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会这天是平原村一年中最热闹的一天,停下麦收的人们张落着款待远来的亲朋;唯一的一条大街上呈现出农村特有的商业气息。素日宁静的小村庄渲染在喧闹的喜庆当中。
最红火热闹的是建在村小学院内的佛光寺。三座大殿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气势非凡。这是村里最令人瞩目的建筑物,一年一度的庙会总以它为中心。每到这天,佛爷面前的香火格外旺盛。在这村无亲无故的人们,老远跑来多是为了在佛祖面前上柱香,祈求一年平安。庙会(庙会期间和逢年过节时的临时民众组织)先前从外地请过两回和尚,都先后跑了,也就打消了养和尚主持佛寺的念头。所以,佛光寺如今并没有和尚,平常锁门,只有初一、十五或过年过节才大开善门普迎善男信女。
此时又逢庙会,像往常一样,旌旗飘飘各路神仙被请到寺院中安营扎寨;乐器班鼓捣着响器又吹又唱;一群善良的村妇口中念念有词,手执箭靶似的善鼓,在香烟缭绕的大雄宝殿前,扭秧歌般轻灵地转着圈。善鼓把尾上一串串铜钱模样的金属片子随着她们有节奏的一扬一伏的手臂,发出一串串单调乏味的哗锒声。
董万有吸着闷烟圪蹴在大殿高大的石台阶上,瞳孔发散,对眼前的热闹景象熟视无睹,一反常态地漠然。他最近有了块心病。他正琢磨着咋办。趁他想事的空当介绍下他董万有:他是平原村响当当的人物,几年前是他这位靠养猪发了家的中年汉子带头在旧址上重建十年浩劫中被捣毁的寺庙,因此他成了理所当然的大会首。庙会的威势不亚于村委会,在某些方面比村委会对村民更有震慑力。会首们以神佛的名义在实质上可以左右大多数村民的部分精神意志。
现在,大能人董万有依然沉浮在他的心事中,会首李善才挨着他圪蹴下来,在他的烟上对了个火儿便打开了话匣子。
“万有老弟,今年的庙会得下的钱除了买些纸锭、纸钱,付了响器班的佣钱等开销外,我看再放几场电影,让群众们乐呵乐呵。”
“你这个庙会会计瞧着办吧。”
李善才抽身要走,有人在招呼他。
“善才老哥,今晚上到我那儿开个会,告诉其他的会首一定要来啊――”
董万有说完闷不声地出了寺,挤过熙攘的人群来到村外的打麦场上,一屁股坐在小山似的麦垛下的阴凉地上,点上根烟,不时咂巴口。午后的烈日下,金黄的麦垛闪烁刺目的白华;远处一大片尚未收割的金色麦海在热风中翻着沉甸甸的波浪:又是一年大丰收!董万有依旧在心里念叨着那件令他寝食难安的怪事。他是很迷信的,他坚信这个世界受着一种神秘力量的控制。因此,当他一连两次梦到那位自称护法天尊的金甲神之后,他的心都被扯进了那个身临其境的梦中。第二次梦到金甲神怒气冲冲地要他让他重见天日享受万家供奉,他浑浑噩噩从梦中醒来,出了一身冷汗。
生活本来是多么无忧无虑,大儿子结婚又有了儿子,二儿子正念高中,明年有望考上大学;唯一的女儿早就嫁在本村,时常带着小外孙来看他,他抱着孙子和外孙,心里是多么乐呵!可怕的怪梦打破了他平静已久的生活。大儿子骑摩托车摔断了腿;小外孙就因为吃了块雪糕拉起了肚子几天不止,原本活蹦乱跳的娃娃瘦了一圈,真让人心疼呀;养的那几口老母猪有了肚却不好好吃食了,这些不幸就像一根根火红的烧火棍戳进了他董万有的心窝。他慌忙请了村里的阴阳眼给看宅子、算流年,好吃好喝款待后,得到一个稍令他心安的结果——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那大儿子的腿咋就摔断了?小外孙咋就……太奇怪了!也太巧了!打从做了那怪梦之后,家中大事小事不断。***……”董万有心里真犯嘀咕,当时就把他那个怪梦讲给全家人听,还说出他那不详的预感。
“爹呀,您整天价奉什么神敬什么佛才会做这荒唐的梦!家里的不幸之所以发生,有客观原因。大哥是把式不好……”
董万有一连迭声“去去去”止住二儿子的高论,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按他的话说,家里只有二儿子不跟他一条心。二儿子有气地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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