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弥漫着青春散场的气息,从电影,到歌曲,到考试,到开题,到四级,到一年又一年的夏天。
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夏天中午,我从来不睡午觉,睁着眼睛大大地望着屋顶,挨到时间就赶紧签个“午睡证明”带学校去交差。上课的时候,总是有些幻听,一直觉得夏天是有声音的,不是蝉鸣,不是闷叫,不是突如其来的雷雨声,也不是教室里风扇的嗡嗡声。它象是石头的呼吸,你紧贴着教室墙面,听它们安静地密排排地睡着,又吵嚷着挣扎着起来,混混沌沌,模棱两可。那时你不会想到石头里会蹦出个孙悟空,只想着遥远的天际或许会有个小龙人,想着墙外的世界,离奇美丽,老师拍了拍你走神的脑袋,于是你听见粉笔划过黑板,听见夏蝉、雷雨、风扇,一切又回来了,一切都似有若无,像你一觉就可以睡过去的闹钟。
像你一觉就可以睡过去的青春。好像定了闹铃,却又分明没醒。
每一次醒来,我们都忍不住赖床,好像多了几分钟精神就倍儿好。其实只是身体太累,或心里太累。其实只是一个世界结束了,另一个世界开始了,谁都没有做好准备,需要一些缓冲,一点眷恋,一丝无伤大雅的懒惰,和一道破窗而入的阳光。光线明媚,你确定是个艳阳天,一个鲤鱼打挺,起床。如果这时闹钟还没响,你会有一丝得意,仿佛你不再追着什么跑,而是赶在一切必须之前,解放了自己。
最怕的是,朦朦胧胧,睡意犹存,可闹钟狂轰,计划乱炸,只得捏鼻子起床。
最怕的是,青春美好,怀念简单,可闹钟一响,俗世狰狞,一狠心亲手打碎。
打碎一地的青春。有时候很痛苦,许多美好的东西,轻轻一解构便可以看得很清晰,譬如郑薇若生活在你我之间,恐怕还会被室友投毒致死;譬如陈孝正虽然逃不过黑夜,却可以在白天吐气扬眉;譬如阮莞虽然青春不朽,在爱里却永远是个失败者;譬如张开为爱坚守,痴情不泯,终身却只是个配角……世上安得双全法,让每一个人都能直立行走,让我们不必为了周旋,而变成自己最厌恶的样子。
青春的闹钟,永远都不会响在大学,响在毕业,而是响在多少年后的自己,面目全非,在某一个安静的角落,由着一部电影,一首歌,一首诗,一句话,或许只是一个背影,突然间情不自禁,痛哭流涕。你知道自己逝去了什么,并且知道自己必须得失去什么,清醒地选择着,认真地交换着,你既然已安家乐业,又何须索要不羁的青春?你既然已功成名就,又何须索要简单清直?索要自己喜欢的那个自己?
得到即失去,就这么看着贪念的一生被无情地偿还,就像现在的我,睡不够,醒不来,多么希望夏天的中午,可以睡个安安稳稳不被吵醒的觉。
毕业离我还有几年,我却想起自己所经历过的毕业。我是个往前看的人,很少为毕业而感伤。毕业是一次离别,人只有在离别之际才可以肆无忌惮,或表白,或狂欢,或大醉,或报复,或痛哭,因为再不用顾忌什么,知心的真心的耿耿于怀的,都可以一并倒出,好像一幕戏演到头,你不用怕这幕戏的关系会影响到你下一幕的剧情。不再怕“超我”,你直面“本我”,酣畅淋漓,所以饭桌上大家都会借着酒兴,说出一直积压许久的话。
真实在一刹那,脆弱得很伟大。
遗憾的是,自己却一直不怎么会喝酒。可是也期盼一场大醉。可以不管胃疼,嗓疼,头疼,心疼,一杯杯地下肚,借着酒劲,撒着酒疯,不要端端正正地坐在那,矜持着,清醒着,说一句话想半天。。
我想等一个夏天,等我毕业的时候,好好弥补这种可惜,哪怕一次。因为那时青春彻彻底底地散场了,再不为自己醉一次,怕这一生都要醒着。
醉里,但愿自己还可以听见那年夏天的声音,听见斑驳的墙壁可以和我重新对话,听见老师终于说下课了,却永远也听不见上课的铃声,听不见午睡时的铃声,听不见时间的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