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月色洌滟,一丝幽光照在我那只长笛上,晶莹的笛身上跳跃着璀璨的光芒,让我心底不由升起一股想抚摸它的渴望。想起从前与他的甜蜜时光,又看看现在自己独守空船孤独沦落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吹奏了一下。那一丝笛声仿佛触动了我灵魂深处静如死水的湖面,再起波澜。银光渐渐攀上脸庞,我轻轻拿起笛子,独自吹奏。
虽已多年未碰过这笛子,但那些曲子仿佛烙在我心头似的,自然地流出,在屋中上、月色下飞舞起来。透过闪烁的波光,在那轮模糊的明月里,我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仿佛又看到了那双锋锐如刀 的眼神。我那一生中唯一的知己,在浮世之中,他那眼中放出的异彩,在我笛声中微蹙眉峰若有所思的陶醉,便给了我那颗早已灰冷的心一丝激情,如同早已熄灭的柴堆重新跳起生命的舞蹈。
一曲罢,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看到窗外,远处一家酒肆中,一位英俊儿郎正在月下独酌。看来这世上不光是我,也另有心中悲伤之人啊。却不料在角落中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虽然相隔不近,但我能肯定那就是他。那锋锐如刀 的眼睛,每日每夜都让我魂牵梦萦。
他与那少年不知谈了些什么,我只隐约听到甚么:“任大小姐”、“盟主”之类的话语。待得那少年走后,他又像刚才一般叹息道:“唉!天下男子,十九薄幸。” 语调不似那刚才那般怨恨,反倒多了些惆怅和自责。
我朝思暮想了这么久,竟然不忍去见他。是啊,他是一派尊长,“潇湘夜雨”威震江湖。而我韶华已逝,这种身份,这种样子,又有何脸面去见他?我喃喃自语道:“潇湘夜雨……潇湘夜雨……”我忘不了二十几年前他为我演奏这一曲《潇湘夜雨》时的样子,永远忘不了。
我又不禁去吹奏长笛,一曲未了,只听得脚步声不断传来,一个衣衫褴褛 的男子走了上来。他已端坐在太师椅上打量着我,感觉到他的目光,我简直快要支持不住摇摇欲坠了。只希望他别认出我才好。然而,他什么也没说。是呀!即使他曾为那惊人的笛声赞叹过,又怎会记住一个韶华已逝的风尘女子。倒是我,辗转打听到了他的名——莫大。我知道你的威震江湖,却没有想到会在这汉水上遇见你,莫大!可你不会认出那曾经辉煌的乐妓就是眼前的少妇。感到庆幸的同时,心底也升起了一丝淡淡的惆怅与悲凉。
我默默地呐喊着,心底隐隐的一丝颤抖牵动着痛楚。不过,那样的知音,一生都难相逢一次。而你突然开口了:“这么多年了,你……你……萧梅,你还好吗?”你定定地看着我,温和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而又纯洁温柔的梦境,让我的心也为之一颤。我去再也忍受不住:“大哥,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说罢,泪水滚滚而出。
大哥,让你哭了。可你真的憔悴了。
我温柔地看了看你,说:“这次,还要像二十年前的那样吗?”
你突然抱住了我说:“不,不会了,我已错了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你伸手轻轻地抹去我脸上的泪,说道:“等我,等江湖上的事一了,我就来陪你。我这衡山掌门也不做了,都随他去吧,我要与你厮守到死!”“等你那令狐老弟去把那个甚么任大小姐娶了?”“对,等事一了结,我就回来,为你拉凤求凰,潇湘夜雨……”
静谧的月光下,我默默叹道:“大哥,愿你事事顺利,我二人早日团聚。”
江面又恢复了平静。月光依旧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