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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3-08-11 21:36回复
    旧时戏
    文/吾玉
    (一)
    凤仙楼的戏台上正唱着一出《惊梦》,旖旎的唱腔中,卓青甩着水袖,眼波流转间,一抬眼,便望见了二楼包厢里的少年。
    他坐在凤仙楼最好的位置,身后是两队别枪的亲兵,眼观八方地将他团团护卫着。如此大的阵势下,他脸上却是恬淡而苍白的。
    这便是淮园的主人——月少爷了。
    卓青瞧着,心想,外头传得如狼似虎的月少爷,看起来也不过是个秀气单薄的少年,倒是坊间将他妖魔化了。
    曲笛声扬起,卓青收回心神,踏着节奏,几个扭身,回眸一笑,正对上月少爷略有些失神的目光。
    一曲完毕,满楼掌声如雷,那月少爷也跟着鼓起掌来,眉眼一派温和。
    接下来就到嘉赏的时候了,凤仙楼的朱老板哈着腰,将月少爷请上台,一个一个打赏。
    众人站了一排,开始还有些紧张,可见月少爷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便慢慢放松下来了。
    他身后的亲兵端着红绸盘,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大洋,月少爷见一个便取一份大洋递去,嘴中轻赞:“唱得很好。”
    虽然话不多,且来来回回对每个人都是这一句,但也足够叫好些人受宠若惊了。
    轮到卓青了,月少爷道:“你的杜丽娘唱得很好。”打赏后,他顿了一下,又低声加了一句:“若再添些风韵就更像了。”
    卓青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莞尔一笑:“自是不及祝前辈的。”
    月少爷不防她会回答,漆黑的眼眸一愣,也笑了笑,带着些许腼腆。
    全部打赏完后,终于到了今日的重头戏,朱老板小心翼翼地叫人托着,请上了凤仙楼的镇楼之宝——
    昔日名伶祝红月的流云宝音衫。
    祝红月十八岁时一曲《惊梦》艳惊四座,一举成名,这流云宝音衫便是她扮杜丽娘时穿的戏服。
    月少爷见到那戏服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眸中波光泛起,就要上前细看时,却变故陡生。
    “拿开你的脏手!”一声叱喝传来,门口不知何时走进一个男子,四十多岁的模样,怀里抱着酒坛,喝得醉醺醺的,满嘴胡茬,虽是形容落魄,却不减一身英武之气。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台前,瞪向月少爷,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他手中的酒坛便对着月少爷兜头浇去,一声洪亮的喝骂响彻凤仙楼:
    “日本人生的小畜生也配碰祝师妹的流云宝音衫?”
    酒坛被狠狠掷在地上,砸得稀巴碎,月少爷更是被从头到尾浇个通透,一身湿漉漉的,狼狈不已。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满堂震鄂,凤仙楼刹那间鸦雀无声。
    月少爷怔怔地眨了眨眼,酒水顺着他的睫毛坠下,清秀的一张脸更显苍白。
    还是卓青反应得快,忙取了一件披风,上前罩住月少爷,月少爷一颤,回头看了她一眼,单薄的身子在披风下微微抖动起来。
    朱老板此时也回过神来,一拍大腿,吼道:“老孔,你来捣什么乱?”
    “来看小畜……”那老孔的一句话还未说完,月少爷身边的亲兵已齐刷刷地跳下去,一把扣住他的肩头,一个大耳刮子招呼上去,将他那句叫骂硬生生打进了肚子里,他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
    凤仙楼一个个噤若寒蝉,心跳如雷。
    月少爷看向老孔,脸色苍白:“我不过想寻回母亲遗物,并无恶意。”
    “呸!”老孔吐出一口血水,“什么母亲?要不是佐藤平野那老畜生玷污了祝师妹,她怎么会生下你这小畜生?老子在凤仙楼待了这么多年,早看不惯这龌龊的勾当了,当年卖了祝师妹不算,现在还想来卖她的戏服吗?老子就是死也不能叫你这小畜生得逞,白白脏了祝师妹的行头,有本事再打断老子一条腿啊……”
    “老孔你给我闭嘴!”朱老板一声大吼,太阳穴直跳,他心惊胆颤的,只道坏了,坏了……
    明明之前都和这老酒鬼说得明明白白,如今战火连天,世道艰难,谁都活得不容易,凤仙楼要养一大班子的人,他以为他这老板当得轻松么?为了维持生计,他卑躬屈膝,一口一个大爷,腆着脸去捧日本人的大腿,甚至不惜拿出镇楼之宝,来换取这份变相的援助……
    老孔嘴里还在骂骂咧咧,那日本兵又是几个大耳刮子扇去,老孔张口就咬,一口咬住日本兵的手,死不松口,那日本兵吃痛惨叫,甩了几下没甩开后,眸中起了狠色,大骂着伸手就摸向了腰间——
    卓青心头一跳,看出不妙,还来不及开口,她身边的月少爷已经惨白着脸叫出声来:“不要!”
    却还是晚了,“砰”的一声枪响,鲜血四溅。
    卓青手疾眼快地拂袖一挡,遮住了月少爷的眼睛,碧青色的袖子被鲜血溅上,瞬间温热一片。
    满堂尖叫声四起,凤仙楼一下炸开了锅。
    老孔睁大了眼睛,不甘心地倒了下去,掀起一地尘埃。他喉咙滚动着,死死盯着台上那件流云宝音衫,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3楼2013-08-11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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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卓青再次见到佐藤月,是半个月后,淮园的葡萄架下。
      凤仙楼的风波刚平复不久,朱老板叫卓青来给月少爷送流云宝音衫。自从上次那一枪后,大家都心有戚戚,谁也不肯踏入这日本人的虎穴,卓青是新来的,苦差事推来推去就推到她头上了。
      她跟在日本兵身后,不动神色地打量着淮园,心下了然。
      恰是阳春三月,淮园里风光正好,这是一个典型的中式园林,小桥流水,花草盎然,美不胜收。
      传言祝红月祖籍江浙一带,是个十足的江南女子,佐藤平野爱她爱得发狂,特意为她建了这座淮园,可惜一代名伶在这生活了不到五年就过世了。
      放下衣服,卓青不敢久留,转身就要离开,却被一个秀气的声音叫住。
      “卓先生。”
      回头便望见葡萄架下,少年眉眼依旧,清俊,苍白。
      佐藤月待卓青礼貌有加,却是个有些内向的人,向卓青轻声道谢后,就一直沉默着,欲言又止。
      卓青也不说话,静静地抿着茶,终于,佐藤月犹豫着向她道出了请求。
      “我想跟先生学唱戏。”
      卓青一愣,望向佐藤月,少年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
      “昨夜又梦见母亲了,和相片里一样,就穿着这件戏服,在台上唱戏,很美,很美,却隔得太远,声音听不真切……”
      细声细气的话语中,卓青明白佐藤月为何想跟她学唱戏了,他似乎想用这样的方式来缅怀他早逝的母亲,在戏曲的流光飞舞中触摸那个相片里的身影。
      见卓青迟迟没有回应,佐藤月抬起头,神色略显慌张:“我,我没有恶意,先生不必害怕,我是真心实意想学唱戏的……”
      卓青不知想什么想得入了神,对佐藤月的话充耳不闻,只摸向手边的流云宝音衫,细细感受那微凉的触感,有什么从指尖传来,带着旧时光的味道直触心底,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忽然站起身来,对上佐藤月惊诧的目光,清浅一笑;“好,我教你。”
      就这样在淮园住了下来,卓青的房间挨着佐藤月,戏本行头一应俱全。
      朱老板因此得了一笔银钱,却并不见得多高兴,老孔的阴影还盘旋在他心头,他却又不敢拂月少爷的意,只好对卓青千叮万嘱,叫她一切小心。
      于是淮园的清晨开始常常能看到水袖翻舞,清婉的唱腔飞上云端,两个身影在花草间若隐若现,如一幅山水画。
      卓青是个尽心尽责的好老师,佐藤月是个谦虚聪颖的好学生,一师一徒在朝夕相处间关系日益亲密。
      转眼间到了深秋,淮园里要替月少爷办寿宴了,今年却不同往年,卓青和佐藤月商量后,决定在寿宴上合唱一出《惊梦》,一扮杜丽娘,一扮柳梦梅。
      朝夕排练下很快便到了这一日,是夜,烟花漫天,凤仙楼的戏班子也被请来了,正在满园热闹中,一个不速之客到来了。
      佐藤平野风尘仆仆地赶回了,一身军装还来不及脱下,人就站在戏台下怔住了。
      台上的布景如梦如幻,和很多年前他看过的那场戏一样,重叠在眼前,分不清今夕何夕。
      有人眼尖地看到了佐藤平野,捂嘴惊讶,乐曲声戛然而止,描眉点彩的柳梦梅倏忽转身,望向佐藤平野一声叫道:“父亲大人!”
      旁边扮杜丽娘的卓青看到佐藤月眸中有惊有喜有无措,还有些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台下的佐藤平野深深看了眼卓青,若有所思,又望向佐藤月,不怒自威的脸上露出一个慈父的笑容,浑重的声音用日语道:
      “阿月,今天起你就成人了,是佐藤家的男子汉了,这是父亲送给你的礼物。”
      他接过身后亲兵递上来的锦盒,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刹那寒光四射,满园惊叹中,佐藤月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那是一把日本武士刀,佐藤家族从天皇手中接过,代代相传,是无尚的荣耀与骄傲。
      佐藤平野得意扬眉,灼灼的目光望着佐藤月开口,这次却是用略带生硬的中国话:
      “阿月,拿起这把刀,做个无所畏惧的勇者,去铲除佐藤家族前进道路上的一切敌人吧。”


      4楼2013-08-11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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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新年的第一天,是卓青把佐藤月背回去的。
        少年还是昏昏沉沉的,单薄的身子上罩着卓青的披风,卓青背着他并不怎么吃力,但她的表情却是扭曲万分的,因为她正咬牙切齿的,在心中把某个贱人骂了一千遍又一千遍!
        土地庙里,姚景舒那厮竟不要脸地作壁上观,怎么也不肯出手,就看着她脱了披风,挽了袖子,和那几个流贼斗在一起。
        未了,他还眉开眼笑地吐了口瓜子壳,冲她飞个香吻:
        “这么久没见,骚蝴蝶你的功夫倒没落下,可见伯母成天在老爷子面前哭你在外面吃了多少苦都是骗人的。”
        卓青阴寒着脸,用披风裹好佐藤月,将他背起,径直向门外走去,看也不看姚景舒一眼。
        “喂,骚蝴蝶你真就这么走啦,不喝杯茶叙个旧?不想听听伯母的近况?”
        卓青顿住,回首一记眼刀杀去。
        “你再那样叫一声试试,看我不废了你!我娘那边你少操心,就算老爷子抡起棍子来打人,我总还要拉你做个垫背。还有,奉劝你一句,你趁早把杜小棠那婆娘娶了,两人双宿双栖互相折磨去,别再出来招摇撞骗,祸国殃民!”
        话音刚落,那边就一声长嚎:
        “呸!杜家的丑女杀了我我也不会娶——!”嚎过后声音又嬉笑起来:“倒是你如今日子混得不错,要不哥哥跟你唱戏去?凭咱这张脸,这个身段,那还不是红透半边天……咦,你怎么走了?喂喂,你还真走啊!”
        不知过了多久,小小的土地庙再无声息,一片死寂,只有那几个流贼在地上痛得打滚,外边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梁上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没意思——真是没意思啊。”
        把剩下的瓜子一把抛掉,姚景舒拍了拍手,从梁上翻了下来,稳稳落在那群流贼旁边。
        他盯着那个刀疤脸看了许久,看得刀疤脸毛骨悚然,拼命挪动着身子想离他远点。
        姚景舒忽然笑了笑,声音低不可闻。
        “骚蝴蝶你总说这世道是混沌的,从来没有什么泾渭分明的善与恶,可惜哥哥不这样认为。”
        他一一扫过地上的流贼,唇边露出一抹冷笑。
        “你瞧瞧,这个世界早就坏了,坏得无以复加,妄想凭一人之身力挽狂澜简直是痴人说梦,你走的路太可笑,真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笨蛋。”
        他伸出手动了动筋骨,望向地上的流贼,眸中射出骇人的精光。
        “哥哥我向来没什么救国救民的大志向,也没你那么慈悲,善就是善,恶就是恶,我宁愿毁了这个坏透的世界,再重建一个新的!”
        淮园里,距佐藤月上次被劫的事已过去了半个月。
        卓青一直悉心照顾在他身边,还好他只是中了迷药,受了点惊吓,身子并无大碍。
        除夕那夜是因为他们发现那几个小贼在偷人钱袋,出声制止了,才惹出了那场横祸。
        卓青自是没提土地庙的事,只说那几个小贼胆小怕事,听到她在后面一声大喝,就吓得撒手跑了,佐藤月靠着床头,笑容苍白。
        “从没有过这样惊险的除夕呢,日后想起倒不失为一份有趣的回忆。”
        卓青也笑了笑,却有些苦涩,她知道佐藤月在安慰她,要她别太过自责。
        正想着,佐藤月忽然抬起身子,凑近卓青低声道:
        “只是这件事情先生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天知,地知,我知,先生知。”
        卓青一愣,看着佐藤月关切的眼神,立刻心领神会。
        佐藤月小时候的玩伴不过在他脸上抓了个伤口,就被佐藤平野砍了一双手,那她在大街上把月少爷个活人弄丢了,怕是要被五马分尸的吧……
        卓青咽了口口水,干干一笑,郑重点头。
        却是怕什么来什么,佐藤平野在一个午后,风尘仆仆地赶回了。
        因为三天后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祝红月的祭日。


        7楼2013-08-11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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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卓青一大早就在园中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平日负责打扫的一个小厮被捆绑在架子上,为远处的佐藤平野做人肉靶子,他瑟瑟发抖着,目呲欲裂,吓得裤子都尿湿了。
          “说,是谁派你进来的,情报都卖给了谁?”
          佐藤平野穿着一身传统的武士服,手持弓箭,做着拉弓引弦的姿势,冷冰冰的中国话透着凛然杀气。
          卓青暗暗捏紧手心,轻声问身边一个下人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负责打扫的小厮刚进园子没多久,不太熟悉规矩,打扫书房时动了佐藤平野的信笺,正好被佐藤平野撞见,他大发雷霆,不由分说地把这小厮抓了起来,宁愿错杀也不要漏放。
          近来日方军情接连泄露,佐藤平野的部队被方天冀的北鹰军打得落花流水,尽管他处处谨慎,可还是防不胜防,他此番回来憋着满肚子的气,这倒霉小厮不巧撞枪口上了。
          正逢祝红月的祭日到来,佐藤平野心烦暴躁,整个人都有点神经兮兮的了,与其说在抓内鬼,不如说他在宣泄。
          可拿人命当草芥,任意揉捏,实在是泯灭人性。
          卓青深吸了口气,强忍住心头冲动,太阳穴微不可察地跳动着。
          若不是他们算无遗漏,恐怕现在绑在上面的就是她了。
          佐藤平野没再怀疑她,因为他派人跟踪了她一个月,发现她要么待在园子里唱戏,要么去凤仙楼看戏,再不然就是待在佐藤月身边教戏,总之规规矩矩,没有一丝异常。
          不过佐藤平野绝想不到,他派人跟踪的压根不是卓青,正主早已偷天换日,金蝉脱壳。
          或者说,出了淮园,便有两个卓青。
          论起乔装易容,杜家算得上鼻祖,虽然乱世求生,改行从了商,但杜家的小字辈中仍有不少人对易容术兴趣浓厚,刻苦钻研,将祖宗的妙手传承了过来。
          杜小棠就是其中的翘楚,乔装百变的功夫她若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此番川城谋事,她大展身手,帮了卓青不少忙。
          卓青抿住唇,将思绪收回,只看见那小厮面如土色,拼命摇头,肝肠寸断地喊着:“我不知道,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佐藤平野不耐皱眉,手一抬,一只长箭破空射出,堪堪擦过那小厮的脸,“刷”的一声钉在了架子上,吓得小厮尖声惨叫。
          “我没有耐心和你耗,你背后的主使是谁?是不是叫孤堂雁?”
          如一记响雷击过,卓青心头狂跳,却握紧手心,迅速调整了呼吸,面上神色依旧。
          方家军几次收到的重要情报中,落款都有“孤堂雁”三个字,这个神秘的代号就如古传奇中的乱世侠客般,来去无踪,为方天冀的北鹰军带去了莫大的帮助。
          日方誓要找出孤堂雁,将他千刀万剐才能一泄心头恨。
          “很好,既然你死也不愿说出来,”佐藤平野拉起弓,对准小厮,慢条斯理地问道:“那么这一箭,是脑袋还是心脏?”
          那小厮终于扛不住,身子剧烈抖动着,叫得无比凄厉,那一箭,对准他的眉心,就要射出——
          一个身影忽然冲了出来,猛地拦在了架子前。
          “阿月!”
          卓青和佐藤平野同时叫出声来。
          少年拿着武士刀,呼吸急促,嘶声吼道:
          “父亲,够了!”
          孱弱的身子显然从没拿过刀,还是一把不算轻,有着特殊意义的武士刀。
          刀尖晃晃悠悠的,对准佐藤平野,寒光映照着佐藤平野难以置信的眼眸,他怒不可遏道:“你拿刀对向父亲?”
          佐藤月轻颤着身子摇头,声音带着哀求:“父亲,不要,不要滥杀无辜……”
          “愚蠢至极!佐藤家族的这把刀是叫你用来铲除敌人,不是叫你来反抗父亲的!”
          佐藤平野扬起手中的弓箭,高大的身躯带着压迫人心的威仪。“让开,没出息的东西!”
          佐藤月摇摇头,颤抖的身子已慢慢平复下来,他眼眸漆黑发亮,目视着佐藤平野,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个苍白而诡异的笑容。
          “那父亲就一箭射死孩儿吧,让孩儿和母亲一起作伴,长眠这座不归牢。”


          8楼2013-08-11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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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遗书是早就写好的,清隽的字里行间,第一次坦露了那不为人道的少年心迹。
            那时先生还叫卓青,是他尊敬的老师,也是唯一的朋友,更是一个少年情窦初开时,所能触碰到的最美好的梦。
            可他却发现了先生的秘密,一点一滴,拼凑汇聚成了一个叫他胆战心惊的真相。
            父亲抓内鬼搜屋时,他冲进来阻止,替先生拾起散落一地的书,最上面那本《玉壶话》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他看了几秒,心头大惊,那竟是密罗庚密码,常用于军事情报的一种复杂密码。
            父亲从小就刻意培养他,虽然先天身体孱弱,但他却熟知各种军事知识。
            当时他没有声张,只是开始对先生的一举一动留心起来,他忽然发现,其实他并不了解这个教他唱戏,和他朝夕相处的女先生。
            但他还是不愿承认,私心里他宁愿一直这样糊里糊涂地和先生相处下去——敏感多情的一颗少年心,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生了一种朦胧情意,他舍不得毁掉。
            后来川城闹饥荒,他与先生委托凤仙楼赈灾,在回去的路上,他有意试探,说先生不似平常女子,胸中仿佛藏了很多东西……他话还没说完,先生便急急将话题扯开,闪烁其词。
            直到除夕夜被劫,先生来土地庙中救他,他那时并不是完全无知无觉,回到淮园后,他照样什么也没说,将一切埋在心底。
            他终于确定,先生就是父亲口中的内鬼,潜伏在淮园中,就连接近他也是别有居心……
            敏感的内心开始翻来覆去,饱受折磨,他到底该如何做?
            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先生。
            一边是家族血缘,一边是华夏同胞。
            他夹在中间,似乎怎么做都是错的,没有人能教他如何抉择。
            当先生从醉酒的父亲手里救下他时,他竟发现自己对先生的情意更加浓烈起来,那个怀抱无比温暖,给了他许久不曾有过的安心。
            就这样沉沦下去,再不愿醒。
            密室中姚景舒揭破先生的身份时,他在支架上浑身颤抖,却并不是因为受到震撼,而是害怕,害怕得想将耳朵堵起来。
            他一直小心翼翼呵护的真相就这样被揭穿,他一直满怀憧憬的梦也就这样破碎。
            他背叛了父亲,背叛了佐藤家族,来到北平后,他日日活在愧疚与自责中,无法原谅自己。
            于是他开始看佛经,抄写佛语时能让他心境平和下来,也能让他尽量少去想先生的那张脸。
            他的先生已经不叫卓青,而是穿着一身军装的方家三少,方清酌,他统领北鹰军,和父亲是生死对头,迟早会有一场决战,他不敢想象那时他将如何自处。
            可这一天还是来了。
            他间接害死了父亲,痛不欲生。
            而先生也要成亲了,先生永远不会知道他卑微的心事,先生将有自己的生活,有温柔的妻子,有成群的儿女,有美满幸福的人生。
            但这些,却通通不属于他,也不会有他一点的痕迹。
            佛道,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阔别多年后当他再次摸到母亲的流云宝音衫时,他忽然明白了母亲死前的那抹笑——
            那定是一种无上的释然与解脱。
            人生如戏,他对镜描眉,涂上胭脂,吞下袖中藏好的毒药,施施然起身。
            先生在外面等他,等他唱最后一出戏。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他甩出水袖,漆黑的眼眸望着先生莞尔一笑,弦断曲终,这出戏——
            戛然而止,像他荒唐的半生,终于落下帷幕。
            看完遗书,方清酌颤抖着双手不能自持,他悲怆难言,身子一下委顿在了座椅上。
            案头上是佐藤月站在窗下,执笔抄下的最后一句佛偈: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完)


            17楼2013-08-11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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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标题直接说《方家三少》就好了,早知道是这篇文,我昨晚就会点进来了,赞一个


              来自手机贴吧18楼2013-08-12 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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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赞~!


                19楼2013-08-12 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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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5A的


                  20楼2013-08-12 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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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楼2013-08-13 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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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玉大神么??


                      22楼2013-08-13 18:47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