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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片大陆以北再向北，是渺无人烟、鸟兽不存、木叶不生的单色世界。
少年披着厚重的纯黑貂皮长袍在凌冽的风雪间缓慢行走，鼻息间呼出的薄雾在寒风中瞬间消散。他拉下包裹着面庞的围巾，望着那位于一片白芒间若隐若现的灰色烟雾，转头对着身后瘦弱摇晃的身影说。
“我们到了。”
他站在古朴的木门前跺了跺脚，粘在靴子上的小冰花落在地上斑驳渐起，长袍上厚厚的积雪在推开房门的瞬间随着屋内飘散而出的热浪化为顺着皮毛纹路流淌而下的清泉。身后摇摆不定的身形靠着墙壁坐在地上，哈了口热气在掌心来回揉搓。
少年推开房门，低头对着身边的人说：“进去吧，克希亚。”
克希亚双手捧着进门时旅店大妈端来的麦芽酒，小麦的淡雅清香与酒水入喉时那如潮汐般阵阵传来的暖人心肺驱散着身体的寒意。她转头看着坐在壁炉前沉默不语地盯着摇曳火光发着呆的泰瑞尔，那杯属于对方的麦芽酒荡着琥珀色的涟漪，在橘色的火光下生出属于黄昏的光。
麦芽酒在掌心摇晃，克希亚起身走到泰瑞尔身旁。
“这次一定，一定会见到哥哥的。”
泰瑞尔勉强牵起一丝笑意，揉着克希亚的头发，“但愿如此。”
克希亚低头扯着衣角，上好的魔法长袍生出无数道沟壑。她垂着眼眸望着地面摆动着的火光倒影，瞳孔不自觉地流露出忧愁。她把木质酒杯递给泰瑞尔，然后小抿一口说：“我们不是确认好多回了嘛，你在王城的佣兵工会也把那块记忆水晶看了好几遍。况且……那样的发色……恐怕也只有哥哥才有吧……”
“不用安慰我，克希亚。”泰瑞尔微笑着喝了一大口麦芽酒，“这种时候，我早就不抱什么太大的希望了。我们魔法学院毕业开始找他，也已经快要十年了吧。”
“还差一个半月。”
“啊，对。”泰瑞尔笑了笑，背靠在旅馆的桌角，指尖捏着酒杯的边沿来回摇晃，琥珀色的液体回荡出熟悉的面庞。与记忆中那个现在也已经成长为少年的人一样的赤色瞳孔骤然间黯淡无光，背后那条慢慢寻找的曲折道路回放着一幅幅画面，熟悉与陌生来回交缠呈现，泰瑞尔有些痛苦地闭上双眼。
“一个半月啊……克希亚。”
“嗯？”
“如果……如果这里出现的人不是你哥哥的话……”泰瑞尔顿了顿，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你就回家吧。”
“为什么？那你呢？”
“我？我不知道。”泰瑞尔仰着头，望着天花板说：“或许……我会留在这吧。”
“那怎么行！”克希亚身子坐直，双手抓着泰瑞尔的手臂皱着眉心，“这里气候那么极端，你一个人在这我怎么放心！”
“克希亚听话。”
“我不要！泰瑞尔！你说什么我也不会走的！”
“够了！”他猛地起身，用力甩去抓着自己的双手，眼眸微眯着流露怒意。“克希亚，我答应过你哥哥要照顾好你，也答应过他不欺负你凡事让着你，但是这次你必须听我的！”
“泰瑞尔你是个笨蛋！”克希亚用着全身力气怒吼着，浓密的睫毛上挂着零星珠光。她用力揉了揉微红的双眼，吸着鼻子说：“难道……难道……我在你心里脸一点点小小的位置都没有吗？你只知道找我哥哥！”
“克希亚！不要闹别扭！”
“我没有！”克希亚用力摇着头。
“听话，回去。”泰瑞尔无奈叹气，语调软了几分安慰着克希亚。“这里太危险了。”
“泰瑞尔，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从小到大你都没有注意过我，你眼里只有哥哥哥哥……我……我喜欢你很久了你知道吗？”
克希亚的一番话让泰瑞尔愣神了许久，曾经的幼童成长为如今的少女。
身姿曼妙举止优雅容貌姣好。
这是放在任何地方都能博得男子青睐于追求的。


伊恩接过花束坐在地上，一种颜色挑出两只编着花环。
克希亚在一旁看的双眼直闪星星，小嘴越张越大直到伊恩编好花环戴在她头上。粉色的公主裙配着五色斑斓好似皇冠一般的花环，少女心泛滥的克希亚牵起裙角原地起舞，夜莺般的铃音笑声围绕旋转。
泰瑞尔望着嘴角弯卷着明媚弧线的伊恩，自己也不自觉地跟着微笑。
克希亚转了好几圈，停下动作取下花环紧紧抱着。伊恩关切地问着妹妹是不是扭着脚了怎么停了下来。克希亚摇着头说，自己是怕转太快了花环上的花瓣都掉了这就不好看了。一旁的泰瑞尔笑出声来，拍着克希亚的肩膀说小事一桩，随后口中默念几句一个短暂的时间凝固术被加持在花环。
看着手中的花环不会再因为跑跳转动而凋零，克希亚咧着嘴笑着钻进漫过她头顶的风信子海洋。
伊恩微蹙眉头，扶着身子骤然晃动的泰瑞尔，让他靠着大树坐下。
“为什么？那是中级法术。”
“我想让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泰瑞尔笑了笑，说得轻描淡写。
伊恩看了他一眼，低头缓缓闭着双眼，掌心并拢贴着泰瑞尔的心脏念着恢复体力的咒语。柔和的淡绿色魔法元素缓缓凝聚渗透，补充着流逝的体力。
泰瑞尔感受着柔和的魔法元素包裹着自己，生命与生命的共鸣让躺在地上的花束中发出四色光芒。
他拨开风信子，被花枝裹得严严实实的发光体映入眼帘。
一株，四叶的三叶草。
泰瑞尔揉着伊恩的头发示意他停下，嘴角轻弯着微笑指着地面说：“你看。”
视线顺着泰瑞尔示意的方向，伊恩看见他手上捻着一株笼着淡绿色薄纱的植物随风摆动。柔和的光芒包裹着浓郁的大地之力，娇小的叶片上绘着一道道细小的白色花纹。常年空余时间就喜欢蹲在图书馆里的伊恩大脑飞速运转闪过无数种植物的详细资料，接着思考了会又多看了几眼，回头略带疑问地问：“三叶草？”
“嗯，而且是四叶的。”泰瑞尔点头，肯定地回答。
伊恩深吸口气，欣喜的情绪毫不掩饰地展露着，他难得的翘起嘴角笑着说：“妹妹这会是捡到宝了。”
“嗯，是啊。”泰瑞尔没好气地回着。
“怎么，生气了？”
“哼，好歹这株三叶草是我发现的。要不是我用了中级法术消耗体力，你也不会使用恢复术与它产生共鸣。你妹妹顶多就是采风信子的时候无心弄来的，发现它的功劳苦劳全在我身上啊，伊恩。”
泰瑞尔指尖绕着伊恩银色的发丝，时不时指腹轻触着细滑如丝的柔美面庞，带着痞子气味的唇角下撇出不满，眼光炙热看得伊恩微醺着脸颊侧向一边。
“大……大不了，我帮你抄一半的咒语。”
怀中的他如此可爱像跳入心口的兔子，泰瑞尔恢复笑颜伸出小拇指说：“那咱们拉钩。”
伊恩看着泰瑞尔笑得眯起双眼，像夏季正午的烈阳。手指微微弯曲又舒展，然后抬起又放下如此反复，牙齿轻咬着下唇，像是做了很大很大的一个决定。
小指触碰到对方的那一瞬，泰瑞尔突然睁开双眼让伊恩有些措手不及想要收回。
长久以来逃课躲避老师抓捕练就出的反应力在这一刻瞬间爆发，泰瑞尔顺着伊恩想要逃避的方向用力，紧紧勾着他的小指用力弯着。
“你答应我了，不许反悔。”
“我……我才不会。”伊恩一边说着一边又撇开头。
泰瑞尔扣着他的下颚让他直视着自己的双眼，鼻尖紧贴着，微笑着戏弄：“可你刚才分明想逃。”
“我没有！”
“那就是你害羞了。”泰瑞尔继续笑着做出结论。
“泰瑞尔！”
“好好好好，你没害羞没害羞。”泰瑞尔双手举起安抚着被自己‘不小心’触怒的小兽。
可惜伊恩并不买账，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双腿间传来的快齤感让伊恩拉回些许理智，他微张着小嘴喘着气息艰难地组织着语言。
“泰……泰……泰瑞尔……我……我们……我们还没……没成年……别……别这样……”
泰瑞尔邪魅地勾起嘴角，克制着欲望的低沉嗓音在耳畔响起。
“我十年前就成年了。”
“你……啊……你骗……你骗我……”
伊恩好看的眉毛纠结在一起，下身在泰瑞尔的手中起了异样的变化。难以抵抗的欢愉感冲击着脑海，伊恩的指甲深深嵌入泰瑞尔的肩膀，瘦弱的身子痛苦地扭动着。
屋外淡黄色的月光从窗外洒满屋内，泰瑞尔上身赤裸地撑着双手吻着伊恩因为情欲而变为粉红色的肌肤。床铺的四周弥漫着禁果的香味，伊恩就算有一肚子的火也在阵阵热浪中迷失了方向。
泰瑞尔温柔地吻着他的发丝，低声轻笑着安抚有些不愉快的爱人：“小笨蛋，我如果不骗你，怎么能跟你同一年级？”
“我……我不是……不是小笨蛋……”
伊恩微眯着双眼艰难地辩驳着，双眸笼罩水雾像小鹿那般惹人怜爱。
泰瑞尔紧紧抱着他，啃咬着耳畔的敏感，温柔地说着：“好好好，你不是。”
“混……混蛋……啊……泰……泰瑞尔……住……住手……啊……”
撑着伊恩分神的瞬间，泰瑞尔加快了上下移动的速度。伊恩身体下放不曾被人触碰过的地方在那双充满魔齤力的手中发出难以忍耐的酸胀，泰瑞尔的指尖轻抚着顶端最敏感的地方，伊恩的身子一震痉挛剧烈颤抖，乳白色的浓稠物喷射而出散发着腥香的味道。
第一次体验到高潮的伊恩累得全身酥软困意渐起，然而趴在自己身上的泰瑞尔却勾起一丝笑意。
眼神朦胧间他看到泰瑞尔将自己的双腿分开，火热坚硬的物体抵着他的脆弱的后齤庭。
泰瑞尔贴着伊恩的额头，视线充满着欲望：“小笨蛋，你舒服了，我还没呢。”
伊恩听到这句话瞬间瞪大了双眼，后齤庭外的坚硬体突然发力分出嫩肉埋入其中。撕裂身体的巨大痛楚让他的眼角流出泪花，想要痛骂泰瑞尔的双唇被肇事者温柔地吻着，所有的话语被吞噬殆尽。
巨大的火热停留在伊恩的身体中，泰瑞尔感觉到身下的人儿已经适应了自己，强忍着的欲望像火山爆发疯狂地律动着。
像海潮那样此起彼伏的快齤感让伊恩忍不住弓起身子迎合着对方的动作，出双手环着泰瑞尔的脖颈，紧贴着他的胸膛。伊恩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就像自己这样剧烈，一下一下却有着出奇的宁神作用。
适应了进出自己身子的物体，比刚才更强烈的热浪把所有的理智全部吞没。
快齤感取代了痛楚，伊恩微张着嘴发出让人愉悦的欢吟。
唇角的银丝在夜色下折射着光芒，像一曲在战场上谱写的歌谣给予泰瑞尔最大的鼓舞。
“伊恩，我爱你，好久好久了。”
“但是……妹……妹妹……”
“嘘，别说那些了好吗？明天，我就见不到你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你。”
泰瑞尔缓缓停下了动作，注视着伊恩的双眸流露出哀伤与不舍。
伊恩微笑着轻抚着他的脸颊，柔声说安抚着：“我会在这等你回来。”
“拉钩。”泰瑞尔单手撑着身子，另一只手小指弯曲着。
“好，拉钩。”伊恩牢牢地用小指圈着对方，弯着嘴角仰起头在泰瑞尔紧抿着的唇上落下一吻。
唇瓣地曲线相互贴合，周身像是环绕着温柔湿润的亚热带季风，把所有的呢喃低语融化其中。
那一团刚刚被浇熄的火焰再度燃起，接着风势化为燎原野火。
独属于伊恩的柔软像一柄无形的刀刃，狂风骤雨混着风卷云涌呼啸而来，欲望的龙卷风绞碎泰瑞尔仅存的那一丝理智。
他紧紧抱着伊恩，低吼一声，埋进银白如雪的发间贪婪地吮吸着这份很久很久再也闻不到的蛊惑香味。炙热的火源撩拨触觉，伊恩主动抬起双脚环着泰瑞尔精壮的腰间，身体下方那片早已融为一体在缓慢律动。
一声声喘息带出热潮，难以抗拒的舒适快齤感替代痛楚。
泰瑞尔吻着伊恩，轻如羽毛密如细雨。
少年青涩的回应撩起一场又一场难以浇熄的大火，大脑开始缺氧，遗落了思考的能力。
如果明天就是末日的终结；如果以后会成为两条再不相交的平行线；如果心里所有的如果成为现实……
那，请让他带着这份幸福，彻底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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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瑞尔压低身型，穿行于这片由单调的水元素凝聚的冰晶森林。
一袭深色装束与夜色融为一体，耳畔呼啸着比以往更刺骨的寒风，唇角微启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自然地学会了那个人的性格。
是漫无目的四处追寻的这十年？还是疗伤养病魂牵梦绕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那二十年？
他被誉为鬼才，记忆力绝佳过目不忘。
可惜现在，这曾经让他自豪得可以以此为理由戏弄伊恩的能力却变为难以驱散的诅咒。
床第之欢，誓约之言。
他记得太过清楚。
原以为自己早已被流逝的时光锤打出能抵御一切的心神，却不知这自以为强大的虚表在见到那张书写着熟悉自己的羊皮纸上彻底轰塌。
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克制力强行压制着血管的内喧嚣躁动，撑着笑颜陪了克希亚逛了整整三天。七十二小时的时光像渡过了漫长悠远的七百一十二个年岁，泰瑞尔在少女最喜欢的那份浓汤里洒下催眠的药粉。
他知道少女心仪自己……
如果没有见到那一头银发冷面，外冷内热的少年的话。
快速移动的身影被尖锐的冰晶棱角划裂出道道血痕，熟悉却又陌生的影子越过重重残影出现在视野。
银发少年单薄的身子披着有些破旧的披肩，布料垂地挂着鲜红如血的饰物。
“你来了。”
“是，我来杀你。”
“呵，杀我？泰瑞尔，你没有能力。”少年有些嘲弄地笑着，无需借用吟唱的他把玩着掌心凝聚的小花。
泰瑞尔双手环在胸前，全然无视着他的嘲笑。体内爆裂的魔法元素相互撞击，那张俊朗成熟的面庞左侧映出若隐若现的花纹。曾经呢喃低语的嗓音一字一顿，曾经柔情似水的容颜布满冰霜，“我会，在死之前杀了你。”
少年一身装束遮住了半面容颜，逆着月光侧立，泰瑞尔看不到他的表情。
小冰花在掌心碎裂成星光，少年转过身子面对他。秀气的眉心微动，遮挡着唇角的布料上透出浓雾。
“你……居然也移植了。”
“怎么，你怕了？”
“哼，我怕？”少年微垂双眸，望着雪地上对着月色移动而拉长的剪影。苍白的肌肤泛着淡蓝色的荧光，与他一样的赤色双瞳透着不屑，“我既然能重伤你一次，就能重伤你第二次。放弃吧，泰瑞尔。”
少年的昙花一现像夏日流火彗星闪过后寂静漆黑的天，不见五指的黑暗迅速蔓延，吞噬着单一色调的世界。泰瑞尔身体周围的魔法波动越发强烈，被牵扯到的时空扭曲成涟漪，胸前的坠饰相互撞击叮当作响，波浪起伏间折射出清冷的光芒。然而仅是在眨眼的瞬间，泰瑞尔感受到一阵难以抵御的寒意穿透骨髓。掌心凝聚的魔法能量骤然溃散，自己就像是提线木偶那样被坚如磐石的寒冰彻底封锁。
远方身形朦胧的少年垂在两侧的手泛着蓝光，赤色瞳孔上被笼罩了一层水雾。
“带着克希亚回去，别再来烦我。”
“我拒绝。”泰瑞尔残忍地笑着，尖锐的牙齿咬破唇角，鲜血顺着下巴的弧线滴落在坚冰上，沿着看不见的缝隙一丝丝渗透，“要我走？除非你杀了我。”
“泰瑞尔，你的执着真是可笑。”逐渐刮起的风吹开遮挡住表情的披肩，虚化的零星碎末融汇成尖锐的冒着寒气的利刃。少年口中呼出的气体早已失去多年前的温度，连着那颗在那片黑暗之地碎裂的心脏一起，成了早已被封印在流年的那朵丢了颜色的花。冰晶凝结成的长剑剑身绘着繁琐而又华丽的纹路，他将自己的魔齤力灌注其中，剑身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在少年的脸上倒映出一如既往的冷漠。
少年挥动手上的冰剑，与瘦弱身形毫不相符的巨大冲击力贯穿面前这块冻结住泰瑞尔的坚冰。四散的碎冰像夏季夜空燃尽生命绽放一瞬的焰火，华丽却又残忍。刃口触及到的摩擦感不似肌肤，常年独行练就出的反应力让他瞬间回身。冰剑涣散转化成巨大的冰墙抵挡住了来自面前的猛烈一击。


泰瑞尔身体悬在半空，雷电之力紧握在手中，将周围的夜空照亮如白昼。
“我说过，在带你回去之前我是不会死的，伊恩。”
话音刚落，伊恩的身影撕裂虚空出现在泰瑞尔面前，冷漠的容颜有了难以差距的怒意，冰剑再度凝聚贴着对方的身子凌冽的攻击。
“为什么要追来！为什么要用灵魂之火！”
泰瑞尔微笑着闪避对方的攻击，象征性的释放出冰属性的魔法球做着些微抵抗。曾经在首都魔法学院修行时练就的近身作战技能毫不逊色，从容不迫地应对着伊恩一次又一次的致命攻击。
“因为，我想用。”少年如夏日般耀眼地弯卷着弧线。
伊恩眉心间蕴藏的愤怒让他握着冰剑的手下意识地用力，苍白的肌肤上青筋渐起，像重叠起伏刻满春夏秋冬的山脉。从未如此厌恶那张笑得一贯清爽的容颜，恨不得召唤出世间最严寒的转化为自己能用的所有武器去斩裂那份曾经最美好的回忆。
来自远方极寒之地的冰晶，蕴藏着世界上最冷冽的能力。
从心脏碎裂换上替代品苏醒的那一瞬，迎接自己的是夹着白雪凝结成的冰刀的寒风。
零下数百度的严寒让他逐渐遗忘了所有情感。
没有人可以毁坏掉从极寒之地修行过的法师们的冰晶，自始至终，从未出现。
然而，除去某些，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者说，是不属于这个空间的东西。
比如说——
灵魂燃烧后的火焰。
血液维持肉体，灵魂构筑生命。
传闻强大至极潜心研修魔法极致的人会将灵魂分离封存到安全的地方，以此在肉体殒灭后以另一种形态重生。
伊恩一直都认为泰瑞尔是数千年甚至数万年难得一见的，那种只为魔法而生的鬼才。
却是不知，他已经掌握了操控自己灵魂的能力。
“泰瑞尔！你疯了！”
咬牙切齿地话语夹着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伊恩紧抿着双唇想要击垮面前的敌人。
泰瑞尔从容地闪躲着，在雪地上踩出优雅的步子。然后趁着对方片刻间的分神一把抓住紧握着冰剑的手，说：“跟我回去。”
伊恩用力想要挣脱，却被对方借着巧劲把自己的手反到身后。他背对着泰瑞尔，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无论再怎么样也使不出力气。身后少年下巴抵着自己的头顶，那像梦魇一样时刻缠绕着的温柔悠然响起。
“伊恩，跟我回家。”
被禁锢的少年沉默着望着地面，停止了魔齤力输送的冰剑化为万千世界中的零星一点。紧绷着的身子也逐渐柔软，然后……他突然笑了起来。
洁白的雪地上骤然开出一朵朵凄厉的小花，伊恩的肩膀剧烈起伏着。
那种毫无节奏感的幅度让泰瑞尔的心悬了起来，他伸出手本能地擦拭着对方的嘴角——
一抹刺眼的嫣红。
他把少年的身子反过来面对着自己，没了禁锢的瘦弱身躯痛苦地弓着。纤细苍白的手紧紧捂着嘴巴，指缝流淌而过的深红色如此刺眼。
伊恩一边咳嗽着一边跪倒在地上，另一只手紧抓着心口。
泰瑞尔顿时不知所措起来，蹲下身子让伊恩靠在自己身上。
“伊恩，你……”
“泰瑞尔……咳咳……你走……”
“告诉我你这几年到底怎么了！”泰瑞尔愤怒地咆哮着，抓着伊恩肩膀的手不自觉用力起来。
伊恩用沾着鲜血的手想要推开他，随着咳嗽而流逝的体力却让他力不从心。心口此时传来的一阵疼痛感几乎晕厥，秀气的眉毛紧扭在一起。呕吐感夹着疼痛，伊恩的咳嗽越发剧烈起来，捂着嘴唇的指缝间迸出些许块状，泰瑞尔认出那是内脏残片。
他在用尽力气昏厥前双手推着对方的身体大声吼着：
“走啊！”
“伊恩！”
“伊恩！”
“伊恩！！！”


…………
…………
泰瑞尔锤着酸疼腰，看着好不容易被自己哄睡的克希亚发愁。
自己根本就对她没有半点意思，必须要找个时间去说清楚免得少女心碎裂了一发不可收拾。
他喝着从首都带回来的好酒，独自坐在屋外院子内的椅子上发着呆。
伊恩已经整整一周没有回来，他知道山路极为难走，在遇到大雾甚至雨天的时候更加无法前进。然而他更是知道，以伊恩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做无准备的事情，况且，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妹妹。
他不在的这一周，泰瑞尔只好硬着头皮扛起他的重担。泰瑞尔凭借着自己强大的魔齤力感知到克希亚病灶的所在，丰富的魔法知识告诉他其实这病一点都不难治。
也不知道克希亚小时候碰了什么，让她的腿上有个潜伏期极其久的诅咒。
泰瑞尔怕强行驱散掉会伤害克希亚，于是思索了一晚决定慢慢来。
克希亚病了半年，成了弱不禁风骨瘦如柴的样子。泰瑞尔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调理她的身子，让她恢复以前活蹦乱跳的状态。克希亚见泰瑞尔对自己如此关心，少女心泛滥的跟那啥一样。双眼小花飞舞，一眨一眨的闪得泰瑞尔头晕目眩。
他根本就不想刷克希亚的好感度，更是恨不得避而远之。然而此刻少女大病未愈伊恩不知所踪，这条看似能迅速抵达旅程终点完成任务的攻略线却是越发曲折。
葡萄美酒没喝去大半，泰瑞尔打着酒嗝眯眼望着自己在首都奢望已久的星空。
明亮闪烁的繁星像极了伊恩漂亮通透的眼瞳，夜空中划过鲜有的赤色流星，拖着纤长的尾羽在空中划出一道轨迹。
泰瑞尔摇晃着酒杯，眉心不自觉皱起。他惦记着伊恩的安慰，却又认为方圆百里没有足以威胁到他的魔物，再加上克希亚的病情正在好转，每天一次的治疗也不能断掉。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纠结烦躁一直困扰着他，一头好看的黑发被他挠成了鸡窝，仰头喝掉杯中的美酒重重地叹了口气。
…………
…………
伊恩用尽全身力气吞了口夹杂着血腥味的唾液，额角留下的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
口中柔软的异物碎成粉末，胸腔刚在遭受的剧烈撞击击碎了他的心肺，施展魔法的右手早像折断的枝叶那样垂在身旁。伊恩大口大口艰难地喘着气，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生命踩着死亡的倒计时，绝望地仰着头望着上方看不到光线的黑洞。
他咬着牙挪了挪被魔物的触须碾碎的双腿，钻心的疼痛让他原本秀气的面庞彻底扭曲。
伊恩背靠在冰冷光滑苔藓密布的石壁上，尚且能动的左手擦拭去嘴角流下的血迹。苍白的面庞被沾染着的淤泥衬托的更加毫无血色。
隐藏于黑暗中的魔物毫不费力地玩弄着他，自己那些引以为傲的魔法在强大至极的实力面前都成了夏日祭里的一场绚烂而短暂的焰火。
当初那道缠在自己腿上的黑烟在须臾间化为实体将他拉入冥河的边缘，一切都是如此突然，快到就连思考都成了奢望。
伊恩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从高处坠落后身体的疼痛。
庆幸身上还有那株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生命气息的三叶草，坠落时肌肤在石壁摩擦出的伤痕被迅速治愈。伊恩扶着冰冷的墙壁起身，他用了个照明魔法环视四周。阴冷潮湿的洞底散发着一股恶臭，窸窸窣窣地剐蹭声从面前漆黑的洞口传来，本能的恐惧感让他压抑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独自在家的克希亚一定着急坏了。泰瑞尔也不知道是否会按时归来，自己又能否……活着出去。
或许是感觉到了伊恩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绝望，那根将自己拉入深渊的肮脏触须瞬间袭来。
伊恩的反应力被提升到了极致，防御魔法脱口而出。
触须猛烈击打着看不见的空气墙，伊恩皱着眉心艰难地抵御着。他压榨着自己的魔齤力去加固摇摇欲坠的空气墙，然而在实力的差距下那面墙壁在摇晃了几下后便瞬间碎裂。


魔法的反噬让他忍不住吐了口鲜血，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快要晕厥。
前方黑洞内传出一声刺耳的咆哮，夹着精神攻击让伊恩受伤的身子雪上加霜。
数道深紫色冒着烟雾的光从里面袭来，超越光芒的速度让他来不及躲闪。瘦弱的身体被这道猛烈的攻击掀到半空，触须紧随其后重重地抽打在身上。失去抵抗能力的伊恩背装在粗糙的石壁上，胸腔的肋骨被震断数根。
尖锐的骨刺扎进脆弱的肺部，短暂的窒息感让伊恩弓起身子。
他被这一下攻击掀的太高，坠落的时候位于最下方的右手被彻底压断。碎裂的白骨刺破肌肤裸露在外，鲜血混着溅在身上的泥土顺流而下，潮湿的泥地上开出哭泣的彼岸花。除了大脑还可以思索，除了鼻腔还能够呼吸，伊恩感觉到自己的四肢已经没了力气。
魔物的触须停留在头顶上方，腥臭刺鼻的液体从密布在触须上的缝隙里流出，滴落在地面上冒着白烟咕咚作响。
几乎失去抵抗能力的伊恩就这么躺在墙角任由触须戳着身上最疼痛的地方，断裂的肋骨已经将肺部彻底贯穿。曾经如此喜爱的三色草却在此刻成了梦魇，三叶草浓郁的生命力量与死神的镰刀打着拉锯战。伊恩恨不得自己就这样被玩弄致死支离破碎永远也不要醒来，但是家里还有个妹妹，远方还有个少年，一些不得不去达成的约定让他在生与死的交界线来回翻滚痛苦不堪。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是绝对的绝望。
那株维持着伊恩生命线的三叶草逐渐黯淡下来，淡绿色的荧光被黑暗吞噬直到彻底散去化为万千世界最平凡的一物。
伊恩握着三叶草苦笑，他曾嘲笑泰瑞尔是个不守时的人，然而现在，这个人却成了自己。
咽喉涌起的呕吐感让他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混着内脏的碎片散落在地上像一朵朵凄美妖艳的小红花。他似乎已经见到了有一把漆黑的镰刀悬在头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洞里折射出死亡的华光。
那个玩弄自己许久的触须似乎厌倦了，急速后撤隐在一片墨色之中。
伊恩自言自语地说了些什么，然后仰头再忘了一眼顶空，闭上了双眼。
【再见了，泰瑞尔。】
【再见了，克希亚。】
脆弱的身躯像提线木偶那样被钉在石壁上，湿漉漉的肮脏触须贯穿了瘦弱苍白的躯体。
少年保持着最后一个微笑，仰面朝天，鲜血顺着嘴角一滴一滴。
紧握着三叶草的左手手指一根根松开，如此不情愿的，却又不得不放开了那株陪伴自己多年的礼物。
三叶草坠落在地上，在寂静到极致的深洞内发出清脆的响声。
莹莹绿光一点点恢复。
一株植物有了生机，一个少年忘了哭泣。
如果，如果还有轮回的话。
少年或许，会记得对他微笑。
不，是一定。
如果，真的会有轮回的话。

林间的人发出一身低沉地咒骂，射出的冰锥快如流星般在泰瑞尔的左腿上撕裂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前行的步伐被扼止，泰瑞尔身形狼狈地跪地上，一头乌黑的发丝混着伤口喷溅而出的血沫紧紧贴在脸上。泰瑞尔清楚的知道，若非身处于林间的人是故意射偏了冰锥的话，自己是绝对躲不掉如此迅捷凌冽的一击。
泰瑞尔用魔法止住腿部流淌着的鲜血，深邃的双瞳像猎豹那样紧紧盯着远方。
“我不管你是谁，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你如果有本事也可以把我这条命拿走。但是……”泰瑞尔站起身，赤色瞳孔在夜空中接着魔法的力量散发着如星辰般细碎的白光。掌心凝聚着最具破坏力的雷电元素，闪烁着耀眼如白昼的光环绕在身旁。敏锐的听觉捕捉到林间对方的动向，仅是眨眼地瞬间那团肉眼可见其强大破坏力的雷电之力便将面前的这片森林变为废墟。
草木的碎屑在空中翻飞成雾，泰瑞尔紧抿着双唇看着隐在纱衣后面的，那个不停飘动着的剪影。
他给自己加持了数道防御魔法后缓缓开口：“别给我装神弄鬼。”
微风从下往上驱散着浓雾，那个站在他对面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拿着一支通体晶莹泛着蓝光的长枪。
熟悉的羊皮靴映入眼帘，泰瑞尔不由得皱起眉心努力抵御着心头涌起的不安。
不，绝对不会。
泰瑞尔自顾自摇着头，低声默念着自我催眠的咒语。
即便他知道单凭一双熟悉的靴子是无法判定对方是否是自己所要寻找的人，泰瑞尔也希望面前的身影会是那个在远古老图鉴里出见过的怨灵。
然而可惜脆弱的希望被某个东西斩裂的一干二净，切口光滑明镜得晃人双眼。
那双有些破旧的羊皮靴上，有个丑陋而拙劣的补丁。
泰瑞尔记得，这个……是自己缝上去的。
他的双眸紧盯着地面，全然忘记了身旁的浓雾早已散开。
面前的身影是个眉清目秀面无表情的少年，手持水湖蓝色的透明长枪。双眸深处像是冬季不再添加柴火的壁炉，闪动着微弱的火光，一点一点，被严寒吞噬。
“你。回去。”
声音是如此柔美音节却是如此单调，少年冷眸看着伫立在对面的人，略带紫色的双唇不断重复着驱赶的话语。
泰瑞尔紧紧闭着眼又瞬间张开。
他终于接受了。
眼前的画面不是幻觉，而是如此残酷的，残酷到足以击溃他的现实。
“伊恩……”
面前的少年让他觉得太过陌生，伊恩以前虽然也少有表情，但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彻底遗忘了表情。泰瑞尔的手伸出又收回，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方式去接近他。方才射出的冰锥的意义是如此明显，伊恩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
泰瑞尔的眼眸里遮掩不住哀伤，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唇角颤抖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他能感觉到自己此刻能朝着他走去是要用多大的勇气。
泰瑞尔摇着头，他想摇去这一幕让他撕心裂肺的画面。
“不……骗人的吧……你不可能……不可能忘记我！”
失去情感与记忆的伊恩没有看他，而是低头抚摸着自己的冰枪如痴如醉。
“我的冰在说，它想喝血。你给我，好不好？”
泰瑞尔苦笑着，苦笑着看着像小孩子祈求着自己的伊恩，尝试着询问：“跟我回家，好不好？”
“家？”伊恩抬头看着他，与泰瑞尔一模一样的瞳孔失去了焦距。他歪着头想了会，又抬头看了看星空，最后突然微笑：“我没有家。不过我知道……你如果再不走，我就要，杀了你。”
“是吗？”泰瑞尔收起哀伤，他深吸口气望着伊恩，一字一顿话语坚定。“既然这样，我就打到你想起我是谁，再把你带回去。”
“呵。”伊恩冷笑着挥动着冰枪直指泰瑞尔，他翘着嘴角不屑地说：“你打不过我。”
“我不信。”鬼才之名不是摆设之物，泰瑞尔知道他和伊恩之间的实力差距会有多大。再加上自己经历过的那些高强度的战斗训练，和长期安逸在这个村子的伊恩比起来，优势简直是大如星辰间的距离。


魔法师的战斗从来都不需要所谓的礼仪。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泰瑞尔刚释放出防御魔法，与自己数十米的伊恩便化作一道闪电突进到自己身旁。长枪枪身被凝结成冰的水元素环绕着，枪刃如风击溃泰瑞尔身上的防护罩，魔法碎裂成星光倒映在泰瑞尔放大的瞳孔中。
这不可能！
泰瑞尔对自己的防御魔法有着足够的自信，哪怕是大陆最恐怖的生物巨龙的全力一击也仅仅只会将防护罩震裂。
他从伊恩从容的表情上可以判定，这绝对是比吃饭睡觉还要轻松的一次攻击。
泰瑞尔不再轻敌，虽然他知道伊恩到底是因为什么失去记忆的，敏锐的观察力与分析力告诉他，伊恩的所有改变绝对与他莫名强大的能力有关。
泰瑞尔由攻转守，他不愿伤到自己心爱的人。哪怕是那支冰枪像是长了眼睛那样次次朝着自己的心脏击来，泰瑞尔依旧从容地靠着优秀的体能反应闪避着对方的攻击。强大的魔法亲和力在这一刻起了作用，泰瑞尔将自己的魔齤力散在周围的空气中，他能感觉到伊恩在不断汲取着空气中的水元素，能感觉到自己那一缕亲和力极强的魔齤力正被伊恩吸收。
原以为自己可以寻找到伊恩转变的原因，然而就在他快要接近那个答案的时候。
伊恩体内的魔齤力迅速组建成一道坚强的防御壁垒，能力提升带来的各方面的急剧成长感受到了体内的异样，被替换的心脏在体内闪烁着光将那道不属于自己的魔齤力排出体外。
从未感受到魔法反噬的泰瑞尔吐了口鲜血，自己引以为傲的亲和力在少年面前成了可笑至极的小丑。
伊恩的双眸不再涣散，他紧盯着泰瑞尔。
空气在那双破旧的羊皮靴周围凝结成霜，水湖蓝代替赤红布满双眸。粉色的唇瓣彻底被暗紫取代，就连那头白如羽翼的发丝尾部也沾染上了几缕幽蓝。
长枪散发着寒气，伊恩的衣服无风自动。
“蝼蚁。”
话音刚落。
伊恩手中的冰枪瞬间扩大碎裂成成百上千根冰锥，细密如雨丝般的猛烈攻击乱了泰瑞尔的阵脚。
少年释放出强大的精神力抑制着泰瑞尔的魔齤力，实力被削弱一半的泰瑞尔只能释放着防御咒语抵御伊恩的攻击。
无奈伊恩的精神力似乎强大到了无穷无尽的地步，泰瑞尔抵御得渐渐有些吃力。
身上衣物生出许许多多新的伤口，冰锥擦破肌肤的瞬间散发的寒意将伤口冻结成翻卷绽放的花。
“再不走，我便杀了你。”
“你下得了手你就杀，不带你回去我绝不走。”
泰瑞尔吐了口夹着鲜血的唾沫，他强行压榨着自己的精神力试图突破伊恩的抑制。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伊恩立马反击，比刚才更强大的力量瞬间压来，精神力被击碎的反噬让泰瑞尔的脑袋疼得快要裂开。他咬破嘴唇试图让自己清醒，须臾间的喘息让他再度释放出了自己最强的防御魔法。
“怎么样，你杀不了我。”泰瑞尔挑衅着说。
他在赌。
他赌自己在伊恩的心里还会残留着些许位置，他赌这一切只不过是尚未睡醒时的胡乱作为。
不过可惜的是，泰瑞尔不是赌徒，从来都不是。
所以在他发现伊恩的眼眸被妖媚的深蓝彻底取代的时候……
很不辛。
他知道自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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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这个……
让他一想起来，身体就止不住颤抖的梦。
严冬深夜，他睡不着觉。
伊恩躺在身旁像孩子那样弓着身子熟睡着，侧面的容颜线条柔美得不似冬季。
泰瑞尔把被子往上拉了点，将伊恩整个人包裹在温暖的羽被中，他躬下身子亲吻着少年的额角，凝视了片刻，翻身起床。
极北之地的夜晚是暴风雪交织的一幅画。
泰瑞尔顺手取下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披在身上，坐在堆积着厚厚白雪的窗户旁。
搜寻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是莫名的让泰瑞尔忘记了出生地夏季时的繁花似锦。
首都学院毕业后每年一次的毕业聚会他已经旷了整整三十次，按着学院的习俗，自己如果有胆子再出现的话，送上门的不是几句好久不见的祝福，而是三十桶被冠以第一烈酒称号的黑麦酒。
三十年的时光有很多事情在变，也有很多事情没有变。
比如说故乡的鸟语花香山清水秀，比如说首都的喧闹繁华奢靡堕落。
泰瑞尔不知道这一次自己找回的是不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真正正的伊恩，如果放在以前，他会毫无理由的去选择相信。
然而现在……
在他经历过那两件事之后，他对这个世界的很多认识都发生了改变。
房间内的壁炉晃动着微弱的火苗，泰瑞尔坐在躺椅上望着窗外打了个响指又让炉火再度旺盛。
他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封用蜡封号的盖着印章的信，印章是橄榄枝与匕齤首相交的图案，而泰瑞尔私底下的另一个身份，则是这个没有名字的组织里的一员。
【杀戮与和平，黑夜与白昼。】
这是刻在那个图案下面的一行小字，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意义的字。
泰瑞尔在身体周围放了个结界，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杆烟枪。三十年的时光让泰瑞尔在不知不觉中养出了两个在伊恩眼里看来算是坏毛病——抽烟与嗜酒。他喜欢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叼着烟杆，在烟斗里塞上产自南海岛国最上乘的金丝烟叶坐在阳台或者窗户旁，处在烟雾缭绕中。
泰瑞尔随手一摸，从木桌上摸来把拆信刀沿着封蜡的边沿一点点将它完好无缺的挑了下来。
他很讨厌组织里定下的这个规定，每次拆信都要弄得跟是在倒腾一件精美的工艺品那样小心翼翼。美名其曰说是算个领取任务的凭证，其实说白了就是组织高层想要节省日常运作的开支。
这是个很怪的地方，位于黑道与白道之间。
组织有权有势又有钱，官齤匪两道都不敢触碰着这片被视为禁区的地方。
其实早在百年前，组织还只是个比佣兵工会高级了那么一点点的存在。
唯一不同的是——
佣兵工会就好比是菜市场，任务品种齐全任君挑选，价格公道现买现卖。组织则像是个处在深闺大院里的小姐，除非任务内容与报酬可以打动里面任何一个人，否则组织的专属联络人绝不出现哪怕你出钱再高他们也会将你视若无物。
组织很高傲，因为它有高傲的资本。
许多许多年前，国家的某位将军大概是为了给生活奢靡的贵族们增添一笔额外财富于是打起了洗劫组织的念头。
那次洗劫的结果被记录在安全权限最高的档案室里。
文件上厚厚的一层尘埃静静沉睡着。
【五千铁骑，殒命。】
那是场其实应该算得上是很平静的战役。
帝国五千精锐重骑兵在踏入组织盘踞的那个山谷的瞬间便没了任何消息，派去的探子也无功而返。就在大家以为这件事情黄了的时候，却在一周后的官员例行会议上传来了组织要送贡品的消息。
帝国大佬们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是平静如水指挥着来报人员让他去处理。
传令官屁颠屁颠地去了城门口，见着五辆马车上盖着亚麻布堆积成山的东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组织派来的名为使节的家伙一袭白衣面容儒雅手指白净指节分明面带微笑，他没有说话，只是单手牵着身旁盖在马车上的亚麻布微笑，用力扯下后才缓缓开口。


“有劳了。”
传令官此时还笑呵呵地搓着手准备说好，就在他抬头看到了马车上的东西后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张着嘴发不出声只是不停颤抖。
马车上头颅堆积如山，却是诡异地一个个都清洗得干干净净。
那次事件的经过就刻在山谷入口的石碑上。
没有华丽辞藻修饰的语句扮演者山谷守卫者的角色，安安静静地矗立在那，不怒而威。
泰瑞尔吸了口烟，金丝烟叶像星光那样一闪一闪。蜜蜡印记被随手丢在桌子上，他取出信件默念着上面的内容。性感的薄唇忽然微翘，单手一挥将那封信丢到壁炉中。
“以后这种无聊的任务不要派给我。”
“那什么任务您才不会觉得无聊？”
“比如……暗杀个国王。”
泰瑞尔继续望着窗外，仿佛对着窗外的皑皑白雪说着这番话。
房间内的炉火骤然变强，信纸化为的乌黑碎屑飘在空中幻化成一团漆黑的影子。影子拿起被泰瑞尔丢在桌子上的印章不由得叹气，自顾自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无奈地说：“老大要我问您，您的假期休够了没？”
“没有。”泰瑞尔没有回头，说得斩钉截铁。
“好吧……”影子用自己一团浓雾般的手揉了揉一团浓雾般的额头，然后从自己一团浓雾般的身体里取出张羊皮卷轴放在桌上。“我说，您老人都找着了就回去吧。老大放话了，您要再不回去这十年来您拒接的任务损失就全要您负责了。这是清单。”
“我也想还。”泰瑞尔笑了笑，“可惜我没钱。”
“……开玩笑吧。”
“看见衣帽架上的那件法袍了没。”泰瑞尔指着那边问。
“高级货啊！”影子感慨着。
“我的积蓄全在那，你可以拿去抵债。”泰瑞尔吐了口白雾，浅笑着说。
“您又拿我开玩笑了。”影子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到那件法袍旁。环绕在身旁的烟雾逐渐散去，属于精灵的血肉之躯出现在屋内。他带着一张纯黑的面具，披着同样颜色的及地长袍。裸露在外的双手毫无血色，指节分明得像干枯的树枝那样。影子轻轻搓着法袍光滑的面料，不禁感慨：“巨龙鳞片与独角兽的毛发……难怪您老的积蓄会花光，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怎么样，要不要？”
“呵呵，我怎么敢拿。”影子苦笑着摇头，走回椅子旁坐了下来转头望着床上还在熟睡的少年。“这就是您找了十年的人？”
“准确的说，是三十年。”泰瑞尔纠正。“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信和清单我已经送到，该怎么回复已经不在我的任务范围之内。”
泰瑞尔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在烟灰缸上敲了敲烟丝燃尽的烟斗，“你最近好像很闲啊。”
“哪有。”
“从山谷跑来这里……我没记错的话是跨了三分之二个大陆。”泰瑞顿了顿，他将烟灰敲干净后又取出新的将烟斗塞满，打着响指点燃烟丝深吸了一口意味深长地看着影子，说：“信件是三天前写的，看来我不在的这十年你跑腿的功夫又变强了。”
影子觉得自己额角正在出汗，他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在自掘坟墓。
“您老抬举了。”
“实话实说。”泰瑞尔说得如此漫不经心，影子的心头却是如临大敌。他当然不会顾着对方的想法，即便是知道自己这说会给影子造成多大的心理压力。泰瑞尔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抚着伊恩的脸颊双眸柔和。
“再过几天，就是夏季了吧。”泰瑞尔没来由地冒出一句。
“嗯，占星师说今年的夏季会是个水果丰收的季节。”
“那……”
泰瑞尔一句话才起了个头，影子就觉得自己估计又跳进陷阱里了。他觉得自己脊柱冰凉到足以将这片极北之地给冻结，在连帽长袍下吞着口水等待指令。
“我十年没回家了，带几箱水果来。”泰瑞尔依旧是轻描淡写毫无心理压力。
影子深吸口气，带着试探性的语调问着：“带……带来这？”
“嗯。”泰瑞尔点头。
影子得了命令告退消失，虽然这是让他无比痛苦的命令。
伊恩这一夜睡得很熟，这多亏了泰瑞尔给他泡制的罂粟花茶。
泰瑞尔其实很羡慕伊恩，至少在这时候，他可以选择忘记很多事情。
被压抑着的梦魇在影子走后冲破河堤汹涌而来，泰瑞尔食指抵着眉心对抗着剧烈的头痛。
他的指尖拂过伊恩纤细的脖颈，柔和的双眸闪过一丝冷冽。
三十年的时光改变了泰瑞尔太多太多，他从当年的那个空有着一身天赋的半个愣头青变成现在手染鲜血性格狠辣的杀手。就像这期间改变的路有多曲折没人知道那样，泰瑞尔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对少年下杀手。
他那一颗自以为强大无比的心脏在三十年前那场单方面的虐杀凌辱时被彻底击垮，泰瑞尔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品尝到了世间上最糟糕的味道。他的身上依旧残留着那个时候造成的伤，一道攀附着一道。他知道伊恩在三十年前为什么会改变，因为他自己，也做了那样的改变。
唯一不同的是泰瑞尔还保留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记忆，这是让他觉得很痛苦的事情。
所以泰瑞尔给自己加持了数道封印，免得自己用起来的时候会想到那副在他心头留下道坎的画面。
窗外纷飞的雪花渐渐有了平息的迹象，明月破开乌云照亮夜空。
泰瑞尔打开窗子散去烟味，夹着几片雪花的微风迎面吹来吹醒了他的思绪。
担心受怕这一向不是泰瑞尔的行事习惯，既然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去面对不得不去处理，那么干脆在尚未发生一切都还安好的时候走一步算着一步来。
他们之间浪费了三十年的光阴，许多地方没去，许多地方没看。
泰瑞尔突然有些期盼那三十桶足以让他醉上几天几夜的烈酒；期盼家乡深秋那漫山遍野的红枫叶；期盼自己的启蒙老师敲着他的额头说‘你这小子还知道来看我’；期盼着那间小木屋里烤箱飘出的黑麦面包香。
泰瑞尔突然觉得很开心，像个傻子那样开心。
-TBC-

搬家真痛苦.....OJZ

沙发~

话说我刚刚在那边顶过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