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那样的人的目光,不用一言一语也能你安心?
只是在对方那干净澄澈的目光里,就能安心下来,真的有吗?
“喂!问你话哪!今天是什么年代!”
阴鸷的他伸腿狠狠踹了一脚亚瑟。
“唉?……”懵懂回过神,脑中仍是一片晕眩,费力眨了眨眼,他看见另一个自己不耐烦地收回腿,大口咀嚼着刚出炉的司康,脸上无半点厌恶。
“妈的,就这一会儿就游魂,真难看。”
——真难看。
原本就纯净无邪的字眼从男生嘴里简单吐出,并没有沾染上什么意味不明的含义,可是停在亚瑟新历,却犹如被茂密得阴森的藤条植物纵横缠绕交错覆盖勒住心脏,窒息,整个人都陷入了麻木里,过了很久才迟钝地感知到了无尽的痛楚。
“啊……”亚瑟伸出颤抖的手指勾住茶杯手柄,使力端起,接着若无其事地吹了吹茶水面上的沫子,僵硬的脸部轮廓稍稍敛出一点弧度,“是公元二○一三年夏季了吧。”
“哦,”轻轻嘟囔一句,柯克兰蹙眉拉拉眼罩,阴沉着脸更换了二郎腿的姿势,“都这么久了啊。”
算算日子,从柯克兰说了句“有趣”之后已有一周时间,他也相当快地适应了现代生活,已经具备一定独自外出能力,就凭这点,亚瑟也着实羡慕了好长时间。
真令人羡慕,泰然处之的本事,明明是同一个人,却为什么还会羡慕呢?
亚瑟也问了柯克兰来到这里之前的时间截止。
“大概在‘短期议会’后面几天吧,上司快要被处死,身为国家意志的我,存在就变得不稳定,然后就‘咻’地到现代了。”
「1640年间,仅存3周的英|国议会;查|理|一|世」
“没想过回去吗,你可是国家,英|格|兰啊。”
“不想回去,”柯克兰突然收回目光,把玩着手中外相正常的司康,上上落落的抛起、接住、抛起、接住,“女王死了,安东尼奥也被我亲手伤害,弗朗西斯也是,国家赤字,国王无能,苏|格|兰那家伙虎视眈眈,回去只能消失,我不想,而且……我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伊|丽|莎|白|一|世;1588年西|班|牙|无|敌|舰|队被英|国;与法|国关系僵硬;为了和苏|格|兰开战,而军费又是由国王自己掏腰包,而腰包鼓起的途径之一就是税收;战争」
一字一句,又重重敲击着亚瑟已若枯玫瑰瑟缩的心脏。
他偏过头,刘海遮住一只眼睛,另一只懵懂无神的眼眸里映衬着柯克兰手里起起落落的司康,以及,他悲伤到静默成河的神情。
“你,不是强盛到无可比拟吗?”
他想这么问,但在启唇的那一瞬间又被生生咽回肚里。
现在的他,有什么资格问他。
——你,不是强盛到无可比拟吗?
——你,不是曾强盛到无可比拟吗?
日光在大朵大朵的杏白色云海之上缓缓流淌,找到浅薄云层间隙就哗啦一声倾泻而下,穿越过干净玻璃,泼洒进安静的客厅,落入亚瑟眼里。
稍微有些幸灾乐祸。
即使乖戾如他,也一样怯弱。
他们,不愧是同一个人。
亚瑟上看看下看看柯克兰那张熟悉陌生的脸,所有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光在空气里流窜的声音都在一刹那变得生动起来。
笑意喷薄而出,但碍于柯克兰,亚瑟低头抿起嘴唇想要忍住,可无奈从鼻腔呼出的气流也点染了闷笑声,如沸水里的不断扑腾的小泡泡们,止也止不住。
柯克兰奇怪地看了一眼他,像是在看怪物的眼神:“你茶水喝多了?”
“没,”亚瑟起身拉过他与自己一样的纤细手腕,转头微笑露出两颗可爱尖尖的虎牙,“我们出去逛逛吧,散散心,顺便给你添置几件贴身衣物。”
“喂!放手!我会走!哎,饼还没吃完!喂!不许扔!不许浪费食物!哎!你听到没有混蛋!喂!”
“哈哈!”
呼啸而过的汽车开在喧嚣嘈杂世俗的街道上,他们两个牵着手,一前一后没有言语地走在如织的人流里。
柯克兰抬眸久久望着亚瑟在合身的深色风衣里还能被走动变幻的褶皱勾勒出的削瘦脊背,出了神。
如果真的那样的目光,那么即使它在天涯海角我也会去找,在所不惜。
如果真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