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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三年初。
司空府内一片欢声笑语。曹司空宴请群臣，在府内大摆筵席。
宴席上有好鱼好肉，自然也少不了好酒助兴。先是规规矩矩让司空大人先来一杯，再说些官方的客套话表示一下自己的祝愿啊对未来的展望之类的。之后没多久司空大人就照例装作醉了退下，把空间留给一众。曹司空一走，方才还腼腼腆腆小口吃酒的众人都不再拘束，喝到尽兴时一帮子文士武将们也抛却了平日里的政见不合，一副咱俩谁跟谁的样子互相灌酒。
说到酒，又哪里能少的了大名鼎鼎的郭祭酒？平日里曹司空专门为此人下了禁酒令，郭祭酒便是心头再不满再有怨怼之词也只能闲的没事儿一个人挂在口上嘟囔抱怨几句也就权当了事儿。而今日曹司空特别解除了一日禁酒令，最高兴的莫过于郭嘉了。
在场的也都知道郭嘉那嗜酒成性的习惯，偏偏这豪爽不拘的性格还对上了那些武将们的口味。平日里行军打仗没有什么机会能畅饮，这回他们又岂会放过这机会？再者郭嘉平日里也都是一副风流不羁的样子，众人也都特别好奇这郭祭酒的醉酒之态会是如何。

于是一众武将挨个儿去灌，不，是去给郭嘉敬酒。郭嘉也是心情大好自然来者不拒，嬉皮笑脸地把那酒当做白水一样往自己肚子里灌，一会儿跟这个闲扯下许都城里的八卦，一会儿又去调侃一下那位被他不经意间发现的烂桃花。
这还没一会儿，脸上就冒出不自然的红晕，可人在那儿似乎还是那么个啥事儿没有的清醒样。
一旁也是被一众武将灌酒灌得有些头晕的荀彧目光扫过来看到郭嘉还在不要命地灌酒，出于保姆心态他还是起身走过去拍拍人的肩膀。
“奉孝，虽然今天主公解除了禁酒令但你也不能——”
话音还未落下，郭嘉也发现了身边虽然两家有些微红但还是一脸严肃的荀彧，嘴一咧就抬臂揽上人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另一手端起一旁盛着上好佳酿的酒樽。
“文若来来来，咱俩好久没喝过酒了，今天大家都高兴，你也不能扫了大家的兴不是？这杯酒算是嘉敬你的，你可得一滴不漏地喝干净啊——”
“说什么胡话，你别喝了，你也知道你的身子骨...”
而还不等荀彧说完，围观的众人可不乐意了，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跟腔道。

“哎，令君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嘛，今天明公是解除了禁酒令的——”
“就是就是，令君大人一定得把这杯干了！”
荀彧被众人不停地起哄搞得有些没辙，也没人注意贾诩是什么时候就挤在人群中间了的。郭嘉抬眼一瞥就与贾诩的目光对上，喧闹的宴席场似乎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就是郭嘉一个不稳松了开酒樽。那透明的液体也就洒到了他的衣衫上，本来刚刚还挺精神的人这就趴在荀彧肩上做昏昏欲睡状了。
荀彧看着眼前这状况有些哭笑不得，而一众搞不清楚状况的围观起哄群众也是默然相视无言。
这时候不怎么起眼的贾诩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得心应手地将趴在荀彧肩膀上的郭嘉扒下来揽在自己怀里，垂眸就看到怀里的郭嘉在冲他挤眉弄眼，他也只好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般抬头对荀彧说。
“文若，奉孝怕是醉了。夜色深了，诩正欲回府，也顺道送奉孝回祭酒府吧。”
荀彧看贾诩像是见到救星一样长松口气，忙不失迭地点头应声说好，之后忙着应付一群灌他酒的也没空再去管消失在司空府的两人。

夜风习习稍带寒意，贾诩扶着郭嘉离身后司空府已经有一大段距离，侧眼一瞅郭嘉还是一副醉酒模样，凉凉开口道。
“祭酒大人，再不起来这上元节可没法儿过了。”
郭嘉猛地就抬起头来，搭在贾诩肩膀上的手并不松开反而抓得越紧，径直对上贾诩的目光笑道。
“哎，这才几时啊，离上元结束还早着呢，文和这就困倦了？”
贾诩也是笑，任郭嘉亲昵动作，信口道。
“祭酒大人有所不知，诩府中仍有家眷待诩归去与之共度上元佳节——”
“文和，咱们去看灯会吧。”郭嘉对贾诩所言一脸毫不在意，手在贾诩肩膀上不安分地乱动，一脸兴致勃勃地开口，“许都的灯会着实不错，嘉假文和之力方能溜出来，若是就如此直接回府未免也太过无趣，还不如留在明公府上喝酒。文和说是也不是？”
“
“是是是，祭酒大人所言在理。”贾诩抬手把郭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捉下来，在不远处暖红灯火映衬之下面容也不像以往沉静的冷淡，口吻好似坚冰被灼烧融化成春水般柔和，“那咱们就去看灯会吧，奉孝。”
郭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脸上表情好像是在说“这还差不多”，随即垂头瞅着贾诩攥着自己手腕的手便不肯移开目光。

贾诩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动作，埋头便看见郭嘉灼灼目光盯着自己的手，微怔了一瞬便明白过来，面上无声失笑，而后手向下滑对上郭嘉掌心紧紧扣住。
“奉孝，愿与诩同行否？”
郭嘉正想厚着脸皮攥住贾诩时却感觉到一股稍暖的体温从自己手掌传递而来，对方的力道一如往常，眼珠子溜地一转笑意便满盈眼底。
“文和盛情相邀，嘉岂敢不从？”
正月十五元宵夜，许都城内热闹非凡，街道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将夜龙照得灯火通明。来往的百姓们一扫往日因接连不断的战事而紧绷的情绪，大抵都携家带口去观赏花灯，一副其乐融融景象。
贾诩和郭嘉就挤在人头攒动的街头徐步前行，瞧着像是漫无目的地闲逛。
两人走了不久，便发现巷道尽头不远处有大堆人围着，敲锣打鼓声与拍手叫好声连连响起不绝于耳。既然这么大一个热闹落在郭嘉眼里，岂有不凑之理？于是郭嘉便停下脚步，略一转身把整张脸都凑到贾诩面前，开口时语气中都带着兴奋与期待之意。

“却不想这时候竟还能有热闹看，走，文和，咱们也去瞧瞧！”
郭嘉话音刚落便已不顾贾诩仍未回答，兴致勃勃地拽着人往那人堆里挤。贾诩本身是不喜欢太过热闹的环境，但他也不抗拒，一路跟着人朝前去。手心因两人体温已溢出一层薄汗，搅在一起显得有些过分黏腻，这种过度亲密的感觉贾诩一向是敬而远之的，然而这次他却仍旧紧攥郭嘉之手，丝毫没有松手之意。
可就郭嘉那瘦弱身板，根本不是他能挤开几个人的问题，而是这是他第几次被挤出来的问题。
在第无数次挤进不成反被挤出来以后，郭嘉懊恼地在贾诩面前跺跺脚，一脸不爽地嘟囔着。
“连嘉亦无能为力，这人未免也太多了罢！”
贾诩看郭嘉那咬牙切齿模样不觉失笑，拉着人再度往人堆里走去。“奉孝，我来吧。”
郭嘉只见着贾诩从容不迫地抬手拍了拍挡在他们前面的大汉，然后一脸诚恳道。
“这位小兄弟，刚刚我瞧见有人偷了你的东西往那边跑了，现在追想来大概还来得及——”
郭嘉在贾诩身后看着这一幕，躬下身去忍笑忍得直不起腰。

“哈哈，文和，我说你平时那么个严肃样，现在这也……太、太逗了！”两人一路轻松挤到了最前方，只是郭嘉似乎还在为刚才那一幕而发笑，只是碍于周围一大圈人，他整个脸和半个身子都趴在贾诩背上，因笑意而微微颤抖。
贾诩只觉得背后郭嘉略显冰凉的体温与那一阵阵温热呼吸成鲜明对比，这不禁让他想起他第一次送喝醉的郭嘉回府时，即便是燥热得蝉鸣都烦闷的仲夏夜，郭嘉身子也是这样冰凉的。
面前是几个街头艺人在表演吕布刺董的剧目，众人连连鼓掌好不热闹，而身后又是郭嘉逐渐规律的呼吸却又是那么安静，差点儿让他以为郭嘉其实已经睡着了。
只是下一刻郭嘉温润的声音便又在耳畔响起。
“文和，那边好像有卖花灯的，陪嘉去瞅瞅——”
本来贾诩就是对这剧目不大感兴趣的，郭嘉这么一说自然也就没了反对之理，掉个头换他跟在郭嘉身后。

这花灯铺倒是不错，店面虽不大，但各色花灯悬挂墙头琳琅满目，叫人看得目不暇接。
郭嘉左顾右盼了好一阵，眼前一亮终于是锁定了目标。他几步上前，轻踮脚尖伸手取下挂在顶端的两盏莲灯，然后退回来将其中一盏递给贾诩。
贾诩接过灯垂眼一瞥，灯身呈菡蓞之态，瓣尖染上了嫣红的胭脂色，在灯火照耀下能看见半透明的灯身里包裹着一截还未点燃的灯芯。
店主此时也开始滔滔不绝地鼓吹他这花灯是如何如何好，贾诩听得是兴致缺缺。
这东西……就是盏普通河灯吧。
贾诩这么想着便转头想叫郭嘉该走了，然而环顾四周人潮他也没见到郭嘉这小子的影儿。
该不会是又见了什么新奇玩意儿，说也不说一声就跑掉了吧？
郭嘉也没把灯留下，无奈之下贾诩只得付了店家所谓一对莲灯的钱，然后提着灯去找人。

顺着街巷而走，不知何时也出了城区，身旁一带洛水在夜空下泛滥着粼粼水光，好似一块柔软的玄色绸缎在许都郊外铺陈开来。
贾诩踏着碎草顺水流一路下行，并未行多远视线中便出现一点暖色火光，映着包裹它的莲灯。
而郭嘉则蹲在河边摆弄他那盏灯，贾诩悄无声息地走近，但郭嘉像是早早便预知了这一切般倏而扭过头来看着贾诩，含笑开口。
“文和，嘉可是等你好久了。”
贾诩看着郭嘉偏白的面庞被灯火映得越发柔和，唇角所噙笑弧更衬那一双清亮的黑眸。
这双眼睛本来只是一片虚无的漆黑，然而落在郭嘉身上，贾诩便从这虚无中看见了许多。
第一次见面时，贾诩从郭嘉眼里看到了远大抱负，为他口中的明公而生；官渡之战时，贾诩则是从郭嘉眼里看到这江山戏台，袖手一挥便可颠倒乾坤的豪气；与他共饮一杯烈酒时，贾诩能从郭嘉眼里看出完全的信任，不带一丝防备。

而现在，贾诩能看见，郭嘉眼里，只有他贾文和一个人而已。
贾诩心头似有触动，踱步到人面前，垂头看着人面孔开口。
“奉孝也是叫诩好找。”
“文和这话说的，咱们以往不是常常在这儿对月品酒，这还得找这么一阵，可真叫嘉伤心啊——”郭嘉仰头对上贾诩如炬目光，随即翻身起来晃着脑袋悠悠调侃道，“哎，这般世态炎凉啊——”
贾诩只是笑笑，却不回话，提着莲灯走到河边，郭嘉也立刻屁颠颠地跟过去。
“文和，这是要和嘉一同放河灯不成？”
贾诩借郭嘉灯中的火苗点燃了自己那盏，旋即将轻飘飘的莲灯放上河面，几乎是同一时刻，郭嘉也将他的灯漂上河面。
两盏莲灯顺着洛水流势往远处漂去，隐约两点火光像极了夏夜里闪烁碧绿光芒的萤火虫。
贾诩忽而偏过头，盯着郭嘉侧脸许久，方感慨般叹道。
“奉孝，已经……七年了。”
郭嘉顿了顿，将鼻头贴上贾诩的，嘴边挂着一贯的自在笑容。
“是啊，文和……七年了。”

咫尺距离使两人呼吸开始纠缠不清起来，冰凉的空气中溢出丝丝旖旎热度。
郭嘉扭了扭身子靠近贾诩。
然后他们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贾诩辗转于郭嘉冰凉的唇，直至那双唇也变得和他一样温热，方温柔地撬开那唇，细细舔舐过口腔每一处，复而卷住郭嘉温热的舌头轻轻吸吮。郭嘉也是顺从地启唇，反客为主般纠缠上去，与贾诩交换呼吸。
两人唇齿厮磨之间体温也逐渐升高，直到两人快无法呼吸时方松开，贾诩却忽而说了个无关此时的话题。
“奉孝，只怕再过些时日，明公便要远征乌桓了。”
郭嘉一愣，随即点头道。
“哎，这个嘉清楚，当然了，嘉定是得跟着去的。”

贾诩瞅了人一眼，不咸不淡应道。
“不过大夫也吩咐过，道不可过度劳累。”
郭嘉满脸不以为意，乐呵地朝人摆摆手正色道。
“没事儿没事儿，文和你知道，嘉可健康，前几天扳手腕还赢了仲康呢——”
“……又没说要拦你。”贾诩沉默了片刻，释然笑道，“反正，拦，也是拦不住的。”
寒凉夜风打在郭嘉因缺氧而通红的脸上，郭嘉不禁瑟缩一下，深呼吸一口气后随即又将整个身子贴上贾诩，吻手扯去贾诩腰带，抬头看着贾诩低笑道。
“文和，依嘉看，人生苦短，应及时行乐啊……”
【一大波河蟹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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