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时差】(游律)
【零】
你依旧亭亭,而我已然苍老。
【壹】
不管逃到哪里,电话铃声总是将他束缚。
那是墨律打来的电话,他不愿去接,却又不忍不接。
每次犹豫几番,游浩贤都咬咬牙按下接听键。
然后,墨律原本清丽的嗓音,在他听来便像汹涌的洪水一般,将他淹没。
他像溺水的垂死之人,张开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最后因无法回应墨律最后的疑问而在泪眼朦胧中挂断电话。
每一次,在通话的最后,墨律总是忽然终止先前的问候,低低地问上一句。
一直都是同一句,那个游浩贤回答不了的问题。
她问,游浩贤,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些时候,纵使不忍,他也只能默默地将电话挂断。
他回不去的。他不能回去。
【贰】
墨律惶惶然行走于浸在细雨之中的街道上,任由雨丝染湿鬓角,碎发粘附在两颊。
心中空空荡荡,茫然无措。
那个一直微笑着的游浩贤,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为什么他临走时不向我打个招呼?
为什么他不愿接我的电话?
为什么……他不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莫不是……他回不来了?
不,不会……他曾许诺过。多少年前的日光西斜时刻,他说,小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说过的。
他不会食言的。
他一定会回来的。
她双眼直视前方,眼神没有焦点。
有些温热的雨水贴着她的眼角滑落。
【叁】
迎面有个人低着头走来,全身隐在黑色的长袍之下。帽兜拉起,遮住大半面容。
不慎与走路心不在焉的墨律装了个满怀。
“啊,对不起……我刚才有些走神。”墨律忙弯下腰向对方致歉。
抬起头来,见到一张苍老的斑驳面孔,岁月飞逝留下的沟壑清晰可见。
见是位老人,她又忙问了句:“老人家,您没事吧?”
对方像是没料到她会说出此话,难以置信的眼神在她脸上滑过后,又垂下头,低低说了句:“没事。”
“……小姑娘,以后走路要专心点。”老人低头从墨律身边走过,嗓音嘶哑,“……再见。”
“再见。”墨律有些讶然地看着老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
说起来,怎么觉得,这个老人有些面熟?
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好熟悉的感觉。
【肆】
转过街角,老人扯下披在身上的黑色长袍,靠在墙上,压抑着哭声,泪水肆意横流。
雨幕隔开了距离,无人留心他的动作。
米色的长发被一阵大风带起,又很快被雨水打湿,低垂下来。
……这就是最后了。
最后的告别。
【终】
山海图,是一个人类与妖怪混居的世界。
妖怪乐得将自己由妖身化作人形,人类也努力着用科技拉近自己与妖怪之间实力的差距。再加之通婚交配,久而久之,人类与妖怪混合成了一个整体,轻易分辨不出。
但,只要假以时日,人类与妖怪之间的差异还是非常明显:妖怪拥有长达千年的寿命,而人类的生命,不过区区百年而已。
就是这百年和千年的差异,留下了多少的悲伤和遗憾。
有情者不得善终,有意者擦肩而错。
是为时差。
【零】
我已苍老,可你依旧亭亭。
-----------------------------------【篇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