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天坑】凌云鹤------史上最亮浮卯文，不定期更新！_浮卯吧

1L献给我心中永远的浮卯小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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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2-12-14 21:10回复

凌云鹤

光明是光子的阴影，而你却把它认作是光明。
——题记
一
……他独自一人立在海边。海潮舔湿了他脚底的岩石，转而侵向他的羽履。风卷走他的黑缎斗篷献给了海洋，又贪婪不足地扬起他的青衫。然而他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眼睛因海风的湿润而变得干涩，望向天际之外的辽远地方。然而他只是一介凡人，他望不穿白云尽头的悲歌——如同冷涩的冰泉，藏在陌生人与陌生人擦肩而过的罅隙深处。他沉思着，像咀嚼苦难的干果一样咀嚼许多年前那些回忆——每一件事情都残忍地拒绝他、刺痛他，在他所在意的画面里，他永远只是浮光在主角身后投下的阴影。

二
西流城的早春仍是这般清冷，烈想。她推开门，余寒霎时从外面涌了进来。鹤打了几个喷嚏，转身披上合阙递来的银狐氅，走出了房间。
院里，紫香和长湖已经把琴摆好。烈坐下，紧了紧衣领，方欲调琴，却蓦地瞥见墙角一抹惊红。
烈转过头去，却是几枝不知何时长在了这里的红梅，怒放于寒凛之中，如同血溅枝头，又像是要把藏在皑皑白雪之下几千年的夺目春色开遍……

三
琴声流淌，云飞雪落，转眼间已是五年。仿佛就在侧身的一瞬，当年孱弱的一小株红梅，如今已颇成气候，开成一团浓得化不开的红云。而烈，也已然初辞豆蔻，虽不足美艳，却自有一段超俗气韵。
是日春和日丽。烈抚琴良久，起身方欲去竹林走走，却听得身后一个陌生声音唤道：“卯之花小姐。”
烈闻声转身，却见得一位一身素衣的少年站在二十米外的阳光之下，竟是全白的长发在风中扬起。其人样貌高洁如同梨花绽雪，加以浮光疏影洒落肩头，愈显柔弱温存，别有一番风度。

3楼2012-12-14 21:16

然而从未见过的人，如何进得我这房里？烈暗想着，没有答那少年，转身欲向紫香等几个问清缘故，却发觉小厮们不知从何时皆不见了。
“卯之花小姐。”少年又唤了一声，缓步走上前来。
烈转过头，目光落在他洁白如雪的长发上，轻声问道：“何人？”
少年闻听此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继而笑道：“烈姐姐想是不记得我了。我是浮竹家的四野，小时候两家来往，几回同姐姐一处顽过。”
烈低下头去，抿嘴沉思一阵，继而微微摇摇头：“我确是不记得了。也不曾听得人说过四野这个名字。”
少年却依然笑道：“这自然，家里都是唤作十四郎的。姐姐若是十四郎也没有听过，却也罢。原来只我这一头从小爱惦记着姐姐，前些年还曾托人送姐姐一株好看的红梅。姐姐有心赏梅，却并不曾把我入心了。”
烈听得，心头掠过一丝光，忙问他道：“你说那梅是你送的？”
十四郎道：“哪里捡得胆子来骗姐姐。”
烈又摇了摇头：“我是喜欢那梅。也曾疑虑不知何时长在那里的，却从没听谁提起过来由，想是接东西的丫头婆子们一时忘了，也没人再说得这些。”
十四郎笑道：“想是如此。”
正此间，外边进来了一个老婆子，走到十四郎跟前道：“十四爷，老爷传您回去了。”
十四郎听了，点点头：“好了。你先去吧。”一会儿便转身跟着那婆子同去了，出门时却顿了顿，转身对烈作了个揖：“我去了。姐姐保重。”

4楼2012-12-14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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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2012-12-15 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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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平静地又过了一个月，已是仲春。观窗外，花开如海，万紫千红。烈看着，心中着实欢喜，于是题诗一首，却道是：

最是春阳漫好时，莫问崩弦覆残雪。
重楼暗锁阶苔怨，芳榭肆张锦霓欢。
旧人故里青霜裂，暖梦新闺黛瓦香。
我自搁笔思前尘，多情何必笑人痴！
写到最后，自己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忽然一个小厮跑进来，道：“大小姐，外头婆子送进来一封书信，是给您的。我也不识字，也不知是谁送来的，您自个儿看看吧。”说完便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烈满腹狐疑地拿过那书信，却是个象牙白皮的封子，面上只有五个字：卯之花烈启。打开看来，只道是：
致姊卯之花烈：
弟尝闻姊亦衷于丝竹，自幸久矣。近日春光明媚，惠风和畅，因愿邀姊至浣花楼同饮，为以议音律之事。姊若有意，可于廿二日未时至浣花楼下，其时弟将恭候。
敬祝身体康健，万事胜意。
弟浮竹四野敬上

7楼2012-12-16 12:32

六
廿二日下午，浣花楼下。
一位白衣翩翩的少年站在门口，神色若顾若盼地望着街角。忽而，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只见一位身披冰蓝色羽织的女子出现在街头，身边还跟着一个一般大的丫头。行不多时，那丫头从拐弯处去了，女子却自走过来。只见那少女仪态端庄，气度清秀，目如凝波，面如馥脂。细观其姿态，并无七分美艳，却最是风流婉转、灵巧可爱，实在弱胜西子，娇惭潇湘。
“可把姐姐盼来了！”十四郎微笑着道，声音却有气无力，细若游丝。
“浮竹君怎么了？”烈问。
“没什么，”浮竹摇了摇头，“只是偶然小疾，不劳姐姐担心。”又转身朝楼里走去，回头道：“请姐姐随我上来。”

来到浣花楼上，烈推门进去，只见一道水墨屏风横在离门不远处，偌大一个房间霎时玲珑灵巧起来。烈不由暗暗赞好。又推门，却是面街的阳台。烈轻移莲步走过去，放眼一望，却惊呆了：市井人群，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甚是繁华热闹，堪比京都胜景。烈不由想：我自幼生长在府里，少得出一回门，更鲜有来过此等酒楼茶肆之所，只当是三教九流混杂之地。如今一见，竟有如此好风光！
烈正看得出神，身后浮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柔声道：“姐姐喜欢这里，只管常来。姐姐再爱这屋子，我便替姐姐买下来就是。”
烈被看透了心思，很是羞愧难当，侧身走进屋里，颔首道：“我哪里会喜欢这等……”却突然说不出话来。只见轩窗明亮之处，横陈一把浣尘玉琴，琴身皆以美玉雕琢而成，明洁如水。听其声，铮铮然如山中流泉，松谷风鸣。烈不由暗叹：好一把价值连城的玉琴！
痴呆间，又听得十四郎道：“姐姐用茶。”
烈闻声转身，却见十四郎捧着一杯茶走上来。碧波微漾，顿时散开一室茶香。烈闻其香，便知是自己平日里最爱的铁观音。因生疑道：这个十四郎好生奇怪，竟如此会投我所好。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图谋？我且略警惕着他才好。于是远走几步道：
“我不渴。浮竹君请自用吧。”

8楼2012-12-17 22:53

十四郎听如此说，瞬间闪过一丝惊异的表情，继而明白过来，笑道：“姐姐赐我喝茶，我便喝了。”说着轻啜慢呷，饮尽一盏。
烈见此不免有些尴尬，便又岔开话题道：“浮竹君从来姐姐、姐姐地叫我，我却不知何以为姊。”
十四郎闻言道：“姐姐属兔，我属龙。自然是要叫姐姐的。”
烈暗想：我只当他是与我卖巧，原来竟真是该我做姐姐的。也罢。且由他去。因转身说道：“啊，我素不知道贵府里的兄弟，还请宽谅方才无礼。”
浮竹却一笑道：“这有什么。只请姐姐不要拿我当外人才是。”
烈点点头：“十四郎所言甚是。却不知今日约我所来为何？”
十四郎嘴角微微扬起，走到琴边，拂衣坐下，说道：“愿为姐姐献上一曲，聊表孝意。”说着，便调弦奏起。
烈在旁边椅中躺下，仔细地看着、听着。琴声响起，如同春日流水叮咚明媚。烈的每一根神经都随旋律放松起来。
她微眯着眼。光亮从雕花的窗子洒落在他银白柔软的长发上，洒落在他精致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肤上，在打造琴身的玉里碎成一把传说般的美丽。而一身素衫的他，那么投入地抚琴，那么温柔地为她弹奏，神情专注美丽如同在云端独坐吟咏的仙人……
她正迷醉着，琴声却渐渐冷涩了，如同冰泉，幽咽不已，似有千愁万恨暗暗涌动而无处诉说。他眉头蹙起，嘴唇抽动，仿佛每一根弦的颤抖都在诉说他心中无边的忧伤和迫切的希望。忽而豁然开朗了，仿佛遇到救济生命的神灵，他的生命之流从一个狭窄幽暗的山谷冲了出来，冲到宽广明亮的平原上来了。琴声起伏有致，不疾不徐，而他的身体也陶醉地舞动着，仿佛他就是那精美绝伦的乐律，那乐律就是他。末调悠扬婉转，恬淡安宁，而他的表情也安详得令人迷醉——他似乎把自己一生的美好愿望、把自己生命的精魂，都寄托在了那不长的一句尾声中间……
一曲终了，他却没有起身。他的神情还那样凝固着，眼中似乎有无尽的难以诉说的复杂感情缠绕纠结，彼此搏斗，激烈不已，如同盛绽的红梅被狂风卷落，在空中发疯似地飞舞。好久，他才缓过神来，重重地喘着粗气，忽然向后一仰，跌倒在地……

9楼2012-12-17 22:53

七
十四郎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他用力睁开眼，面前却是模糊的一片——只隐约看见飘摇的灯火，像在向他诉说他一直以来所不解的宿命的谜，一会儿闪亮，一会儿明灭不定。他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听见了啁啾的鸟鸣，这使他很是轻松愉悦，竟然毫不费力地就睁开了双眼。然而他却吃了一惊。第一个出现在眼前的，竟是面色苍白满脸泪痕的卯之花烈。
“姐……”他想发出声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说不出来。
她眼眶潮湿，身边案上堆满了一块又一块沾满泪水或是鲜血的帕子。
十四郎心中一惊，费力地伸出一只手指划过自己的嘴角。当他看到沾满血痕的指尖的时候，他明白了一大半。
“姐……”他还是努力地试图发出声音。他伸出手去，想要握住手帕为她擦拭眼泪。
她推开他，转过脸去，努力支持着，却还是哽咽出声音。他知道她又一次为他泪流满面了。
他心中闪过一丝欣喜，却接踵而至更汹涌的忧伤。
紫香递过来一杯热茶，勉强服侍他喝下后，他方觉得略微好了些。
“姐姐……”他又开口道，这一回却不像以往那么费力了。
烈却不容他再说下去。“什么姐姐……你不是这么叫的。”继而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却不是哀声。
他起先不明白，继而又明白过来。他笑了。
烈转过头，用力地对他微笑着道：“十四郎，你爱怎么叫我，由你叫去便是。你的音律，我全都听明白了……”
他闻听此言，直觉得一股厚重的暖意涌遍全身，继而涌上鼻尖和眼睛。他头一次淌下了热泪。自幼体弱多病的十四郎，从来没有觉得像此刻这般温暖过。

10楼2012-12-18 14:37

他凝视着烈，微笑着，仿佛在欣赏世间最美丽的艺术品。他的白发散乱在枕上，衬得面色愈发苍白。
烈不忍看下去，便对紫香道：“紫香，你好生服侍着十四郎。我且出去散散心，一会儿会来。有什么事，你遣人去叫我。我不走远的。”
方欲起身，却突然被他拉住。
十四郎用尽全身的力气握紧她的手，惨白而优美的脸上不断溢出孩子般的忧伤和绝望：
“烈儿……你……不要走……要是我死了……没有……你在身边……我……我……你不要走，……求求你……”
“说什么傻话！”烈面色若嗔：“我请大夫看过了，你没事的，只是身子太弱，又用气过猛，一时气血失控罢了。并无大碍。你只好生养着。倒是上次骗我说是偶然小疾，因大夫说了我才知道是敷衍我的谎话。你平日里不注意身子，却风寒侵骨，养成邪魔，如何好医？唉……且把这一场过去了，日后的事情再说吧……”
十四郎依旧是央求道：“烈儿不要走……不要走……”
烈眼眶又湿，只得劝慰道：“好，好我不走！我不走……放心吧，我就这么陪着你……永远不走了……”
十四郎却痴癫似地念道：“烈儿不走了……永远……永远都不走了……陪着我……”继而又沉沉睡去。

11楼2012-12-18 14: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