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涯流落思无穷 
撒加看着眼前素服紫发的少年，祖母绿的眸色恍如沉静的深潭的水。他跪在那里，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般。撒加笑了，在父王史昂死了3天后，第一次的笑了。他怜惜的拉起那紫发的少年，温柔的话语从唇间滚落，“穆，我亲爱的弟弟，从此以后，你将在我的羽翼下成长，直到你愿意离开。” 
穆点点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眼泪却从瞳仁中潸然滑落：“撒加哥哥，父亲死了。” 
撒加看着他哀伤的表情，觉得心头一阵发紧，伸臂将穆揽入怀中，感受他滚烫的眼泪渗进自己的衣服，炽伤自己的皮肤。 
加隆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幕。他恍然觉得自己的心裂成了碎片，空洞洞的难受。刚想转身离开，却被撒加叫住，转身，用冷漠掩饰自己的悲伤：“哥，有事吗？” 
撒加放开穆，没有说话，只是把加隆冰冷颤抖的身体抱入自己的怀里，力量大得几乎把加隆的腰折断。温暖的海一样的气息包围了加隆，他贪婪的吸取着属于撒加的味道。然后听见撒加在他的耳边低语： 
“隆隆，那是穆，父王的私生子，父王死的时候让我照顾他。我是喜欢他。”感觉到怀里的身躯猛地一颤，用手抚摸着加隆的头发，安抚着他的情绪，接着说，“但是我不爱他，我只爱你，别妄图对我掩饰什么？你所有的心思都瞒不过我，就像我的忧伤没有办法对你隐瞒一样。隆隆，不要随便的猜疑，我爱你，天荒地老我也爱你。” 
加隆冰冷的身体，因为撒加的话而温暖，他抬头看向撒加。撒加温婉的笑着，海蓝的眼睛里盛满了深情。加隆笑了，又把脑袋放在撒加的肩头，撒加拍拍他的后背，笑着说：“隆隆，别撒娇了，来，看看我们的弟弟。” 
穆有些差异的看着他们，但是他是那么一个聪慧的孩子。讶异过后，便是明了，微笑着，他单膝跪下，“见过加隆哥哥。” 
加隆几乎在看穆德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聪慧的孩子，他拉起穆，细细的打量了一遍，笑着对撒加说：“哥，他真的是我们的弟弟呢。瞧那眉，跟父王如出一辙，头发却随了他的母亲吧。” 
问穆：“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比我和撒加小七岁呢。”转头对撒加说：“哥，我也当哥哥了呢。”撒加只是爱宠得看着他，没有说话。 
“穆，父王已经准备好了你的住处，不过还没收拾好。这几天，你先去加隆那住，赶明儿收拾好了，你再搬吧。”顿了顿，撒加又说：“隆隆，你先跟我睡一阵吧。” 
刻意忽略穆了然的表情和加隆雀跃的表情，吩咐贴身侍从，“星矢，你叫人去把寄情楼收拾打扫一下，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准备，过两天，穆要搬过去。还有，告诉倚云斋的人，隆隆今天不回去了，把他常用的东西搬到听风阁去。叫他们准备新的被褥，穆会先住两天，叫他们伺候好了，叫我知道有不尽心的，小心我发起火来六亲不认。”星矢点头出去了。 
“那个……”穆似乎犹豫着什么，不好说出口。 
撒加问他：“有什么事吗？” 
“我不用去拜见王妃吗？” 
撒加愣了，沉默。却听见一把威严的女声：“亏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嫡母。我倒要看看，那个狐狸精生出来的野种是个什么德行？” 
随着话音，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衣饰华丽，不怒自威，只是看着不那么好相处。撒加和加隆躬身行礼：“母妃。” 
穆却跪下，低头，“穆见过王妃。” 
那王妃将拐杖重重一顿，冷笑道：“你就是那个狐狸精的孽种，抬头让我看看，怎么个狐媚法，勾走了王爷的魂儿。” 
撒加出声阻止“母妃。” 
“怎么，我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心疼了。”对着穆道：“抬头。” 
穆忍住几乎要滑落的泪水，抬头。那王妃一看，倒吸一口冷气，那孩子几乎就是史昂的翻版，温婉的深情，清澈的眸子，眉间的分迹，柔顺的头发软软的披在脑后，随着身体的曲线起伏。她愣了，那十几年的恨仿佛都在这男子的容颜的下冰消瓦解。她突然觉得很疲倦，从骨子里渗出来的疲倦。闭上眼睛，隐去表情，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兄弟三人。 
“穆，你真行。我从来没有见过母妃这样，不用说她深恨你的母亲。即使是没什么纠葛的人也要看她的脸色，怎么就单单放过了你，我还以为撒加会发发火，才能让她放过你呢。你到底有什么魔力？”加隆佩服得说。 
穆也很困惑，却不知道是他与史昂极其相似的容颜让王妃离去了。撒加说：“好了，没事就好。到底是我母亲，要是她一意为难穆，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穆，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吧，等晚饭了我再差人去叫你。” 
“可是，我想给父亲守灵。” 
撒加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转身离去。加隆悄悄对穆说：“哥已经答应你了，你自己保重，我先走了。”说完追随着撒加离去。

第五章 红锦地衣随步皱 
第二日，六人醒来，各人相视而笑，昨夜的放肆和欢乐都已经成为他们心底珍贵的记忆。艾氏兄弟告辞离去，沙加却呆在穆身边没有去意。撒加和加隆自然明白这举动的含义，携手离开。加隆回头笑着说：“沙加，别欺负我们家穆啊。”沙加不语。撒加也说：“穆，要幸福。” 
自从那夜以后，沙加就成了楚王府的常客。与穆对坐品名，弹琴下棋，有时甚至会过过招，通常这时候，总有些东西会倒霉，比如园子里的桌椅，秋天的残荷。 
而当残荷落尽，莲子成熟的日子，金桂花浓郁的香气弥漫了整个王府。穆依然素衣，左手提着个精巧的湘妃竹的篮子，站在桂树下，伸手摘那桂花，他似乎心情很好，浅浅的微笑挂在脸上。 
沙加来时，便看见这样的情景。穆在他踏进院子的一刻就知道了，他扭头冲沙加一笑，又专心致志地摘起花来。沙加站在他身后，问道：“你摘这些桂花做什么？” 
穆的手并没有停，边摘边道：“这时间的桂花色最好，连味儿也最浓郁。用这花尽可以酿些酒，做些点心吃吧。” 
沙加听了，便也开始帮忙，“我单以为你只会些文人墨客的东西，却不知道你还有如此雅兴酿酒做糕点。赶明儿弄好了，可别忘了我。” 
穆横了他一眼，笑道：“忘了谁也忘不了你的。近日在府里吃了晚饭再去吧。去年酿的酒如今也该启封了，桂花糕也是现成的材料，尝尝我的手艺。”沙加当然不会拒绝。 
那一日中秋已经过了，夏天的燥热已经散去，有了秋天些微的凉意。两人依然坐在院子里，喝着桂花酒，品尝桂花糕。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感受这美好的时光。偶然视线相交，会心一笑，彼此间的情意便悄然传递。 

穆端起杯子又放下，取过旁边一个备用的杯子，提起酒壶斟了一杯，抬头，笑着对沙加道：“今夜有客到访了。” 
沙加抬起眼睛，闭目一会儿，又耸耸鼻子，道：“呵，就你鼻子灵。我现在才知道有客到了，却不知道是佳客还是恶客。” 
“佳客，他的灵魂有淡雅的玫瑰花的香味。” 
话音刚落，便听见笛声悠悠。一卷红绸凌空铺开，从红绸的尽头，缓缓走来一位绝色丽人。他踏着节拍，一步步从远处走近。黑色的衣袂被风吹得翻飞，猎猎作响。他没有穿鞋，露着曲线优美的脚踝和如玉的双足，似乎连青色的血管也清晰可见。右脚踝上的铃铛，随着步子丁玲作响，脆脆的铃声在静寂的夜里，如涟漪一般渐传渐远，渐远渐微。雨样的玫瑰花瓣从天而降。 
白皙的容颜，水色的发丝，水色的瞳仁波光潋滟。脸上有清浅的微笑，右眼角一颗泪痣，更增艳丽。羊脂玉笛横在胭脂色的唇边，《折柳》荡漾飞扬，惊起寒塘鹤影。 
一曲吹罢，那人也走到了二人面前，伸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叹道：“到底是穆的手艺，果然不一般。这酒也沾了主人的灵气了。”放下杯子，微微欠身，“栖凤宫西方护法阿布罗迪拜见秦王殿下，沙加大人。” 
栖凤宫，传说中的仙境。有着世界上最美的人，最香的酒，最快的剑，最痴情的人，最年轻的宫主，最训练有素的杀手。 
沙加一惊，忙把穆掩在身后，警惕的看着阿布罗迪，道：“阿布罗迪？那个传说中可以与日月争辉的美男子？你到这来做什么？” 
阿布罗迪嫣然一笑，绕过沙加坐下了，给自己斟了杯酒，喝干了才道：“沙加大人不必如此惊慌，阿布近日前来没有恶意，送些东西给二位而已。” 
说着，从他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两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他把一个推给沙加，示意他打开。沙加还在迟疑，穆伸手打开了盒子，沙加惊叫一声：“穆。” 
盒子开启，悠悠的香气四散开来，阿布道：“这是送给沙加大人的。沉香木的佛珠，用天竺秘法制成，香味可以持续千年。”又把另一个盒子推给穆，穆打开看时，黑绸上躺着一把匕首，刀身几乎透明。穆大惊，看向阿布。 
阿布从怀中取出一方斯帕，抛向空中，拿起那匕首迎着丝帕，也没听见什么声音，那帕子已经一分为二了，阿布把匕首放回去。笑道：“这是送给秦王殿下的——蝉匕。我想见多识广的穆应该知道它的来历吧。” 
“不错，传说上古之时，共工为天帝铸剑，取西方极西处的金石，东方最深处的泉水，南方最炽热的火焰，北方最寒冷的玄冰，历时百年，方成两件。剑刃透明，无影无形，却锋利无比，重不足半斤。长者二尺七寸，名为无影；短者长仅一尺，名为蝉翼。你家宫主到底是从何得来的这稀世珍宝？” 
阿布笑道：“这个就不用殿下操心了，总之是宫主送与殿下的就自有他的道理。” 
沙加把盒子合上，推给阿布，道：“无功不受禄，况且两件均是稀世珍宝，沙加无福消受。”穆也把盒子递给了阿布。但笑不语。

第九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眼看着残秋已尽，冬来了。天已经冷了很多，雪也纷纷扬扬的下了好几场。太液池的水结了冰，叶落了，花谢了，整个大地都显得了无生气。然而随着温度的降低，卡妙的心情却越来越愉悦。他常站在复道上，仰望天空的落雪；也曾站在宫殿的最高点，向着极西的方向眺望。虽然仍然没有表情，可那围绕周身不去的寒冷的气息却稀薄了不少。 
冬至前一夜，雪落如席，帝都一片洁白，好像在向世间宣布着什么。天还没亮，卡妙便起身了，召来了撒加和加隆，连穆也被硬请了来。三人陪着他，冒着风雪，向着奇味娄去了。 
到达时，天已经大亮，撒加当先进了酒楼。厅堂里的火烧得正旺，毕毕剥剥得作响，暖融融的，像是春天一样。一个灰蓝短发的少年正与老板说着什么，在撒加进来的一霎那间扭头看他，邪魅一笑，便向着撒加走来。 
撒加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看见他，侧头冲他微笑，见他过来了，便伸手一把拉住他，道：“你主子呢？我家公子可是已经到了。” 
那少年拍拍他的手，笑道：“早到了，正等着呢。”低头看他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你是不是先放开我，让加隆看见了，又要吃醋了。”撒加一笑，放开了他。 
这时候，加隆也跟了进来，看到那灰蓝短发的少年，大叫一声：“迪斯，怎么你小子也来了，怎么没看见阿布罗迪？要给公子送信，怎么不找我，倒让小穆跑了一趟，是不是有点不够朋友啊。” 
那少年正是江湖上闻名丧胆的超级杀手，迪斯科马斯克，灵力高强，只要被他的“积尸气冥界波”扫中，下场通常只有一个，免费取冥界旅游，当然，去了也就不用再回来了。只有两次被人拦了下来，一次是撒加，一次是加隆，自此三个人不打不相识，成了好朋友了。 
穆挑了帘子，和卡妙一起进来，迪斯看了一眼，向着卡妙欠身，“栖凤宫北方护法迪斯马斯克拜见公子。”穆看了卡妙一眼，上前扶住迪斯，笑道：“哪那么多礼数，公子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还不带公子去见你家主子。” 
迪斯却从上到下的打量了穆一遍，笑道：“撒加，果然是你弟弟。兄弟仨都这么出色，栖凤宫除了主子和阿布也没人能比了吧。” 
“螃蟹，你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主子都等急了，你还不紧不慢的。”一把甜而不腻的声音响起，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个绝色的美人儿倚在二楼的廊柱上，抱着肩膀往下看，正是那夜出现在穆面前的月下美人——阿布罗迪。 
卡妙冷冷扫了他一眼，也不见如何动作，就轻飘飘的上了二楼，撒加和加隆连忙跟上。楼下的客人倒吸一口冷气，均想：哪里来的公子哥，模样俊俏倒也罢了，只是这份身手，却是世间少见的。穆没有动，依然站在迪斯身边温婉的笑着。 
阿布见卡妙上来了，微微的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式：“公子请进，我家主子恭候多时了。”撒加和加隆也想跟进去，却被阿布拦下，笑靥如花，道：“您二位就不用了吧。我家主子是不会害公子的，他们多年没见了，不如让他们好好聊聊，我们别吵着他们。楼下请，我请各位喝酒，等会儿修罗和阿鲁迪巴也回来，我看不如请了沙加和艾氏兄弟，今儿我们不醉不归。”撒加和加隆当然对卡妙和米罗的事情有所耳闻，笑笑，便和阿布下楼了。 
卡妙推门进去，背对着他，站着一位黑色劲装的少年，宝蓝色的头发打着卷，散落在肩膀上，张扬着主人不羁和狂放的个性。卡妙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又喜悦，有悲伤，似乎还有愤怒。 
他突然起了玩心，右手平摊，水汽在掌中凝结，然后优雅一翻手掌，劲风裹着细碎的冰凌向他袭卷过去。正是那闻名天下的冰系魔法——钻石星尘。 
那少年霍然转身，显然便是有着阳光一样微笑的少年——米罗。他狼狈躲开，怪叫一声：“妙妙，必不认识我了？别动手啊。”却在下一秒看见卡妙嘴边调皮的笑意，他也笑了，“原来你是耍我来着，我米罗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然后在不大的空间里腾挪转移，瞅准空隙也还一两招。两个人你来我往，瞬间就斗了十数招。 
房门被“砰”的撞开门口站着撒加和迪斯，同声喝问：“卡妙（米罗），你没事吧。”然后目瞪口呆的看着屋子里的景象，从房顶到地面，连带这四壁和桌上的小菜，都结了一层薄冰，间或有一两个茶杯大小坑洞分布其上。两人一起看像若无其事的二人，撒加似乎很生气，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们两个，给我解释清楚。” 
卡妙冷冷看了一眼撒加，转过身去，不理他。撒加的头发似乎有发暗的趋势。米罗痞痞的拍了拍身上的冰屑，咧嘴笑了，挪过来拍拍撒加的肩膀，“这位老兄，别这么紧张，我和妙妙有日子不见了，亲热会儿，别大惊小怪的。看着没修养。” 
撒加冷哼一声：“有你们这么亲热地？就差拆房子了。”米罗莫名其妙的看了卡妙一眼，道：“这个问题，你得问妙妙，他一上楼就冲我扔了个钻石星尘，我能站着挨打吗？总得意思意思，比划两下不是？”撒加怪腔怪调的哼了两声，“卡妙？” 
“无聊。”卡妙就给了撒加两个字，连感情都欠奉。撒加的头发已经有发黑的趋势了。迪斯一看，忙拉了撒加，干笑两声：“二位继续，砸坏了我赔，尽兴就好，尽兴就好。”顺手带上了房门，拖走了撒加。 
“妙妙，咱不打了吧。大冬天的，瞅着一屋子的冰就冷，咱俩换一间吧。”米罗郁闷极了，本以为可以有个温馨的见面，两个人喝着小酒，拉着手诉说别情，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话还没说呢，先打了一架，弄得本来温暖的房子，冷冰冰的，菜也吃不成了。 
卡妙看着米罗，忽然上前，一把抱住米罗，悠然道：“米罗，我好想你。” 
米罗当即石化，这唱得是哪一出啊，打完了，再拍拍你的头，“乖，给你糖吃。”有这样的吗？转念一想，送上门来的豆腐，不吃白不吃。抱住卡妙，趴在他肩膀上，闷闷的道：“妙妙，我也好想你。” 
只这一句话，屋子里的冰都悄悄的融化了，两个人用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第十二章 待踏马蹄清夜月 
米罗在卡妙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心意，他微笑，扶着卡妙扬长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撒加兄弟俩。 
加隆受的刺激显然没有撒加大，他见卡妙走远，站起来，拉起了傻掉了的撒加，拍拍他的肩膀，想要安慰他。却被撒加拍掉了放在他肩头的手，在那一瞬间，他明显感到了撒加深沉的悲伤。 
撒加失神的看着卡妙离去的方向，海蓝的眼睛里是一眼看不到头的悲伤，可是那沉默在暗影里的宫殿没有一丝的安慰，只是那么冷漠的看着他。撒加恍然有了像要被吞噬的感觉，不禁脚下踉跄，几乎摔倒，却跌进了一副宽阔而温暖的胸膛，他抬眼，看见是加隆，泪水再也无法忍受，从那样漂亮的眼睛中滑落，加隆心疼得抱紧了他，低头吻去他的眼泪。 
撒加靠在加隆的怀里，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不管我怎么做，也逃脱不了这令人窒息的诅咒？所有的人都满怀戒心的看着我们兄弟，只因为我们的王给了给我们超越世俗的权力？所有的人都怀疑我有不轨之心，我是多么勉强才撑下来。唯一能依赖的，只有卡妙的信任，而现在，他竟然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撒加慢慢从加隆的怀里站起来，那难忍的悲伤转变成了滔天的愤怒。他海蓝色的头发一寸寸变得墨黑，看着是那么的不祥和阴暗，连海蓝的眼睛也充斥了血腥的光芒。他冲着暗沉沉的宫殿怒吼：“卡妙，你是故意的。我一直以来，是那那么努力的抵抗着权力的诱惑，我是多么的渴望站在权力的巅峰俯视众生。卡妙，是你，是你给了我可以如此妄想的资本，你让我兄弟三人都陷入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尴尬境地，我恨你。好，你让我篡位，我就听你的。” 
撒加戟指上天，“天上地下所有的神明都听着，我撒加发誓，总有一天，我要站在帝国的最高处，俯视整个大地。”说完，他抢过颤抖着的内侍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双腿一家马腹，箭一般弛出宫门。 
加隆朗然道：“卡妙，你逼人太甚。你听着，不论撒加做什么，我加隆都会誓死追随。”说完也上马追着撒加而去。 

卡妙并未走多远，当然听见了兄弟俩的话，微微一笑，那笑容充满了阴谋得逞的味道。米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故意的。”卡妙瞟了他一眼，点点头，飘然远去。米罗追上他，低头吻住他的唇，卡妙热烈的回应着他。 

撒加纵马而去，急促的马蹄声打碎了帝都的宁静，及至皇城城门，城门早已关闭，守卫见有人纵马而来，立即戒备，刀出鞘，箭上弦，却听见马上之人大喊：“我是撒加，又要事要出城，打开城门。”暗夜里他手中的黄金令牌格外的醒目。众人不敢耽误，打开城门，只一条缝，撒加已经纵马而过。城门官刚要下令关门，又见一骑飞驰而来，骑马之人正是加隆，他大喊：“我是加隆，不许关城门。”趁着众人一愣的功夫，他已经提马出城去了。 
出了皇城，又出京城，撒加纵马疾驰了半个时辰，人马具乏。撒加心力交瘁，渐渐控制不住骏马，身子摇晃起来。加隆在后面看的担心不已，一拍马鞍，腾空跃起，迅若奔马，一把抱起撒加从飞驰的骏马上滚下，却被强烈的惯性甩了出去。加隆的背部重重的撞在了雪地上，眼前一阵发黑，抱着撒加滚了滚，才消去了那股巨力。加隆扬手就给了撒加一个耳光，怒吼道：“撒加，你发什么疯？想死啊。” 
撒加这才缓过神来，墨色的头发恢复了海蓝，连眼睛也清明起来。一时间，手足俱软，瘫坐在地。抬眼看见加隆，却见加隆嘴角一丝鲜血蜿蜒而下，看着是那么的触目惊心。撒加一惊，忙爬了起来，把加隆抱进怀里，迭声道：“加隆，加隆，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我……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太伤心，太愤怒了……” 
他的话被加隆的咳嗽声打断，血液顺着嘴角滴下，撒加忙用袖口帮他擦试干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加隆喘了一口气，道：“别担心，我没事。撒加，不是我说你，不就是卡妙叫你篡位吗？你篡给他看就是，何苦这么折腾自己，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还活不活了。” 
撒加点点头，加隆站起来，看看天色道：“我们也出来的久了，回去吧。” 
撒加晶亮的眼睛看着加隆道：“隆隆，对不起，不该让你担心，更不该害你受伤。我发誓，只要我撒加活一日，就拼尽全力保护你一日，今夜之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卡妙间接的伤害了你，我不是原谅他的，请你帮助我，我一定登上帝位，补偿你今日的伤痛。” 
加隆笑了，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道：“撒加，你感觉到我心脏的跳动了吗？”撒加点点头，“撒加，只要我的心脏跳动一天，我就誓死追随你一天，不论你做了什么，即使整个世界都与你为敌，我也不会弃你不顾。你我生来生命相吸，命运相连，让我们一起为了我们而奋斗吧。” 
撒加深情地把加隆拥在怀里，低声道：“谢谢你。” 

第二日，卡妙班诏。诏令即出，全国哗然。撒加兄弟把持了朝中的军政要职。当即有官员提出，撒加兄弟的权势过于庞大，不利于帝国的稳定。卡妙对于这样的奏折看都不看，直接摔下丹陛，拂袖而去。 
而撒加，第一次冷着一张俊颜，看着别人对他的非难和挑衅，没有半句解释，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加隆的眼中却迸射出寒冷的杀意，一一从那些人脸上扫过，紧走两步与撒加并肩离去。 
穆却站着，微笑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单膝跪下，朗声道：“撒加，请你登上帝位吧。”撒加和加隆停步，霍然转身，看见穆安静的笑颜，也笑了。加隆走近穆，拉着他的手，扶他起来。撒加张开双臂，把两位弟弟揽入怀中，紧紧相拥。然后，三人携手扬长而去。

第十三章 江间波浪兼天涌 
眼看着雪消了，冰化了，冬去春来。春雨下过两场，暖风吹过两遍，草便冒了头。杏、桃、李、樱渐次开放，柳絮也飞扬了起来，飘零出一份份的忧伤与迷惘。 
金殿里静悄悄的，灯影明昧间坐着如今的帝王，他懒洋洋的靠在米罗怀里，像猫一样蜷缩着身体，米罗心满意足的抱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卡妙闲聊。 
“妙妙，也不知道撒加准备的怎么样了，前几天你借口身体有恙，不能理政，委政撒加，还有一帮的老臣去哭太庙了，那场面叫一个壮观，看得迪斯都笑岔气了。” 
卡妙把玩着他的头发，看发丝绕在指尖上，又松开，笑道：“这个皇帝我是不想当了，每天就是奏章朝会，烦都烦死了。我看撒加如果登基肯定做的比我好，他是个负责任的人。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他也抵触这个皇位，算是我自私吧，就委屈他了。只是那帮老家伙实在是烦人，针尖大的事情到了他们那儿就了不得了，真想教训他们一下。” 
米罗失笑，道：“你还想怎么样啊，他们遇上你这样的皇帝也是够倒霉的，对你忠心不二，你还不要，难啊。撒加也真是的，你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地方。” 
卡妙坐起身来，招来内侍，低声吩咐几句，又倒在米罗怀里。米罗点点他的额头道：“看把你给懒的。” 
卡妙闭上眼睛，徐徐道：“要是不愿意，我不强求，免得累着你米罗大人了。” 
米罗无奈，道：“才说你一句，你就这样，我以后还过不过日子了。” 
两人正打着嘴仗，就听内侍道：“启禀陛下，迪斯马斯克大人和阿布罗迪大人到了。” 
卡妙道：“让他们进来吧。” 
迪斯在内侍的引导下进了大殿，手里拉着嘟着嘴的阿布，阿布一进门就嚷：“卡妙，你搞什么鬼，破坏我和螃蟹的约会，人家正在兴头上。” 
卡妙朝米罗靠了靠，道：“你们俩继续，不用管我们，只要迪斯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 
迪斯揽着阿布的腰，对着他的脖颈吹口气，阿布嗔怪的看着他。迪斯低声道：“小鱼，别闹，我有要事要跟卡妙说。乖。”说罢，轻啄一下阿布胭脂色的唇。 
阿布看着躺在米罗怀里的卡妙，满脸的不爽。一屁股坐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拍拍旁边的空地，示意迪斯坐下。迪斯爱恋的看着闹脾气的恋人，轻笑，坐在他身边，手一伸，便抱住了阿布。阿布满足的倒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在迪斯身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便抱着迪斯梦周公去了。 
迪斯靠在大殿的柱子上，低声道：“你找我来，是想问撒加吧。” 
卡妙睁开冰蓝色的眼睛，看见米罗红润的嘴唇，坐起身子吻了一下，又躺下去，道：“说吧。” 
迪斯轻笑，右手轻抚阿布水色的头发，道：“撒加啊，他有麻烦了。” 
“怎么说？” 
“说实在话，撒加根本什么都没准备。他似乎明白，只要他把拟好传位诏书，你可能看都不看就盖了玉玺。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登上帝位。但是现在他想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大艾和小艾……”迪斯故意顿了一顿，灰蓝的眼睛看向王座上的卡妙。 
卡妙没理他，依旧不紧不慢的把玩着米罗的发丝，米罗却急了，道：“迪斯，别迈关子了，快说啊。” 
迪斯也不看他，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大艾和小艾以穆在朝堂上出言不逊为由，要调动京畿守卫，到楚王府抓人，而撒加似乎还不知道。” 
卡妙倏然睁开了眼睛，腾的坐了起来，咬牙道：“这兄弟俩还真是不干好事。要抓穆！敢来破坏我的好事。哼，我给他来个釜底抽薪，明天就召穆进宫小住，我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迪斯摇了摇头道：“你低估他们对你的忠心了。大艾没办法调动军队，小艾却早就派了心腹之人密切监视楚王府了，只要穆一出家门，不管什么情况，先抓了再说，回头两人自会向你请罪。” 
“沙加是干什么吃的，穆到了他的地盘，还怕放不出来。” 
“卡妙，你糊涂了吧。以穆的身份，沙加恐怕是没有能力过问的。能审问穆的，只有天牢总管，阿列克谢。” 
卡妙周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米罗打了个冷战，悄悄移开了点距离，睡梦中的阿布，更加靠近了迪斯，蜷起了身子，迪斯抱紧他。灵力倏然提高，小型的结界撑开，隔绝了卡妙的冷气，阿布微微笑了。 
卡妙冷冷道：“米罗，明天配我去楚王府做客，迪斯告诉阿布，叫他拟旨，加赐撒加九锡，同皇帝仪仗，令赐兄弟三人每人一块免死金牌。收回大艾一半的兵权，交给加隆。迪斯你在找人给他俩点警告，告诉他们，别在我我的眼皮子底下玩花样。” 
迪斯点了点头，抱起熟睡的阿布，转身离去。在门口和一人擦肩而过，那人不动生色的把一个纸团地在他手里，他一手扶着阿布，一手打开看，看完大惊，转身回去，动作之大惊醒了怀中的阿布，他冲卡妙就喊：“卡妙，阿列克谢趁撒加和加隆不在家，抓走了穆，现在正在审问。” 
卡妙手中的细瓷茶杯从手中滑落，摔了个粉碎，他披衣而起，道：“走。”四人匆匆向天牢走去。

第十五章 塞上风云接地阴 
卡妙刚出门就遇上匆忙赶来的撒加和加隆。加隆接过穆，横抱在怀里，那一瞬间，加隆感到了彻骨的疼痛，他第一次为撒加以外的人感到心疼。穆原来祖母绿一样清澈明亮的眼睛如今像是有了阴霾，雾沉沉的不复清明；原来柔顺的紫发也纠结在一起失去了光泽；白衣上更是布满了大块大块的暗色血迹。 
穆在加隆温暖的怀里，渐渐清醒，他费力冲加隆一笑，温婉道：“二哥，我没事。”只五个字，就已经气喘不已，加隆忙制止他，柔声道：“别说话，你伤得太重，哥现在就带你回家。”穆点点头，无力的靠在加隆肩头，闭上了眼睛，似乎沉沉睡去了。 
撒加的头发几乎就是在看见穆的一瞬间变得墨黑，“卡妙，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逼我，不惜以伤害我亲爱的弟弟来达到你的目的。”黑撒第一次如此悲伤，他质问卡妙。 
卡妙恍然明白，他看向加隆怀里的穆，穆睁眼看他，轻轻一笑，清朗如昔。他传音入密，对穆道：“谢谢你！但……对不起。” 
然后转身离去，没有给撒加任何的解释，听见撒加疲倦的声音，“卡妙，准备玉玺吧，我如你所愿。”卡妙脚步一顿，回头看撒加，撒加低着头道：“我再也不愿我的弟弟们为我再受伤了。”卡妙转过头去，再也忍不住心酸，泪水飘零如同落花。 
沙加赶来时，加隆已经抱着穆离开。他以无故刑讯朝廷重臣为由，带走了阿列克谢，匆匆安排了一下，便朝楚王府狂奔而去。 
撒加坐在灯下，看着眼前展开的空白的圣旨。墨已经磨得浓黑，他握着笔，久久不能落下，第一次脆弱的想要掉眼泪。心中人天交战，忠义与对权力的渴望折磨得他筋疲力尽，终于掷笔砚池，重重的靠在椅背上，低下了头。 
加隆推门进来时，就看见灯影里的撒加，轻叹一声，走过去，让撒加靠在自己身上。撒加问：“穆还好吗？”加隆摇头道：“能好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外伤不轻，内伤更重，也不知是怎么弄得，怕没三个月是起不来了。要全好总得一年吧。” 
撒加握紧拳头，闭上眼睛，道：“加隆，替我写圣旨吧。就写‘朕背宗忘祖，残害忠良，不堪继承大统。撒加乃聪明仁厚之君，若登基为帝，必为天下福祉，朕上承天意，下遂民意，禅位撒加。’隆隆，就这么写吧。你和穆不管是谁再为我受伤，我都承受不起了。这个帝位还是我来坐吧，最少能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加隆看着疲惫的撒加，叹了口气，提笔写下了撒加口述的圣旨，然后拉起撒加，抱入怀中，轻声安慰：“撒加，这不是你的错。卡妙也没有错，错的是我们彼此的命运，我曾经张狂，睥藐天下，可是如今，却只想你幸福，开心。撒加，你是天生的帝王，就请登上帝位，君临天下吧。” 
撒加趴在加隆肩头，无声地哭泣，良久方才停住。加隆捧起他苍白的脸，用手拭去撒加的眼泪，柔声道：“撒加，别害怕，我永远都在你身边。”撒加点点头，道：“我去看看穆，你陪我来吧。” 
及至寄情楼，撒加一眼看见躺在沙加怀里的穆，脸色惨白，仿佛没有呼吸一般，心中大痛。自己发誓要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水晶一样的弟弟，如今却支离破碎的躺在那里，毫无生气。再看沙加，靠在床栏上，不常睁开的眼睛睁开了，定定的看着穆，眨也不眨，似乎生怕穆就此烟消云散了。湖绿的眼睛满是血丝，显是哭过了，盛满了哀痛与怜惜。 
撒加不忍再看，转身踉跄着逃出了那令人窒息的地方。恍然听见沙加空灵的声音，“撒加，我求你，登上帝位吧。” 
第二日，撒加仗剑闯入大明宫，卡妙早已在御座前等候，右手边赫然是那流光溢彩的玉玺，左手站着劲装的米罗；大艾和小艾瞪着撒加，依然无法释怀；沙加没有来，却已经写好了撒加登基的贺文；阿布和迪斯站在一边，神色复杂。卡妙俯视撒加，撒加看着卡妙，相视良久，撒加道：“卡妙，如你所愿，请你禅位吧。” 
卡妙却在这一刻感到悲伤，为了自己和米罗的幸福，一步步把撒加逼到如此的地步，看着疲倦而悲伤的撒加，想起为了自己的愿望而受伤的加隆和穆，想起沙加晶莹的泪水，想起大艾和小艾的不甘，自己真的就能这么不管不顾的离去了吗？放弃了皇位，自己真的能获得预期的幸福吗？ 
他把手放在玉玺上，却感到无比的沉重，宫中如死一样的沉寂，连个人的呼吸也几不可闻，只要卡妙在那张圣旨上盖上玉玺，从此江山易主，历史改写。撒加，那天生的帝王也将君临天下。 
正当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卡妙的时候，却听见宫中脚步作响，急促如夏天的雷。终于有人闯入，高声嚷道：“边疆战报，海国入侵。”卡妙一愣，撒加已将那圣旨抢夺在手，手掌运劲，再看时，已成粉末，撒加朗声道：“卡妙，先抗外侮，今日之事作罢。我请陛下出兵边疆。”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包括卡妙，他似乎如释重负，眼睛里也有了笑意，道：“阿布，拟旨吧，册封撒加为上将军，加隆为大将军，出兵边疆；你和迪斯也去吧，职位你看着安排就好了。我，卡妙，将在这个帝位上等着你们回来。” 
——第一卷 圣域传说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