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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猫文库】【现代】载浮沉(完)BY 几多次枉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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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浮沉
泛泛杨舟,载沉载浮,既见君子,我心则休。
——《诗经.小雅》
第一章:影幢幢
第二章:吾往矣
第三章:风云聚
第四章:祭家国
第五章:凝夜紫
第六章:生朝暮
第七章:盈虚数
第八章:英雄叹
第九章:死同穴
第十章:续前缘


IP属地:辽宁1楼2012-11-03 08:28回复
    第一章:影幢幢
    俄罗斯花式的大铜门打开,管家白禄匆匆出来。白锦堂摇下车窗朗然一笑,吉普车一声鸣笛,向着茂密夹道的白桦林外驰去,把抱着展昭的白玉堂连同森林深处的别墅远远留在身后。
    这份在俄罗斯边境置的产业,白雪秋还在世的时候就由白禄常年在这打理,虽然极少居住,仍然整整齐齐。本来是白家营造起来的秘密藏身之所,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白锦堂开着车,想起弟弟和那只猫儿,禁不住由衷地微笑。骄傲的白玉堂原来也会对一个人如此介怀,在这血雨腥风的炎凉世上,总算还能有一份温暖的安慰。二弟的性情锋利得太过,难免伤人伤己。这次若不是有展昭,真不知道怎样才能把他留下。
    把这两个已经身心疲惫的孩子送离战场,也算是暂时少担了一份心。
    回想这十几年来,原本纵意不羁的自己,已经几乎忘却了快意恩仇的日子。操不完的心费不完的力,苦心经营,却并没有改变白家事业的覆巢命运。
    乱世当前,难有完卵。山河既碎,遑论家为!
    天塌下来我白锦堂一个人去扛!
    锐利双眸褪去温暖神色,吉普车一路扬尘,消失在不可见的远方。阳光透过白桦和云松的层层枝干,在地上绘下错落有致的光影,空气中流动着冬日特有的清新气息。
    管家白禄身材不高,慈眉善目,虽然年近七十,仍然精神矍铄。与白锦堂见面的惊喜和不舍还没有散去,刚朝白玉堂喊了声二少爷,就又被他怀里抱着已经陷入昏睡的人着实吓了一大跳。
    目光扫过那身材那面目,白禄以为自己真的已经老眼昏花,或是时光瞬间倒流过三十年。
    展华章!
    白禄不由自主地一步跨过来,一声展大人犹豫着没有唤出口,就被白玉堂的急切眼神拦在了嘴里。赶忙拢拢心神,引着白玉堂进了一楼客厅,小心谨慎地帮着把展昭放在沙发上。白禄也彻底回过神来,喜忧参半地望着白玉堂。
    “二少爷,难道他是……”
    白玉堂点头。白禄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再一看展昭脸色和伤势,又心疼得要命。连忙去烧水添火,帮着白玉堂把要用的东西准备好。
    “禄伯,您忙了半天,就去歇着吧,有事我再找您。”白玉堂起身相送。
    白禄虽然很想帮忙,但看到白玉堂的眼神,还是自觉地笑笑,退出把门关上,心中浮起不知当哭当笑的几许沧桑。
    当初雪秋对华章的那份未偿心愿,终归算是有人来遂了。空气里有木柴燃烧的淡淡清香,冬日中午的阳光从窗口照进,宁静祥和。
    别墅二楼,明亮阳光被米色窗帘挡住一半,另外一半温暖地照在散发着松香的木质地板上。床边的输液架上悬吊的玻璃瓶被太阳照透,亮意溶解在透明的液体里,一滴滴进入手背上淡青的静脉,仿佛那只手的主人,也由此散发出淡淡的阳光气息。
    轻轻的门响,白玉堂悄悄进来,沐浴后的清爽里散发着隐隐的药水味道。来到别墅就一直在为展昭忙碌,把一切都安顿妥当,才顾得上匆匆收拾好自己,又赶快回来看他。看着床上的人仍然睡得安稳,连临出去时怕他在昏睡中无意中碰到烙伤而特意用绷带松松固定在枕侧的手臂也没有动一动,白玉堂舒了口气,在床边坐下。
    一路颠簸,一路悬心,终于能够平缓下来。
    过封锁线之前为了不让猫儿着急,给他吃了两粒镇静药,谁知就真的一路没有醒。
    轻柔地解下固定展昭手臂的绷带,握住他的手腕,跳动的脉搏传来,虽然无力却仍然平稳。心里知道他是太累了。掌心里能感觉到那温暖的韧性肌肤下刚强的骨,竟然有一种喜极欲泣的感觉渐渐从掌纹中聚起,沿着手臂一直传进胸膛。
    猫儿,能和你活着在一起真好。
    展昭确实太累了,昏昏沉沉地躺着,无力去思考任何事。每一寸肌肤都本能地眷恋着舒适爽洁的床被,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踏实,他的世界,从来都是风雨如晦,举步维艰,没有希望与温暖,只有残酷到永无下限的现实。
    但是现在,他终于可以试着相信,自己能够不孤单。
    好久,不曾这样安静地休憩片刻了。
    朦胧中知道有人进来,那人的脚步声虽然刻意放轻,展昭也能辨认出是白玉堂。
    


    IP属地:辽宁2楼2012-11-03 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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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很想睁开眼睛看一看他,但是,太困倦了。
      柔软的羽绒被被掀开,有呼吸和体温渐渐靠近,几道绷带被打开,药棉搌拭的清凉触觉伴着隐隐的痛感缓缓涌进展昭渐渐复苏的意识,睡意最后拥抱了疲乏的躯体一下,悄悄飞散,他才发觉自己完全赤裸。尴尬地想要动一动手臂,却没能动得了。
      手腕在那人手里握着,腕上传来的力度和热度分明不容半点抵抗。
      展昭淡色的唇角弯了弯,这只任性的白老鼠,自己前前后后确实让他担了太多的心。他愿意握着自己的手腕,就握着好了。
      可是耳边的呼吸,却开始渐渐变得异样起来,似乎在抑制着什么,又似乎在渴望着什么。不用睁开眼睛,也能感觉到有目光烫在脸上。
      展昭睁开眼睛,正对上白玉堂的凝神注视,那近在咫尺的目光明亮扑人,却又温柔到小心翼翼。有光芒在眸中燃烧,深邃如海,炽热如焰。
      白玉堂左手仍然握着展昭的手腕,右手轻抚上那张目光片刻也不忍移开的脸,手指缓缓插进他的头发,停在脑后,小心翼翼地,用一种介于俘获和爱惜之间的力度,固定住他的头。
      展昭默默看着眼里闪光的白玉堂,纯黑色的瞳仁现出询问之色,又隐没在融融笑意里。
      白玉堂同他对视了一会,胸腔深处仿佛逸出一声叹息式的笑,让开展昭的目光,低下头去,把脸伏在展昭颈间。
      “猫儿……我几乎不相信,你真的在我身边了。”
      展昭的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放到了白玉堂肩上,静静按在那里片刻,开口想要说话,喉中气流一动,全身瞬间僵住。白玉堂察觉到展昭的异样,抬起头来望向他,低低问道:“猫儿?你叫我?”
      展昭瞳中显现出意外的痛苦之色,喉头努力动了动,却只发出一点喑哑的嘶鸣。
      “……玉……堂……”
      仿佛一道冰凉的闪电打到脊椎上,白玉堂浑身一冷,心中明白,眼眸深处神情陡变,脸上却仍然是笑的,放开展昭手腕,双手托起展昭的后脑,安慰地看着他惊讶的脸庞。
      自从上车,展昭只吃力地低声说了一句话,随后就一直在生死线上挣扎,现在生命体征虽然已经平稳,电刑在先,重药在后,对神经的损伤已经阻碍了他发声的功能。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隐藏的后果在猫儿身体里择时而噬?白玉堂不愿去想象,却无法忽视种种不祥的可能。然而白玉堂也知道展昭只是不能说话,头脑仍然机敏,自己的种种担心,展昭自己何尝不曾想到!
      白玉堂按下心中的寒意,把展昭的头揽在胸前,仿佛要把他所有的伤痛,都揉进自己的血肉。
      “猫儿,你放心,相信我,我一定治好你!”又半开玩笑地宽慰道,“不过是暂时不能说话而已,你的那份,白爷替你说!”
      展昭向后仰去,把头放回枕上,轻轻推开白玉堂,湛黑的瞳仁中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惊讶神情,用微笑的唇型无声说道:“玉堂,我没事。或许过些日子会自然恢复。展某要说的话,还麻烦你省下。”
      “我说猫儿,是人都知道这年头得攒现大洋,还没人听说过话也能攒的!”白玉堂看到展昭的微笑,立刻得寸进尺进耍开嘴皮。
      展昭笑而不答。眼中盈起温暖之色,如同阴云罅隙间透出的一线阳光。
      因为,有些话无法代劳,只能是我亲自对你说。
      前提是,我没有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而且,还活着。接下来的日子里,白玉堂一直精心照顾展昭。白锦堂的电报三天一到,白玉堂对关东形式了如指掌,知道展昭必定放不下心,所以也并不瞒着展昭。神通广大的白锦堂甚至通过暗线拿到展昭放在智化那里的皮箱派人送来,展昭拆了机关打开,看到白玉堂眼里露出不放心的神色,立刻微笑着把自己的勃朗宁交给了他。
      “猫儿,交枪这种事,不像你的作风。”白玉堂毫不犹豫地接过枪,嘴里却不让人。
      展昭但笑不语。
      除了不能说话以外,展昭其他方面都渐渐在恢复,皮肉之伤还好说,只是胸腔受伤严重,行动不便。白玉堂担心展昭身体没有复原就急于练枪,一直收着他的勃朗宁,但是展昭连提都没有提。他向白玉堂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让他想办法弄到能找到的一切满洲报纸。
      


      IP属地:辽宁3楼2012-11-03 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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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的水晶烟灰缸已经装满了烟蒂,还是没有任何人回来报信。缠绕成乱麻的的无数念头拥挤在胸中,白玉堂终于连吸烟的耐心也失去,将手中余下的大半支烟狠狠拧灭,霍地站起身来。
        与此同时,耳畔似有风声悄然而至。
        白玉堂身形疾转猎刀出鞘,迎上袭来的气流,寒冷刀光横上对方咽喉。而自己的眉心也被枪直指,双方出手几乎没有任何时间差。
        指住白玉堂的,是前一秒钟还静静躺在桌上的银色勃朗宁,它的主人脖颈贴着白玉堂的刀锋,高挑身材稳稳站立,旋起的风衣下摆无声垂落。
        白玉堂一把握住枪管,连那只手一起强横地拧到对方身后,猎刀当啷一声丢在地板上,空出手来抽下风衣腰带,利落地反捆起展昭双手,几乎是用浑身力量,把他扑倒在刚刚自己坐的沙发上,死死压住。
        展昭负痛之下胸肋微颤,望着上方白玉堂愤怒的脸,双眼仍然在微笑。白玉堂察觉到展昭的痛楚,眼神闪动,却并没有松开他,继续盯住那双黑暗里反而分外清澈的眼睛,粗重地喘息。
        枉有伶牙俐齿,心中万千念头,竟然说不出一个字。胸中烈焰却越燃越旺,把周遭的一切轰然烧毁。
        以制造风暴的气势狂怒地去惩罚展昭的唇,却在相触的瞬间骤变成刻骨的深情,掀起裹挟身心的骇浪惊涛。
        凶狠和虔诚,暴虐与挚爱,同样纯粹热烈。白玉堂就这样咬牙切齿地亲吻着展昭,心中涌起的不知是幸福还是痛苦。许久,不知是咬破了他还是自己,血的淡淡甜味泛起,才渐渐把理智从疯狂的边缘拉回。
        是真的没有失去他——虽然险险就再也没有机会珍惜他!
        “猫儿……”白玉堂喘息着抬起头,“你,相信我么?”
        展昭点头。
        白玉堂腾出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扯开展昭身上的风衣,抓住衬衫一撕,纽扣散落。顺肩把内衣外衣一同抹下,颀健躯体散发的温度令白玉堂心底发热,松开钳制展昭的手,抚上他的胸膛。
        裸露的肌肤一如既往的紧韧,却并不细致光滑。手上传来微微的凹凸触感,这活生生的身体,白玉堂熟悉上面的每一道伤疤,记得它们曾经带来的悸栗,记得在自己精心照料下它们怎样一天天长合——却从没有以这样的方式碰触过,抚着抚着,心就变得像沐浴春风的潭水,微微一动,就漾起潋滟波光,连带牵动起沉淀于其下历历往事的疼。
        他要走。
        他要走。
        他要走!
        离开自己的呵护,回到波谲云诡里去,回到明枪暗箭里去,洒尽最后一滴血,奄奄一息,然后死在自己永远也不知道的地方!
        而他还在淡淡地向他笑!
        他是展昭,没人能改变他的轨迹——骄傲若白玉堂,从不信世上有什么事自己做不到。但展昭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知道,这事他不能!经历了离别的失落之后,复得的时刻也没有安心和喜悦,反而是更加不甘放手的无奈。这种无奈感让他几乎要疯狂,却又无处渲泄。
        白玉堂突然变得暴怒起来,一臂捞起展昭腰身,另一手伸到后面把堆在展昭手臂手腕上的衣物狠狠绕紧,打个死结,把人拖下沙发,压上去。
        沙发脚下是厚厚的羊毛地毯,展昭后背着地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而手臂反绑,白玉堂的体重整个卸在他身上,猛然的冲力还是让他眉宇微纠。白玉堂的猎装上残留着烟草味道和森林里的草木气息,带着原始热力的唇舌狂乱袭上他的肌肤,所到之处仿佛有火焰蔓延。似痛非痛,沿着脊椎一路席卷,占据了全身。
        展昭的呼吸透出压抑着的急促,却并不全是因为痛。属于白玉堂的热力从他不断游移的搌压掠夺中一直烙进心里。多年的特工训练让展昭能在任何危急时刻保持镇定,可是此时此刻,他却真切地感觉到内心甜蜜的战栗和悬空的茫然。虽然被白玉堂牢牢压住没有空隙,胸肩也不由得微微缩了缩。
        白玉堂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不能说不心疼,白玉堂从来没有对展昭这样粗暴地动过手;然而心疼,并不代表就会甘心轻轻放过他。
        展昭感觉到腰背忽然被揽起,一个靠垫塞进来,恰到好处地缓解了手臂的压痛,也把他的胸腹抬得更高,完全袒露在白玉堂眼前。
        


        IP属地:辽宁6楼2012-11-03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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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茫然,他的悸动,羼着被白玉堂挑起的青涩赧意,都没有一丝遮拦地呈现着。脸上一热,不由得闭上眼睛。
          白玉堂却没有立刻继续。
          然后展昭意识到他是在脱衣服。虽然想到会有这样一天,但展昭还是觉得有点手足无措,甚至有点庆幸白玉堂颇有先见之明地把他绑了起来。否则按他的本能反应,可能想都不想就挥手过去了。
          白玉堂本来时刻提防着展昭反抗。倒不是怕落下风,而是担心万一自己失手伤了他。现在看展昭的表现,不大会有这种可能,于是膝盖虚压着展昭,几下闪掉自己的猎装,和展昭一样脱得上身赤裸。
          展昭微微张开眼睫望了一下厅堂暗色中白玉堂鼓健暴张的胸腹肌肉,再次壮烈地合上眼。
          明知道以他的烈火情性,自己回来和他道别没那么轻松。既然不知道前路还有多长,就……一切由他罢。
          可是却没有等到预料中的狂风骤雨。
          白玉堂只是伏下身来,用自己火热的体温,覆盖住展昭微凉的胸膛。再没有铺天盖地的灼焰一样的吻,静静地拥着他,直到他略略有些僵直的身体渐渐放松。
          “猫儿……”白玉堂嗓音低哑,“我的猫儿……”
          白玉堂的声音里充满难以言说的深情。展昭睁眼看着他,湛黑眼中似有润润泪意。
          白玉堂心里热意汹涌,一手按住展昭肩头,固定住他的身体,俯下脸,唇舌纠住温韧胸膛上的敏感突触,轻轻一挑,展昭腰身绷紧,肩膀微微一震。白玉堂索性把他抱在怀里,牙齿唇舌对准挺起的小小凸点,来回碾按厮磨,直到展昭的呼吸明显难以控制,身体仿佛想要让开白玉堂的攻击,却又无法动弹,强韧胸肌下泵动的心脏几乎要破出胸膛。
          而白玉堂却不知什么时候腾出了一只手,解开展昭的腰带,除掉衣物的同时揉压抚摩,一路向他腿间最敏感薄弱的地方摸索。却发现展昭的腿牢牢地绞在一起,他分也分不开,并且明显感觉到了那颀长健挺的双腿对他的行为有多大的抗拒。
          饶是展昭身经百战,这种事情却是从没经历过。伤重不起需要完全卧床时,白玉堂帮他擦身也不知有多少次,可是此时的气氛和场面,和从前是完全不一样的。刚刚白玉堂的爱抚已经让他有了反应,却不知为什么,竟是坚决不愿意让这始作俑者看见。
          白玉堂停下手,转过展昭的脸,让他面向着自己。展昭清俊的脸庞上微红氤氲,眼中却有一丝茫然不安。白玉堂知道这只猫多年来自守颇深,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
          于是终究舍不得为难他,在他耳际轻吻,低声温言道:“猫儿……好么?”
          展昭望着他,眼里晶光明澈。 不好的话,我怎会回来。
          不好的话,我怎会这副模样在你面前。
          拒绝了你,我曾经后悔。我只期望这一去,于你于我,都不要有遗憾……
          好……
          当然好……
          但是,说不出口。展昭不答,闭上眼睛算是默许,绷紧的双腿松了力度。可是白玉堂并没有感到喜悦,而是一阵心酸。
          连这种你情我愿的愉悦事,猫儿都做得和献祭一样。然而他是多想让猫儿知道,情到浓时,脸面矜持什么的都是浮云。
          白玉堂什么也没说,靠着茶几坐起来,臂膀一用力,把展昭脸向下横到自己腿上。刚刚情动时解开的腰带松在一旁,白玉堂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展昭散开的外裤连同内衣一起褪到膝弯。
          线条优美利落的腰臀裸露在白玉堂目光里,引得他喉咙一阵发干。白玉堂轻轻地抚上去,展昭的肌肤温热紧实,却因为有些紧张而绷出一层微栗。
          白玉堂收回手,顺势按上展昭腰背。展昭的手臂仍然在背后被层层衣物绑着,白玉堂也没有松开的意思。一则以展昭的身手,若是真想,从这些完全没杀伤力的束缚中脱出易如反掌。更重要的是,这只薄皮猫要是没了这层遮掩的借口,说不准真会抡拳过来。那样岂不前功尽弃。
          而展昭并没意识到白玉堂此刻具体是想做什么,只是宽容地想既然回来了就一切随他处置。脱也脱了,摸也摸了,压也压了,接下大概玉堂就要做最后一步。
          算是……临别纪念。
          这样的姿势也好,至少背向着玉堂,知道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可能两个人都会自然一点。
          


          IP属地:辽宁7楼2012-11-03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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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后山发现一具死去十几天的无头遗骸,骨相极似禄伯。如果我没料错,现在的禄伯就是那个来送箱子的人。他看出箱里有机关,所以一路上不敢轻举妄动。他杀人后易容留在这里企图控制你,刚刚的搜索行动中我发现有四个保镖行动异常。”
            “大哥身边不可能还有卧底。除非途中被劫。”
            “这一点无法证实。他的四个同伙已经失去战斗力,后续处理交给你。我可以保征这十五天内,他没有任何机会接近你的电台。”
            白玉堂沉吟着,眼角眉梢渐渐充满峻厉之色。片刻,抬起眼来凝视着展昭,寒冷的目光中透出暖意:
            “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我尊重你。”他猛然站起身,握住展昭的双肩,“猫儿,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展昭微笑:
            “到时候你会知道。”他伸出手,按上白玉堂的心口,“玉堂,我不是一个容易死的人。”
            俄罗斯边境白家的别墅里,白玉堂手持短刀盯着躺在壁炉前的白禄,眸中严霜凛冽。
            全然不顾白禄哀求的眼神,一手掐起脸皮,冰凉的刀刃削过,血光四溅。白玉堂看一眼手中片下的皮肉,冷笑道:
            “果然是贴上去的假货。”
            顺手扔掉,甩甩手指上的血滴,白玉堂面无表情地下令:“连那四个人一起押下去问口供。方法不限。” 太阳渐渐偏西,地下靶场的大门被敲响。手下来报告,五个人已经死了两个。
            “说了么?”白玉堂冷眼一睨,手中自顾推上弹夹,修长手指稳勾扳机,凭感觉一指,一枪中的。
            “三个活着的什么也不肯说,一个咬断舌头死了,另一个死前昏迷不醒时,说了句日本话。”
            白玉堂眼睛一亮,指底轻响,合上柯尔特M1917左轮保险,把枪甩到台面上。
            “他说什么?”
            “他说,特高课。”
            白玉堂瞳仁里泛起冰瀑般碴枒的冷意,转瞬间又变成嘲讽。
            “日本人果然看得起我白家!白爷若是不回拜,还真是对不起他们!”
            又有敲门声响起,一个身穿黑衣的手下胆怯地进来,垂手侍立。白玉堂清冽桃花眸向来人一扫,顿时危险地半眯起来。
            “我让你跟着他,结果还是跟丢了?”
            来人大气也不敢喘,硬着头皮承受白玉堂的目光。白玉堂缓步走到他身边,忽然露出牙齿温和地一笑,这笑容却把来人吓得几乎后退了半步。
            “要跟踪他,确实难为你了。”白玉堂拍拍手下肩膀,“去给大爷发报,我要回国。”
            


            IP属地:辽宁9楼2012-11-03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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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春关东军部的灰色高墙内吹不进春风,日夜弥漫着森森寒气。
              高大的拱顶走廊里回荡着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青木贤二走向长廊深处的禁闭室,雪青灯光下,腰间的武士刀沉重狰狞。
              打发走开门的看守,青木向门里看去,阴暗潮冷的室内,蜷曲在行军床上的人强撑着抬起头,单薄军毯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轮廓,整个人已经脱了形,两道上挑的清秀眼尾使眼睛大得近于空洞。
              自从展昭越狱,东条智化就以足以判死的渎职罪被关押起来,同时接受内部排谍审查。名为审查,实为变相刑讯。虽然智化咬定清白一无所招,心中却明白即使如此,自己也依然生死难料。
              隔离几个月来,还是第一次见到青木贤二。
              这意味着,一切都将要结束了。
              在门槛外静默站立的青木,较从前愈加瘦削冷酷。望着决定自己生杀予夺的上司,智化眼神依然谦谨恭顺,甚至努力扯出一抹笑来。挣扎着爬起,摇摇欲坠地立正,像从前一样等待青木发话。
              青木面部线条如铁,一言不发。
              智化见状,心中明白了几分,吃力地一下下挪动脚步,来到他面前。
              “属下失职,早就应当尽忠。”智化俯下身,认真地半鞠一躬,抬起头,眼中是破碎决绝的狂热。
              “倘若属下体力不支,请青木君为属下介错!”
              寒光一闪,青木腰间的武士刀被智化用尽全力拔在手里,毫不犹豫地对准腹部切下。
              青木戴着白手套的手猛地抓住智化青筋暴起的手腕,智化全身力量本来都倾注在刀上,被突如其来的大力一带,身体失去平衡,向旁栽去。
              青木俯身伸手,在他摔到潮冷的水泥地上之前架住他的胸肋。
              智化在青木臂弯里喘息着,满眼难以置信的神情。
              青木凝视着智化的脸,低声说道:“东条君效忠帝国的坚贞之心毫无瑕疵,若能将功补过,胜过切腹自杀。”
              武士刀锵然落地。智化颤抖的手指猛地抓住青木衣袖,偏开脸去,两行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青木扶起智化,低声说道:“东条君,石井少佐调令,需要一名参谋长,去北满,哈尔滨。”
              


              IP属地:辽宁10楼2012-11-03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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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灯的阴影下,展昭低头站着,背在身后的右手把时刻准备飞出的刀片轻轻塞进袖口,另一只手掌心里仍然紧握着割断的绳头。
                一只敏捷的手从展昭身侧伸来,把绳头接上,赵珏的喝骂声响起:“楞着干什么!太君让把犯人带到茶楼去!” 清茗茶楼所在的十字路口是太平桥到文昌庙的必经之地,刚刚枪响时有一辆日本军用轿车进城,负责治安的伪警得到清茗茶楼有人行刺的消息,又从日本兵照脸甩来的通行证上知道了这是驻扎在文庙的加茂部队新任参谋长的车,吓得连忙把车队请停,直到确定一切安全,才满脸堆笑地请太君们继续开路。
                春夜醉人,华灯照眼,清茗茶楼附近却已经戒严。
                中马的73吉普停在路边,日军士兵整齐列队,整条街静得呼吸可闻。茶楼大门口最高的石阶上,中马扶刀而立,目光盯着街道远处。
                有车灯由远而近,参谋长的轿车来了。
                赵珏押着展昭站在茶楼门前的石狮旁,清新的夜风拂过耳畔,在发间留下的却只有丝丝凉意。
                轿车旁若无人地从他们面前开过,没有任何停留。赵珏却敏锐地感觉到黑暗的车窗后,有两道洞穿人心的熟悉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回头看了一眼五花大绑的展昭,后者的眼神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车里的人,认识他们!茶楼门口,跑堂们正胆战心惊地收拾门面,其中一个跑堂垂头丧气地蹬着板凳在揭明凤华带大照片的戏单,一不小心揭裂了,照片上粉光脂艳的俊脸出现一道参差的伤痕。
                稳稳停住的日本轿车后排车窗摇开一条缝隙,里面露出一双眼睛,俊秀上扬的眼尾之下,平静无波的眼神在明凤华的戏单上聚出一线异样的光色。
                “明,凤,华……”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那张虽被撕伤却仍然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在心中激起的却是摧肝裂胆的屈辱与疼痛。
                陪同的日军参谋见上司盯视着窗外,低声提醒道:“东条参谋长,到了。”
                东条智化沉吟着,职业性地忍住剧烈的心潮起伏,起身下车,目光丝毫没有落到赵珏和展昭身上。
                中马大尉敬礼,却并没有走下台阶。
                智化拾级而上,到他面前,平视还礼。
                展昭的目光落在地上,线条挺秀的侧脸如同落日时分山峦的剪影,神情宁静得看不出深度。
                三个月不见,智化瘦得军服空空荡荡,无须语言表述,也能够想到他经历了什么。
                相逢不识,却足以说明一切。中马向智化笑道:“参谋长远道而来受惊了,这都是在下的过失。好在扰乱治安的人已经抓到,特地带来,在下亲自斩首,为参谋长洗洗晦气!”
                中马话音未落,大开的茶楼门里炸起一声脆亮的哭喊:“别杀他!要杀就杀我……”
                日本**的喝骂声和响亮的耳光声把剩下的话模糊成带血的嘶泣。
                展昭心头不由得缩紧,策划行动的一直是赵珏,自己与明凤华只有一面之缘,如果这个人出了差错,将直接影响行动的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原本针对徐恩培的行动,忽然被中马打乱,加上断线长达三个月之久的智化突然出现,把一切推向不可控制的未知。
                中马狞笑着冷哼一声,侍立在中马背后的士官拎起出鞘的军刀走下台阶。
                阶下,两名日本士兵从赵珏手里拖过展昭,拧住双臂要把他按跪在地。赵珏分明看到展昭膝弯抵抗了一下,竟然还是顺从地跪了下去。
                展昭低下头去,凌乱黑发挡住清晰如墨的眉眼,遮没了表情。
                膝盖落地的同时,刀片悄悄从袖中退出,锐气如寒霜在暗夜中聚起,稳稳指向身后执刀人的咽喉。
                刀口的铁腥味在夜风中扩散,只等中马一声令下。
                智化皱起眉头,抬手拦住,中马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至极。
                智化淡然说道:“满洲皇道乐土,当街杀人,有违大日本帝国安民之道。案发不久,犯人虽已落网,可有口供?”
                中马掀掀鼻翼,智化虽然军衔比自己高,其实不过是个架空的文职,初来乍到,面对手握实权的堂堂大尉,这样不给面子,他心里已经有十二分不痛快。扫了智化一眼,向旁边站了站,摆出一副冷眼旁观的姿态。
                智化倒不客气,点手叫赵珏上来,赵珏点头哈腰地向东条太君行过礼,直起身来指着展昭,在智化耳旁说了几句话,音量控制得刚刚好,像是耳语,却人人都听得到:
                


                IP属地:辽宁13楼2012-11-03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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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楼里留下的这些人面面相觑,中马健一楞了楞,狠狠瞪赵珏一眼,带人离开,车队追着智化的车绝尘而去。日本**看事情了结得差不多,也就撤走了。
                  茶客们忙不迭地匆匆离开茶楼,赵珏急忙上前向又端起架子的徐恩培鞠躬:“徐行长,暗探向卑职报告有乱党企图行刺,谁知道是个连口供都问不出来的哑巴,行长您老看怎么办?”
                  “怎么办?”徐恩培怒气冲冲地瞪着展昭,“敢行刺徐某,胆大包天!你们协防队干什么吃的!押回去给我严办!”回头一眼剜向明凤华,“ **!”
                  赵珏应了声是,带着手下推推搡搡地带走了展昭,把徐恩培命令手下痛打明凤华的声音扔在身后。
                  展昭走出去的脚步仍然稳重坚定,没有任何迟疑或留恋。
                  那群日本浪人坐下喝茶看热闹,坐在最里面的一个闲闲半举茶盏,左手轻托手腕,看似随意,却别有一番风度,仿佛这边发生的一切都跟他们毫无关系。
                  明凤华低头倚在柱子旁边,直到殴击停止,这些人都走了,才慢慢站起,掩上衣襟,擦擦嘴边的血迹,扶着墙往后台挪去。
                  那群日本人见没什么热闹好看了,起身往外走,坐在最里面的人走在最后,经过明凤华身边,伸手拍了拍明凤华按着前胸的手,明凤华下意识地一让,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落进衣襟。
                  明凤华惊讶地抬头望去,只看到一个宽肩和服背影,挎着太刀,趿着木屐,一路潇洒而去。出门时略停了停,向明凤华一点头,那一瞬间明凤华记住了那人俊美的桃花眼,明**人如同刀光。赵珏命令把展昭押进协防队的牢房,独自一人向住处走去。
                  夜色愈深,寒凉如浸。天边浓云聚起,渐渐遮没半轮上弦月。幽深的巷子两边,民居早已关门闭户,连狗也不叫一声。
                  转过一个弯,前面忽然有黑影挡住去路,赵珏愣了一下,再走近些,依稀看清是个日本浪人八字站立的轮廓,宽袖和服灌满夜风,像微张的翅膀。看到赵珏走近,来人平举太刀,握住刀柄缓缓拖动,像是展开一幅森冷画卷。
                  宁静的刀光毫不掩饰地铺开,刀尖离鞘的一刹那,静得如同佛前檀香散去时的最后一缕缥缈余韵。
                  赵珏站住,眼中完全没有了在日本人面前一贯的恭敬卑微。
                  夜风打着旋卷过脚下,对方已经沉腰冲了过来。刀势稳准狠戾,招招如电,赵珏并不还手,避到无可避处,抬眼直面刀刃后那双结满冰凌的眼眸:
                  “我没想到你来得这样快,白玉堂!”
                  “没有我查不到的事。包括你,襄阳。”白玉堂并不收刀,“你们计划把展昭送进去之后再通知我?”
                  “这是南京的命令。”赵珏诚恳地看着白玉堂,“请你理解。”
                  “南京?”回应他的是白玉堂毫无温度的淡笑,“南京还命令绝对不抵抗!”
                  “你可以拒绝配合。”赵珏眼带威胁,“但是展昭已经接受任务,你现在任何一个不适宜的举动都会断送了他!”
                  “断送他的人绝不会是我。”白玉堂看出赵珏的威胁,心头怒起,眉锋陡横,“带我去见他!”
                  “他如果愿意开口,当初就会直接告诉你!”赵珏直视着白玉堂,眼中是毫无余地的拒绝。
                  白玉堂冷笑:“如果我杀了你,你说哈尔滨情报站的新任站长会是谁?”刀锋压低,在赵珏脖子上压出一道红线,“国难当头,白爷不想同胞相残,可要是有人企图拿白家当炮灰,爷就先拿他祭了旗,再和日本人算总帐!” 协防队门口站岗的卫兵正想打个嗑睡,冷不防肩膀被人一拍,抬头一看,是赵大队长带着个伪军随从。心想这下糟糕,谁想到赵大队长这么晚了还折回来查岗!急忙立正,错开队长不满的眼神。
                  协防队的公署是过去的县衙改造的,临时牢房设在西院。门廊没有开灯,黑黢黢的,沉积着古老房屋常年不散的陈旧味道,灰尘在脚下轻扬开来,如鬼魅袭地巡游。
                  伪军军帽下,白玉堂的眼睛开始涨起寒光。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然而展昭在门前阶下那一跪,已经把白玉堂的骄傲激得迸出血来;茶楼里远远一望,他相信展昭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但没有隔空看来一眼。
                  信任,疏离,都有无可辩驳的理由。
                  


                  IP属地:辽宁15楼2012-11-03 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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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猫儿!你心中只有家国天下,而我心中除此之外,还有你。第二章:吾往矣赵珏喝一声:“换岗了!精神着点啊!”
                    里面一个值夜的伪军见大队长亲自来查岗,一叠声答应,交了钥匙,敬礼出门。
                    赵珏领着白玉堂来到最里面的单间牢房门口,碗口粗的木栅里黑不见物,赵珏捏亮手电,缓缓下移,把整个狭窄的牢房照亮。
                    于是白玉堂看到了展昭。
                    展昭安静地靠墙坐着,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微微眯起眼睛,很快又张开,并不意外的眼神透过光柱向白玉堂一笑,清淡得秋水无痕。
                    赵珏熄灭手电,默默走出回廊。
                    手电光消失后,眼睛重又逐渐适应黑暗,牢房内外的两个人都只能看到对方的轮廓,如此熟悉,却又依稀有点陌生。
                    白玉堂心中明明白白地知道,血清案后,南京虽然暂时打消了对白家的怀疑,却又加上了忌惮。国际形势复杂,上方有苦难言,满洲是暗流汹涌之地,统计科制订冲霄计划,派展昭进中马城承担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必定怀着藉此使用白家势力的心思。
                    然而面对着坦然赴险的展昭,这一切不满都变得狭隘难言。
                    有亡国之恨在先,阋墙之争确实顾不得了。
                    白玉堂的声音低沉地响起:
                    “展昭!”
                    看到栅栏里的身影似乎怔了怔,白玉堂心里一窝,语气还是逸出从未有过的寒意,“我只告诉你一句话!”
                    展昭起身来到栅栏边,伸出手,放在一身煞气的白玉堂肩上,把他向自己揽近,在他耳边轻声唇语:“白兄,既然来了,多说几句无妨。”
                    耳膜像被猫爪不重不轻地地挠了一把,肩上却又传来展昭手掌的暖意,无奈的苦笑在白玉堂眼里一绕,又沉得深不见底。
                    “展昭,我替你去。”
                    展昭抑制着胸口传来的隐隐闷痛,晶亮眼瞳望向白玉堂,仿佛完全不懂他的意思。
                    白玉堂把手伸到肩上抓住展昭的手,眼中神色认真得让人无法抗拒。
                    “猫儿,我用白家全部设备日夜监听,截获调查科的电报信号,追踪到这里。我知道的也许不如你多,但已经足够。”
                    展昭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白玉堂放开展昭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上方命令追查日军细菌战研发行动,戴罪立功的襄阳是哈尔滨站总负责人。中马健一在背荫河建兵营,其实是为加茂部队准备细菌实验基地。襄阳的公开身份只被允许停留在外围,所以需要一个合适的人,用特移送的名义,进入背荫河兵营,收集情报,积累罪证,伺机行动。”
                    白玉堂眸光熠熠,声音却越来越低,最后如同耳语:
                    “襄阳把这次行动命名为,冲霄计划。”
                    展昭默默后退半步,凝视着白玉堂,眼里泛起沉沉波纹。
                    白玉堂看出他的担忧,解释道:“你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已经不错,我追踪了两天,才发现所有讯息都是在不同频率上零散发出再汇总。只是你们没有想到会有一个叫白玉堂的人,能同时分辨出三十组以上的信号。”他猛然伸手抓住展昭肩膀,“猫儿,你听着,去执行冲霄计划,你不是合适人选。”
                    “玉堂,你既然提前知道了计划,就应该明白现在不是你出现的时机。”展昭直望进白玉堂的眼睛,“我进入兵营以后,襄阳会通知你组织武装力量在外接应。你如果愿意配合,现在立刻出城待命,没有其他选择。”
                    “猫儿!我不是为你一个人!”白玉堂心头血撞,手下加力,几乎要握碎展昭蓝衫下坚硬的骨,“白爷爷我!是为成全你的计划!你现在这副样子,在里头能坚持几天?要是一个没挺住挂在那了,别说冲霄计划,连个收尸的都没!白爷智勇双全,身强体壮,挨饿都比你耗的日子久! ”
                    白玉堂还想说下去,却被迎面投来的目光看得生生住了口。展昭清澹深邃的眼瞳深处散出一点落寞,如同已经做了决策的长兄,在宁静而又坚定地看着不理解自己的亲人。
                    这洞彻人心的目光刺痛了白玉堂,握着展昭肩膀的手,缓缓地松开。
                    “展昭,你知不知道,你在对我说什么。”晦暗的牢栅间,白玉堂移开目光,眼中却有光影翻卷,“你这是,让我亲手送你去死。”
                    耳边传来一声木质轻响,一只手接住白玉堂落下的手,温暖地握着,再次把他拉近。
                    


                    IP属地:辽宁16楼2012-11-03 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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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展昭回应,白玉堂已经起身出门,很快又拿着东西回来。
                      牢房里亮起了黄晕的油灯光。展昭眼中略有一丝诧异,旋即变成无奈笑意——白玉堂一定是把牢里仓库的家当都搬到这儿来了。
                      白玉堂给展昭冲了碗热糖水,自己利索地扬开被褥,在稻草上打个厚实的地铺,然后动手脱掉展昭身上破碎的湿衣,帮他伏到枕上,用温热纱布搌去身上的血迹盐渍。
                      隔着纱布,也能鲜明地感觉到肌体的阵阵紧绷。
                      静夜无声,白玉堂的头脑渐渐从强制的冷静沉淀成一片清明。回想堂上的情景,抽在展昭身上的每一鞭都像闪电劈进脑海,虽然自己下手已经很有分寸,但毕竟……还是太重。
                      一阵凉风从窗洞里吹来。白玉堂皱眉向上看了看,甩掉伪军军装,脱下棉质内衣,轻轻把展昭裸在被外的后背大半盖好,只露出随时处理的部分,自己才又穿回外套。
                      挡住了春寒,却挡不住心里的凉意。
                      白玉堂太了解展昭的身体,上次把展昭从死亡线上拖回以后,展昭凭着超人的毅力戒断了一切成瘾药剂,然而从此任何普通止痛药都对他失去效力。
                      苦咸的盐水在绽开的伤口边缘结晶,湿润的纱布蘸上去,几乎等于又上一遍刑。
                      展昭一直很配合白玉堂的动作,仿佛渗血的伤处没有知觉。只是在白玉堂重又盖上内衣,转身去盆里拧纱布时,展昭才紧抿唇角,一阵隐忍不住的疼痛终于透出体表。
                      白玉堂浸在水里的手忽然停了一下,沉默地攥着纱布,背对展昭,直到展昭颤抖渐渐平息,才回过身来看。
                      心中隐寒,他的猫儿心性刚强依旧,身体却已不再像在莲花山时那样精健强悍。
                      然而刚刚路过赵珏办公室时顺脚进去翻看,发现赵珏把展昭特移送的检验日期就定在明天!
                      且痛且爱,且忧且恨,百般滋味聚成一把无名火,闷得脏腑如煎,却无处发作。
                      望着白玉堂近于审视的严肃眼神,展昭嘴角绷起一个尽量自然的笑容:
                      “玉堂……我没事。”
                      “猫儿,”白玉堂的目光落在透出斑斑殷红的内衣上,声音有些喑哑,“你从来不说疼,可是我不想看到,你在我面前还忍得这么辛苦。”
                      展昭略点一下头,闭上眼睛。
                      肩背一凉,盖在身上的衣服再次被揭开。鞭伤虽然怵目惊心,但真正严重的是竹内敬三用火烧伤的地方,深及肌肉,需要动手清创。
                      白玉堂处理伤口的动作稳定轻柔又准确得惊人,然而冷汗还是从展昭额前流下,一直浸湿眉睫。
                      白玉堂的手停了停,终于还是咬咬牙加快速度。
                      能让他少痛一秒,就尽量少痛一秒。
                      雨气清凉地从铁窗外漫进。白玉堂清理完最后一道烧伤,覆盖上纱布。展昭从双臂间抬起脸,温润黑眸透出感激之色:
                      “玉堂,谢谢你。”
                      油灯的光晕在墙上投出白玉堂沉默的影子。光线不明,展昭看不清白玉堂眼里的神情,却能依稀感觉到他压抑着的汹涌心绪。
                      “玉堂……作为同僚,襄阳做得对。”展昭主动去握白玉堂的手,白玉堂另一只手也覆盖上来,把展昭的手合在自己额前。
                      “我没说他不对。我原本也想和他合作。”白玉堂胸腔低鸣,“但他的表现让我改变了主意。”他抬起头,眼中寒星闪烁,“我拒绝听命于人 ——倘若是你,我可以考虑。”
                      一缕笑意在展昭眸中聚起,冲破重重雾锁的苦涩,照在白玉堂脸上,像一线阳光:
                      “关外没人有权命令白玉堂。如果你愿意配合,直接致电包处。”
                      白玉堂不答,盯着展昭看了几秒钟,把展昭的手送回枕边,徐徐俯下身来,在展昭耳边一字字说道:
                      “展御猫,你听着!我是为你做接应,不是为南京!你要是敢不活着回来,白爷就举大旗平了哈尔滨!”
                      说完,蓦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门廊下,赵珏已经回来,一声不响地站在黑暗里。白玉堂脚步顿住,冷冷说道:
                      “他这批特移送,是哪一天?”语气中毫无疑问,倒像是威胁。
                      赵珏犹豫一下,嗓音有些充血:“……五天以后。”
                      白玉堂意味深长地看赵珏一眼,甩头离开,隐入夜色。宣化街与文庙街交叉口的日本陆军医院南栋,经常关闭的临街大铁门打开,荷枪实弹的日本兵敬礼,东条参谋长的轿车和中马大尉的军车缓缓驶进,在一座二层的小黄楼前停下。
                      


                      IP属地:辽宁19楼2012-11-03 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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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门前挂着“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的牌子,虽然是深夜,仍然有灯光从楼内的各个房间射出。中马健一在前面带路,一直来到石井的办公室。
                        化名东乡的石井,已经在办公室里等待多时了。
                        智化一直跟随青木驻在长春,因为参与输送血清,对石井的名字很熟悉,见面却是第一次。
                        智化看到石井的第一眼,就直觉这是一个疯人。
                        石井有着日本人中极少的一米八身高,比智化高出一头。雪亮的灯光照得脸部骨线嶙峋,奇亮的眼睛里燃烧着有异于常人的热切:
                        “中马大尉从现在起就要全力投入兵营的启用和扩建,青木司令官把东条君调到这里,真是帮了我的大忙!”石井眼中的光焰延伸出来,一直烧到嘴角,“东条君什么时候能够开始工作?”
                        “从现在开始的任何时候。”智化立正,“愿为圣战尽力!” 从办公室出来,智化开始在中马的带领下在各处巡视,了解他将负责的工作。楼虽然不高,科室密集齐全,在一楼走廊尽头,智化依稀听到有惨叫声传来,环视四周,只有几个化验间而已。
                        “是宪兵队报送的实验品在体检。”中马健一冷笑,“参谋长去看?”
                        智化点头,中马按下开关,地上出现一道暗门,里面透出灯光。中马引着智化走下狭窄的楼梯,下面是一条长廊。赤身**的犯人排成一队,有些身上有刑讯的痕迹,有些没有。都一律被穿白色消毒衣的日本军医用橡皮管喷水冲刷身体,再迎头扑上消毒药粉。这些人冻得瑟瑟发抖,呛得满眼流泪不断咳嗽,在殴击驱赶下进到另一个房间接受各项测量以后,把手臂伸进墙壁上的孔洞,上下卡紧。
                        惨叫。
                        手再拿出来时,手腕内侧就留下一行焦黑的编号烙印。
                        “这里关不下那么多人。”中马健一说道,“在这里检查以后,移送到背荫河。”看智化一眼,眼神中有不自觉的傲气,“背荫河是绝密军事要塞,连上空都是禁飞区。就算是东条参谋长,没有上方指令也不能进入。”
                        一道隐隐的光芒在智化眼角闪过。
                        展昭,你佯作行刺徐恩培,就是为了去背荫河?背荫河是一个偏僻的山村,被日军一分为二,东面在中马健一的指挥下建起了与世隔绝的军事要塞,当地人称之为中马城。去年关东军修筑的拉滨线部分通车,从背荫河车站引进一条垂直的铁路专用线直通进兵营第三层院套,截断了北边唯一一条砂石公路。
                        午夜时分,背荫河车站开进一列专车,车头后面挂着两节闷罐车皮。车皮里拥挤不堪,但鸦雀无声。人人都是身穿粗布囚服,反铐双手,黑布蒙头,口里塞着东西,或坐或倚,尽量用能够忍受的姿势维持呼吸。偶有实在难耐的人勉强活动一下肢体,发出锁链的响声,但并不频繁,因为无论换什么姿势,都只是从一种痛苦过渡到另一种痛苦。
                        虽然不知道终点是哪里,但本能的预感已经足够让人陷进绝望。
                        在车厢最外侧,一个青年倚门而坐,蒙头黑布向上推到眉间,眼神从门锁缝隙间向外透去,敏锐无形若风,沉静清濯似水,不动则已,动则水起风生。
                        信号灯闪烁,列车直接拐进专用线,开进中马兵营。
                        几道探照灯光直直扫来,展昭静静地看着,虽然视野极其有限,还是能看见兵营四周有一丈多高的厚实围墙,上边架设高压电网,折角处筑着碉堡式的岗楼,探照灯的光线从岗楼上射下,所及之处几乎没有死角。
                        车厢突然微微颠簸,列车开过墙外一道一丈多宽,一丈多深的防护壕上的铁桥,直进了第三层院落。
                        目的地到了。


                        IP属地:辽宁20楼2012-11-03 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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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风云聚
                          哈尔滨傅家店,是一个被称为“中日俄三不管”的军事缓冲带。虽然日本占了满洲,俄国人在东北的势力仍然不容小觑。为了避免发生国际纠纷,在相关地区常会建立所谓的治外法权地区,各国侨民聚居,烟馆赌场遍布,黑道势力盘踞,巷深街窄,人险地恶,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地下王国。
                          展昭被送进中马城的这一夜,傅家店生意最好的乐蜀赌场来了一伙腰别长短火的特别客人。为首的一身黑绸,剃得青里透亮的头皮,隆鼻深目,正是背荫山头的大当家许西风。
                          这人擅使手段,跟俄国人、日伪军关系都搞得不错,杀人越货的买卖越做越大,这一带名号且是响当当。乐蜀赌场是他常来光顾的老地方,时不时就来豪赌一夜,输赢无所谓,赌不痛快可是要出人命的。他这些日子忙着帮背荫河兵营抓劳工,许久没过赌瘾,好容易今夜得闲到此,却一肚不悦,眼露煞气。
                          引出这煞气的,是赌场门前的灯笼。
                          赌场门前原本挂着一对大红灯笼,现在居然换成了黄色,这是有人包了全场,不再接待外客的信号。
                          是个人都知道这里是许大当家常光顾的所在,竟然敢包他的场!
                          赌场老板一听许大当家来了,急忙亲自出来殷勤招呼:“许大当家!您老大驾光临!小的们迎接晚啦!”
                          许大当家哼了一声表示听到,向身边的师爷一摆手,师爷拍出两根十两重的金条,说道:“老规矩,包场!”
                          老板面露难色,赔笑小声说道:“许大当家,小的跟您告罪,您这些天贵干繁忙,今夜这场,有位爷先包了。”
                          许大当家露牙哈哈一笑,伸手把盒子炮拍上柜台,紧挨着两根金条,“许某一向最讲道理!今天场子里连你算上,有多少人当班?”
                          “……十五个。”老板纵然身经百战,奈何许爷势大不敢得罪,只好乖乖回答。
                          许大当家一使眼色,身边的枪手哗啦一声扬出一把黄铜子弹,在柜台上叮当跳跃,转眼排成整齐的一列。
                          刚好十五颗。
                          黄澄澄的子弹,和另一边的金条辉映着,晃人眼睛。
                          许大当家咧开嘴,向老板笑道:“选!”
                          老板一缩脖,脑门上冷汗直冒,讪讪道:“许爷!力轻不负重,言轻莫劝人,小的几斤几两,哪敢驳许爷的面子!小的活得不易,只求爷您放小的一马……”
                          眼看许大当家眼中渐露凶光,老板正不知如何是好,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冽声音,带着不怒自威的风度:
                          “许爷莫要为难旁人,包场的是我。”
                          灯火通明的赌场里,走出一个轩昂青年,通身灿白杭缎,清爽短发,一双利眸熠熠生光。迎着许西风的鹰目,略一抱拳:
                          “陷空帮白五,见过许大当家!”
                          “陷空帮?”许西风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来人,也抱了抱拳,脸上绽开一抹笑。
                          “原来是五当家!幸会幸会!五当家身背人命悬赏,泼天胆魄,许某佩服!”
                          白玉堂仰面一笑,眼神灼灼:“许爷威名,白某久仰!知道许爷时运旺盛,逢赌必赢,今天白某作东,还望许爷赏光!”就伸手相请。
                          许西风面有凶色,用看棺材的眼神瞄着白玉堂,口中却笑道:“五当家美意,许某却之不恭!” 红布台面上,整齐地码着一副牌九。
                          有资格入座的却只有两人。
                          白玉堂也不谦让,率先坐了庄家的位置。
                          许西风叼着象牙烟斗,喷着烟雾,眼神一挑白玉堂:“五当家想要赌什么?”
                          白玉堂眼角带笑,开口说道:
                          “赌命。” 赌命两字像是一声低咒,已近冰点的气氛立刻冻结。
                          刚刚还对两人点头哈腰的老板,僵在白玉堂身后,抖抖缩缩不知道该走该留。
                          许西风不看身边肌肉绷紧的枪手们,锐利目光再次环扫赌场厅堂。四方大厅,虽然灯火通明,人却已经清场,所有赌桌一目了然,除了白玉堂带来的随从,每张桌下面最多还能藏两个人。
                          通往二楼的楼梯不宽,一个火力点就可以封住。自己带来的十余人已经在身后一字排开,动起手来并不见得不能脱身。况且虽然这里地处三不管,黑道势力彼此制衡,纵然是陷空帮的五当家,初来乍到,也不好明火执仗公然枪战。
                          


                          IP属地:辽宁23楼2012-11-03 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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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西风脸上现出丝毫不想掩饰的嗜血表情,目光穿过白玉堂的额头,钉向不可见的去处:
                            “五爷有话直说。”
                            白玉堂戴着浅金色象牙扳指的修长手指拈起张骨牌,轻轻在桌面上碰着,玩味地看着雪亮灯光在上面的反射。
                            猫儿,背荫山占尽地利,易守难攻,我要为你拿了它,以此为垒,踏平中马城。
                            “许爷做的是人命生意,白某也是。”白玉堂抬头,目光几乎和许西风撞出金声飒响,“白某收的是钱,买的是命,掌的是运,敬的是天!一山难容二虎,若许爷愿意让出背荫山头给白某,赌不赌的就是许爷一句话!”
                            许西风击掌大笑,笑着笑着眼中已经是一片充血紫碧。
                            “好!五爷果然有打家劫舍的豪气!”向白玉堂身后的赌场老板扬手,“酒!”
                            两大碗烈酒摆上桌面,许西风二话不说端碗向白玉堂一举,咕咚咚喝下。一双碧睛被酒气罩上红网,更显得杀气腾腾。
                            白玉堂俊逸眉锋微挑,单手端碗,余光见扳指入酒并未变色,便知无毒。笑眼一望许西风,抬手仰尽,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许西风鼓了三下掌,笑道:“五爷海量!真英雄本色!”顺手把酒碗推到桌侧。
                            莹白的瓷胎,在灯光下明亮如镜,斜斜收进白玉堂侧面的影像。
                            白玉堂已经向老板笑道:“辛苦老板,做个闲家。”
                            老板看看许西风,又看看白玉堂,并不敢坐,躬身洗牌砌牌发牌。
                            白玉堂闲闲笑着,转着手上的扳指。牌发出的每一声响都记在心里。听着听着,眼中罩上一层冰凌。
                            这副牌被做了手脚!两张丁三,没有二四。这意味着自己能拿到最大的牌,就只能是双天。
                            骰子在白玉堂指间一闪,落到桌上,点数正对。
                            接了自己要的牌后,白玉堂并不急于翻开来看,安静地扣在面前,眼睛盯着从老板手中接牌的许西风。
                            许西风厚实手掌按住两张牌,眼神雪亮地逼到白玉堂脸上:
                            “五爷开牌。”
                            赌场里静寂无声,灯光从头顶上直泻下来,把人胸口心跳都照得纤毫毕现。
                            白玉堂端坐不动冷意肃然,缓缓翻开第一张牌,敲在桌面上。
                            红彤彤一张天牌!
                            许西风按着牌的手仍然没有动,等着白玉堂翻第二张牌。
                            象牙扳指和骨牌碰出轻响,第二张牌亮在面前。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轻微的惊叹,双天!
                            许西风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算是个笑容,但眼中完全没有笑意。
                            啪地一声,一张牌在许西风指底翻开。
                            丁三。
                            人群一声不响,一张小小的丁三,无论如何比不上白玉堂的双天了!
                            许西风身后的枪手开始搂火。
                            白玉堂脸上并没有得意之色,双眼紧盯着许西风的手。
                            许西风手掌移开,手指一挑,另一张牌翻了过来。花色绽放的一瞬间,人群的轻微惊叹立刻变成了兴奋的吸气声。
                            竟然是二四!
                            丁三二四配成一对至尊,是唯一能够压双天的牌!
                            许西风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半是威胁,半是得意。猛甩手,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咣地一声钉在白玉堂面前:
                            “五当家,你欠许爷我,一条命!”
                            白玉堂身后立刻举起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许西风。
                            许西风身后亮出同样的火力,对准白玉堂。
                            白玉堂仍然坐在原处稳如泰山。扬手示意自己的人不准造次。
                            许西风仍然杀气满满地笑着,目光和桌上的刀刃一样锋利。
                            白玉堂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冷笑,伸手拔出桌上那柄刀。
                            “白某一言九鼎,愿赌当然服输!”他轻轻吹一口刀刃,“好刀!”转手一道冷光架上老板咽喉。
                            老板吓得一退,白玉堂翻腕用刀背拍拍他脸颊,说道:“别怕,白爷不为难你。查牌!”
                            老板脸上肌肉跳动,似乎向许西风求救地递了一眼,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刀压在脖子上,老板开始翻开所有的牌。
                            翻了三十一张,一张不错。


                            IP属地:辽宁24楼2012-11-03 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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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张时,或许是精神极度紧张,老板的手突然几不可见地哆嗦了一下。这点变化没有逃过白玉堂的眼睛,刀光陡闪,在所有的人意识到出了什么事之前,刀尖就已经穿过老板手腕,钉在了台面上。
                              一张和桌上同样材质的牌从老板袖中掉出,赫然一只丁三!
                              白玉堂冷笑拔刀,夺地一声,刀尖生生把沾血的丁三钉到许西风眼前。
                              “许爷!这副牌上桌时就是两只丁三没有二四!许爷声名赫赫,不至于做这种苟且之事吧?”
                              许西风皱眉,目光转向老板,老板捂着流血的手腕,眼里全是可怜至极的委屈:
                              “许爷!小的和您这么多年交情……”
                              许西风忍无可忍地怒视着老板,正要发作,突然全场电灯熄灭,黑暗如同潮水没顶。
                              白玉堂心中疑惑,自己隐藏在三不管已经三天,就是为了堵许西风。为不打草惊蛇,本来和从长春赶来的卢大哥约好零点四十再来接应,现在明明还有二十分钟!
                              事情有变!
                              白玉堂倏然闪身到最近的柱后,他带来的随从几乎在此同时各找掩体,端枪警戒。
                              许西风的手下做了同样的动作。赌场老板和值夜的伙计却都立刻就地卧倒。
                              赌场里所有的人在不到一秒内集体与黑暗化为一体。门口,窗口,无声的气流涌动,白玉堂敏锐地觉察到来了数十倍于己力的敌手。
                              从许西风的表现来看,来的不是背荫山头的人。从来者的动作身材来看,也并不是俄国人。
                              这里号称三不管,没有任何正规军队会冒着触动国际纠纷的危险进入。暗杀在这里是家常便饭,却绝对不会有公开的进攻。能一次调动这么多人手,不是本地的黑道做派。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日本人!
                              然而如果是日本人,许西风同他们勾结已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难道只是怕误伤?
                              不容白玉堂再想下去,沉默的厮杀已经开始。
                              白玉堂的一身杭缎在暗色里分外乍眼,引来了密集攻击。张张赌桌上的骨牌成了最有力的武器,企图近身的人都被白玉堂指间射出的锐风一击致命。柯尔特左轮就插在胸袋里,白玉堂不开枪,手下也同样不开枪。冷兵器近身搏击,道道鲜血烫开厚重的黑暗。
                              然而来的却仿佛是无穷无尽的缠脚冤魂,目标都统一指向白玉堂!殊死搏斗中,白玉堂时时还要兼顾隐匿在黑暗中的许西风是否会暴起发难,然而这人却像消失了一般无声无息。越是如此,白玉堂越是提防,且战且退,直到背后靠上墙体。
                              赌场里的座钟敲响了半点。
                              再过十分钟,卢方就会带人准时出现。然而这十分钟给人的感觉远远超出六百秒的长度。身边配合作战的人层层倒下,白玉堂明显感觉到两股不同的力量在夹击己方。
                              许西风果然发难了!重重包围之中,白玉堂眼角余光能看到一个魁梧的黑影,手中刀猎猎生风,直向自己这边杀来。许西风的武功不似车轮攻击白玉堂的日本忍者一样阴邪,厚重之中自带霸气,白玉堂亲眼见自己四五个得力手下倒在许西风的刀光里。
                              说时迟那时快,许西风已经杀到眼前。白玉堂一肘击飞一个忍者,随手夺刀,架住许西风劈来的贯顶一刀,两刀相击火星一迸,白玉堂极其敏感地觉到许西风刀上贯通的力道竟是虚设!
                              许西风刀势生风罩住白玉堂,却并不往要害招呼,一柄刀使得滴水不漏,与白玉堂的刀风呼应着,反倒让诸多忍者近不得身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潮涌一般的忍者阵脚开始混乱,渐有退去的势头。白玉堂知道卢方已经来到,凌空一脚蹬碎紧锁的天窗,身向外蹿。许西风紧紧尾随,一直跟到没人处,白玉堂猛收脚步,回手拔枪,指住许西风。
                              “你到底是什么人?”
                              许西风碧睛里透出笑意:“背荫山许大当家。白五爷,你欠我一条命!”
                              话音未落,白玉堂对着许西风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子弹从中枪者眉心直穿脑后,死尸立刻从房上栽落当街,手中已经瞄准了许西风的枪掉出好远。
                              白玉堂收枪:
                              “现在不欠了!”
                              许西风爽朗一笑,擦擦太阳穴上被白玉堂子弹锐风蹭出的血,说道:“五爷好俊枪法!再偏一寸,许爷就报销了。”
                              


                              IP属地:辽宁25楼2012-11-03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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