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夜和六道知道这个怪癖吗?」
「知道。」
米仓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嗯,我觉得不自觉地笑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啦。比起这个,这阵臭味是怎么回事?浓烈的程度非同小可耶。」
「这是泰国鱼露啦!而且是我们刚才一起在超市买的耶?虽然味道有点难闻,却有着深沉浓厚的滋味,加到料理里头可是很棒的呢。这是一种用鱼做成的酱油,是想要引出泰式酸辣汤的深度美味时不可或缺的调味料喔。」
「我总觉得你有点过度诠释深度美味了耶。」
「味道很香对吧?最后只要再加入一种叫做芫荽的香草,就可以让香味更加提升喔。」
「这、这样子啊。」
看着眉飞色舞地高谈料理经的米仓,锦织只能用略显抽搐的微笑回应。
「可是香味不会太浓了点吗?」
「只要加热过后,香味就会变得很浓。」
「原、原来是这样啊。所以这股臭味也是很正常的罗?」
「嗯,我想应该是的。」
「……」
「应该」两字再度令锦织感到极度的不安。
「没问题,没问题的啦,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
锦织望着持续散发出臭气的锅子,锅内的边侧部分每隔一定的时间,便会噗咻、噗咻地喷出带着浓烈臭味的蒸气。
锅子里面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呢——锦织不禁咽了咽口水。
「呃,米仓。」
「怎么了?」
「我可以看看锅子里的状况吗?」
「为什么要看?」
「嗯,其实是我有点饿了,所以想先试吃一点看看。」
「不可以,因为汤汁还没有充分入味,现在试吃还太快了。」
「我只要看一下里面就好,拜托。」
「嗯——好吧,虽然我原本希望在品尝之前能够保持料理的神秘感。那……真的只能瞄一下喔。」
「嗯,好。」
「那我要打开罗。」
「嗯,拜托你了。」
锦织凝视着米仓戴了隔热手套的右手。
就在米仓掀开锅盖的瞬间,一阵黄色蒸气从锅里喷发而上,伴随而来的强烈臭味也从锅内蔓延到整个厨房里。
「呜哇!」
超乎想像的强烈臭味几乎要令人昏迷。
「哇喔,好浓的香味喔!简直就像是香味的管弦乐合奏一样。」
米仓边大口大口地呼吸,边露出陶醉其中的表情。
「不,这应该不是管弦乐合奏吧,该怎么形容才好呢。」
锦织一脸惨自,拖着几乎站不稳的脚步努力地维持住意识。虽然想要捏住鼻子,但在米仓面前还是得克制自己的反应。
「米仓,你为了深度美味,到底用了多少调味料?」
实在不觉得在正常的泰国厨房里会闻到这种味道。
「你是说泰国鱼露吗?我用得比平常多一点。」
「多一点是指多少?」
「大概这样。」
米仓拿起鱼露罐让锦织确认。虽然是刚买的鱼露,但瓶子里却只剩下一半左右。
「米、米仓,这样煮的话不就成了泰式鱼虾汤吗?」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我觉得做料理的乐趣,就是用现有的食谱再加上一些创意来开发出新菜单。」
「在加上创意之前应该先把握基本原则吧!」
锦织大叫一声,从锅中冒出的黄色蒸气也跟着被吹散,锅里的状况终于毫无辽蔽地曝了光。
充斥在锅里的鲜红液体正此起彼落地沸腾着,犹如滚烫的岩浆一样。有时还会出现气泡在汤面上爆裂的骇人场景。
每当气泡一破裂,臭味便会直涌而上,粗暴地刺激锦织的鼻腔。无法忍耐的锦织虽然已经改用嘴巴呼吸,但持续入侵鼻腔的恶臭还是难以遏制。
岩浆汤头还有大量的辣椒正载浮载沉地漂着。眼前的景象所带来的冲击,即使是嗜辣者也必定会退避三舍。连皮带尾未经加工地被丢在汤里的虾子更是为整体造景增添些许异样的氛围。
「看起来很好吃对吧。」
「呃,是啊。」
听着眼镜被蒸气覆盖住的米仓如此说着,锦织着实地感到害怕。
此时锦织终于确信了一件事。
米仓是个对料理毫无品味的女孩。虽然长相甜美,而且无论头脑或个性都是上上之选,甚至还有着画漫画的才艺,但料理方面却缺乏某种根本性的特质。锦织甚至觉得,米仓或许是将料理所需的才能都分给了料理以外的才艺。
「你要试吃看看吗?看起来好像煮得差不多了呢。」
米仓边用锅杓在汤汁中搅拌边问着锦织。
「呃,这个嘛。」
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试吃,只想要看看锅中状况的锦织,如今看到了实际景象后,更失去了品尝的意志。
「这个虾球看起来好像已经熟了呢。」
「呃,嗯,对啊。」
外表如此难以下咽的料理实在引不起食欲。锦织虽然想要据实以告,但如果说出真心话,一定会伤害到米仓。
(可是有时候隐瞒事实反而会让当事人受伤更深。)
就在锦织犹豫不决时,米仓已经用锅杓捞起了一颗虾球放在小盘子里。
「和汤一起吃会更美味喔——」
鲜红的岩浆汤头沿着虾球滚滚淋下。
「好了,请用。就算只是试试味道,也要趁热吃比较好喔。」
「咦?啊,嗯,说得也是。」
锦织目不转睛地盯着从米仓手中接下的盘子,接着咽下了一口口水。之所以会分泌口水,并不是受到美味料理的视觉刺激,而是因为紧张如上觉悟的双重影响。
(看来也只有认命了——)
锦织下定了决心。如果不先试吃并且告诉米仓该如何修正调味方向的话,待会儿正式端上桌的晚餐必定会是更巨大的地狱。
到时候可能会被迫喝下比试吃还多五十倍份量的岩浆汤头也说不定。虽然米仓未必会依照自己的建议修正调味,但确实有必要藉由试吃来朝向将伤害降至最低的方向努力。
锦织将拿着汤匙而不断颤抖的手缓缓伸向盘子。汤头本身的热度外加上和蒸气一起上扬的辣椒成分(辣椒素)使得锦织满头大汗。的确是一道在品尝前就能让人排汗的料理。
锦织用汤匙稍微地舀了一些岩浆汤头并移到嘴巴附近。
接着呼——呼——地先吹了两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