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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在中是伴随着宿醉的头痛醒来的，醒来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对着天花板分辨了很久之后艰难地下了床，走出卧室准备找点水喝。
站在小小的客厅里，他看见允浩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看见那个宽厚的背影，昨天的记忆回到了脑海：昨天和他一起搬家，然后一起喝了几杯，再然后，就不记得了。
允浩听见了拖鞋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便在手里端着一碗黏糊糊的东西从厨房里出来，走到在中面前。
他随意地穿着一件套头卫衣，腿上还套着运动裤，应该是刚刚晨练归来，看着在中，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难受了吧！我做了粥……”
在中看向他手中那碗被称作“粥”的东西——黏糊糊的，碗的边沿还有白色的沫子，一定是一个不常做饭的人——想起这么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蜷在小小的厨房里煮一碗粥的样子，在中忍不住笑了。
“算了算了，出去吃吧。”看见在中的笑容，允浩更加窘迫，说着便要把手里的粥倒进垃圾桶。
“哎哎，我就想吃这个！”在中急忙把碗抢了过来，坐在了客厅里的那张小小的餐桌旁。
允浩连忙拿来了勺子，递给在中之后坐在了他对面，看着他慢慢地喝。
在中喝了几口，抬起了头，恰好看见允浩温柔的表情，心里一动，稳了稳声音，他说，
“郑允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旅行？”
即便是已经坐在了新干线上，在中还是有些懊恼——为什么就这么草率，让原本一个人的旅行中又多出了一个人的位置呢？这样一来，又要平添多少牵挂和羁绊呢？
看着一旁允浩明亮的笑容，在中又想，如果现在没有和他坐在一起的话，那今天早上的分别可能就是“永别”——毕竟日后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这样想，在中就觉得有些不舍，便也不后悔自己那个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了。
计划的旅途是从爱媛一直走到秋田，路程不算短，如果放缓脚步，一个月可以收获很多美景。
“我们要去秋田吗？”允浩低着头认真地看着手里的地图。
“嗯。”在中戴着耳机看着窗外。
“可惜啊，如果是冬天就可以去那儿看雪了。”允浩摇摇头，又认认真真地把地图折好。
“看雪还是要去北海道吧？”在中漫不经心地开口。
“也对，冬天的时候再一起去北海道吧！去小樽就可以。”允浩也看向窗外，阳光泼洒在一片绿意盎然中，很美很有希望的样子。
听见允浩已经计划着下一场旅行，在中的心里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允浩是一个很好的旅伴。奔波时他稳重圆通，能够把一切安排得十分妥帖，在中只需要一门心思享受旅途的新鲜就够了；玩闹时他活泼开朗，拍照时总能找到最好玩的角度、吃饭时总能找到物美价廉的饭店……一个月，能让一个人依赖另一个人至何种地步呢？——不知道，只知道在中已经放任自己在郑允浩式的温柔中，也已经习惯了在人山人海中把一只手放心地交到另一个比他宽厚、比他温暖的掌心里。
4
转眼间，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们的旅行也马上就要结束了。
在秋田县的海边，在中和允浩尽情享受着暮夏温暖的晚风，两个人、两条沙滩裤、两双人字拖、两罐啤酒、一处风景，便是这场有些莫名其妙的旅行将要结束的纪念仪式。
“麻烦你了，要你因为我的任性请这么久的假。”在中远眺海的尽头，那里的水天一线染上了晚霞的色彩。
“干嘛忽然这么客气。”允浩把玩着手里的啤酒罐子，像是还有话要说一般，
“那个……”“那个……”
两个人一起笑笑，也没觉得尴尬。
在中说，“你先说。”
“嗯……有点话这么久一直想对你说……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决定回国的，但是……不管为了什么，都希望你别太介怀……要快乐地过……”允浩看着在中，非常真诚地说。
在中笑着低下了头，也开始把玩手里的啤酒罐子，半晌，才缓缓开口，
“……谢谢你。”
有一句诗是什么说的？——“我心中的温暖，如同海洋，沿着迟来的爱情之路。”
有些心情，彼此心知肚明，但是却无法道破。
第二天，允浩是被从窗帘缝隙洒下的阳光唤醒的，醒来，发现枕边放着酒店的信纸，规规矩矩地折出了离别的姿态，允浩打开信，在中有些俏皮的字映入眼帘：
“允浩啊，昨天我还有些话没有说。在没遇见你的时候，我是真的觉得生活已经糟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了，因为侑子，也因为自己这虚度了的十年光阴，可是没想到曾经觉得无论如何都无法跨越的心情，和你在一起就那么轻松地忘记了。你和侑子不一样，侑子关心我，却时时刻刻都在盼望着我成功；可我知道，你是真心想让我高兴点。和你在一起的这一个月，我非常非常快乐，真心的。我决定最后再试一试。会想念你的，在中。”
允浩放下信纸，揉了揉眼睛，要抓紧时间了，不然就会错过下午回学校的航班。
在中，再见了。
5
那年冬天，一首歌横扫日本各大音乐排行榜，演唱那首歌的五个面目清秀的男孩在点燃了圣诞气氛的同时也为他们的星途点起了一座灯塔，而那首歌的词曲作者金在中，也一跃成为日本歌坛一线的音乐制作人。
那首歌名叫《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呢》，允浩隐约觉得这首歌有点熟悉。
不过没时间细作分析，他赶时间——在客流量最大的元旦期间搭新干线去小樽，听上去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小樽——那个印象中属于冰雪、属于童话的玻璃小城。
在车上的时候非常焦急，明明知道旅程的尽头是没有人在等待的，可仍旧无法让那颗嘭嘭跳动的心脏稍稍放缓节奏；下了车，皮肤刚一接触到北海道冰冷的空气后，他便沉寂下来——来这里，只是纯粹为了看一眼北海道的雪……也为了一个没有结局的约定。
背着行囊，也不急于找下榻的酒店，允浩就那么有些闲散地举着相机，用自己的双脚感受着北国的浪漫。
走着走着，来到了运河，望着远处的雪灯和河面上星星点点的玻璃灯，允浩忽然想起了曾经读过的岩井俊二——少年的藤井树是不是也曾像他一样走过这条路，想象过自己得不到的爱情？
刚刚举起相机，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的声音，用的是熟悉的母语，
“啊真过分，居然自己一个人来看雪。”
有些熟悉的声音，好像也像夜晚的灯一样闪着温暖的光。
不用回头，他已经知道了那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