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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之精灵·豺】红豺全文(申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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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3-04-05 12:43回复
    人类字典里爱把豺狼组成一个词,豺狼豺狼,好像豺和狼是要好得难分难舍的朋友,臭味相投互相勾结的伙伴,真是咄咄怪事。
      能让两只刚出生才半个月的幼豺躲过灾难的唯一办法,就是藏在原处不发出一点儿声响,蒙混过关。动物经常要用生命来玩躲猫猫的游戏。但愿这匹大灰母狼是个近视眼,是个聋子,是个鼻炎患者,看不明听不清也嗅不准,找不到被蒿草遮蔽的大肚佛窟。
      但它很快就失望了,大灰母狼好像不是近视眼不是聋子也不是鼻炎患者,眼不花耳不聋鼻不堵,恰恰相反,眼明耳聪鼻灵,似乎已经发现大肚佛窟有一窝藏匿的豺,狼尾像根棍子一样平平举了起来,嘴巴微张,露出一口尖利的狼牙,白多黑少的眼珠子透出一股杀气。怪不得人类词典中有“白眼狼”这个贬义词,确实,狼眼看上去很凶恶,让“人”不寒而栗。
    母豺火烧云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唉,要是公豺大鼻孔现在在它身边就好了,就不用这么害怕。公豺大鼻孔是它的夫君,也是两只幼豺的父亲。豺实行单偶制,雌雄共同抚养后代。大鼻孔是很优秀的公豺,忠诚勇敢,长得也一表“人”才,鼻吻又大又漂亮。因为鼻孔大所以嗅觉格外灵敏,因为嗅觉格外灵敏所以捕食成功率很高,日子过得很宽裕。公豺大鼻孔同它一起生活了近半年,就在它快要分娩时,发生了意外。在一次狩猎时,它追逐一只小羚羊,羚羊逃进沼泽地,公豺大鼻孔跟着追进沼泽地,倒是将小羚羊扑倒咬死了,但正值夏季多雨季节,潮湿的沼泽地里,山蚂蟥多得就像山上的野草一样。当公豺大鼻孔将小羚羊拖出沼泽地时,身上被叮了十多条蚂蟥。更不幸的是,有两只可恶的蚂蟥钻进它的大鼻孔里,怎么挖也挖不出来,越用爪子抠蚂蟥越往里头钻,拼命打喷嚏打响鼻也无济于事,豺社会又没有外科医生可以动手术,只能任由蚂蟥顺着大鼻孔钻进脑子里去,公豺大鼻孔几个小时后便昏迷死亡。一代豺杰,竟然死在蚂蟥这样小小的软体动物手里,母豺火烧云每想到这一点,便备感痛心。在这个世界上,它第一恨狼,第二恨的就是蚂蟥,要不是蚂蟥作怪,它心爱的公豺大鼻孔不会英年早逝。当然,鼻孔太大也是致命的原因,要是没长大鼻孔,而是长普通鼻孔,也许蚂蟥就钻不进去了。漂亮出众的大鼻孔,恰恰成了断送性命的原因,真让火烧云想不通。要是公豺大鼻孔没有死,也许就能化解眼前这场生存危机。大灰母狼虽然厉害,虽然单打独斗时豺不是狼的对手,但若两只成年豺齐心协力,并肩从大肚佛窟蹿出去扭住狼撕打,不说能成功消灭狼吧,起码可以咬个平手,守住洞口,保护两只幼豺免受伤害。
      此时此刻,它想不出任何办法来化解这场生存危机。
      大灰母狼离洞口只有二三十米了。在这节骨眼上,母豺火烧云又犯了一个错误。它太紧张了,生怕不懂事的幼豺会叫唤或发出响动,牢牢地将两只幼豺揽在怀里,也不管它们是否需要,将**塞进它们嘴里。小雄豺大约是小嘴被**堵得太厉害,柔弱的爪子拼命在火烧云的胸口踢蹬,挣扎着想把小嘴从它的**上拔出来。它紧紧用爪子按住幼豺,宝贝,求求你别闹了,乖乖吃妈妈的奶,千万千万要忍耐!或许是将小雄豺的小嘴捂得太紧,影响了小雄豺呼吸,小家伙挣扎得愈发猛烈,小嘴还啃咬它的**。豺一生出来就有牙齿,虽然乳牙细小如碎玉,谈不上锋利,但**肉质细嫩,小家伙胡啃乱咬,就像大黄蜂或红头蚂蚁在叮蛰,它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小家伙趁机将嘴从**上拔了出来,咿呀发出一声抗议似的叫唤。它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刹那间脑子一片空白。另一只小雌豺也从它怀里挣脱出来,咿呀咿呀叫唤,就像开二重唱音乐会。
      它们毕竟还小,出生才几天,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危险,也不懂得什么叫弱肉强食。
    大灰母狼停了下来,发出一声低嚎,绿荧荧的目光聚焦在大肚佛窟,狼毛耸立,狼腿曲蹲。在洞口草丛后面窥望的母豺火烧云晓得,大灰母狼已发现目标,准备厮杀了。它心一横,咬住小雌豺的后颈皮,蹿出石洞,拼命向荒野逃窜。
    I


    4楼2013-04-05 1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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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不是面对强敌就会吓得屁滚尿流的胆小鬼,也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不惜牺牲儿女的自私鬼。假如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战胜对方,假如牺牲自己能换取两只幼豺的生命,它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同大灰母狼拼个你死我活。可问题是,豺的身体仅有狼的三分之二大,豺牙没有狼牙尖利,力量也弱得多,一只豺同一匹狼搏杀,绝无赢的希望。与狼拼斗,无疑自杀。它若被母狼咬死,两只幼豺也必死无疑,不是被母狼咬死,就是活活饿死,绝无活下去的可能。既然如此,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逃跑,或者说撤退。
        它叼起一只幼豺逃窜,也是一种求生策略。将两只幼豺分开,至少可以避免被大灰母狼一锅端。它是这样设想的,要是大灰母狼不来追赶它,它带着小雌豺就可以狼口脱身,保住母女俩性命。要是大灰母狼来追赶它,它叼着幼豺拼命跑,七拐八弯尽量转得大灰母狼头晕眼花、迷失方向,即使最后它不得不扔下叼在嘴上的那只小雌豺,但大灰母狼也许找不到大肚佛窟了,石洞里的那只小雄豺就有存活下来的可能。
        舍一保一,不失为一种机智的选择。
        当它冲出大肚佛窟时,大灰母狼怔了怔,随即旋风般地在它背后衔尾猛追。
        豺腿比狼腿短,豺本来就没有狼跑得快,再加上它又叼着一只幼豺,速度大受影响,才跑出几十米远,甚至还来不及拐个弯,狼嘴就触碰到豺屁股了。它不得不松开嘴,扔下宝贝幼豺。
        大灰母狼停止追撵,扒开草丛,将还在打滚的小雌豺一口咬死。
        母豺火烧云逃到一个安全的距离,登上小山丘,提心吊胆地注视着大灰母狼的举动。
      大灰母狼又闻着气味,向大肚佛窟搜寻而去。
        母豺火烧云看得很清楚,大灰母狼两排**胀鼓鼓的,肚子一点儿也不瘪,绝不是因为饥饿而来猎食的。它的意图很明显,是不愿让豺生活在这块土地上。
        母豺火烧云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大灰母狼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大肚佛窟,扒开枯草钻了进去。不一会儿,它用舌头舔理着嘴角上的血丝,又从石洞里退了出来,朝密林深处跑去。大灰母狼脚步匆匆,也许是急着赶回狼窝去给嗷嗷待哺的小狼崽喂奶呢。
        等大灰母狼走远了,母豺火烧云跑回大肚佛窟,小雄豺脖颈被咬断,早已气绝身亡了。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一个幸福的豺家庭就这样家破豺亡了。
        对野生动物来说,命运叵测,经常会遭遇飞来横祸。
        大灰母狼没有吃两只幼豺,只是将它们咬杀,然后将尸体丢弃在原地,它是在用这种残忍的方式警告母豺火烧云赶快离开。
        母豺火烧云嗷嗷哀泣,泪眼汪汪,心如刀绞,却也无可奈何。


      5楼2013-04-05 1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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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豺火烧云虽未被捕兽铁夹夹住过,但晓得捕兽铁夹是怎么回事,并领教过捕兽铁夹的厉害。一年前有一天,它在尕玛尔草原上悠转觅食,草丛里突然蹿出一只公豺来,向它求爱。那只公豺有一把年纪了,胡须焦黑,牙齿泛黄,呼吸时嘴腔里冒出一股难闻的腐酸味,不是口腔溃疡就是患了龋齿,背脊上还有一块体癣,看了令豺作呕。它当然不乐意与这等模样的老公豺来往,就将蓬松的大尾巴耷落下来,跳闪开去,用豺特有的身体语言谢绝对方。那老公豺不肯罢休,在它身边纠缠不清,还企图非礼它。它一面龇牙裂嘴啸叫,抵挡老公豺的非份之想,一面钻进茂密的小树林想退回自己的巢穴去。不要脸的老公豺仍然贼兮兮地跟在它身旁。走到一棵麻栗树下时,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好像地狱之门打开了,树下杂草丛中冲出一道光影和一股烟尘,刹那间,老公豺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发出凄厉的啸叫。烟尘过后,它看见,一副长方形铁夹,用粗粗的铁链固定在麻栗树上,上下两根铁杆布满锯齿状三角铁,活像巨兽犬牙交错的嘴,紧紧咬住老公豺的一条后腿。它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奔逃。数天后,它又路过那片小树林,老公豺已经死了,满口豺牙崩裂,嘴腔堵着一团凝结的血沫,那条被捕兽铁夹咬住的豺腿皮开肉绽,露出一大截白森森的腿骨。可以想象,老公豺临死前拼命挣扎过,腿上的皮肉撕裂了,仍无法挣脱捕兽铁夹,满口牙齿都咬碎了,仍无法咬断粗粗的铁链。假如当时它不是靠左行走,而是与老公豺交换位置,它在右边贴着那棵麻栗树行走,那么毫无疑问,一脚踩中藏在草皮下捕兽铁夹机关的就是它,地狱之门就为它敞开了。即使事情已过去几天,它仍后怕得浑身颤抖。
          没想到昨天杀害它一对宝贝幼豺的凶手,这么快就遭到报应,落得如此下场。两足行走的人是豺和狼共同的天敌,但此时此刻,母豺火烧云真想给设置这副捕兽铁夹的猎人磕三个响头。
          谨慎起见,母豺火烧云再次瞪大眼睛观察,该死的大灰母狼确确实实被捕兽铁夹夹得死死的动弹不了了。人类制作的捕兽铁夹威力无比,别说一匹狼了,就是一只以蛮力著称的大公野猪,一旦被捕兽铁夹夹住,也休想挣断铁链或扳开铁夹逃脱出去。
          它放心大胆地蹿下小山包,朝大灰母狼出事的地点走去。
          哦,上下两根铁夹正好夹在狼腰上。狼是铜头铁腿麻杆腰,狼腰是狼身体的薄弱环节,铁杆上犬牙般的锯齿形三角铁扎进狼的皮肉里,可以肯定,大灰母狼被夹断了脊梁。母豺火烧云来到与大灰母狼相隔仅三五米的一丛灌木背后,稍事停顿,再透过枝叶仔细看一遍。近在咫尺,一切都展现在眼前。瞧,狼尾下面**那儿一堆红黄黑三色秽物,嘿,被捕兽铁夹夹出一泡狼屎和一坨血肉模糊的肠子。现在就算有神仙阿伯来帮忙砸断铁链或扳开铁夹,大灰母狼也必死无疑了。
          一黄一黑两只小狼崽还很小,估计也就是出生十来天左右吧,刚刚学会蹒跚行走。出事地点左侧不远有一棵几围粗的大树,裸露在地面的树根布满青苔,树根间有一个宽敞的树洞。如果猜得不错的话,这个树洞就是大灰母狼的巢穴。母豺火烧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从现场情况不难推断,大灰母狼清早起来,乳白色的云丝挂在瓦蓝的天空上,金色的阳光洒满绿草地,天气这么好,大灰母狼就把两只狼崽子带出树洞,到草地散步,呼吸新鲜空气,洗个阳光浴,练练腿力什么的,有利于小狼崽健康成长。刚走到林中这块空地,突然平地一声惊雷,不小心踩着了捕兽铁夹。生死祸福,乃弹指一挥间啊。
          两只小狼崽毕竟还小,不晓得大灰母狼已经危在旦夕,大概早晨起来还没吃过东西,肚子饿得慌,便拱到大灰母狼的腹下,想要吃奶。大灰母狼已经这个样子了,死神快把它收容去了,只剩下小半条性命,却仍关心小狼崽是不是肚子饿了,挣扎着给小狼崽喂奶。狼有十只**,大灰母狼腰肢被捕兽铁夹夹住,下腹部和中腹部六只**丧失了哺乳功能,但上腹部四只还可以喂奶。大灰母狼敞开怀,让两只小狼崽吃奶。它大概知道这是今生今世最后一次给狼崽喂奶了,深情舔理小狼崽的背,抽泣般喘息。
        母豺火烧云是不会被大灰母狼表现出来的强烈母爱所感动的,大灰母狼咬杀了它一对宝贝幼豺,它现在心里只有刻毒的复仇火焰。
          它大摇大摆地从灌木丛走了出来,幸灾乐祸地啸叫数声。
          大灰母狼肯定已认出它来,眼睛里射出两道凶光,发出凄厉的嚎叫,身体拼命挣动,大概想从铁夹下挣脱出来同它搏杀,把捕兽铁夹摇得哗啦啦响,却无济于事。
          别痴心妄想了,你休想再站起来了,再过一会儿,你就会变成捕兽铁夹下的死狼,你还神气什么呀!母豺火烧云闲庭信步地走到大灰母狼面前,相隔两米左右停了下来——这是个绝对安全的距离——噗地打了个响鼻,将唾沫星子和鼻涕星子喷在狼脸上。这是一种轻蔑,这是一种嘲弄,这是一种侮辱,一向被你看不起一向遭你欺凌的豺啐了你一脸,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你不过是一具活尸体,你吓唬不倒我的!
          大灰母狼眼睛红得像火炭,看得出来,它心里翻腾着强烈的杀戮冲动。可惜,它想暴跳如雷都跳不起来,嘴巴一张一合做出狠命噬咬的姿势,当然只能咬到一团空气而已,两只前爪也使劲抓刨地面,当然只能撕碎一些野草而已。
          生气去吧,愤怒去吧,悲伤去吧,你作恶多端,活该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6楼2013-04-05 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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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豺火烧云不慌不忙地绕到大灰母狼身后,在狼腿上咬了一口,撕下一块狼肉来,大口嚼咽。它其实肚子并不饿,狼肉也不算鲜美,纯粹是为了报复而撕食狼肉。嘻嘻,活吃狼肉,在豺世界里算得上是一种空前绝后的伟大创举,可以在吉尼斯纪录上记下一笔,如果动物也有吉尼斯大全的话。
            大灰母狼穷凶极恶地嚎叫,活像一条被绑在案板上待宰的猪。
            母豺火烧云注意到一个细节,就在它撕食狼腿时,大灰母狼虽然发疯般地嚎叫,但两条前腿却连踢带蹬,将两只小狼崽往灌木丛里送,显然,是想将它们藏匿起来。
            活吃了两口狼肉,母豺火烧云复仇的火焰并未得到平息。大灰母狼活活咬死了它的两只宝贝幼豺,食其肉寝其皮也难解它的心头之恨。它的眼光落在两只小狼崽身上,当着大灰母狼的面咬杀这两只小狼崽,才能让大灰母狼的心滴血破碎,也是最解恨的复仇方式。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以其狼之道还治其狼之身,没有什么不道德的,对它来说。
             两只小狼崽不知是因为冷了还是意识到大祸临头,钻进灌木丛,互相搂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母豺火烧云用爪子粗鲁地将它们分开,上刑场也要讲秩序,一个一个来嘛。它就近叼了只黄毛小狼崽,正欲一口咬下去,发现这只黄毛小狼崽身上的绒毛金黄发亮,就像一朵蒲公英,倒有几分美感。出于一种奇怪的审美意识,它决定让这只黄毛小狼崽多活一会儿,而扭头叼起旁边那只黑毛小狼崽。黑毛小狼崽长得不怎么好看,长相丑陋,也应当死得快些。
          当然,要把黑毛小狼崽从灌木丛里叼出来,叼到大灰母狼面前,让杀害它宝贝幼豺的凶手也尝尝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女惨遭不幸却束手无策的痛苦。
          大灰母狼用爪子撕扯捕兽铁夹,用牙齿噬咬捕兽铁夹,喉咙深处发出刻毒的诅咒,狼爪撕烂,狼牙一颗颗崩断,当然还是弄不开结实的捕兽铁夹。
            它先从黑毛小狼崽的尾巴咬起,要把黑毛小狼崽凌迟处死。
            突然间,大灰母狼身体猛烈颤抖,发出一声让豺毛骨悚然的悲嚎,嘴腔喷出一大口鲜血,脖子一挺,双眼闭合,像是咽气死掉了。该不会是装死吧?母豺火烧云深知狼的狡猾,心里生出疑问来。它撩动蓬松的豺尾,从地上扫起几片枯叶,抡向大灰母狼的脸。枯叶盖在狼嘴和狼鼻上,要是大灰母狼还有呼吸,枯叶会抖动或翻飞,它注意观察,大灰母狼脸上这几片枯叶纹丝不动。它还不太放心,放下小尾巴已被它咬断的黑毛小狼崽,绕到大灰母狼身后。有一条狼腿已被它啃吃了几口,皮开肉绽,它又在鲜血淋漓的创口上狠狠抓了几爪子,大灰母狼仍无声无息。哦,大灰母狼真死了。真没劲,它还没让它亲眼目睹黑毛小狼崽是怎样被剥皮啖肉一小口一小口咬死的,大灰母狼就闭上狼眼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使它无法再享受复仇的快感,唉,便宜这匹恶狼了。
            黑毛小狼崽拖着半截被咬断的小尾巴,咿啊咿啊哭嚎着,向大灰母狼爬去。奶奶的,你是想陪伴大灰母狼一起奔赴黄泉路,是吗?好吧,我就成全你了!母豺火烧云去叼黑毛小狼崽。它要咬黑毛小狼崽,当然要挨近大灰母狼,这已经是一具不会动弹的狼尸体,没什么要紧的。就在它低下脑袋朝黑毛小狼崽后颈咬下去时,突然,它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蹦弹了一下,心头一惊,出于一种本能的戒备,它急速往后跳闪。哗啦一声,捕兽铁夹猛烈晃荡,大灰母狼炸尸般地蹦跶起来,狼眼圆睁,狼嘴大张,脖子最大限度地扭伸过来。它虽然在一瞬间惊醒,反应极快往后跳闪,但因离大灰母狼太近,那臭烘烘的狼嘴还是刺探到它脖颈上来了。不幸中的万幸,那捕兽铁夹上的铁链已经绷紧,拉住大灰母狼的身体,狼嘴无法再向前探伸。咔嚓,狼牙咬下来,咬住它颈部一撮豺毛。大灰母狼咬紧牙齿用力拽拉,两只能小范围活动的前爪也竭力伸过来作搂抱状,意图再明显不过了,是要将它拽进怀里去,撕抓噬咬。它当然不愿被母狼拖过去,拼命往后拔。这是一场生与死的拔河比赛,它四只豺爪在草地上蹬出四只浅坑,大叫一声,猛烈拧动自己的脖颈。嘣的一声,颈部豺毛被拔断了,它用力过猛,往后摔倒,在地上打了个滚。
            狼的阴险,出乎它的想象,狼顽强的生命力,也超出它的预料。


          7楼2013-04-05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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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险哪,要是它反应慢半拍,没能及时往后跳闪开,要是捕兽铁夹上的铁链子再长那么一寸,大灰母狼就不会是仅仅咬掉它一撮颈毛了,而是咬住它的脖颈。要真是这样的话,大灰母狼是死也不会松口的。即使它用豺牙将狼脖子咬断,即使它用豺爪将狼眼珠挖出来,大灰母狼也绝不会松开尖利的狼牙。大灰母狼已经被捕兽铁夹夹住,不求能死里逃生,只求能同归于尽,当然愿意临死前抓个垫背的。
              狼装死的技巧,比豺高明多了,它差一点儿上当受骗,成了大灰母狼的殉葬品。它怒火中烧,旧仇未消又添新恨,眼光一扫,已被咬断尾巴的黑毛小狼崽正要往草丛里钻呢,它嗖地扑蹿过去,一口咬住黑毛小狼崽细嫩的脖颈,凌空提起来,用力拧咬。黑毛小狼崽眼球暴突,四肢在空中徒劳划动,发出比老鼠还难听的吱吱的叫声。
              大灰母狼绝望地嚎叫着,将唇齿间那撮豺毛反复嚼咬,以发泄心头怒火。
              很快,黑毛小狼崽便停止挣扎,小命玩儿完了。
              母豺火烧云这才想起,自己本来是打算把黑毛小狼崽凌迟处死的,现在却一口就结果了它的性命,处理得也太快了一点儿,不足以让大灰母狼遭受毁灭性的悲痛。不过不要紧,还有一只黄毛小狼崽,可以拿来凌迟处死。
              它毫不费力就从旁边灌木丛中叼出黄毛小狼崽。
              黄毛小狼崽墨玉似的鼻吻,润泽的嘴唇,细长秀气的单凤眼,一副俏模样,但丝丝缕缕的美感绝不会减弱火烧云杀戮的冲动。美是脆弱的,怎敌得过复仇的毒焰?
              母豺火烧云毫不怜惜地衔住黄毛小狼崽的腿,嘴角发出呜呜声,那是提醒大灰母狼注意,我要像拆零件一样咬下你心肝宝贝嫩生生的小腿啦!奇怪,大灰母狼仇恨的眼睛虽然瞪得很大,身体却停止了挣动。狼嘴里涌出一团比罂粟花还大的冒着泡泡的血沫。
              哼,你还想装死来骗我呀,我是白痴才会再次上你的当!母豺火烧云暂且将黄毛小狼崽放在地上,转动豺眼,寻思能有效揭穿大灰母狼装死伎俩的好办法。豺的智商并不亚于狼,它很快就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能检验大灰母狼是真死还是假死的绝妙方法。它先用爪子在地上抓刨了一阵,刨出一些粉尘状泥沙,然后尾尖勾弯,撩起泥沙抛掷到大灰母狼脸上。虽然豺尾做抛掷动作有点儿笨拙,但斜着身体反复撩拨地上的泥沙,总有一些泥沙盖在了狼脸上,睁得溜圆的狼眼里,也落进一层泥沙去。人类有句俗话说,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这句话同样适用于动物。动物的眼睛里也容不下沙子。平常遇到刮风,眼睛里不小心吹进一粒沙子就难受得要命,使劲眨眼睛还会流泪,还要不断用爪子去揉眼睛。假如大灰母狼是在装死,狼眼落进泥沙,再怎么装也会不由自主地将眼皮阖拢。它注意看大灰母狼,狼眼仍睁得很大,眼珠子上蒙了一层泥沙,狼眼仍凝然不动。
              大灰母狼死了,这一次是确确实实死了,一颗邪恶的狼心停止了跳动。狼眼还睁着,那是饮恨而死,死不瞑目。母豺火烧云挺遗憾的,复仇才复了一半,还没玩够呢!但不管怎么说,大仇已报,咬杀它宝贝幼豺的凶手得到应有的下场,它长长地舒了口气。
              黄毛小狼崽在草地上蹒跚爬动,咿呦咿呦叫唤,出于一种求生的本能,还想往灌木丛里钻。母豺火烧云一爪子将黄毛小狼崽从灌木丛边缘打回空旷的草地。大灰母狼死了,再要凌迟处死黄毛小狼崽,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报复对象不存在了,报复也就没有意义了。豺虽然是食肉动物,饥饿时免不了会杀生,但决不是嗜杀成性的刽子手。假如不是为了报复,它不会无缘无故去猎杀其他动物的。它刚刚吃了一只小羊羔,一点儿食欲也没有,也就没了杀戮的冲动。当然,也不能放过黄毛小狼崽,毕竟是仇敌的后代,还是要收拾掉的。处理黄毛小狼崽最好的办法,就是带回大肚佛窟去,就像带食物回家一样,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
            这是一块青山绿水美丽的土地,这是一块食物充盈富庶的土地,这是一块它十分热爱眷恋的土地。它是害怕大灰母狼才被迫想要搬迁的,现在,大灰母狼已经死了,这一带不会再有狼的踪迹,这块土地又属于它了,它不再需要背井离乡到别处去生活了。


            8楼2013-04-05 1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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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餐后甜点】  母豺火烧云把黄毛小狼崽叼回了大肚佛窟,扔在石洞底端的角落里。这是它的战利品,也可以说是它的小俘虏。它想等肚子饿了再下手,活杀活吃,味道更鲜美。
                黄昏时分,天上下起小雨,气温骤降。刮的是西北风,淅淅沥沥的雨丝从洞口灌进来,大肚佛窟里潮湿阴冷。黄毛小狼崽出生也就是十来天时间,身上热量本来就不足,细皮嫩肉上只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绒毛,耐不住冷风吹袭,缩在角落里直打哆嗦,咿呦咿呦发出颤抖的叫声。母豺火烧云冷冷地瞥了它一眼,没有任何怜悯之意。豺社会可没有优待俘虏的政策,别指望谁会替你遮风挡雨。母豺火烧云找了个避风的石旮旯,身体蜷成圆圈,闭目养神,蓬松的豺尾围在脖子上,就像围了一条保暖围巾。
                它刚进入似睡非睡状态,突然觉得耳朵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搔它。睁眼一看,嘿,竟然是黄毛小狼崽!小混蛋不知什么时候从大肚佛窟底端的角落爬了出来,肯定是冷得受不了了,出于一种求生本能,爬到它身边,用小嘴亲吻它的耳朵,向它乞讨温暖。它气不
                打一处来,扭过脸去,龇牙咧嘴低啸一声: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想早点儿被我咬死,是吗?滚,快滚开,不然的话我现在就咬断你的脖子!黄毛小狼崽也许是饥寒交迫实在受不了了,也许是光线太暗没看清它凶神恶煞的表情,仍往它怀里头拱呢。真不要脸,小小年纪就这般无赖,苍蝇似地粘在身上赶也赶不走。它一爪子将小家伙拍开,小囚犯,钻怀取暖,想得倒美!把你冻得像石头一样硬梆梆才好呢,冷冻食品,天然保鲜。黄毛小狼崽在地上摔了个跟斗,爬起来抖抖身体,还是一个劲往它怀里钻。它往后退两步,小混蛋竟然往前追两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非要钻到它怀里来不可。它总不能被一只黄毛小狼崽逼得逃出大肚佛窟去吧,外面正在下雨,它可不愿让自己淋成一只落汤鸡。小家伙毛色鲜艳,憨态可掬,看着倒还顺眼,也不怎么脏。天已经完全黑了,秋风秋雨,母豺火烧云也觉得有点儿冷。两只宝贝幼豺还活着时,夜半寒风瑟瑟,母子仨搂在一起,倒也温暖。唉,两只宝贝幼豺已经不在了,已无法同小宝贝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了。怎么身上感觉越来越冷了呀,让黄毛小狼崽钻进怀里来,也许就是一只免费小火炉,能帮它驱散风雨之夜的寒意哩。
                这么一想,它让黄毛小狼崽钻进怀里来了。
                黄毛小狼崽在它怀里蠕动着,弄得它痒痒的。风雨之夜,两个孤独的生命相拥而眠,确实暖和多了啊。小混蛋大概真的是饿了,闻到它的乳香,竟然来吃它的奶。小毛贼,你还得寸进尺呢!你再敢偷奶吃,看我一口咬断你的脖子!母豺火烧云尖利的豺牙衔住黄毛小狼崽的脖颈,嘴里发出威胁的啸叫。狼崽还小,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杀身之祸,小嘴仍找到**,贪婪地吮吸起来。母豺火烧云想将豺嘴用力一阖,送偷它奶吃的黄毛小狼崽上西天去,可不知为什么,它好像失去了噬咬的力量,怎么也咬不下去。奶汁汩汩流淌,黄毛小狼崽舒服得嗯呀嗯呀叫唤。母豺火烧云胀痛的**霎时间变得松弛,紧张焦虑的情绪烟消云散,升腾起难以言状的快感,继而有一种母性的缱绻慵懒,什么也不想动,只想搂着小混蛋甜甜地进入梦乡。
                也许,可以让黄毛小狼崽多活几天,帮它解决**的胀痛。
                黄毛小狼崽是只小雌狼,火烧云给它起名叫甜点心。甜点心者,食品也,候补食品,可口食品,高档食品。
                要是找不到食物,腹中空空,就拿甜点心来充饥。
                也许是天意,虽然时令已进入食物匮乏的深秋,但母豺火烧云一连几天运气都不错,今天捉到一只野雉,明天挖到一窝田鼠,后天又捡到一条在岸上搁浅的鲑鱼……没有遭遇饥荒,当然也就用不着拿甜点心来充饥了。
                甜点心吃饱奶后,表现出活泼可爱的天性,蹒跚奔跑,在地上打滚,揪它的尾巴,啃它的爪子,还喜欢在它身上爬来爬去。小家伙很快适应了新的生活,有奶便是娘,把母豺火烧云当做自己的妈妈。
                下午,斜阳西照,母豺火烧云扒开洞口的衰草,让初冬温煦的阳光晒进洞来。一面晒太阳,一面欣赏甜点心傻头傻脑表演节目,倒也是一种挺有趣的休闲方式,能有效地慰藉孤独寂寞的心。
                有时侯,甜点心在它怀里撒娇,它心头暖烘烘的,脑子轻微晕眩,忍不住会伸出舌头轻柔地舔理甜点心的体毛。它这样做了,又后悔不该这样做,怎么能对仇敌的遗孤缠绵亲昵呢?它怀疑自己的感情是否畸形扭曲,是否变质变味。它对自己解释说,甜点心是候补食物,它是在爱护食物,珍惜食物而已。这样才勉强保持心理平衡。
                转眼二十天过去了,甜点心已会蹒跚奔跑,由于营养好,长得胖嘟嘟的,绒毛也变得鲜亮起来。储存的食物在膨胀在增值,过去只够吃一顿的,现在够吃两天了。就像人类把猪养肥了再杀一样,它也把甜点心养大养肥一点儿再吃,味道更鲜美,吃起来一定满嘴流油,母豺火烧云时常这样想。
              【第四章
              智斗雪狐】
                冬天来临了,气温骤降,雪线从山顶下到山腰,接连几场鹅毛大雪,大地披了一层雪被,放眼望去,整个日曲卡山麓一片白茫茫。
                豺狗别名又叫红豺,皮毛呈土红色,在山花烂漫的季节能像迷彩服一样起到伪装作用,但在雪被中却十分抢眼,很容易暴露目标。因此,对豺来说,冬天是饥荒的代名词。
                好不容易盼到雪霁天睛,母豺火烧云跨出大肚佛窟外出狩猎。来到一片杉树林,发现百米开外的空地上,有一只黄麂正在扒开积雪啃食草根,它顺着一条隐秘的雪沟朝黄麂靠近,刚走了一半,突然从枝头飞出两只大绯胸鹦鹉,扑扇着五彩翅膀在它头顶盘旋。它往前走它们也往前飞,叽哩哇啦鸣叫,好像哨兵在发警报一样。黄麂顿时警觉起来,抬起头朝雪沟看了一眼,撒腿飞奔,不一会儿便逃得无影无踪。眼瞅着快要到手的猎物逃走了,它气得要吐血,扬起脸朝那对大绯胸鹦鹉狂啸,要是它有翅膀的话,非要将这两个捣蛋鬼抓住,把它们美丽的羽毛一根根拔下来,让它们变成丑陋的赤膊鸟!遗憾的是,它没有翅膀,不会飞翔,奈何不了这对鹦鹉,啸叫发泄一通后只有垂头丧气地离开。


              9楼2013-04-05 1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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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火烧云来到山脚下,运气还不算太坏,看见一只雪兔正在一棵大树底下啃食从树冠掉下来的浆果。雪兔是豺最喜欢捕捉的猎物。豺是中型食肉兽,单枪马很难对付野猪、野羊、野牛之类的大型动物,十有八九是要落空的;而老鼠、青蛙、蓬间雀之类的猎物虽然较易抓捕,却体小肉少,属于袖珍型食物,辛苦一次只够打牙祭,根本吃不饱。最理想的就是雪兔了,生性胆小不会反抗,捕猎时不用担心自己会受到意外伤害,有十多斤重,不大不小刚刚合适,节省点儿的话够吃两天的。兔肉低脂肪高蛋白,营养丰富口味甚佳,只有一点比较麻烦——俗话说狡兔三窟,雪兔也不例外,起码挖掘两个以上的地洞,有好几次追着追着眼看就要扑到兔背上了,突然雪兔像有隐身法似的从地面消失了。仔细寻找,便发现灌木丛或土埂下有个隐秘的地洞,这才晓得狡猾的雪兔钻洞逃遁了。它吃过几次亏后,总结出一套捕捉雪兔的经验。首先不能像捕捉其他猎物那样见到目标就紧追不放,而要站在远处静静观察,察看雪兔挖掘的地洞大致在什么方向;人类用兔子胆来形容懦夫,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雪兔确实胆小,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扭头逃窜,一群燕子在草丛中啄食蚂蚱弄出点响动,也会让雪兔害怕,两只长耳朵全方位转动,四肢曲蹲摆出跳蹿的姿势。这时候,只要看兔头转向何方,雪兔准备往哪个方向逃跑,就可以基本确定该雪兔的地洞挖在什么地方,然后在出击时,堵住雪兔往洞穴去的退路,即可获得成功。
                  它运用这套经验,果然凑效,逼着那只雪兔落荒而逃,它在后面衔尾猛追。到了这个时候,几乎可以肯定,这只雪兔已是它的囊中物盘中餐了。雪兔一旦无法钻进事先挖掘好的迷宫似的地洞,而被迫慌不择路乱逃一气,心理上就先输了三分,求生意志大幅度削减。雪兔前肢短后肢长,虽擅连续跳跃,速度快疾如飞,但耐力很有限,只能短跑而不能长跑,在无洞可钻的旷野跑不了多长距离,就会口吐白沫瘫倒在地。
                  豺以耐力著称,速度也不比雪兔慢,跑着跑着,母豺火烧云与雪兔之间的距离越缩越短,仅剩下不足二十米了。这时候,它已将雪兔驱赶到陡峭的山坡,迫使雪兔往山下逃亡。雪兔前肢短后肢长,这特殊的生理构造适合在平地上跳跃,却不适合在山坡上奔跑,尤其不适台从较陡的山坡往山下跑,稍不留神身体就会失去平衡滚下坡去,摔得鼻青脸肿。胜利在望,它就要吃到美味兔肉啦。嘿,雪兔下坡的能力确实很差劲,才蹿跳四下,便像只雪球一样往坡下滚去。这是一个咬翻雪兔的好机会,它加速往前赶。前面有一道雪坎,也就比它身体稍高一点儿,按它平时的蹿高能力,这么一道低矮的雪坎,纵身一跃就可轻轻松松跳跃过去。它助跑起跳,突然,它明显感觉到身体不怎么听从使唤了,虽然竭尽全力蹿跃,却并没能跳出应有的高度,四条腿变得像木棍般僵硬,一下绊在雪坎上,身体重重栽倒在地。幸亏山坡上铺着厚厚一层积雪,它没受什么伤,但脑子一阵晕眩,眼睛冒出许多金星。那雪兔滚出二三十米后,被一丛衰草挡住,急急忙忙爬了起来,调转方向,沿水平线往山坡右侧的灌木丛逃去。它心里挺焦急,要是被雪兔逃进密密匝匝的灌木丛,再去寻找和追捕就非常难了。好在雪兔刚才从山坡滚落下去,一条兔腿大概扭伤了,跑得歪歪扭扭,速度很慢,就跟穿山甲在爬差不多。它现在跳起来追赶的话,还能在雪兔逃进灌木丛前将其扑倒咬翻。它使使劲站起来,腿骨仿佛是用柳絮搓成的,刚刚站直就四肢发软,又一头栽倒在雪窝里。它晓得,自己太饿了,已经整整两天没吃东西,饿得头晕眼花,体质非常虚弱。它只有躺在雪地里喘息,眼睁睁看着雪兔一瘸一拐逃进茂密的灌木丛。
                  对那只雪兔来说,豺口脱险,死里逃生,是值得庆贺的喜事。对母豺火烧云来说,快到嘴的食物逃逸,饿得半死不活,又面临一场生存灾难。
                躺了一会儿,稍稍缓过点儿气来,火烧云将豺脸埋进雪里,嚼了两口冰渣,勉强生出点儿力气来,能摇摇晃晃踏着醉步走路了。现在就是钻出一只乌龟来,它恐怕也没力气追上了。再待在冰天雪地里,弄不好什么时候一脚踩空饿得昏倒;变成雪地里的一具饿殍。天又阴下来了,只有回家去,大肚佛窟至少要暖和些。哦,对了,大肚佛窟还有一份可口的“甜点心”呢。
                  母豺火烧云正垂头丧气往回家的路上走,,咯吱咯吱,身后传来爪子踩踏积雪的轻微的声音。火烧云吃力地转动身体往后看去,昏暗的雪光中,闪过一对雪狐的身影,贼头贼脑跟在它后面,离它约有五六十米远。
                  雪狐是日曲卡雪山一带特有的动物,比普通狐狸脸更尖一些,皮毛也更厚密一些,由于生活在雪线以上的寒冷地带,为适应环境,皮毛为银白色,故称为雪狐。
                  母豺火烧云试探了一下,它急步往前走,两只雪狐也跟着急步往前走,它停下来,两只雪狐也跟着停下来。这证明,两只雪狐并非偶然路过此地,而是有意跟随在它身后。在高山雪域,一种食肉兽盯梢似的跟在另一种食肉兽身后,无非有两种目的:第一种是企图等被盯梢者捕获到猎物后,跑过来伺机分一杯羹;第二种是将被盯梢者当做候选猎物,暗中寻找下手的机会。
                  很明显,精明的雪狐已看出它快饿得虚脱了,将它视为可以攻击的猎物。
                  雪狐身体比豺小,爪牙和胆识也比豺弱,在大自然弱肉强食的食物链条中,狐一向在豺的下面,而现在两只雪狐竟敢打它的主意,把它当做捕食对象。一股怒火蹿上心头,它真恨不得狂啸一声扑到这两只雪狐身上,咬掉它们毛绒绒的耳朵!可它明白,生气解决不了问题,愤怒只能加剧这场生存危机。它的体力早已严重透支,快速奔跑的话,最多只能跑七八十米就会瘫倒在地,反而会把仅剩的一点儿力气消耗殆尽,失去最后的反抗能力,便宜这两只鬼鬼祟祟像幽灵似的跟在它后面的雪狐。


                10楼2013-04-05 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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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运用豺的智慧,巧妙化解了一场严峻的生存危机。
                    目送两只雪狐远远离去,母豺火烧云瘫倒在地。它本来就因极度饥饿,体内产生不出新的热量,感觉寒冷彻骨;又吞下大量冰雪,有限的身体热量消耗殆尽,肚子和四肢冷得快结冰了,脑袋晕得厉害,肠胃一阵阵痉挛,像刀绞般疼痛。张嘴想呻吟,噗噗吐出几口清水来,下身也滴滴答答排泄个不停,就像患了小便失禁症,上吐下泄,吐出来和拉出来的全是水。开始是清水,后来清水里夹杂着殷红的血丝,五脏六腑仿佛都要吐出来拉出来了。圆鼓鼓的肚皮迅速萎缩下去,比原先瘪得更厉害,就像害了一场大病,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身体己临近衰竭了。它眼皮发沉,很想躺下来睡一觉,可又担心那两只该死的雪狐再回头来找它,只好支撑起虚弱的身体,走几步歇一歇,回大肚佛窟。
                    在攀登一道山梁时,走了一半,老天爷又下起雪来。风雪迷漫的黄昏,它的心情变得更加凄凉,实在走不动了,靠在背风的大树下喘息。突然,头顶传来乌鸦一声尖叫,紧接着一样东西从树上掉落下来,噗地掉在雪地里。它一看,真是天无绝豺之路,竟然是一只羽毛还没丰满的小乌鸦。它喜上眉梢,这真是天上掉下馅饼似的幸福啊。小乌鸦翅膀凋零腿杆折断,已经不行了,但还没有死,纤细的脖子无力地伸缩着,发出微弱的叫声。它扑上去,来不及拔毛,将小乌鸦整个咬进嘴里,胡乱嚼了几口,便迫不及待地吞进肚去。饥饿感总算稍稍得到一点儿缓解。遗憾的是,这不是个头硕大的大嘴乌鸦,而是普通的寒鸦,体型偏小,成鸟也仅有岩鸽那般大,而掉下来的是只黄口小乌鸦,只有成鸟一半大,连骨头带羽毛带肉也最多三两重,根本塞不饱肚皮,仅够塞牙缝的。虽然饥饿感暂时得到缓解,但离吃饱肚子还差得远呢。如果允许它敞开肚皮吃的话,它一口气起码可以吞下十只小乌鸦。
                    树上掉下还不会飞翔的小鸟,在树林里并不算是稀罕事。有时,半大的雏鸟在枝丫间玩耍,一不留神便会失足从树上掉落下来;有时,发育良好身体壮实的雏鸟欺负发育不良身体赢弱的雏鸟,挤兑啄咬,弱者被迫爬出鸟巢,山风吹来,站立不稳,便会从枝头摔下来,有时,某只雏鸟患某种疾病,亲鸟怕传染其他雏鸟,就把奄奄一息的雏鸟抛下树来,有时,亲鸟外出觅食发生意外,雏鸟千呼万唤也不见亲鸟回来,实在饿极了,便爬出鸟巢寻找食物,因为早已饿得头晕眼花,没走几步就从树上栽落下来。
                    母豺火烧云蹲在树下,抬起头来,眼巴巴望着树梢间若隐若现的老鸹巢,希望能一只接一只掉下小乌鸦,就像成熟的野果子自动掉下树一样,供它充饥。人类是守株待兔,它是守株待鸦。等到铅灰色的暮霭迷漫山谷,等到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叫,树上没有再掉下小乌鸦来。风雪之夜,它冷得直打哆嗦,再傻等下去的话,吃不到小乌鸦不说,自己恐怕要变成乌鸦的食物了。没办法,只好垂头丧气离开。
                    天快黑时,母豺火烧云终于回到大肚佛窟。这几天气候太恶劣,很难找到食物,它为了蒙骗两只居心叵测的雪狐,塞了满满一肚子冰雪。虽然已呕吐排泄干净,但肚子难受得要命,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精神来,更增加了狩猎难度。再饿下去,它连性命都保不住了。开仓赈灾,只有动用战备粮、救济粮了。甜点心已经养大了不少,节省点儿的话,可以维持三天。小狼崽的肉肥肥嫩嫩,入口即化,即使在平时,也是上等佳肴,饥荒关头,更是救命的好东西!它一路想得口水滴答,饥饿感越来越强烈,恨不得一步就跨进洞去,立刻咬开甜点心的喉管,痛饮一顿滚烫黏稠的狼血,饱餐一顿香喷喷的小狼肉。
                    它前腿刚跨进大肚佛窟,呦呜呦呜,甜点心就激动地叫着从乱石块后面蹿出来,扑到它身上,撵也撵不走推也推不开,在它身上又舔又亲,诉说着思念、等待、焦虑。它晓得,自打它上午外出觅食,小家伙独自待在石洞里,每一分钟都在焦急地盼望它归来。等到下守午不见它身影,等到黄昏仍不见它身影,忧心如焚,望眼欲穿,所以听到它的脚步声闻到它的气味,激动得无法形容,扑到它身上拼命亲热。小东西,倒还懂点儿感情。也不知是大肚佛窟里温暖如春的缘故,还是被甜点心火炭般的热情所感染,它脑子一热,把要喝狼血啖狼肉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奇怪的是,饥饿感也好像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压制下去,不怎么厉害了。它不仅没咬断甜点心的喉管,还把小家伙紧紧搂在怀里,喂小家伙奶吃。两天没进食,乳汁很少,小家伙在它怀里拱了半天,也才吃了个半饱。天黑了,小狼崽甜点心把头枕在母豺火烧云的臂弯里,惬意地伸了几个懒腰,睡着了。
                  一阵冷风灌进洞来,母豺火烧云打了个寒噤,昏热的脑子渐渐清醒,饥饿感又开始泛滥。它觉得自己太可笑了,站在大肚佛窟外面,还一门心思想着要怎么宰杀小狼崽,一跨进石洞来,稀里糊涂就把杀吃甜点心的事给忘了,反而还给小家伙喂奶。它觉得自己实在太犯傻了,甜点心是什么东西,杀子仇敌的遗孤,死有余辜的小狼崽。当初留着小家伙没一口咬死,就是为了冬季食物匮乏时用来充饥的,就好比人类豢养家畜,目的就是养大了杀吃,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它是豺,生来就是茹毛饮血的食肉兽,它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就免不了要猎杀其他小动物。事实上,它这一生猎杀过不少小雪兔、小野鸡、小斑羚、小老鼠、小狸猫,从没觉得有什么心理障碍。从某种意义上说,凡食肉兽,自己的生存都是寄托在其他生命的死亡上。吃掉甜点心,既不存在道德问题,也不应该存在感情问题。它可不是什么慈善家,捡一只没妈的小狼崽来抚养。说实话,它之所以让甜点心活到今天,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自己正处在哺乳期,奶水旺,如不及时吮吸,**胀痛得厉害。现在这个问题也解决了,体内生物钟已指向哺乳末期,就是断了奶,它的**也不会胀痛了。它没有理由再让小狼崽活着。它是豺,它不缺杀戮的勇气,大灰母狼曾咬杀它的宝贝儿女,它也不缺杀戮的理由。天灵灵,地灵灵,我的宝贝被狼吃,我吃狼崽理应当,天灵灵,地灵灵,狼崽是道甜点心,咬杀充饥很正常。它默默念叨,让自己心肠硬起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柔情在心头萦绕。


                  12楼2013-04-05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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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舔着甜点心的后颈,心想,假如以闪电般的速度一下就咬断甜点心的颈椎,让小家伙从睡梦直接进入长眠不醒,这样就死得毫无痛苦,也算是一种仁慈。不管怎么说,小家伙吃了它一个多月奶,它不忍心让小家伙遭受临死前的痛苦。它张开嘴,轻轻衔住甜点心的后颈,闭起眼睛,准备噬咬下去。可是,它总觉得有一种无形而又强大的力量,使它没法咬得下去。小家伙在睡梦中发出呢喃声,大概有点冷了,脑袋使劲往它怀里拱。它不由自主地将身体更蜷曲些,把小家伙紧紧捂在自己胸口。杀戮的冲动又变得如此脆弱,像水蒸气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它叹息一声,把甜点心的后颈从利齿间吐了出来,伸出舌头,舔理小家伙凌乱的颈毛。
                      对哺乳动物来说,喂奶的过程,其实也是情感交流的过程。幼兽在吮吸乳汁时,对哺乳的母兽自然而然会产生依恋之情;母兽在喂奶时,对吃自己奶的幼兽,自然而然会产生舐犊之情。即使彼此没有血缘关系,也会产生亲密无间的母子感情。
                      小狼崽还没断奶,养得不够大也不够肥,现在就杀吃有点儿可惜了,母豺火烧云这么想。再养一段时间,等小狼崽变成半大的狼崽,吃起来会更过瘾。反正,小狼崽已是笼中鸟瓮中鳖,跑不了也逃不脱的,什么时候想吃就什么时候杀吃,不用着急。
                    【第五章
                    村寨逃生】
                      半夜,风雪小了些,对面山梁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小狼崽甜点心已经睡熟了,发出轻微的梦呓和磨牙声。母豺火烧云悄悄起来,钻出大肚佛窟,顶着风雪朝山外走去。它肚子饿得慌,老天爷还在下着雪,估计明天也不会放晴,它舍不得咬杀小狼崽充饥,当然也不能在石洞里等着活活饿死,唯一的办法,就是冒险到邻近的村寨去偷鸡。
                      钻出荒山沟,翻过日曲卡山麓,趟过古戛纳河,就有一个人类居住的名叫豆腐营的村寨,盖着几十幢茅草房。母豺火烧云曾多次远远打量过豆腐营,里头有牛有马有羊有猪有鸡有鸭有鹅,都是食肉兽垂涎三尺的猎物。这些家畜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动作笨拙,长着四条腿的跑不快,长着翅膀的也飞不高。要是允许豺来捕捉的话,肯定手到擒来轻松得就像玩游戏。可是,它从来没有跑进豆腐营捕猎这些家畜。它晓得,这些家畜虽然肥肥胖胖笨头笨脑,但两足行走的人类却是不好惹的,人类会使用让包括老虎在内的所有猛兽都心惊胆战的弩箭和猎枪。特别让食肉兽们害怕的是,豆腐营家家户户养着狗,这些狗日夜守护着牛栏马厩羊圈猪窝鸡鹅棚鸭舍。狗的视觉、听觉和嗅觉十分灵敏,一发现可疑动静,便会吠叫报警,人们就会握着弩箭提着猎枪从茅草房里奔出来,对猎食者追撵围剿。
                      它曾亲眼目睹一只老山豹是怎么死在猎人和猎狗手里的。那也是这么个风雪之夜,它外出觅食路过豆腐营,看见一只山豹正鬼鬼祟祟顺着排水沟往寨子里去。这是一只牙口起码超过十岁的老山豹,皮毛邋遢,灰头灰脸。看得出来,因年老体衰在野外找不到食物,想摸到人类居住的村寨来碰碰运气。它出于好奇,也想在老山豹得手后伺机分点儿残渣剩羹,就远远尾随在老山豹后面。老山豹从排水沟摸进寨子后,找到一个猪窝,里头关着好几只肥猪。老山豹用爪子抠用牙齿咬,想在猪窝的篱笆墙上挖出一个洞来。咔嚓咔嚓,虽然老山豹小心翼翼,但撕扯篱笆墙还是免不了会发出些声响来。正在酣睡的肥猪醒了,瞪起惺忪的睡眼,哼哼呵呵地嚎叫起来。立刻,附近一幢茅草房的屋檐下蹿出两条狗来,奔到猪窝旁,找到藏在排水沟里的老山豹,狂吠乱叫起来。全寨子的狗一起发疯般地吠叫,并迅速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老山豹想跑,已经迟了,逃到东面,七八条狗挡住了去路,逃到西面,又有一群狗迎面堵截。老山豹虽然身体比狗大得多,豹爪和豹牙也比狗爪和狗牙厉害得多,但寡不敌众,被二三十条狗追得无处可逃,钻进村边一座砖窑里。狗群封锁了窑洞口,叫得更欢更响。很快,一幢幢茅草房亮起灯光,人们擎着火把端着猎枪来到村边的砖窑。五六支猎枪伸进窑洞口,一位蓄着山羊胡子的汉子一声令下,几支猎枪同时射击,轰的一声巨响,震得大地微微颤抖。砖窑里闷着一团浓烟,老山豹惨嚎着,满脸是血,脑壳被掀掉了一块,身体被硝烟熏得漆黑,色彩斑斓的山豹变成一只黑豹,踉踉跄跄从砖窑蹿出来,才跑出十来米远,就一头栽倒在地爬不起来了。狗们蜂拥而上,把老山豹盖得严严实实。
                      它躲在暗处,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吓得魂飞魄散,趁狗和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老山豹身上,它赶紧钻进隐蔽的排水沟,逃出豆腐营。那一次遭遇,给它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一辈子也无法忘怀。它得出一个经验教训:到人类居住的村寨去觅食,就像到阴曹地府去旅游,是九死一生的买卖。
                      不是万不得已,它不会拿自己的生命来冒险。
                      下半夜,母豺火烧云来到豆腐营。几十幢茅草房黑灯瞎火,看不见一点儿光亮。人们正在温暖的被窝里做着好梦。它曾经尾随那只倒霉的老山豹来过这个村寨,熟悉这一带的地形。它绕到寨子后面,钻进弯弯曲曲的排水沟,进到寨子里头。它从排水沟慢慢探出脑袋,紧张地四下张望。哦,铺满积雪的街道,空荡荡的,见不到狗的身影。可它晓得,那些讨厌的狗就藏在黑黢黢的屋檐下,瞪着警惕的眼睛注视着四周的动静,只要它从排水沟一钻出来,立刻就会朝它吠叫扑咬。


                    13楼2013-04-05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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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豆腐营村寨有各种各样的家畜,但真正适合它捕捉的却只有鸡。
                        家鸡不像野鸡那样会飞上天空,家鸡在黑暗中视力很差,嗅觉和听觉也较迟钝。鸡还有个对保全生命相当不利的坏习惯——睡觉时将脑袋插在翅膀里,往往走到离鸡两米远的地方,鸡还懵然无知,一咬一个准,比人类吃豆腐还容易。一只鸡五六斤重,它叼着鸡也能快速奔跑,即使捉鸡时被狗发现,也还有希望叼着猎物摆脱踪。当然,不利因素也是有的,鸡窝一般盖在农家院子里,院子都有土墼墙或篱笆墙,进出有危险。更麻烦的是,不知是何原因,家家户户鸡窝都搭在狗窝旁边,要想在狗的眼皮底下行窃,难度是相当大的。
                        到人类居住的村寨来觅食,不可能没有风险。
                      母豺火烧云权衡利弊,还是决定捉鸡。它是只有经验的豺,善于动脑筋,很快就想出一个捕捉方案来。它把行动时间定在黎明时分,它了解狗的秉性——对主人无限忠诚,恪尽职守,越是气候恶劣的风雪之夜警惕性越高。现在虽然是漆黑一团的半夜,但许多狗眼睛雪亮,此时采取行动,肯定凶多吉少。到黎明时,天蒙蒙亮,看家护院的狗辛苦了一夜,看看天快亮了,危险的长夜已经过去,警惕性便会松懈。狗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夜里都没出什么事,天要亮了当然更不会出什么事,极有可能会伸个狗式懒腰,昏昏沉沉睡去。而那个时候,两足行走的人还躺在床上没有起来,有的迷迷糊糊欲醒未醒,有的打了个哈欠又蒙头睡个回笼觉。可以这么说,天色微明,正是人和狗最倦怠的时候,也是它最容易得手的时候。它曾经多次在黎明时分经过寨子前面那道山梁,每次都看到一只花翎大公鸡跳到打谷场的草垛啼叫报晓。这是一个袭击的好机会,不需要冒险摸进农家院子去掏鸡窝,打谷场座落在寨子中央,离排水沟入口处不远,得手后撤退起来也方便。
                        母豺火烧云蹲在排水沟里,耐心地等待着。也不知等了多长时间,天边透出一线鱼肚白,好像一只巨大的罩子被砸开一条裂缝,黑夜就要结束,黎明就要到来。它必须在花翎大公鸡出现前,去到打谷场的草垛旁,这样才能进行有效伏击。从它藏身的排水沟到打谷场有五六十米远,中间要穿过两条街道。它脑袋贴在地上,凝神谛听,没有人和狗走路的声音。它突然蹿出排水沟,用最快的速度奔跑,越过第一条街道,躲到一辆手扶拖拉机后面,张大眼睛四处张望。谢天谢地,没有惊动正在睡觉的狗。它喘了口气,又进行第二次奔跑,越过铺着白雪的平整的街道,直插打谷场的草垛。它已跑出三分之二路程,眼瞅着就要顺利到达目的地,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打谷场边那座粮仓的墙根下,突然闪出一条狗来。天色微明,雪光映衬,它看得很清楚,是一条身材高大的公花狗,馒头状嘴吻,粗壮的四肢,耳朵出奇地大,就像两片桑树叶一样盖在额角。它认识这种形状的狗,就是赫赫有名的牧羊犬。它吃了一惊,不敢再继续往打谷场去,急忙拐了个弯,想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街道两侧是茅草房,黑黢黢的屋檐下倒是躲藏的好去处,但屋檐下肯定躺卧着看家狗,它若真的躲到屋檐下去,那是自投罗网。哦,前面道路旁有一座小山似的土堆,黑糊糊的土堆上盖着一层白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它不管三七二十一,飞奔过去,一头扎进土堆,挤进土堆与院墙间狭小的空三隙,总算把自己藏了起来。


                      15楼2013-04-05 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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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豺火烧云在白雪皑皑的山野狂奔。正常情况下,豺的奔跑速度不亚于狗,耐力也不比狗差,整天在山野摸爬滚打,地形也比狗熟悉得多,是能够摆脱狗的追撵的。但它叼着花翎大公鸡,虽不算很重,但也有六七斤,开始还不觉得累,跑了一段路后,到底是负重奔跑,觉得猎物越来越沉重,嘴吻酸麻,气喘吁吁,速度硅渐渐放慢。最恼火的是,这一带山坡都铺着积雪,跑到哪儿都会留下两行清晰的足迹,无法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躲迷藏甩开狗群。狗的吠叫声越来越近,它扭头望去,领头的就是那条大耳朵花狗,好像服了兴奋剂一样,越跑越快,离它只有二三十米远了。也许,扔掉口中的花翎大公鸡,它能跑得快些,逃脱狗群的追捕,可它舍不得这么做。食物来之不易,扔掉食物,也等于要扔掉自己的性命。它一面叼着猎物在雪地艰难奔逃,一面思量着能摆脱狗群的办法。前面是一座悬崖,陡峭的绝壁上铺着厚厚一层白雪,约有几十丈深,谷底是一片苍绿的冷杉树林。
                          它曾经来过这个地方,那是去年冬天,也是在清晨,它追逐一只红崖羊,从大肚佛窟一直追到这座悬崖上。红崖羊精疲力竭,眼瞅着就要吃到肥羊肉了,那只红崖羊突然纵身一跃,从悬崖上跳了下去。它跑到悬崖边往下看,红崖羊就像一只红色皮球,从陡峭的雪坡上滚落下去。它以为红崖羊肯定会摔死,但出乎它的意料,那只红崖羊滚到谷底后,躺了几分钟,竟然站了起来,一瘸一拐逃进冷杉树林。当时它是掠食者,站在悬崖边犹豫了一阵,没敢跟着红崖羊往下跳,雪坡太陡,山谷太深,犯不着为了一顿羊肉去冒被摔死的风险。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它走投无路,要想既保住好不容易捕捉到的花翎大公鸡,又摆脱疯狂的狗群保住自己的性命,看来只有学红崖羊从悬崖上跳下去。既然红崖羊能从几十丈高的雪坡滚落下去死里求生,它想,它的筋骨和神经理应比红崖羊的筋骨和神经更坚韧些,应该更经得起苦难的磨砺和生活的摔打考验,也完全有可能活着滚到谷底的。
                          想到这里,母豺火烧云紧跑几步来到了悬崖边。
                          它将头伸出悬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雪坡实在太陡了,谷底和山顶,只有很小一点儿坡度,半山腰好几个地方,裸露着灰褐色的岩石,像狰狞的怪兽。由于坡度陡,积雪不是铺在山壁上,而像是挂在山壁上,连降了好多天雪,山壁上的雪层变得很厚,看上去随时有坍塌的可能。假如它滚落时稍稍偏离方向,极有可能撞在半山腰裸露的岩石上,撞得粉身碎骨。就算它运气不错,没有偏离方向,而是顺着光滑的雪道一直滚到谷,也有可能震动挂在山壁上的雪层,积雪坍塌,引发强烈的雪崩,把它活埋在数丈深的雪堆下。就算它运气特别好,既没撞在半山腰裸露的岩石上,也没震动挂在山壁上的雪层引发雪崩,从这么高的悬崖几乎垂直地荡落下去,在积雪间猛烈震荡,很有可能会摔晕过去,躺在谷底雪地上长眠不醒,变成一具硬梆梆的冰冻尸体。
                          摔死的可能性很大很大,生还的可能性很小很小。
                          那头红崖羊从这儿跳下深渊,滚到谷底后还能站起来一瘸一拐逃进冷杉树林,纯属幸运。它有把握重复这种幸运吗?
                          它在悬崖边徘徊,心房扑扑乱跳,害怕得身体一阵阵发紧。
                          狗群围了上来,大耳朵花狗几次三番蹿到它面前,龇牙咧嘴咆哮,跃跃欲扑。更让它提心吊胆的是,豆腐营寨子方向,隐隐约约传来人的呐喊与吆喝声。它已跑得筋疲力尽,不可能从二十多条狗的包围圈中杀开一条逃生的血路。大耳朵花狗仗着狗多势众,很快就会率领狗们扑上来同它厮斗,它除非有三头六臂,否则无法抵挡狗群的攻击。人的呐喊与吆喝声由远而近,留给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被狗群咬死是死,被猎枪打死是死,滞留在悬崖上,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倒不如滚下深渊去,说不定还能侥幸捡回一条小命呢。想到这里,它佯装着要突围的样子,朝前冲了两步,待狗群往后退缩时,突然转身奔到悬崖边,闭着眼睛往前蹿跳。身体轻飘飘像要飞起来,脑袋一阵阵晕眩,耳边呼呼呼灌满风声。它只有一个意念:咬紧嘴巴,别让叼在嘴里的花翎大公鸡滑脱。咚,它的豺爪踩着雪了,四条腿深深插进积雪,身体猛烈撞击地面,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滚去。干脆,将花翎大公鸡搂在怀里,脑袋缩紧,尾巴勾卷,身体抱成球状,顺着陡坡咕噜咕噜滚下去。它听到积雪的崩裂声,雪团雪块雪球铺天盖地砸在它身上。它想睁开眼睛看看,可身体四周一片雪尘,什么都看不见。翻滚的速度越来越快,眼前金星乱冒,差不多要晕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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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楼2013-04-05 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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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母豺火烧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咚的一声又重重砸在雪窝里,震得它骨头都要散架。哦,翻滚的速度骤然减缓,顺着惯性又往前滚了几滚,便停了下来。它晓得,自己已经滚到谷底。花翎大公鸡还在,它没把猎物弄丢。它睁开眼,上下左右都是雪,头顶的雪层泛着耀眼的白光。它明白,自己是被在雪堆里了。奇怪的是,并不觉得冷,也不觉得难受,恰恰相反,挺暖和挺舒服。四周特别安静,呼吸稍稍有点儿不畅,眼皮又黏又涩,身体慵懒困倦,极想闭起眼睛好好睡上一觉。可是,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它:不能睡,千万不能睡,你现在如果睡着了,这辈子休想再爬起来了,雪堆就会成为你的坟墓!它蓦地惊醒了,四只爪子拼命刨雪,脑袋也竭力往上顶撞,忙碌了好一阵,总算在头顶的雪层挖出个窟窿,呼吸变得顺畅,嗜睡的感觉也消失了。它的脑袋从雪堆里钻出来,四下打量,它确实已经在谷底,离那片冷杉树林仅有二三十米远。它爬出雪堆,又把那只花翎大公鸡也从积雪下拔了出来,试着走了几步,筋骨有点儿酸疼,左前爪似乎崴了一下,走起来有点儿瘸,但好像没伤着骨头,还是可以在雪地里歪歪扭扭小跑的。
                            它很幸运,没撞在半山腰裸露的岩石上,也没引发大规模雪崩,成功地死里逃生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山顶传来狗群愤怒的吠叫声。它抬头望去,狗们排成整齐的一字形横队,站在悬崖边缘,朝它咆哮。对这些狗来说,正在追缉的偷鸡贼逃之夭夭,当然会十分恼怒。那条大耳朵花狗在悬崖边直立、扑颠、蹿跃,似乎想要跳下深渊来。它一点儿都不紧张。它知道,狗是没有这么大的魄力从这么高的悬崖上跳下来的。再说,为了追捕一个偷鸡贼,犯得着冒着摔得粉身碎骨的危险吗?这一次它判断得很准确,大耳朵花狗闹腾了一阵,始终没敢真的跳下来。
                            它叼起花翎大公鸡,在狗群的喧闹声中,瘸瘸拐拐逃进冷杉树林。走到狗群望不见的地方,它迫不及待地用嘴拔去鸡毛,撕食花翎大公鸡。它一口气吃下半鸡,它饿坏了,急需食物补充,不然的话休想有力气走回大肚佛窟去。
                            回到大肚子佛窟,天已经大亮。甜点心刚刚睡醒,打着哈欠向它讨奶吃。哦,吃吧吃吧,新鲜的鸡肉催生奶汁,好几只**胀鼓鼓的,够你饱饱吃一顿的啦。
                            在给甜点心喂奶时,它查看自己的伤势。脖子被火药灼伤,就像犁刀在草地上犁出一条泥沟。好险哪,要是枪口再偏左半寸,它的脖子就被打断了。腹部**也被大耳朵花狗啃破,流了不少血。在钻灌木丛时,脊和胸部两侧被荆棘划出好几道血痕,还被拔掉不少豺毛。在坠岩时一只脚爪崴伤,虽然不严重,可也要养三五天才能康复。一点儿也不夸张,它已经遍体鳞伤。干吗要受这么大的罪呀?就是为了不吃掉小狼崽甜点心吗?突然间,它觉得自己傻透了,简直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豺,放着现存的食物不吃,却要冒九死一生的危险到人类居住的村寨去觅食。舍近求远,含易求难,舍生求死,天下还有比它更傻的豺吗?它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呀?甜点心是只小狼崽,是它杀子仇敌的后代,它犯得着为其牺牲自己的性命吗?它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也许它是疯了。
                            半个月后,响起惊蛰雷声,淅淅沥沥下了几场春雨,小草吐芽,树枝抽绿,阳光变得越来越温暖,雪线从山脚悄悄退到山腰去了。漫长的冬天终于熬过去了,春天来临了。受体内生物钟的影响,小狼崽甜点心断奶了,母豺火烧云**也不再胀痛。照理说,母豺火烧不再需要甜点心,可以像处置普通食物那样处置甜点心了,可小家伙整天黏在它身边,它不忍抛弃,更不忍咬杀,只有像喂自己生出来的幼豺一样,将肉块咬碎吞咽后,反刍出半消化的肉糜哺养甜点心。
                            时间拖得越长,似乎把甜点心当食物宰吃的念头就越淡薄。


                          20楼2013-04-05 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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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母豺选择配偶,光长相俊美举止文明是远远不够的,对野生动物来说,生存永远是第一位的,择偶必须服从生存需要。外表赏心悦目,看着不讨厌,这只能算是一条附带条件,“伟岸”和“忠诚”才是母豺择偶最重要的标准。
                            所谓“伟岸”,除了身躯高大健壮外,就是看头脑是否聪慧,狩猎技艺是否精湛,发现猎物是否及时,追撵速度是否快捷,捕杀噬咬是否麻利,一句话,就是看生存能力是否出类拔萃。所谓“忠诚”,除了情意绵绵外,就是看是否殷勤体贴,是否知冷知暖,是否感情专一,当母豺怀上小宝宝后,是否还像谈恋爱时那般情丝绵缠,当母豺产下幼豺进入漫长的育幼期后,是否仍能对它保持长久不衰的爱,并责无旁贷地承担起父豺的责任。
                              母豺挑选“伟岸型”公豺,是因为父代身躯高大狩猎技艺精湛,子代也就能获得优良的遗传基因,幼豺在弱肉强食的丛林里存活的概率也就要大得多。母豺挑选“忠诚型”公豺,是因为豺属于中型兽类,上有天敌,下有猎物,生活道路上充满危机,母豺单独抚养子女,幼豺的存活率很低,倘若有公豺陪伴在身边帮衬照顾,幼豺的存活率将大大提高。
                              爱情的本质,就是为了更好地繁衍后代。
                              母豺火烧云首先当然是要考察黑尾巴公豺是否是真正的“伟岸型”公豺。考察的办法很简单——把对方领到狩猎场,敬请它展示高超的觅食本领。
                              有一些公豺,外表看上去挺不错的,皮毛也鲜亮,四肢也强健,牙齿也尖利,却是中看不中用,绣花枕头一包草,马屙粪蛋外面光,到狩猎场动真格时,拙头拙脑,笨手笨脚,连兔子都追不上逮不着。它不能被对方漂亮的外表迷惑住,一定要亲眼目睹其确有非凡的觅食本领,才肯抛出爱的红绣球。
                              不一会儿,母豺火烧云来到尕玛尔草原。春天的尕玛尔草原,盛开姹紫嫣红的野花,蝶舞莺啭,兔奔狐蹿,几只鹰隼在空中巡飞,一群野骆驼在草滩漫步,充满生机与活力。它登上一块缓坡,悠闲地蹲坐在地上,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又用爪子搔搔肚皮,意味深长地扭头瞟了黑尾巴公豺一眼,用形体语言明确告诉对方:我有点儿饿了,哦,你不是想当骑士想当护花使者吗?那就劳驾给我弄点儿好吃的来吧。
                              黑尾巴公豺迎风而立,耸动鼻翼作嗅闻状,颤抖耳廓作谛听状,突然双眼放光,直视前方约两百米远的一蓬野橄榄,呦地发出一声轻啸,身体像离弦的箭一般蹿了出去。它的动作轻柔快捷,尾巴平举,颈毛耸立,显得英武彪悍。四条腿好生了得,凹凸的肌肉饱满有力,一个扑蹿就能跨越两米左右。一眨眼工夫,黑尾巴公豺已经奔到野橄榄蓬前,嗖地钻进茂密的枝蔓。母豺火烧云只看见枝叶猛烈摇晃,似乎还听见兔子发出的惊叫声,仅仅三五秒钟时间,黑尾巴公豺就叼着一只肥胖的雪兔跑回来了,将猎物吐在它面前。它一看,雪兔颈椎已被咬断,但还没有死绝,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这么快就发现隐藏在野橄榄蓬里的猎物,证明这家伙嗅觉、听觉和视觉都非常灵敏,堪称一流。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捉住生性机敏的雪兔,证明这家伙身手矫健,出手不凡,具备优秀的身体素质和狩猎技巧。雪兔身上只在颈窝有一排齿痕,其他部位没发现伤口,证明这家伙的噬咬本领高强,要么不咬一咬就咬中要害。它虽然没亲眼目睹黑尾巴公豺是如何擒获这只雪兔的,但从雪兔身上的伤痕不难想象精彩的猎杀镜头。那只雪兔肯定以为自己藏匿在密不透风的野橄榄蓬下很安全,放松了警惕,黑尾巴公豺像阵风一样无声无息地蹿到野橄榄蓬前,闪电般地钻进去。雪兔听到动静想撒腿逃命,但已经迟了,黑尾巴公豺爪子已按住兔背,强有力的豺嘴刺进雪兔的后颈窝,只一口,就咬得雪兔瘫倒在地。整套狩猎动作干净利索,挑不出丝毫纰漏。要是换了它来捕成捉这只雪兔,首先不大可能这么快就确定那蓬野橄榄下藏匿着猎物。隔得这么远,它起码要嗅闻好几遍才能在迎面刮来的山风中嗅出蛛丝马迹;它起码要这只耳朵听了那只耳朵再听,反反复复听好几遍才能从风声鸟声和枝叶摩擦声中分辨出雪兔藏匿在野橄榄下的嚓嚓声;它恐怕要再走近一百米才能看清雪兔活动的身影。因为心里不是很有底,它会边嗅闻边谛听边察看慢慢朝那蓬野橄榄摸过去。如此搜索前进,是不可能咬雪兔个措手不及的,极有可能不等它接近那蓬野橄榄,机敏的雪兔就会发觉危险,钻进弯弯曲曲的洞穴逃跑。就算附近没有洞穴可钻,雪兔奔逃的速度不亚于豺,距离相隔这么远,雪兔也有可能一溜烟逃之夭夭。就算它特别幸运,快摸到那蓬野橄榄跟前时那只雪兔才发觉危险,它跟在雪兔后面衔尾猛追,起码也要追出一两千米,雪兔累得口吐白沫时,才能将猎物扑倒咬翻,而且还不可能咬得这般麻利只一口就送雪兔上西天,至少也要咬个三五口才能咬得雪兔失去反抗能力。俗话说兔子逼急了还要反咬一口,说不定它捕捉时稍有疏忽还会被拼命挣扎反抗的雪兔咬伤脸和脖子呢。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它看得清清楚楚,黑尾巴公豺确实聪明机灵,才华出众,属于身体素质很棒的公豺。
                            “呦呦!”黑尾巴公豺舔舔雪兔的脸,发出温柔的叫声,用意很明显,是要母豺火烧云动嘴啃食。雄性动物将辛辛苦苦捕获的猎物奉送给雌性动物食用,其行为的性质类似于人类社会中男方给女方送聘礼或送定情物。
                              母豺火烧云嗅嗅雪兔,闻到一股甜甜的血腥味和兔肉香。它肚子确实有点儿饿了,口腔里条件反射地分泌出许多唾液来。可它忍住进食的冲动,滑动喉管将唾液咽了下去,退后两步,用一种不屑的神态将头扭转开,那是在告诉对方,这只雪兔引不起它的食欲。
                              ——我的口味很挑剔,我要吃比雪兔更鲜美的猎物。


                            23楼2013-04-06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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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尾巴公豺的注意力集中在那只还在吃奶的小藏羚身上。食肉兽在追捕猎物时,首选的攻击目标就是老幼病弱者。柿子捡软的捏,狩猎挑弱的下手,掠食者都是机会主义分子。
                                还在吃奶的小藏羚虽然拼命迈动四肢,无奈身小力薄,怎么也跑不过成年藏羚,与领头公藏羚的距离渐渐拉开了。那只母藏羚紧贴在小藏羚身边,心急如焚,不断咩咩着催促小藏羚快跑。也许是心理压力太大的缘故,也许是逃命技巧太笨拙的原因,跑着跑着,突然,小藏羚脚下被草根绊了一下,打了个趔趄,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母藏羚没想到小藏羚狯跌倒,顺着惯性跑出去好几步。黑尾巴公豺抓住这个机会,脚下生风,嗖嗖像箭一般扑蹿上去,一下盖在小藏羚身上。这时,那只母羚已经发觉小藏羚跌倒,立即急转弯往回赶,见黑尾巴公豺已盖在小藏羚身上,赶紧勾起脸亮出羊角,对准豺胸狠狠冲撞过来。母藏羚虽然较公藏羚身体要瘦弱一圈,头顶的角也较短小些,但假如被撞个正着,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黑尾巴公豺不得不从小藏羚的身上跳闪开去。
                                猛烈的厮斗声和母藏羚的哀咩声随风飘散,已逃到前面的几只藏羚停了下来,短暂的回望后,另一只母藏羚护卫着两只半大的小藏羚继续往地形复杂的日曲卡山麓奔逃,领头的公藏羚则返身往回跑来,救援出事的藏羚母子。
                                紧要关头,领头公藏羚保护妻小的责任心又有所回升。
                               母豺火烧云看得很清楚,从吃奶小藏羚跌倒到母藏羚挺着羊角赶来,最多也就是六七秒钟时间。换句话说,黑尾巴公豺盖在小藏羚身上噬咬的时间极短。就豺而言,这么一点儿时间,要想咬杀小藏羚,难度很大,成功的概率很小。哦,当黑尾巴公豺跳闪开去后,那只小藏羚就站了起来,脖子和身上看不出有伤痕或血迹。猎物太大,猎杀的时间又太短,果然没能得手,母豺火烧云遗憾地想。那只母藏羚咩咩叫着,催促小藏羚赶快跑。小藏羚往前跳了一步,身体突然又失去平衡,一个歪斜,摔倒在地。“咩咩,咩咩!”痛苦地叫着,挣扎了好一阵才又勉强站了起来,但身体摇摇晃晃,站立不稳。母豺火烧云仔细看去,嘿,小藏羚一条后腿的膝盖被咬伤了,脚杆曲吊起来,只能靠三条腿支撑身体。
                                黑尾巴公豺果真有勇有谋,能准确判断形势,进行最有效的扑咬。假如换一只智商平平的豺,见小藏羚跌倒,扑跃上去后,艘可能会去咬小藏羚的脖颈,或者用豺爪撕扯小藏羚的肚皮,这样的话,效果不会很理想。这只小藏羚尽管还在吃奶期,但身体已有成年藏羚一半大,绝对体积要超过豺,豺的牙齿再尖利,豺的爪子再锐利,藏羚的脖子再细嫩,肚皮再薄脆,豺也绝无可能在六七秒内就咬断小藏羚的脖子撕开小藏羚的肚皮,这么短暂的瞬间,疯咬狂撕,最多也只能咬破一块颈皮,或在羊肚皮上撕出几道深深的血痕,撕咬得鲜血淋漓,看起来挺过瘾,其实并不会造成致命伤害。小藏羚照样能站起来奔跑,速度不会受到丝毫影响。假如真是这样的话,今天这场狩猎就有可能落空了。领头的公藏羚已赶到出事地点,必然会同母藏羚一起左右护卫着小藏羚奔逃,使黑尾巴公豺无隙可击。另一只母藏羚带着两只半大藏羚已逃进沟壑纵横的日曲卡雪山,黑尾巴公豺即使想要改换攻击目标也来不及了。黑尾巴公豺在短暂的瞬间没有去撕咬小藏羚的脖颈和肚皮,而是咬伤了小藏羚一条后腿的膝盖,这是非常高明的做法。虽然小藏羚身上看不出撕裂的伤口和喷流的鲜血,表面看上去没受到什么伤害,其实却遭到致命的打击。一只瘸着一条腿已无法奔跑的小藏羚,就算有成年藏羚保护,也难逃被捕食的厄运。
                                领头的公藏羚和母藏羚确实一左一右将小藏羚夹在中间,形成烘卫态势,企图奔逃。但刚刚跳了一步,咕咚,小藏羚又摔倒了。母藏羚舔吻小藏羚的额头,咩咩叫着,鼓励小藏羚再次站起来。小藏羚站倒是站得起来,但哆哆嗦嗦再也不敢举步蹿跃了。母藏羚奔出去一二十步,扭头咩咩高声叫唤,是想用叫声牵引,让小藏羚奔过去。小藏羚凄凉地叫着,小心翼翼迈动三条腿,走一小步就要停顿一下稳住身体重心,然后才能迈第二步,速度比蜗牛爬还要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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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楼2013-04-06 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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