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天气,怎么这样热。”大老爷拂了拂额上的汗水,继续向前走去。
不知不觉,离开良才县已经两年了。还记得那天也是这么大的太阳,小妹说,冒认八府巡按的戴从文已经处斩。阿粥在一旁感叹,那个戴从文,运气真好,那么坏的人,竟然全良才县的人都哭着为他送行。苏镇东兄弟俩终于垮台,不过这天下的奸人,又怎能除的净。小妹说的没错,戴从文已死,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个云游四方的状师而已。只是不知道,谢大人他们可还好?衙门是不是有了新的师爷?再有没有新的六府巡按找他们的麻烦?
大老爷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离开这么久,但还是无时无刻的想念这些朋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走了几个时辰都不见,纵使是大老爷,也不免慌了神,总不能露宿在这荒郊野外吧。
正当大老爷拿不准是继续赶路还是在林子里与蛐蛐共眠的时候,不远处有炊烟升起,隐约能看见个房子的轮廓,大老爷稍稍松了口气,加快脚步向着民宅赶去。
到了房子前大老爷才看清,这只是个很简陋的草屋,勉强能避风,漏不漏雨就不好说了,炊烟就是从屋顶东南角的一个破洞里飘出来的。草屋后面是一小片菜地,一把破锄头靠着岌岌可危的篱笆墙。
看来屋主是刚锄完地的,不知是想种萝卜还是甜瓜。这样没边没际的想着,大老爷敲了敲草屋的门。
“和你们说了多少遍,我是不会搬走…的?”开门人手提着一根腕粗的木棍,一句话还没说完因为惊讶就变了调。
大老爷显然也吓了一跳,不是因为那根木棍,而是这人的眼睛。这人长长的头发不像一般男子一样在脑后束成一个髻,而是随意披散着,胡子也又长又杂,满脸黑黑的炉灰,但那双眼睛,却透着利剑一般的精光,虽然在看见大老爷之后多了一丝迷惑,但是一瞬间的威严还是让大老爷脊背发凉。
“在下…在下路经此地,天色已晚附近也没有其他人家,不知能否借宿一晚?”大老爷小心翼翼的拱了拱手。
“真是不好意思,最近总有一帮小鬼来闹事,我以为又是他们…借宿可以,只要你不嫌弃我这破草屋就行了。”开门人放松的笑了笑,把木棍立在门边,让出一条路请大老爷进屋。
“啊,不知状师…怎么称呼?”屋主费力的关上快要散架的门,回过头问到。
大老爷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和这人他可就只说了一句话而且没提到半点状师啊。
屋主笑了笑,大老爷的反应显然在他意料之中。“你一身书生装扮,必然是个文人。你那包裹上的污渍是墨迹,颜色中间深四周浅而且是很规整的圆形,所以不是不小心蹭上的而是由内向外慢慢渗出来的。你随身带墨,是因为要随时写字。当然你也可能是个捉刀人,但你没有幡,而且你的鞋,”他努了努下巴,“是牛皮的底,看起来还不只一层,说明你常走路。现在不是赶考的时节,所以你也不是考生。而且,别看我住在这偏远的地方,关于江南青天状师的事情,我也是有所耳闻的。”
大老爷自嘲的笑了笑,“青天状师,我倒觉得这名号太大了,我只不过是多解决了几个案子而已。倒是兄台你,不过是瞧了我一眼,就推断出了我是谁。”单是这份观察力就难有人敌。这句话大老爷咽进了肚子里。“不知兄台大名?”
“我?我的名字啊…我也不记得了,你就叫我…”他看了看门旁的木棍,“草屋居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