版纳,本是世界著名的旅游景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们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竟然在这灵秀的地脉上感到一阵莫名的狂躁。暴雨下了三天三夜,却依然不见歇止的迹象。他们在暴雨的第二天到达,虽想过避雨,但无奈雨越下越大,便只好冒雨前来。本来物贸丰产、遍地灵动的西双版纳,就仿佛正面临着什么灾难一般人心惶惶。即便下着如此大雨,这一路上,殷焰依然不断地看到各种各样的动物焦躁地奔跑嘶鸣,近乎逃亡一般地奔向森林深处。而到了森林深处,他甚至还看到了成群的老鼠从大道上横穿而过……这到底是怎么了?古人言,天有异色,人间必多变。多变,则多为祸端。这原始森林里,到底住了什么人?“焰,叫大家休息一下,你跟我过来。”原始森林的尽头已然不远,殷老爷子犹疑着放慢脚步,对殷焰开口。殷焰一听,便急忙吩咐大家停止前进原地休息,自己则跟着爷爷走到了一百米以外,避过了其他猎人的耳目。“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早就忍不住了的殷焰急急地追问。“为什么您要带我们来西双版纳?您是不是知道吸血鬼猎人死亡的真相?”“六十年前,吸血鬼猎人联盟国际总部曾经极力邀请‘云南药王’世家的一位继承人加入,成为吸血鬼猎人的专用药剂师。”犀利的雨水噼啪地敲打着翠绿的树叶,殷老爷子觉得胸口也被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地敲打着,硬生生的疼。“但因为那位继承人有一位吸血鬼恋人,便拒绝了猎人们的请求。吸血鬼猎人们恼羞成怒,于是设下圈套诱捕继承人的恋人,捕捉失败后,便利用职务之便将继承人软禁,然后以继承人的性命安全为威胁,骗取了他恋人的信任,最后使那只无辜的吸血鬼自断血脉深埋于继承人花园中的土地之下,成为药物中最无人性的‘活祭’……活祭者,不死,借以微弱的意识深埋于地下,见光则殒——不仅生命,成为‘活祭’之后,若殒,便会连灵魂都消亡掉。”“什么?”殷焰怒吼出来。“简直禽兽不如!他们怎么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这算哪门子的吸血鬼猎人?!”“是啊,禽兽不如。”殷老爷子满怀惭愧地垂下头,声音颤抖。“继承人每天都在苦苦等着他的恋人,越等就越伤心。可他不知道的是,他每天都在埋葬着她的土地上行走,每天都看着她的血滋润的花朵盛开,更曾一碗一碗地喝下她的血滋润而出的药材所熬出的药汁……太残忍……太残忍!”“您为什么不阻止?”殷焰羞愤得都快哭出来了,“您不是当时最出色的吸血鬼猎人吗?为什么眼看着这件事发生却不阻止?”“你以为我不想吗!”殷老爷子猛然回头,抓住自己孙子的衣领,眼睛里渗出充血一样的愤怒!“可我他妈的不知道啊!当年围捕那只吸血鬼的计划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我把她放了!他们又怎么会信任我?所以后面发生的那些肮脏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一直到三年之后,当我得知那个继承人大病赶去看望的时候,才知道一场大雨把那只吸血鬼深埋于地下的尸体给冲了出来……我羞愧极了,可是也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继承人崩溃,哭泣,尖叫,甚至自残……后来他终于不哭不叫了,却再也不说话了,一沉默,就是半年。而后过了很久的某一天,他突然对我说‘我要复仇’。”殷焰愣了一下,继而冷笑,“哼,这样的吸血鬼猎人本来就该死!”殷老爷子喃喃地叹道:“那家伙本就是‘云南药王’的继承人,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吸血鬼猎人们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当他决定要复仇的时候,出于对同类的愤怒和维护同类的可耻心情,我说要帮他,而我唯一的请求,是多给我一些时间,也尽量不让他们死得过于凄惨……那时候,他看了我很久,我觉得自己真可耻。正当我退缩了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竟然答应了。”“云南药王……复仇?”猛然间,殷焰想到了录像中的那个老人。“那个人!他在录像中说他曾经杀了一些人,但是还不够……他就是您口中的那个‘继承人’吗?”殷老爷子艰难地点头,“他所说的那些人,其实都不是死在他的报复之下,因为他遵守了跟我之间的约定,由我去替他复仇,利用我的地位和权利,把那些凶手逼入死地。”“但这需要很长的时间吧?”殷焰皱起眉来,冷笑。“你根本下不去手,只是找各种理由去为难他们。换句话说,你的复仇是没有意义的,就算你最后把他们逼死,在别人的眼中,也顶多算是争权夺利的牺牲品而已,完全达不到‘复仇’的效果。”“……是的。”殷老爷子长叹一声。“不管出发点如何,我最后都可耻地利用了他对我的信任,保住了那些凶手的性命。


                              57楼2012-08-28 1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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