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可怜你,我只是在尽我的力量帮你。”凌律稳住他的手臂,郑重地反驳,“我坚持我认为值得坚持的原则,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海晨,你我都是成年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会对我自己负责,你只要对你自己负责就可以了。每个人都应该清楚如何让自己幸福。我尊重你的决定,正如我相信自己的选择一样,各自担负起自己的人生,共同找到各人幸福间的平衡点不就好了?
你在利用我,但我也在利用你补偿我的过错,这很公平。我对你的行为没有意见,你也没必要自我折磨。被利用就被利用,这没什么不对的。其实这些东西你心里一定早就清楚了,难道不是?”
你知道我的想法,正如我知道你的想法。
你选择视而不见,我选择观棋不语。
海晨无比严肃地望着一脸云淡风轻的凌律,死死地不挪动一寸视线。
良久,他一把将对方紧紧搂在怀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人也许很难知道自己究竟知道多少事,又不知道多少。
当你问出问题的时候,你是真的不知道答案吗?
“我知道你一定无法体会我的痛苦和挣扎,律。因为你觉得我的苦恼都其实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你不知道我在意的到底是什么,你肯定无法理解为什么我要绕这么多弯,非要把局面弄得这么僵。我承认我对你的想法很清楚,可是……可是……”海晨将凌律狠狠抱紧,“我也有我的原则,我也在做我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我爱你,律,我给你的是爱情,我明白这种感觉。爱情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但是当爱情到来的时候,每个人却都能清楚地意识到这是爱情!
我明白只要我退一步,不要将这分得这么清楚,不要去在意感情的种类,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可以比现在亲密得多!可是我不要这样!律,我决不松口,也不会退让,我爱你,是爱情没错!即使你不明白,即使我也可以装聋作哑,但我不会放弃,我决不放弃,我怎么能放弃!”
我宁愿站在爱情的悬崖边和你对峙,也决不贪图友情里的风平浪静!
海晨忽然送开凌律,揽紧他的头忘情地与他深吻。
凌律只是默然地承受着口腔内有些粗暴的索求和掠夺,微微皱眉。
疯狂而令人费解的感情。这就是爱情?
仿佛要把自己剥皮拆骨地完全占有,一种炽烈得仿若要将一切焚毁的欲望。
已经接近极限了。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可凌律却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局面逐渐失去控制。
吻得入迷的海晨却在一丝冰冷从凌律眼底闪过的刹那猛地将对方推开。
翻腾着激烈感情的视线随着紊乱的呼吸灼热地将凌律缠住,他拧紧了眉,却不得不承认海晨再次成功滑过底线。
狡猾的人。
总是在最后一刻放手,不让事态失控。就这样在无尽的拉锯战中消耗精力,等着对方在一个瞬间的失常中溃退。
凌律不在乎爱的种类,但他没办法不在乎爱的方式——因为这会直接影响到他的人生。
律,你知道吗,爱情的最大特点就是……它伴随着情欲。
凌律不会忘了海晨多年前说过的这句话,用低哑的嗓音在他耳边轻吐出的这句话。
生性淡然的凌律无法想象爱情和独占欲的关联,对爱情和情欲的关系也没有更深刻的体会和理解。也许海晨的话能够解释包括安娜在内的许许多多女人的主动,但凌律不认为自己对她们就抱有所谓爱情,同样也不能证明她们对自己的感情就是爱情。
“爱情会带来情欲”这个命题如果成立,那么便可以推出“没有情欲的就不是爱情”,却无法得到“带来情欲的就是爱情”这一结论。
但这又怎么样呢?重点不在于海晨对他怀有哪种情感,也不在于“情欲”一词的出现,而在于,由此而来的束缚感。
律,我经常在想,也许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爱情。比如说,独占欲太强的人,比如说,过于崇尚自由的人。——安娜曾这样对凌律说过,带着一丝飘缈的笑意。
凌律不会在意爱情与其他东西上关系,但他不会让这种感情给自己带来束缚。
海晨的某些自觉不自觉的行为总会带上些许强迫的意味——而这,被海晨命名为爱情的伴随行为。
凌律没有多少精力去判断这些话的正确性,他只不过是静静地看着朝边境屯兵的对手,防止他逾界偷袭,在真正动手之前包容忍耐。
“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这次先开口的却是凌律。
他一直在等待海晨自己解开心结,他只要从旁默默协助就可以了。可现在,事情却始终在僵持着,形如冷战。而他自己,也在这场战争中越来越感到迷惑。
这样的对峙有什么意义呢?到底问题在哪里?
海晨低下头,长长的留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慢慢平稳了心跳和呼吸,他微微抬眼看着凌律。隐去了刚才暴烈的情绪波动,这双玄黑色眼眸里升起了一种狂野的冷静。
凌律愣了愣,他看见,他在笑。
这样的姜海晨,已经久违了。
没有亲切的眼神,没有温暖的笑容,也没有玩世不恭的邪佞。只是冷酷地微扬唇角,带着凛冽的表情,和近乎残忍的讥讽。
在如往日一般一尘不染的明黑眼睛里,凌律却读出了对方的冰冷之下……凝固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