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掌、清闲牌友聚,多有长舌妇
这里并非正式的“棋牌室”、“麻将馆”什么的,只不过是住房比较宽裕的居民在自家的屋子摆上几张麻将桌招揽朋友、熟人来此玩耍,顺便收几个场子钱而已。
现如今城市里下岗的、退养的、提前退休的人多如牛毛,闲得无聊的人们没地方去,便都聚到了麻将桌上来赌钱玩耍消遣光阴。就这么二三十平米的房子里挤挤挨挨摆着三四张麻将桌,还就真叫做座无虚席。
屋子里聚拢了一二十个打牌的、观战的牌友,说笑的、吵闹的、打情骂俏的,场面的热闹就可想而知了。
梅爱榕玩牌的这张桌子围坐的是清一色的女将,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几个女人一边打牌一边家长里短、婆婆妈妈、丈夫孩子的没完没了。说到烦恼处,唉声叹气、骂骂咧咧、诅咒发誓;说到高兴处,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的也就没了正形。
也许是手气不好,拿到手的都是东不靠西不凑的臭牌。因此,梅爱榕默然无语、双眉紧锁地瞧着自己这一方的牌发呆,显得与牌桌上的气氛是那么的不协调。
打牌赌博有输有赢这是恒古不变的规律。输者自然闷闷不乐,赢者无不眉飞色舞、高谈阔论。梅爱榕的手气不好,每发一张牌都战战兢兢,举棋不定,生怕出手就放炮。同桌的其他几位中有快要和牌的便兴奋、激动得坐立不安。见梅爱榕老半天不出牌就催促道:“梅大姐,快出牌呀。瞧你这磨磨唧唧的,出张牌比生个孩子还困难。”但是当这女人一眼瞅见梅爱榕那嫌隙的目光,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话伤人了。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损人不揭短。”明明知道人家结婚十多年还没尝过怀孕的滋味,偏偏说生孩子的事儿,这不是自讨没趣吗?这人正后悔不迭之际,梅爱榕骂骂咧咧的来了一声:“催催催,你催什么棺材。赶着去投胎呵,啊?”嘴里说着,她仍旧一眼不错地盯着竖在面前那十几张牌愣神,想了想之后,从里面犹犹豫豫的取出一张,说:“幺鸡。”
梅爱榕的牌刚刚“啪”的一下落桌,牌友便应声倒牌,说:“碰!对不起,梅大姐放炮,姐们和牌了。”
梅爱榕原本就拉得老长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更加难看了。她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手袋里抽出纸币扔在桌上,然后气急败坏的说:“从现在开始不打十块钱的呵。要玩就来五十块钱放一炮!”
“不行不行。梅大姐,别看着姐们赢了几个小钱就说赌气的话嘛。”
“太大了,玩不起。”
“玩十块钱放一炮的我都觉得太大了。这几天手气不好,若是玩大的再输了,回家后老公不拿我煎皮才怪了。谁还敢玩五十块钱一炮的,别吓死人!”
在牌友们的一致反对声中,梅爱榕不满地乜了面前的几个人一眼,没好气地说:“算啦算啦,不玩拉倒!我还真没工夫陪你们磨衫袖。”说着气鼓鼓的起身往门外走。
梅爱榕刚出门,几个女人便叽哩呱啦议论开了。
“嘻,老梅这些天可输惨了。”
“哼哼,赢得起输不起。我就不喜欢跟官家的人玩。”
“凭良心说,老梅这人还是蛮硬气的,输了从来不欠账。说实话,我还就喜欢和老梅这种人硬气的人玩。有的人,赢了就将票子进腰包,输了便借口说钱不够,欠着。时间一长甚至耍赖不认账。真的,我特烦这种下三烂的人。”
“真是这样的,我就碰到过这种不要脸的人。”有人附和着说。接着又挺同情的补充道:“可能是这几天梅大姐输得太多了吧。这不,今天她就老是放炮,还没见她和过一次牌呢。”
“哼,她怕输?十块钱一炮的不过一瘾,人家还要玩大的!”
“人家老公厉害,会当官,会赚钱呗。像我们小家小户的,多输了几把,脚都会发软。”
“我说嘛,做有钱的人多好。哎呀,当有钱人的感觉真好,做官太太的感觉更好!”
其实梅爱榕并没有真正离开这里,她只是到卫生间去解个小手而已。房子里女人们的议论沸反盈天,她在门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原本就输得一塌糊涂的梅爱榕找不到发泄对象,听见几个女人越说越离谱,越说越来劲,气得怒目圆睁的她猛力拉开房门,“噌”的一下蹿到牌桌跟前。
犹如自天而降的幽灵,梅爱榕的出现使几个长舌妇大吃一惊,刹那间她们目瞪口呆的,一个个都成了泥塑木雕的菩萨。
“说呀,继续说呀。怎么都哑舌了?我们家有钱,咋的?偷来的?抢来的?眼馋人家的老公当领导干嘛?叫你老公也去当不就得了,又没谁拦着,没谁挡着。无聊!”
梅爱榕一通脾气发下来,不但戗得同桌的女人一个个低眉垂眼,面红耳赤,就连相邻几桌的牌友们也呆若木鸡,鸦雀无声。
眼看着没人应声吭气,梅爱榕也便见好就收,撇开一屋子的牌友,出门走人。
出门下搂后,梅爱榕招手叫停了一辆“的士”。
“小姐,上哪儿?”
梅爱榕落座后,出于礼貌,“的士”司机便轻声问道。
“小姐?你才小姐呐!”
梅爱榕满肚子的气还没撒完,听见司机称呼她“小姐”,便气呼呼的戗了过去。
司机明白人家不喜欢这一时髦的称呼,虽然莫名其妙的被人凶得难受,但是和气生财,只好忍住气说:“啊,对不起对不起。大姐您上哪儿?”
梅爱榕凶了司机之后,见对方不但没有顶嘴反而满脸笑容的道歉,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便下意识的答应说:“去临江大道。”然后又补上一句:“师傅,对不起呵。我有点儿心情不好。”
司机嘴里应着“没事没事”将车子调个头就往临江大道的方向开去。
汽车跑了一段路,心情稍稍有点平静的梅爱榕这才发现自己真是气得糊里糊涂,连自己该去哪儿都给搞错了。于是他赶紧叫住司机:“师傅停车停车。不去临江大道了,调头,我要去十字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