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苦难降临到我家。运动开始后不久,学校里成立了红卫兵组织。我被划分为“黑五类”,不准参加红卫兵,还被人辱骂为“资产阶级的狗崽子”,这是因为我爷爷是资本家。我申辩说我爷爷只是个小资,而且早在1951年就去世了,可是根本没人理睬我。我说我爸参过军,可他们说,抗美援朝时什么人都可以参军。有个姓高的头头一点儿也不念及同学之情,勒令我和其他“狗崽子”排成队唱语录歌,还让我们互相检举揭发。我的自尊心受到沉重打击,人面前抬不起头。让我更为心酸的是,燕妮也不理我了。我明白,她现在是“红五类”、红卫兵,是婆罗门,而我是首陀罗或者贱民,我和她之间出现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回家见到母亲我就想哭,但我总是低着头走过去,不让她看见我的泪眼。我爸在他那个厂里被打成“反动技术权威”,天天挨整,不准回家。我奶奶六十多岁了,成天在家不敢出门,一听见外面高音喇叭响就坐立不安,深怕街道红卫兵来揪斗她。我妈每天从学校回来,不停地做家务,有时去河西看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