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有何理由不信?”我极快的擦了把汗。
“理由?”他笑了两声,“为父不信你还需要理由?你也知道自己不善撒谎,你瞒得了谁也瞒不过你我,你说是不?”
我只得尴尬的笑笑:“知道瞒不住的。”
“老实说吧。”他转回桌后坐下,指着旁侧的一张凳子,“坐。”
我故作沉稳的坐下,掠过了许多重点,与最快的速度道出了实情。父亲却似乎并未认真听,他叩着桌案,半晌,冲门外命道:“沏两杯茶来。”茶端进来,他缓缓道:“喝吧。”茶水入口,十分苦涩,低劣的茶叶自然只能冲出这个味道,但也早喝习惯了。此刻我是没有丝毫品茶的心思,我琢磨不透他到底想说什么。
“爹请直说。”我放下茶盏。
“你都说明白了,留恋安逸,不思进取的东西,你是觉得这从军太苦,还是贪图小家之乐?”他语气带上呵责,反倒让我习惯不少,“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在下承认前几日的确贪图了享乐,淡忘了回营一事。”
“你居然还有脸说出口?”他一捶桌案,“你算是彻底丢了自己的脸面!忘记了你几年前雄心壮志地告诉了我什么了?忘记你说的誓死卫国、光复疆土了?还马革裹尸、永守边疆,我看你就是上阵后第一个逃兵!贪图享乐这四个字你居然也说得出口,说的还这么理直气壮?我看你是永远长不了记性!”
我咬牙,起身后退几步:“求您别将在下说得如此窝囊,我绝不是战场上的逃兵,这次只是一时不明事理,现在我知道自己做的不是,打骂我都不怕,但求爹爹罚过之后能原谅我这次过失。”
他叹气,扫了我一眼:“少来,这次的事我不计较,权且记下,以后再有过失,新帐旧账一起算。”
我沉默。
“好了,你说,那个叫羽瑶的孩子,现在就在营门外候着?”
“是。”我夺了他的话头,“能让她进来吗?”
“总要给她找个地方安顿,找个人把她带进来。”
“父亲,我想还是我亲自去妥当些,毕竟她近几日与我更为熟悉,羽瑶也从未见过这军中阵势,也怕……行吗?”突然感到说得有些过头,立马生硬的掐断了,改而去看父亲的脸色。
“行,你去也好。”让我放心的是,他并未问别的什么,但是我明白父亲肯定能听出点东西,我快步走了出去,才发觉身上汗透了一片,我连连告诫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对父亲撒谎了。
“谢谢了,元帅让她进去。”我向营口的士兵道。
“是吗?”士兵还多少有些迟疑。
“我胆子再大也不敢拿元帅的话开玩笑啊,我你还信不过?”
“啊,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他开开了门,“请吧。”
羽瑶快步跟上来,打量着四周,眼中是敬畏,亦或还有几分欣喜。
“岳云……”
我立马用眼神与手势阻止了她,羽瑶一愣,继而顺从的点了点头,一路上她没再发出任何声响。
“少官人,进吧。”把门的军士替我掀开帘帐。
我先进去了,却发现羽瑶却还在门外,我示意她可以进来。
“你便是我儿所说的巩羽瑶?”
她并未作出回答,只是有些胆怯地看着我,我冲她低声道:“问你话呢。”
父亲咳了一声,我立马住了口,场面一下子有些尴尬,他一挥手,让我出去。我施礼退下,用眼神告诉羽瑶:不用怕的。
我退出门外,却并没走远,晃悠着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你鬼鬼祟祟的在这儿干什么呢!”
“我什么都没干!”我干脆利落地转身,“张大哥近来安好?”
“好小子!”他用力地拍打着我的肩膀,“怎么这么久才回来,都商量着要给你追封个官衔了。”我撇了撇嘴:“提举,你一点也不悲伤,照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再拖几天才是?”
张宪想到什么,突然正色:“等等,高兴过头了点,走,去我营房里说话。”他不由分说的拉着我走开,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做解释。
“继续刚才的。不是我不在乎你,只是你父亲早说了准话。你那支哨队,回来了两个残兵,得到消息说队伍全队覆没的时候,他是沉默了数日,但后来他叫我去找他,告诉我覆没是不可能的,一定有人活着,而活着的人一定有你,”他止住话,观察了我一眼,“没错,我也很吃惊,当时军中都已经在流传那个勇冠三军的赢官人战死了,而你父亲哪儿来的这么大肯定?但他的语气是不置可否的,我们的话题压根不是你是否活着,而是你什么时候回来,会耽搁多少时日的行程。”
我自然开始反思,但最后得出的结论却让我打了哆嗦:“张大哥,你是说……不是吧?!”
“没错,”张宪一脸深意,“你这些天到底干什么去了,实话实说,还可能考虑对你采取宽大处理。”
“你,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啊,”我哭丧着脸,“根本是在耍我。”
“耍你?哼,要我说,你也不用这么恐慌,既然他什么都知道,想拿你杀一儆百你早就完了,念在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他难道真的怪你了吗?岳云你用脑子好好想想。”
我着实有些丧气,但还是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外头传来的号角声打断了这次谈话,张宪整装出门,明确留下句话:“不要在外头舒服惯了,记住你还是岳云,还是我手下的兵,从明天起,一切照常,明日大军休整,全军训练,不得延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