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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暮雪上的晨星 作者:清音墨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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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小说乃我的最爱,没有之一。纪暮衡是我的最爱,没有之一。
情深不寿。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便是纪暮衡的真实写照。
此书BE,中间温馨,但绝对值得一看,妹纸们请结尾处自觉准备纸巾哦~《Eyes On Me》为了我的暮衡,为了暮衡和秋晨的一段情。
最后,谢谢暮衡,谢谢所有认真看了这本小说的妹纸们=3=。


1楼2013-02-22 19:38回复

    楔子
    那一日,草长莺飞。
    碧绿的草坪在橙黄的阳光下荡漾,风一吹,便有高高低低的波澜起伏。
    秋晨看着顾知其从远处跑来,身高腿长,动作舒展矫健,橙黄色的夕阳下,她几乎能看清他额角的薄汗,和眼里明亮温暖的光芒。
    她走到草坪中间,伸开了双臂等着他,心里默默地念:知其,我的知其。
    眼看就要到她的面前,顾知其的脚下却猛地出现一个硕大的黑洞,整个人顿时陷了进去,秋晨飞快地伸手去拉他,触手却是一片森森白骨。


    2楼2013-02-22 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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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喜欢这本


      IP属地:浙江3楼2013-02-22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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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秋晨大汗淋漓地从恶梦惊醒过来,靠在床头急促地喘着粗气,花了很长时间,才让梦里顾知其那惊慌绝望的目光从眼前消失。天色已经微明,薄薄的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映在淡黄色的地板上,今天应该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秋晨起床洗漱,深秋的冷水已经有些刺骨的寒意,一捧捧地拍在脸上,终于让她清醒了过来。吃完两片面包一杯黑咖啡,秋晨出门上班。她工作的杂志社离家不近,要转一次地铁。早上的地铁里,载满了睡眼惺忪的男男女女,车厢里混合着早餐的油味和地铁里特有的一股霉败的味道。
        记忆里,秋天的空气应该是新鲜纯净的。秋晨想起以前学校门口的桂花树,那细细密密的小黄花,那沁人心脾的恬淡香味。可只是一阵轻风,花瓣便会纷飞飘散。没入泥土,毫无踪迹可循。就像逝去的从前,除了周而复始地在梦里出现,他便好像从未存在过。 秋晨照例是第一个到公司,开了电脑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上MSN,跟远在美国的杂志艺术总监Ms.Bauer报到,一分钟以后,她的电话便会打过来。
        “晚上好,Ms.Bauer。”秋晨一边戴上电话的耳机,一边打开插着杂志所有最新版面的黑夹子。“哦,亲爱的秋秋,今天我们有的是时间,我男朋友出差去了。让我们好好地看一下这期的版面。”
        秋晨眼前一黑。这句话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Ms.Bauer会把对整个杂志社所有编辑劳动成果的不满和鄙夷,统统发泄到她的头上,而她只能唯唯诺诺地听着,飞快地做笔记,如果Ms.Bauer心情好的话,她或许可以反驳两句,从她手中抢救出来一到两个被枪毙的版面。
        “好的,我们开始吧。”秋晨深吸一口气,拿了本刚开封的N次贴,开始认真地做听写。一直到十点多钟,杂志社的编辑开始陆陆续续地来上班了,秋晨仍然在奋笔疾书着。她的身后聚集起越来越多的人,随着她记下的一句句Ms.Bauer的意见,人群中不时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秋秋,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又对你凶。”过完了276页的整本杂志,Ms.Bauer说。
        “我知道,你每次都这样,也是对事不对人。”秋晨勉强笑笑,“况且这是我的工作。”
        “我年纪大了,脾气改不了了,请你原谅。”
        电话挂断以后,秋晨合上夹子挥了挥手:“老板的意见都记下来了,你们自己去看吧,有问题来问我。”说完,她便趴在了桌子上,听见身后的一群人飞快地**到会议室里,抢着看自己的版面。她刚缓过劲儿从桌上爬起来,就听见远远地传来一个清脆爽朗的声音:“……所以说,每天这么晚上班,也不是什么好事。”
        专题编辑宋流韵一边走进办公室,一边一脸惋惜地啧啧赞叹。她很美,一双大眼睛顾盼生辉,永远都是神采奕奕的模样。
        “是啊是啊,晚上班耽误你看帅哥了。还是一个楼里的帅哥。”她身边是全办公室唯一的男性,美编杰夫。他不住摇着头,对于一帮以看帅哥为生平第一大爱好的女人,除了鄙视,似乎无话可说。
        “秋晨!”宋流韵转头看见秋晨,立刻飞扑过来,俯身揽住她的肩头,“帮我个忙好不好?”
        她的香水是甜甜的花香味,虽然很浓,但并不难闻。她的声音也很软糯,尤其是在求人的时候。
        “什么?”
        “刚才,我去楼上那家律师事务所采访,结果把录音笔忘在采访对象那儿了。”
        秋晨立刻反应过来,微微一笑说:“看帅哥看愣神了吧?”
        “哼,你去看了就知道了。记得找……”宋流韵说着,递过来一张名片。
        米白色的名片,纸张颇厚,捏在手里的感觉很踏实。
        秋晨记住了那个名字。
        纪暮衡。 那家律师事务所比秋晨所在的杂志社只高两个楼层,秋晨决定从楼梯间爬上去。一路上她走得很慢,权当是出来放风,散散心。刚走完一层楼,就听见头顶上有人说话的声音。
        “齐先生,如果你有案子要委托我,还是通过我们事务所比较好,何苦把我拖到楼梯间里来?”这个声音不紧不慢,沉若止水,听不出半点儿情绪,在空荡的楼梯间回响起来,带着一股从容淡定的成熟感觉。


        4楼2013-02-22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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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这不是……在公司里说不方便嘛……”另一个男人嘿嘿干笑了两声,“你也知道,我们李总的少爷,才二十出头,年轻人嘛,未免有点儿冲动……”
          “嗯,那倒是。”那人倒像是赞许地说,“别人不过是占了他的桌子,他就能打断人家三根肋骨。真是热血青年。我们这种老人家,自叹不如。”
          他把嘲讽的话说得这样认真,秋晨站在楼下听了,竟然忍不住有些想笑。
          “你……”姓齐的人似乎早预见到他的反应,只停顿了片刻,就换了个有些居高临下的态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公司跟你们的合同,今年年底就要到期了吧?A城的律师事务所,恐怕……”
          “没错,A城的律师事务所多如牛毛,什么样的大律师你们李总请不起?我想,以后您也不用再到楼梯间里来找我。我还是比较喜欢办公室,更亮堂一些,齐先生,你说呢?”
          “纪暮衡!你要搞清楚,我今天来,不是来求你接这个案子的,不过是给你个机会,送李总一个人情,你要是真这么不识时务的话,以后可别后悔!”
          原来这个温润淡定的声音,就是纪暮衡。秋晨忽然有些忍不住,想探头去看看他的长相,能让宋流韵那样长吁短叹的一张脸,不知到底是什么样子?
          “齐先生这么关照我,我真是感激不尽。”纪暮衡轻声笑了笑,“不过可惜,我待会儿约了人,就不能请你吃饭了。慢走,不送。”接着便是防火门打开的声音。
          秋晨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一直站在这里,偷听这并不光彩的对话,或许是自己已经患上了编辑八卦的职业病?秋晨轻轻推开自己这层楼的防火门溜出去,特地换乘了电梯上楼。
          律师事务所的前台带她去了纪暮衡的办公室,待她的是纪暮衡的助理。
          “你好,我是楼下佳人杂志社的,我是来……”秋晨刚自报家门,纪暮衡的助理就从抽屉里拿出一支录音笔。
          “是来拿这个的吧?”她甜甜一笑,露出深深的酒窝。
          “嗯。谢谢。”秋晨点头接过,看了眼她们身后紧闭的办公室大门。
          他的门上,在自己的铭牌下方,是一张照片。风景照。照片上只有两块纯净的颜色,上半部分是淡青色的天空,下半部分是一片蔚蓝的大海,波澜微卷,整个画面简单而平和。看着这张照片,秋晨忽然觉得,世界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纪先生出去吃饭了,你还有事找他吗?”
          “没有了。谢谢你,我先走了。”秋晨回过神来。
          回办公室的路上,秋晨站在楼梯间里,似乎被一股好奇心驱动着,打开了录音笔。早上的采访,是下一期杂志的职场主题,关于办公室性骚扰的。所以才会采访一个律师。他的声音,透过音响效果并不很好的扩音筒,在逼仄的楼梯间里回响。“……所以,在遇到这种侵犯个人利益的、甚至是带来了人身伤害的不法行为时,诉诸法律,才是保护自己的最佳手段……”那把声音,像是月朗星稀的静夜,温和清淡,偶尔闪着光芒,无端地让人觉得平静。


          5楼2013-02-22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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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期杂志的制作过程中,宋流韵一直后悔,没有带个摄影记者去采访纪暮衡,好歹也应该拍张大头照放在角落里,并且不只一次地提到,要找机会做个专访,美其名曰,揭露律师真正的行业内幕。
            秋去冬来,专访一直没有约成。那位传说中的帅哥,似乎不太喜欢抛头露面。 圣诞节快要到了,秋晨跟Ms.Bauer的电话沟通会时间猛然拉长,因为他们要在Ms.Bauer去度假之前,把明年二月的杂志做完。为了配合Ms.Bauer的时间,秋晨这天早上七点就要到公司。早晨第一班地铁里,秋晨接到主编的电话。“秋晨啊,最近辛苦你了。不过,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简老师像献宝一样亢奋,“赵秋晨,我打算升你做编辑部主任。”秋晨握着电话,愣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秋晨,虽然你不是佳人里工作时间最长、最有经验的编辑,但是在我手下那么多本杂志里,只有你搞得定Bauer,而且你这几年的努力,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你负责的旅游、美食这些生活版面,一直越做越好,你做佳人的编辑部主任,我想大家也不会有意见。”
            “……谢谢简老师。”秋晨竟感觉不到快乐,只是干涩地回答。她似乎永远不会忘记,学英语专业的自己刚进公司时,与其他新闻学和中文系科班出身的编辑之间的差距,也不会忘记Ms.Bauer起初对她的刁难,更不会忘记简老师曾经对她的怀疑,认为她在佳人,也待不了多久。其实她中途不是没想过要放弃,可是却一直坚持了下来。她不过是为了一个梦想,而这个梦想,来自于一句玩笑话。 那是高三刚开学不久的一次动员会,全校的高三学生都被集结在阶梯教室里,听着校长口沫横飞地鼓动。秋晨就靠在椅背上,听着身后一排的顾知其跟他们班上的同学小声聊天。
            “我妈让我学医,她说家里要有个医生,以后生病什么的就不愁了。”说话的是顾知其的好朋友马瑞。
            “学什么医,整天对着尸体解剖,你还吃得下饭?”顾知其趴在桌上,声音从秋晨的脑后传来,像下午三点的阳光,慵懒随意。
            “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我妈总唠叨。你妈不唠叨你?你爸的公司,不等着你接手?我看你也就是出国学个工商管理的命。”马瑞嗤之以鼻。
            “我爸的公司是我爸的。跟我没关系。”顾知其摇摇头。“我早想好要做什么了。”
            “什么?”
            “战地记者。我站在废墟上谴责美帝国主义,身后就嗖嗖地飞子弹,多正义多震撼的场面!”
            那年刚好爆发911,美国攻打伊拉克,每天的新闻里,都能看到硝烟弥漫的战场。
            秋晨终于忍不住回头,小声地说:“你不怕被炸弹炸死?”瞪着他的眼睛,已经有了些许怒意。
            顾知其笑笑:“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去?要死我们俩一起死。”
            他的眼里满是轻松,那句话明明像是玩笑,却有那么一股认真的,誓言的味道。秋晨顿时红着脸转回了头。校长还在台上慷慨激昂地陈词,她却满脑子都是那么一句话。
            他竟然邀请她一起死?
            事到如今,曾经的年少轻狂,早已经在现实中灰飞烟灭。玩笑终究成为了一句玩笑。这世上大概除了她,没有人会为顾知其这样一句话,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她只是放不下。他的梦想,既然他自己不能实现,那么由她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哪怕不能完全实现,她的工作只是牵强地跟这个梦想搭了点边,至少,她为了他,做了些什么。 从地铁站里出来,秋晨才发现竟然开始飘起了雪花。对于雪天,她一向没有什么抵抗力,洁白的雪花,是她心底里最不愿想起的回忆。恍惚了片刻以后,她拉起大衣的领子,埋头走上已经湿滑的楼梯。
            这个地铁口一向人比较少,加上时间又早,所以耳畔除了秋晨自己的脚步声,并无杂音。走到一半,忽然从上面冲下来一只黑猫,两只眼睛散着绿油油的异光。秋晨下意识地往后一退,等她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楼梯上的时候,已经脚步踏空,身体后仰,只是一声尖叫还没来得及出口,便跌入了一双坚实的手臂之中。她扶着那人的胳膊站直了身体,惊魂未定地抬眼,对上一双平静的黑眸。


            6楼2013-02-22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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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拍摄的那天,是阳春三月的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宋流韵一早就带着摄影师化妆师上了楼顶的阳光餐厅准备,其间打了两个电话过来,亢奋地直叫:“太赞了太赞了,秋晨你赶紧上来看看!”等秋晨忙完手上的事情,终于腾出空来可以上去观摩观摩的时候,拍摄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
              璀璨的阳光映着露台上的大块玻璃,反射出海市蜃楼一般的光芒。从室内餐厅迈步走上露台的那一霎那,秋晨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化妆师在给即将要上照的律师化妆,摄影师正在跟助理调灯光,宋流韵正抓住一个空闲的律师做采访,所有的桌椅都被挪到场地一边,满地堆着各式各样的道具器材。这样缭乱忙碌的场景无比熟悉,却让她猛然觉得有些疏离,或许是太阳刺得她睁不开眼睛了吧,可为什么就连耳边谈话的声音,也有些朦胧?
              “我们这里最厉害的啊,当然是纪大律师了啊。他以前做刑事案的时候,不管是代理原告还是被告,几乎从来没有失手,场场赢,他到底赢了多少场,还真没人数过。只可惜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再出山上庭打官司了,现在都猫在事务所里,给大企业当法律顾问。我这里还有珍藏的他以前上庭的录像呢……”
              女律师话说了一半,宋流韵便迫不及待地问:“能给我看看吗?”
              “那得问他自己了。”女律师回头看看,“不过他怎么还没来?这都迟到半个小时了。平时他可最看重时间观念了……”
              宋流韵跟着回头,便看见扶着门框站在那儿发呆的秋晨:“秋晨?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
              秋晨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如其来地头昏眼花。“没事,可能是没吃早饭,有点儿低血糖。”秋晨勉力笑了一下,“我去洗把脸。”
              她脚步虚浮地往外走,宋流韵不放心地放下手中的采访笔,打了个招呼就跟在秋晨身后。起初几步,秋晨还能顺利地控制自己的双腿往外走,接着,便觉得眼前的黑暗慢慢扩大,间或夹杂着一些明亮的金星。再走下去,就只能扶着墙了。“流韵……”秋晨还是没来得及走到洗手间,在两腿一软倒下去之前,只是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当心。”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秋晨听见了一个缥缈,却有些熟悉的声音。她像是从万丈悬崖落下,却落入一团紧致厚实的棉絮之中,飘飘然然地陷入一个温暖而柔软的所在。秋晨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长的一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时,被猛烈的阳光一刺,又情不自禁地抬手挡在额前,过了半天才慢慢地适应了眼前的明亮。
              原来还是白天。
              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以后,她看见床脚站了一个人,正抱着手臂看着她,见她醒了,眼角漾出一抹微笑,然后,轻声地开口问:“你醒了?”他的声音,温和而带着磁性,却硬生生僵住了秋晨准备坐起来的动作。
              那个雪天里扶了她一把的人。
              那个给她伴奏《Eyes on me》的人。
              那个两次都被她当做不能说话的人。
              却有这样好听而似曾相识的声音。
              纪暮衡。
              纪暮衡似乎完全无视秋晨三分震惊的神情,一边绕过床架走过来,一边说:“就算为了保持身材,也不用不吃早饭啊。”他走近了,皱皱眉头。秋晨只是半坐起身,怔怔地看着他,便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谢他送自己上医院?问他为什么突然又能说话了?还是怨他前两次装聋作哑?
              “要我帮你找纸笔写字吗?”他微微弯了些腰,收敛了笑容,正色说。
              秋晨顿时有些恼了:“不用,我不喜欢捉弄人,玩这种小孩子才玩的游戏。”
              纪暮衡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才一本正经地说:“下雪那天,我刚做完扁桃体手术,不能说话。”
              “那在酒吧里呢?”
              酒吧那次,就为了给他解围,秋晨自己差点儿出丑,可他原来根本不需要她自说自话地拔刀相助,想到这儿,秋晨就说不出是懊恼还是好笑。
              “我记得,那次是你自己主动上台唱歌,又是你先要写字的。我以为淑女不愿意在公众场合大声喧哗,所以只好配合你。”他说起话来的样子,谦和而又认真,让人根本辨不出来他的解释是真是假,再有火气,也无处可发。那双平静的眼睛里,只看得见温和冷静。


              11楼2013-02-22 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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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秋晨回想了一下,他确实从头到尾,并没有要欺骗自己的意思。自始至终,不过是她自己自作多情地揣测而已。秋晨微微一笑,似乎有些自嘲。她并不打算跟一个律师争辩,只是看了看表,点点头说:“谢谢你送我来医院。那边的拍摄应该还没结束,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说着,她拔掉自己手上输液的针头,起身下床。
                似乎被她坚决而利落的动作吓到,直到她下床走了两步,纪暮衡才从椅子上站起来,拽住她的手肘:“你的液还没输完。”
                “我没事,也没有那个时间。”秋晨推开他的手,拢了拢头发,便准备出门。
                这家医院就在秋晨他们的办公楼后面,从病房的窗户里,刚好能看见自己公司那幢写字楼。纪暮衡跟在她的身后,一直到回到进行拍摄的阳光餐厅,也没有再听见她说过一句话,大概还是心有芥蒂吧。 从晕倒去医院再回来,秋晨耽误了一个多小时,大部队早已经吃完饭,继续拍摄了。她帮着宋流韵拍完集体照,才终于有机会吃东西。刚从剩下的几个没人要的三明治里随便挑了一个出来,手机便响起来。她皱皱眉头接起电话:“嘿,Ms.Bauer,这么晚还没睡?”
                “秋秋!我订婚了!”四十五岁的Ms.Bauer尖叫起来,像个十五岁的少女。
                “是吗?快说说,Frank怎么求婚的?”秋晨笑着在天台边找了个角落站定,听着亢奋的Ms.Bauer讲她人生中最浪漫的一夜。
                “哎呀,你知道吗,我刚从飞机上下来,Frank竟然带了一个弦乐队到候机厅!真不知道他怎么买通机场的人的!”
                秋晨一边听,一边试图用空闲的那只手撕开三明治的塑料包装,只是怎么撕,都没法撕开,只好别扭地用肩膀把手机夹住,打算两只手一起上。她刚歪着脑袋夹住电话,手上的三明治便被人伸手拿走。纪暮衡替她撕开三明治的包装,拿了张纸巾包好,再递回她手里。
                他的身影逆着光,像一张曝光过度的旧照片。在那样金黄色的强光下,秋晨似乎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能眯起眼睛,极轻极轻地说了句谢谢,便低下头,吃着三明治,感受着Ms.Bauer那整个太平洋也挡不住的狂喜。
                纪暮衡靠在天台的另一侧围栏上,打开自己那个三明治,默默地咬着。
                “咦,你这么讲究的人,也会吃三明治啊。”有人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饮。
                “偶尔吃吃,味道也不错。”纪暮衡接过饮料,笑着说。
                “是不是秀色可餐,英雄救美了一次,搞得我们纪大律师胃口大开?”
                纪暮衡转过身,神色严肃地说:“陈宽,如果你还想认识高院的陆检察长,我建议你现在就再去买一杯热巧克力上来。”
                陈宽眼睛一转:“纪暮衡,你威胁我?”
                “不。”纪暮衡摇摇头,“我在利诱你。”
                陈宽转身离去以后,纪暮衡找了把椅子坐下,手里的三明治冰凉凉的,吃起来很不舒服,他皱着眉头摸了摸胃,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它吃完。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同样在啃三明治的秋晨的大半个侧影。她低着头,心不在焉地一口口咬着手里的东西,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动作机械。他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她偶尔会淡淡地笑一下。她侧脸的线条非常柔和,细腻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通透得像白瓷一般。她穿着一件象牙色的衬衫,细细的腰身,似乎不堪一握,像一株亭亭玉立的柔软的白荷花。
                接完电话以后,她仍旧一个人站在那里。一只手垂在身侧,一只手环在胸前,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周围非常喧闹,她的眼里却仿佛空无一物,静静地看着远处,目光似乎飘落在无穷无尽的天边。微风吹起她颈后的碎发,在耳边轻柔地飘荡。那边的人群里有人大声地叫她的名字,她蓦然回头,立刻粲然一笑,一扫刚才的沉郁,像是换了个人。看着她温柔而阳光的微笑,他的心底恍惚了两秒。


                12楼2013-02-22 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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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想到他用作签名的王维的那句诗,秋晨竟然平白无故地生出了一种浮生有寄的感觉。像是一叶小舟,沿着滔滔不绝的江水顺势而下,从未有过片刻滞留,在孤单漂泊了很久很久以后,忽然遇到一个缱绻的旋涡,速度放慢了那么一丁点儿。
                  只是一丁点儿而已。找到投缘的写手,摄影师或是模特,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秋晨算是比较幸运,已经认识了不少合适的工作伙伴。这一次,她又欣喜地幸运了一回。
                  一个人工作到中午,秋晨到楼下的便利店买午餐。她挑了一盒寿司和一杯酸奶,买单的时候却发觉没有零钱。
                  “小姐,我找不开啊。”便利店的收银阿姨苦恼地看着她,“今天星期六,没什么人,所以昨天我们把大部分零钱都交上去了。”
                  “可是我也确实没有零的啊。”秋晨把整个钱包翻给阿姨看,“那要不然你去别的地方换一下?”秋晨就是不想出去才到便利店买的午饭,又实在想不到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换零钱,正在为难的时候,有人递过来一张二十元的钞票,和一瓶乌龙茶。
                  “我来付好了。”秋晨抬抬头,看见一张英俊熟悉的脸。
                  “谢谢你,纪律师。我改天还给你。”她松了一口气。
                  “不用客气。”纪暮衡点点头,一边拿着找回的零钱和自己的茶,一边跟阿姨说,“寿司麻烦你热一下。”阿姨转身把寿司放到微波炉里的时候,他又转回脸来对秋晨说,“这种东西凉着吃伤胃。”
                  “……哦,谢谢。”
                  她情不自禁地又抬头看看他。他个子很高,秋晨大概刚到他的下巴上方一点儿。从她的角度,能看见他的鼻梁又直又挺,有那么一点点西方人的感觉,可又跟其他的五官相得益彰,并不显得突兀。他的感官似乎非常敏锐,秋晨才打量了他不过那么一两秒,他就低头转脸对上她的目光。她立刻侧脸躲开,伸手去拿阿姨递给她的热好的寿司。
                  站在电梯里的时候,她发觉他也正通过电梯门的镜面打量着她。这次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坦荡荡地抬眼跟他对视。他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地问:“星期六还来加班啊?”
                  “嗯,有篇稿子赶着做。”
                  “对了,上次我们公司的那个栏目怎么样了?”他颇有兴致地问。
                  “刚排完版,文字流韵正在填。”
                  “哦。”片刻的安静过后,他又开口问,“能让我看一下吗?”
                  秋晨微笑一下:“行啊。不过稿子还没最后定,可能还会有变化。”
                  “没关系,我只是有点儿好奇。”
                  他明朗地笑笑,电梯里耀眼的灯光映着他的双眸,竟然有那么点儿流光溢彩的意思,加上儒雅消瘦的身形,也难怪不知道见过多少帅哥明星的宋流韵,都曾经为他那样长吁短叹过。 回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秋晨把纪暮衡安置在小会议室里,拿了插着杂志打印稿的文件夹,拉过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你们的访问,是在职场板块里的……”秋晨一边说,一边把文件夹放在他的面前打开。
                  “你不吃东西?”他忽然问。
                  “啊?哦,不急,我等会儿就吃。”秋晨心不在焉地答着,继续翻文件夹。
                  “等会儿就凉了。”纪暮衡伸手按住被她一页一页翻过的稿子,神色认真地看着她,“我自己看就行。”
                  秋晨怔了一下。隔着小小的一张圆桌,他们就这样有些古怪地对视了两秒。秋晨先败下阵来,毕竟人家是在关心自己。“好,那我先去吃东西,你慢慢看。”
                  她说着,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吃刚买来的寿司。加热过的寿司吃起来似乎没有平时味道好,不过暖暖地填在身体里,更容易有满足感,整个人的心情也好了一些。她走回会议室边,透过透明的落地玻璃窗,看见纪暮衡正低着头,轻皱着眉头打电话:“……陈宽,我跟你说过了,不要往无罪辩护,这么明显是强奸,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事实就是如此,你告诉他,现在只能博个好态度,少做几年牢。……我不管他多有钱,有钱就可以犯罪吗?你告诉他,钱不是万能的,至少在他自己的案子上,不行……”


                  16楼2013-02-22 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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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晨见他似乎在跟人说官司的事情,近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远远地站在门口。他的声音,从开着的会议室门里清晰地传出来。“陈宽,你不要再说了,如果你觉得可以打得赢,就不用问我了……我?你开什么玩笑?”他本来就严肃认真的口吻,忽然冷得像一块冰。
                    “我不会给这种有钱就觉得自己了不起,无法无天作威作福的人辩护的。我希望你也有点儿自知之明,刑法是怎么写的,不需要我教你。就这样。”他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捏在手里,攥得很紧。只是僵了那么几秒钟,他手里的手机便又嗡嗡地震动起来。他看也没看号码,直接拔掉了电板。他的动作有些快,手机在桌上散成几块,就这么凌乱地摊着。秋晨又站了一会儿,还是走进去。他抬起头来,只是这么看了她一眼,眉头还是皱着的。
                    “怎么?对我们的版面很不满意?这么愁眉苦脸的?”秋晨拉椅子坐下,看着他脸上的阴郁,轻声说。他偏了偏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一下,“怎么会,照片比我本人帅多了。”
                    秋晨刚想说什么,却听见啪的一声轻响,周围陷入一片黑暗。密闭的写字楼里,几乎没有什么自然采光,灯一暗,顿时便像是堕入了暗夜。
                    “怎么回事?”秋晨吓了一跳,皱皱眉头,声音颤抖地问。
                    “不知道,可能是大楼停电了吧。”纪暮衡跟着站起身来,也是一脸茫然。
                    “我去找保安问一下。”秋晨适应了片刻眼前的昏暗,就往会议室的门外走。
                    “你在这儿别动,我去。”纪暮衡很快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到身后。
                    “……好。”秋晨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身影缓慢地往门外移去,只走了两三步,又折返回来。他扶着会议室的门框,对着秋晨的方向,声音低沉,像琴弦上震荡着的几个单音:“我们还是一起。”他向她伸出一只手,带着温暖的气息,冲破了身边交织着的一片黑暗。
                    我们还是一起,他说。在这光线迷离的狭小空间里,他的声音似乎有种让人无可辩驳的感染力。秋晨没说话,只是近乎本能地向他走去。他还是收回了手,转身走在她前面。其实这里是她的办公室,她才是比较熟悉地形的那一个,可一路上,她似乎根本没有想起来这一点,只是自然而然地跟在他的身后。他身高腿长,步子很大,却特地放慢了配合她的速度,不时地微侧了头看她一眼。没了空调的嗡嗡声,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安静,两个人踩在地毯上的脚步声几乎轻不可闻,秋晨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时快时慢,怦怦怦。
                    走到公司前台的时候,纪暮衡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秋晨一时没刹住,就直直地撞在他的背上,随着惯性几乎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气味,不是香水味,有点儿像药味,但是要清淡得多,好闻得多。“不好意思。”他转身过来敏捷地扶住她,轻声地道歉,“我忽然想起来,要是都停电了,岂不是电梯也不能用?”
                    “那怎么办?难道要走下去?”秋晨不自觉地着急起来。
                    “我打个电话给物业问问。”他摸索着找到前台桌上的电话机,辗转打了好几个电话,才找到大楼的物业。秋晨听着他跟物业公司的人对话,隐约明白过来,似乎这个周末楼里要检修电路,所以统一切断了办公区域的用电,电梯因为用的是另外一套供电系统,倒是可以用的。挂下电话以后,他们两个人同时舒了一口气。
                    “还好,刚才我还以为是火灾什么的呢。”纪暮衡的声音里透着轻松,“那样恐怕都没人来救我们。”
                    “是啊,周末这楼里估计都没什么人。”秋晨抚了抚胸口。
                    大概是为了缓解一下刚才有些紧张的气氛,纪暮衡开了句玩笑:“不过如果真能跟美女死在一起,也可以瞑目了。”
                    秋晨觉得自己的心脏忽然急促地抽搐了一下。她开不起这样的玩笑,前一个开玩笑要跟她死在一起的人,已经真的不在这个世上了。
                    她转眼看着身后的白墙,勉强地笑了一下岔开话题:“物业说什么时候会来电?”
                    纪暮衡察觉到她的脸色刚才似乎闪烁了一下,心里有些奇怪,却依旧不动声色地说:“可能要到晚上了。看来今天我们都加不成班了。早点回去吧。”
                    “嗯。”秋晨点头,“我还得去收拾一下东西,你先走吧。”
                    “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去乘地铁,很方便的。”
                    秋晨笑着摇了下头。
                    她笑得很和善很礼貌,却很疏离。
                    刚才在突如其来的黑暗里,她有些紧张地皱着眉头的样子,反而要真实得多。
                    “好。那我先走了。”纪暮衡也不再勉强,只是同样礼貌地笑笑。
                    刚打算转身离去,他又回过头来说:“我们的那些照片,拍得都非常好,谢谢你们。”
                    “不客气。等杂志印出来了,会送样刊给你们的。”
                    她客套地跟他道别,收拾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包包离开。


                    17楼2013-02-22 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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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Ms.Bauer说他的照片并没有好到可以用来当旅游大片时,秋晨竟然有些失落。
                      “秋,他确实不错,再过两年,估计就没问题了。”
                      “两年太晚,我现在已经江郎才尽。”
                      “他的文字如何?要是够好,也许可以做一期旅行者的故事,也不错。”
                      “我看过他给国家地理写的一期旅行故事。文字是好文字,可是太man。”秋晨无奈地叹气,“跟我们女性杂志,不是很协调。”
                      “那我也没办法了。请你再努力找好的旅游选题。不过可不要放过他哦。”
                      “……我知道。”秋晨颇有些低落地说。
                      “对了,他的名字是什么意思?”Ms.Bauer八卦地问,“我知道,你们中国人的名字,都有个很好的意思。”
                      “呃,我还不知道他的真名。现在知道这个,是一本小说里的一个武功非常高强的人的名字。”秋晨尽力解释。
                      “嗯?很有意思。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本来一切美满,后来突遭变故,妻离子散,变得很悲惨的人。”秋晨只挑最简单的情节讲。
                      “难道他自己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跟他并没有那么熟。”
                      她挂了电话以后,忽然发觉,那个本来一切美满,后来突遭变故的人,不正是她自己的写照吗?
                      晚上回家上线以后,她跟萧远山说了Ms.Bauer的意见,他丝毫不以为意地说:没关系,谁让我是个男人,写不出来适合你们的文字呢。
                      秋晨假公济私地问:对了,Ms.Bauer问你,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因为他武功高,名字又好听,像是一幅画。
                      宋远桥,张翠山,莫声谷,个个都像一幅画。
                      可是他们不够强。
                      那风清扬?
                      不喜欢《笑傲江湖》。
                      我也不喜欢。那段正淳?
                      他发来一个愤怒的小人:我不是那么风流成性的人。
                      不对不对,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你叫这个名字肯定有什么原因。
                      真没有。
                      秋晨赌气:一定有。不说就算了。
                      那边又沉吟半晌:等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哼,随便你。
                      跟他说话,秋晨似乎已经毫无顾忌,只当他是个萍水相逢的投缘朋友,跟他聊天没有任何负担。
                      如果可以,一直躲在这样虚拟的世界里,也不错。
                      只是新的工作岗位注定了她要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采访对象,广告赞助商,出版发行单位,等等。这天秋晨刚陪着广告部的总监去见完一个新的大客户,傍晚回来便被宋流韵揪住。
                      “主任。”
                      “叫我主任干吗?”秋晨奇怪地看看她。
                      “晚上我们去happy。”宋流韵冲她不怀好意地眨眨眼睛。
                      “为什么?你中彩票了?”
                      “有人请啊。”
                      “谁要追你?”
                      “主任。”宋流韵在她桌上坐下,凑近了,一股甜香味扑面而来,“我看这次是有人要追你了。”
                      “什么情况?”秋晨心不在焉地一边整理手上的文件一边问。
                      “楼上的律师事务所啊,说要感谢我们给他们公司打了隐性广告,要请我们吃饭唱歌。”
                      “那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栏目是你做的,要谢也是谢你。”
                      “问题就在这里啊。”宋流韵拍拍她的肩膀,“纪暮衡的助理打电话来请我的时候,再三跟我说,一定要把你叫上。”
                      “那又如何?”秋晨继续看手上的文件。
                      “拜托,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宋流韵急得直晃她,“肯定是那天送你去医院,对你一见钟情无法自拔了,否则有必要请我们一起出去这么破费吗?”
                      见秋晨始终不答话,宋流韵开始一个人唱独角戏:“那天你们孤男寡女,他把你抱在怀里,肯定觉得温香软玉,妙不可言,等你醒来再发现你温柔可人,身材姣好……”
                      “流韵,拜托你不要再联想了好不好?”秋晨哭笑不得地说,“他们要真想请我们去,那我就去,但是,只是纯公事上的,我不会,也不可能跟什么人发展什么关系。”
                      “你就嘴硬吧,我待会就把你爱吃什么爱穿什么爱做什么整理一个文档,统统发给纪暮衡,你到时候还不乖乖坠入爱河。”
                      秋晨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她:“流韵,我不知道什么叫爱。”


                      20楼2013-02-22 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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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了半个小时闲天,她快要挂电话的时候,妈妈忽然小心翼翼地说:“秋晨,你爸今年要过六十大寿,你看我们是不是给他办一下?”
                        六十大寿?不经意间,爸爸竟然已经六十岁了。
                        “你看着办吧。我到时候回来就是。”她有些恍惚惆怅地答。
                        “秋晨,那件事……其实你爸爸一直放在心上。”妈妈吞吞吐吐地说。“当年他确实是有苦衷,他也不想见死不救,看着顾伯伯……”
                        “妈妈,你跟爸爸不是总吵架吗,怎么还帮着他说话呢?”秋晨半开玩笑地装出一个轻松的语气。
                        “一事归一事,这件事,他一直很内疚。”妈妈的口吻很认真,“最近我听说,他似乎找到了当年陷害你顾伯伯的人……”
                        秋晨脑海中空白了片刻,接着倒吸一口冷气,半倚在墙上。
                        “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他口风很紧,我也问不出来。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你爸爸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顾家,这次,就让他去吧。”妈妈叹了一口气说。
                        天边的乌云开始翻滚,一道刺目的闪电劈开天际,亮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接着便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响彻云霄。秋晨站在露台的角落里,不自觉地伸手扶住了墙边的栏杆,冰凉的金属攥在手里,寒意沿着手臂,一直蔓延到心底。
                        “妈妈,你知道顾家的……迁到哪里去了吗?”她哽了半天,始终说不出那个“墓”字,只得草草带过。
                        “这个……你爸爸也不肯告诉我。我只知道,他自己前段时间去过一次。秋晨,这些事情,你就不要再想了,好好工作,好好过你的日子,好不好?”
                        又是一个炸雷伴着闪电响起,露台上开始刮起大风,本来悬在露台外的一个横幅,在狂风中噼啪作响。她已经说不下去什么,只是草草地答应了一番,便挂了电话。
                        其实她不是不努力要好好过日子的。只是痛便痛在这里,越是想好好地过,越是会发觉自己的生命已经不完整,难过的时候无人安慰倒也罢了,而开心的时候,也永远是寂寞一人,没人分享,那本来的快乐便会在瞬间化成一抹空气。几阵雷电之后,大雨终于滂沱而下。露台的玻璃顶棚上,有雨点砸下的巨大响声,敲得她心烦意乱。她站起身来,往露台边上走去,伸手去接外面的雨水。风其实很大,夹着雨点扑面而来。她伸出去的胳膊一瞬间便湿了。
                        “秋晨。”她刚要再往外走一步,便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很久没有男人这样叫她,她竟然恍惚了一下才醒过神来,这个声音很熟悉。回过头来的那一个瞬间,正好身后有一道闪电直冲而下,点亮了整个雨夜。“你再往外走,就要全身湿透了。”纪暮衡往外走了一步,微笑着对她说。闪电的余光映着他的脸庞,显得有些苍白,他眼角眉梢有一丝浅笑,却温暖而从容。秋晨便这么懵懵懂懂地往里走了一步,跟他面对面站着。
                        他穿着一件纯白的衬衫,领口松开了一粒纽扣,领带已经解下来塞在口袋里,袖子却一丝不苟地扣得好好的,左手臂上还搭着一件西装外套。大概是走得有些急,他的呼吸有一点儿急促,喘了了片刻便恢复了平时的淡定:“怎么了,里面不好玩?”
                        “没有。”秋晨拿起手机对他晃晃,“出来接个电话。你刚到?”
                        “嗯。晚上有个客户临时有事找我。”他点点头,“进去吧,外面雨这么大。”
                        秋晨抬了抬下巴,指指包厢的方向:“你先回去吧,我在外面透透气。里面闷得我有点儿头疼。”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眉心微微蹙起。又一道闪电划过,她看见他的瞳仁先是骤然一亮,再渐渐暗了下去,像是在眼里燃起一朵璀璨的烟花,衬着他的眉宇眼睫,格外深邃明亮。他转回脸来低头看了看她,轻声地说:“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秋晨犹豫了两秒,便什么也不说地点头答应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无力回去面对满室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却觉得在他身边能够安静一些。她跟在纪暮衡的身后往回走。
                        到了包厢门口,他转身回来说:“我进去帮你拿东西,你就别进去了,别待会走不掉了。”
                        “好。”她微笑一下。他真的很温和体贴。
                        他刚一推门进去,里面的招呼声便此起彼伏。他低头打了个招呼,便问宋流韵:“赵秋晨的东西呢?我刚才碰到她,她不舒服,我送她先回去。”宋流韵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递过秋晨的东西。
                        “纪先生,刚帮你叫了粥……”他的助理站起来问,“你要不要先吃一点儿?”
                        “谢谢你,不用了。”他摇了摇头,拿出钱包里的信用卡,“待会儿用这张卡,星期一你再还给我。”说完,他便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告退。
                        秋晨正站在走廊的转角处等他,见他出来,便又是温婉地一笑:“他们有没有罚你酒?”
                        “没有,走吧。”他仍旧拿着她的东西,两个人并肩乘了电梯下楼。


                        22楼2013-02-22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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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直在犹豫要怎么发短信给他,好歹表达一下慰问,可连着编了好多条,都觉得不满意,不是太暧昧,就是太冷漠。工作上的事情再一忙,等她静下来,都已经晚上了,估计他可能已经休息了,便只好放弃。
                          她回家又发了几个邮件去美国,刚打算睡觉,发现萧远山上线了。
                          他先打招呼:这么晚还在?
                          怎么周末都没看到你?
                          有事出门了。
                          哦。去哪儿玩了?
                          他只是随口一答:没去哪儿。你呢?上次说周末要去拍片子,拍得怎么样?
                          下大雨没拍成,郁闷死了。
                          你怎么每次片子拍得不好都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开玩笑,秋晨恨恨地说:讨厌,我是编辑啊,拍得不好当然郁闷。
                          别太介意,以后再拍就是。
                          没有以后了,我得罪了摄影师,他估计不会跟我合作了。
                          那也没什么,世界上摄影师多的是。
                          可江伟只有一个,没人能代替。
                          他笑了一下:钻牛角尖了不是,哪有什么人,是不可替代的?
                          不解风情的男人。你就没遇到什么人,是念念不忘不可替代的啊?
                          秋晨敲了回车键,才发觉自己的话,似乎有点儿过。在网上说话时,她似乎经常有点儿不经大脑,尤其是跟他。
                          果然,他又不说话了。
                          秋晨赶快打字:不说这个,咱们……
                          刚输入到一半,他回应了:不可替代的不知道,念念不忘的,遇到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秋晨删除了原来的内容,重新问:什么人?
                          一个并不是很熟的人。
                          陡然间,她觉得心底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了一下。似乎被直觉引领着,她又问:什么样的人,让你动心了?
                          等着他回应的短短的几十秒里,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上上下下地翻了几个滚。
                          他发了很长的一段话过来: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很和善很友好,有时又很忧郁很有距离感。我没见过她几面,但是每次见,都有种奇怪的心跳的感觉,觉得……很想保护她。
                          犹豫了半天,秋晨干笑了两下:一定是个美女吧。哈哈。
                          他言简意赅地回答:美,只是难以接近。
                          也许她心里有别人。
                          我不知道。也许吧。她的眼神里,总有些让人不敢看的东西。
                          秋晨愣了愣,终于下了狠心一般,问了个不着边际的话题:你一般系什么牌子的领带?
                          等他的回应时,她设想了无数可能性。他也许会莫名其妙地说,问这个干吗?他也许会开玩笑地说,你思维可真跳跃。又或者,他会非常认真地说,登喜路。
                          他的头像忽然暗了下去,秋晨一愣。难道是不知如何回答,索性下线了?
                          可十几秒钟以后,他就又上来了。
                          你刚才说什么?我掉线了。
                          秋晨看着他一句轻描淡写的解释,竟然觉得全身力气一懈。刚才那句话,本来就是心血来潮突然问的。问完以后才发觉,不管是哪个答案,对她都没有什么好处。于是她决定不管他是装的还是真的掉线了,只是装傻着说:没说什么。你说到她的眼神里,总有些让人不敢看的东西。
                          他先发过来两个字:哦,对。接着问: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这回轮到秋晨被他噎住了。她思考了很久很久,他便一直耐心地等着。最后,她终于斟酌着说:要是你真的觉得她不可接近,不如离得远一点儿。
                          她从未试过跟他聊天如此艰难,每一句话说出去,对方都要僵半天。
                          她心里有别人。
                          离得远一点儿。
                          网线那头的人看着她这两句话,忽然觉得自己可笑无比。不过就是病了一场,便脆弱到管不住自己,这并不像他,而借着一个虚拟的身份,假装不知道她是谁的跟她表白,这更不像他。他苦笑着回给她:有道理,我会试试。然后便匆忙告别:太晚了,早点儿休息。
                          她的头像暗下去以后,他起身打算下床,刚站起来就觉得一阵头晕,无奈又坐了回去,一不小心带翻了床头柜上的一只水杯。
                          护士闻声冲进来,没好气地对他嚷了两声:“17床你怎么又不消停?明天还想不想出院了?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这是想干吗呢?”
                          “在看明天出庭的资料。”他靠在床头,扶着额解释说,“看看看,男人都是工作狂,稍微好点就上网,都这样了还出庭。”
                          “我不过就是感冒伤风,没什么大事。”
                          “别硬撑着了,赶紧休息吧。”护士收拾好东西,又大声地教育他。他只得无奈地盖上薄毯,睁着眼睛看电脑屏幕上跟她的聊天窗口,迟迟没有入睡。
                          而从这晚起,秋晨开始失眠。偶尔能睡着的时候,她做各种各样的怪梦。梦里她或被水淹或被火烧,或者被重物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总是很努力挣扎,却始终无法摆脱梦魇。这样的结果就是白天常常精神不济,连着发生了好几次拍片忘记带道具这类事情。她一向把工作看得比天还大,发生过几次这样的事情以后更加恍惚。
                          爸爸和顾家的事情一直没有消息,任她旁敲侧击,就是得不到一点儿风声。每次一想起来,就会觉得人生无望,过去已经分崩离析,而未来则遥不可及。而她甚至不敢再在晚上上网。她忽然有些怕见到“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签名。他似乎也没有上过线,只是发来了一封邮件。里面是一组云南的原始森林的图片。
                          他在邮件里写,这个是他下一个旅行的目的地。等夏天快过完了,初秋的时候就出发。回来会给她发照片。最后,他说:听说那里非常美,希望你有机会也能去一趟。最后的最后,他又说,一直工作的那么辛苦,也许你应该给自己放个假了。


                          24楼2013-02-22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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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夏潮湿闷热的夜风熏得人几乎头昏脑胀,晚上八九点钟的出租车又最难打,秋晨站在饭店门口,只觉得背后的衣服已经汗湿了,黏在身上,动弹不得,热得难受。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那个萧远山见面?”
                            等车的时候李菲还在不断拷问秋晨萧远山的事情,搞得她头大如斗。
                            “不见不见,万一他长得歪瓜裂枣,我怕我失望得当场吐血而亡。”秋晨一边抓狂地说,一边赶快拦了辆车,把李菲塞进去,送走了事。
                            一辆黑色的沃尔沃在她面前停下,里面的人摇下了副驾驶的车窗,半探身过来问:“要不要送你一程?我顺路。”秋晨有些犹豫,躲开了他带着些询问意味的善意的目光。她觉得自己像只刺猬,有人靠近就会本能地竖起全身的尖刺。尽管连她自己都知道,这样不好。
                            后面的车开始摁喇叭了,秋晨只好点点头笑笑说:“好,谢谢。”接着,她伸手去拉车门,却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没拉开,自己倒踉跄了一步。纪暮衡立刻解开安全带,从驾驶室出来,大步绕过车头走到她身边。
                            “怎么了?”
                            “没事,可能最近没睡好,有点儿累。”她笑笑,再度伸手去拉车门。这次倒是很顺利地拉开了。纪暮衡看着她坐进车里,替她关上车门,再绕回自己那边。又一次坐在他的车里,秋晨觉得有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上次……听说你回去就病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透过后视镜看他,找话题说。
                            “小事情。”他淡淡地答着,“早就好了。”
                            “那就好,不然我真是罪过大了。”
                            他转过头来,跟秋晨相视一笑。
                            “不过你是不是最近……”他指指自己的脸颊,半开玩笑似地说,“脸色好像不太好,连个车门都拉不开。”
                            “没什么,有点儿失眠。”
                            “工作太忙了?”
                            “嗯。”她点了点头,看见他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又补充说,“很正常,越是忙越是累,越容易睡不着。”
                            他赞同似的点点头。
                            一辆车里的两个人,一个看着窗外一个目视前方,似乎各有心事,很久都没有说话。路上有些堵,他的车技却很好,一路上从来没有急停急起,不焦不躁,只是静静地在车流里前进。他再一次开了车里的音响,这次放的是广播,不再是巴赫。眼前缓慢移动的街景让秋晨看得有些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
                            纪暮衡从后视镜看她一眼,她脸色苍白,眼窝有些黯淡的阴影,忍不住开口问:“对了,失眠的话,我知道有办法也许可以治。要不要试试?”
                            “什么办法?”秋晨巴不得有办法可以治好她的失眠,马上坐起来问。
                            “那你得跟我去一个地方。”他笑眯眯地卖了个关子。
                            他带着她,七拐八拐地开到一个老式的四合院前,把车停在大红色的对开门口:“到了。”他自己下车,再绕到副驾驶那边给她开门。
                            给他们开门的是个老太太,虽然满脸皱纹,但皮肤雪白,满头银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小纪?你怎么来了?又不舒服?”老太太一边打量秋晨一边问。
                            “没有。我朋友最近失眠,带她来找白先生看看。”纪暮衡笑笑,态度非常谦卑和善地说,“他有时间吗?”
                            “你们在这儿等一下。”老太太转身离去的时候,再一次从头到脚地打量了秋晨一眼。
                            他们站在院子里,毕恭毕敬地等着。四合院的正中间放着好几个大缸,里面竟然飘着睡莲。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硕大的鱼缸,配上院子里的一套石桌石椅,简直让秋晨有种穿越回了古代的感觉。
                            没一会儿,厢房里走出来一位老先生,雪白的山羊胡,穿着对襟绸衫,身材高大,精神矍铄。他看了看秋晨,指指院子里的石椅说:“坐吧。”秋晨不明就里地坐下,抬头看看纪暮衡,他就站在她的身侧,轻声地说:“手,把手伸出来。”秋晨依言把手放在石桌上,老先生搭上她的脉,闭着眼睛很久都没有说话。他号完了脉,径直站起来走回房间里去。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神医?”秋晨小声地抬头问纪暮衡。


                            26楼2013-02-22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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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嘘。”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白先生很久不给人看病了,你不要说他是医生。”
                              秋晨缩缩脖子,不敢再说。过了片刻,白老先生又走了出来,手里拎着张小小的几包药,秋晨伸手打算去接,他却递给了纪暮衡。
                              “谢谢白先生。”他像接过古董一样,小心翼翼地捧着。
                              秋晨正在一头雾水的时候,白老先生终于开口了:“给你的药,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关键在你自己。有些事情,要想得开,要放得下。”秋晨不由得一怔。纪暮衡低头看她一眼,若有所思,意味深长。白老先生又转头对纪暮衡说,“药还是要给她吃,不然总这么下去,人会垮掉的。”说完,他就掉头回了房间,留下一个白衣飘飘的影子。
                              纪暮衡什么也没说,只是又开车陪她买药罐之类的东西。她其实很不好意思,她跟他并不熟,他却帮自己东奔西跑,做这做那。所以回到家里楼下的时候,她很诚恳地问:“要不要上去喝点儿冷饮?天这么热,又跑了这么久……”
                              “当然要上去。”他一边开车门一边说,“你大概不会煎中药吧?”
                              秋晨家的厨房很小,两个人在里面并排站着,胳膊几乎要贴到一起。他洗好了煎药的小陶罐,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把药倒进去,再加水开火,一边做,一边很有耐心地解释:“煎中药千万不要用金属的容器,这样陶的或者是沙锅都可以,水要漫过药材,但是也不能太多……”
                              淡蓝色的火苗腾起来,映着他的脸色,忽明忽暗。两个人都专心致志地看着火,一股淡淡的中药香味氤氲开来。也许是因为夏天,又站在厨房里,秋晨只觉得很热,全身都有汗珠细细地渗出来,不禁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冰凉的瓷砖墙上。
                              “要不你先出去吧。”纪暮衡一边揭开盖子看了看药,一边头也没回地说,“里面太热。”
                              “没关系,还好。”秋晨怎么好意思让他一个人在里面,自己出去吹空调呢,“要不把门打开好了。”
                              “要不把门打开好了。”他们两个人竟然异口同声地说,一字不差。纪暮衡回过头来,先是有些讶异地看了秋晨一眼,接着便会心地笑了笑,伸手去开厨房的门。就在这一秒,她也探了身去够厨房的门把手。
                              他离得比较近,先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所以她伸过去的时候,握住的便是他的手。他的手在这样盛夏的季节里,竟然是微凉的,修长瘦削的骨节根根分明。触到他手背的那一瞬间,她立刻下意识地缩回来。他的动作也略微停滞了一下,接着便打开了厨房门。
                              客厅里的凉风吹进来,两个人都如饮甘泉一般地舒了一口气。她已经多久没有跟另外一个男人发生肢体接触了?刚才那一下,让她的心跳骤然变得飞快,在这样狭小而安静的氛围里,几乎要担心心跳声会被他听见,于是她又靠回墙上,做好奇状地问:“你怎么会认识那么神秘的医生的?”
                              “是我以前的委托人。儿子杀了人,判了二十年,现在还在牢里。”他背对着她,一边搅动着锅里的药,一边语速很慢地说,口气里带着一丝惋惜。
                              “哦。”这样的话题太过敏感,她知趣地不再问。
                              “白先生的医术很好,本来开了个医馆,后来出了这件事,老人家觉得丢面子,就隐居在家了,一个病人也不肯再看。”
                              “那岂不是少救了很多人?”
                              “他说世上要救的人太多,他也救不过来。”他微微摇了摇头。
                              “不知道他能不能救我?失眠可太痛苦了。”秋晨叹了一口气说。
                              纪暮衡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脸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沉稳笃定:“只要你听他的话,就一定可以。”她只是低头苦笑一下。
                              想得开,放得下。她如何不知道,只是谈何容易?再抬头,他依旧那样看着她,几乎又要将她看穿。“药好了。”他说着,转身回去关了火,又小心地教她怎样把药汁滤出来。
                              “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秋晨从他手上接过滚烫的药碗。
                              “不客气。”他伸手抽了纸巾,按在额头上擦汗,“药一定要坚持吃,不要怕苦怕麻烦。”
                              “知道了。”她笑笑,重新把药放在灶台上。“太烫了,待会儿再喝。出去坐一会儿吧。”
                              走到开着空调的房间里,两个人都心旷神怡地叹了口气。“不早了,我还是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儿休息。”他没有要逗留的意思,径直往门口走去,路过茶几的时候,侧头看了一眼。茶几上放着她的手提电脑,正在待机的画面一帧帧地闪过屏保图片,是她设置的,萧远山的照片。他的表情自然淡定,好像一点儿也没有看见那屏幕下方不断出现的萧远山的水印。
                              “路上当心。”秋晨送他到了门口,又想起什么,“对了,刚才买药的钱还没给你,你等一下。”
                              “没多少钱的……”
                              “那不行,让你开车陪我跑来跑去,再让你出钱,我更睡不着了。”秋晨打开钱包,知道他肯定不肯多要,翻来倒去地找零钱。
                              他一眼看见她的钱包里有张照片,她和一个非常阳光帅气的男孩在一起,两个人挽着胳膊,笑得非常甜蜜。
                              “男朋友?”他状似不经意地接过她递来的钱,指指照片问。
                              “啊,这个……”秋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似乎对着他,她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只觉得他就那么一听,就能分辨出她说的是真是假。
                              “前男友?”他见她窘了,反而帮她说下去。
                              “嗯,是啊。”她把钱包合起来放在一边,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他不再问,只是一边开门出去,一边说:“记得吃药,还有,记得听白先生的话。”
                              “好。”她点头微笑着,却觉得心里慢慢泛起一股苦涩。
                              纪暮衡走了以后,秋晨上网,给萧远山回信。收到上次的那封关于云南原始森林的邮件已经很久了,她却一直没有再跟他说过话。她在网上可以把他当做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可一旦发觉他可能真的会进入她的现实生活,顿时就害怕退缩了。她完全没有准备好,让另外一个人住进她的心里。
                              可现在,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一回来就特地改了屏保,要试探纪暮衡的行为非常猥琐。也许她怀疑纪暮衡就是萧远山本来就是空穴来风,疑神疑鬼。他们不过是凑巧都喜欢听巴赫大提琴组曲而已,他们不过是凑巧都在同一个周末一个消失一个生病了而已。他们一个听她在网上抱怨吐槽,一个总是耐心而友好地帮她,不管是不是一个人,至少,他们都是在对她好。她又怎么能够自私地伤害他?


                              27楼2013-02-22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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