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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系列】数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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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打声招呼。
午安,这里是十二月,或者芮。
该是没有人认得我,因为这才是我第二文发文。
心血来潮想来这里贴一下,就来了。
那麼,这是我去年八月写下的东西,希望你会看完。
见THE END前勿插,谢谢。


1楼2013-08-18 14:21回复
      你知道吗,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哦。什麼?你早就知道了?不不不,我不是想告诉你这件事。呐,我来告诉你一个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吧。其实,人类的一辈子也只有数七声这麼久而已哦。
    数七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CP:骸云
    Tips:七短篇构成一个系列
    Tags:让我相信他们的爱情能到永远吧。
    # 第一声
    【我数七声,第一声是孩子铃铛般响亮的笑声。】
      云雀不记得自己是什麼时候开始喜欢雀鸟,但如果用力回想的话,大概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一个经历勾起自己对雀鸟的兴趣吧。
      那是夏天中最炎热的一天。云雀牵著母亲的手,步伐缓慢,走到附近的一个公园去。天气逐渐变得闷热起来,但是公园依然传出孩童吵闹的声音,大笑大叫,在空气中弥漫开去。汗水从云雀的额角开始流下来,沿著脸颊,最后滴落到白嫩的颈上。母亲拿出小手帕抹过云雀脸上的汗,然后微笑看著云雀被揉成呆滞的小脸。
      云雀最喜欢到公园堆沙,他喜欢从零开始建立起属於自己的东西,从有到无,从虚到实,用自己的手去创造独一无二的堡垒。如果倒塌了,就重新来过;如果不满意,就修正过来,一直重复这样的步骤,直到终於完成了自己心中理想的沙堡——然后抱著不舍得的心情离开——毕竟他无法把沙造的城堡带走。
      一踏入公园,云雀就跑去沙池,开始堆砌城堡。沙因为汗水的关系而黏附在云雀的肌肤上,没多久,他整个细小的身躯已经变得脏兮兮。公园里有一棵大树,跟沙池有一段距离,树荫下刚好是一张长椅,云雀的母亲总是坐在那里看著云雀玩耍。太阳愈来愈猛,云雀抬头望过去母亲的方向,在模糊的视线之中,看见了微笑的母亲,以及坐在母亲旁边的一位老人。
      云雀站起来,屁颠屁颠地向母亲跑过去,整个人扑到母亲的膝上。母亲温婉地拿手帕抹过云雀皮肤上的汗和沙,云雀闭上眼晴,感受毛巾擦过自己脸颊的触感,柔软得像羽毛,又热得像还冒著蒸气的蒸笼一样。


    2楼2013-08-18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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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有一只麻雀飞到云雀旁边,脑袋一歪一拧的,瞪著黄豆般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望著那位坐在椅上的老伯伯。老伯伯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线,他把手慢慢伸进自己带来的环保袋里去,从里面拿出了一条白面包。他把面包捏成碎片然后丢在地上,小麻雀马上低下头去啄食。
        「小朋友也有兴趣吗?」
        年老的笑眼望著云雀天真无邪的黑眼睛,云雀稍微眯起像麻雀般圆润的眼睛,然后点点头。老伯伯呵呵笑了两声,已经苍老的手跟母亲一样温柔地拾起云雀的小手,把手中的面包分一块给云雀。云雀有模有样地学著老伯伯把面包捏成碎,丢到地上,他蹲下去看著小麻雀一啄一啄的样貌,嘴角弯弯,肥白的脸蛋挂上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这样不对哦,要再捏小一点,鸟儿们才能吞下去呢。」
        老伯伯指著云雀手中刚想丢出去的面包块,然后又在自己手中的面包捏了一小块,让云雀看看正确的大小应该是怎样,云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尝试捏了一块比较小的面包。
        「这样可以吗?」
        老伯伯望著云雀手中完美的面包碎,笑著点点头,云雀的脸颊绽开了一个笑容,两个甜甜的酒涡特别可爱。
        「太太,你的孩子真可爱。」
        「啊,谢谢呢。来,快向伯伯道谢。」
        「谢谢伯伯。」
        「乖,来,再给你一块面包。」
        陆陆续续,愈来愈多鸟儿飞来抢吃面包,云雀看著满地不同颜色的小鸟,双眼闪闪发光,他看著鸟儿们围在他身边拍翼,咯咯声笑了出来。老伯伯用手摸摸云雀松软的头发,然后慢慢地站起身来,向云雀的母亲及云雀道别后就挥手离去。
        老伯伯佝偻的身影,在热空气底下慢慢化开,像一台古老的电视机,慢慢出现雪花化开了色彩绚烂的画面,萤幕完全变成雪白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老伯伯回头挥手的慈祥模样。云雀用手背抹去自己脸颊上的汗,也许是汗水与热空气产生化学作用,他似乎在光中看见彩虹的碎片,然后被手帕掩盖了。


      3楼2013-08-18 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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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声
        【我数七声,第二声是手敲在门板上。】
          「父亲」这个词在云雀的生命里是一个无法愈合的痛。父亲搞外遇伤透母亲的心时,云雀才只有十五岁,他还没来得及了解爱情的美好,就已经看到爱情的丑陋。他亲眼看著一段两个人曾经苦心经营的关系毁於一旦。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人生必经的阶段,他只是觉得母亲的眼泪让他悲伤得发疼。
          他随著母亲搬离城市的高级住宅区,他们在闹市中心找了一间房子,是云雀祖母留下来给云雀母亲的祖屋。云雀是在那里遇见库洛姆一家的。库洛姆一家是云雀的邻居,他们就住在云雀旁边的屋子,虽然库洛姆和云雀的年纪相同,她却是家中最小的一个,除了父母,她还有两个哥哥。库洛姆一家总是高高兴兴、热热闹闹的,即使窗帘闭上,云雀还是可以在晚上看见隐约透出的灯光,非常温暖。
          从云雀书桌前的窗外望去,可以看到对面的主人房,即是库洛姆父母的睡房。有很多晚,云雀坐在书桌前温习,一抬头就看见库洛姆父亲的侧脸。库洛姆的父亲有著跟女儿一样漂亮的深紫色发,长度及肩,可是并不会显得太过秀气,相反,云雀觉得那样的发型非常帅气。有时云雀会见到他背靠床头,坐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书,库洛姆偶尔会突然推门闯进来窝进父亲的怀内,此时他就会小心翼翼地将书签夹好在书页内,放下小说然后抱过库洛姆好好跟她聊天。云雀会见到他们开怀大笑,他宠溺地摸摸她的头,然后又恶作剧似地揉乱她的秀发,有时甚至连哥哥们都加入战团。
          云雀常常想,如果他现在还有父亲的话,会不会是这个样子呢?他的父亲会不会也安静地听他讲讲学校遇到的趣事,会不会也摸摸他的头称赞他做得很好呢?
          「不好意思,我是刚刚才搬到你们隔壁的云雀。家里刚好没有酱油了,母亲让我过来借一点回去,不知道你们可不可以帮忙呢?」
          「咦——当然可以,你先进来吧。」
          这是云雀真正认识库洛姆以及一切的开端。库洛姆把云雀请进了屋子里,然后跑到厨房里去,云雀隐约听见「爸爸你走开一点隔壁的云雀君来借酱油啊」以及「是吗我记得隔壁的门牌不是写云雀哦?」等类似的谈话声。
          库洛姆再次从厨房出来时,除了带上酱油,还带上了自己的父亲。那是云雀第一次从近处望见库洛姆的父亲,他穿著围裙跟在自己的女儿身后,像往常一样温柔地向云雀投了一个微笑。
          「初次见面,我是住在隔壁的云雀恭弥,请多多指教。」


        4楼2013-08-18 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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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我是库洛姆的爸爸,以后有什麼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吧。」
            「谢谢,那个……酱油我晚一点会拿回来。」
            「嗯,慢慢来吧,不用急。」
            自从酱油事件后,库洛姆开始常常黏著云雀,库洛姆一家也很热情地常常招呼他和母亲一起吃饭。可是,云雀似乎还是不习惯跟其他人走得太近,他知道假如付出了感情,却得不到回应是很可悲的。他不想犯母亲犯下的错,他还没坚强到可以张开怀抱让人任意刺伤自己。
            一个晚上,云雀又再一次坐在窗前温习,他抬起头望向对面,依旧看见男人完美的侧脸,低头看著他还没看完的小说。昏黄的灯光晕开了星夜,云雀的焦点开始模糊,光与影印在他眼睛上成了日与夜,朦胧间他看见男人望过来,划起微笑,像雨后的彩虹。


          5楼2013-08-18 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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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三声
            【我数七声,第三声是让人昏昏欲睡的蝉鸣。】
              课室里的气氛非常沉静,云雀望望手表,下午三点二十分,讲台上的老师关上PowerPoint宣布下课,有些同学立马跑出去找老师继续讨论课堂内容,云雀收拾好笔记,准备过去新大楼上下一节课。夏天的白天来得比较长,己经过了三点,天色还是一片亮白,云雀在下课的人潮中慢慢前进,在红灯前的斑马线停下,刚好遇到下一节课的老师。
              「哎,云雀,真是巧。」
              老师比云雀还要高上一个头,白皙的脸庞在阳光下泛红,清秀之中仍带有大人的成熟感。老师他总是穿著一身笔挺的西装,把衬衣卷到手肘,也很少系领带,胸前的头三颗钮扣打开,正经中带点野性,棕红色的短发非常迷人。
              「老师好,刚下课吗?」
              「嗯,一起走吧。对了,云雀今晚有空吗?去吃饭吧我们。」
              云雀跟老师其实是非常熟稔的,大概是去到大亲友的程度了吧,他们没有刻意在其他人面前疏远对方,但也没有时常腻在一起就是了——嘛,仅限於在大学校园内而已。云雀跟老师的家是在同一个方向,所以基本上下课后也会一起回家,平日也会偶尔一起出门去所谓的约会,虽然二人相差了整整十岁,但大概他们就有相逢恨晚的感觉吧。
              云雀和老师一起走到新大楼的课室,云雀在课室的中央位置找了个坐位,老师则走到讲台上准备开始讲课。云雀从背包拿出笔记本和文具,老师从裤袋里拿出USB插进电脑的插槽里。没有上课的钟声,响起的是老师温柔而有点高亢的声音,慢慢倒进云雀的脑袋里。
              窗户微微开启,风扇在课室内无声地转动,蝉鸣从窗缝中流了进来,橘黄色的夕照染上了白板、讲台,然后是老师认真授课的脸。云雀目不转睛地望著老师,开始回想起究竟自己是如何认识这个男人。


            6楼2013-08-18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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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雀在大一的第一个学期选修了自己非常感兴趣的「中西浪漫爱情观」,他当时并不知道这个科目非常热门——原因是因为授课的老师帅气而且非常温柔,也不会随便当人,导致很多女生蜂拥而上,把这个科目连续好几个学期完全霸占了,使得学校必须再开设几个时段满足学生的需求。云雀只是单纯的对「爱」这个课题很有兴趣,所以才糊里糊涂地选中了这个极其多女生的班,以及遇上老师。
                对於「爱」这个意念,云雀并不懂太多,他曾经有过两段恋爱,结果都是失败收场,纵使这两次的失败并没有使他变得扭曲或什麼,他或多或少还是有感到挫败的,以致他有好一段时间拒绝了许多对他有意思的女生,完全不敢再谈恋爱,封闭了自己。但大概是因为他对於「爱情」还是有些莫名的偏执与期待,他才会一次又一次思考「爱」这个课题吧。
                「我认为啊,爱,简单一点来说,就是对某个人产生的强烈的情感吧。这里的『某个人』并不是指随便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唯一的那个人』。你一辈子会对许多人产生好感,但你却只会对那个人产生爱意,无论何时何地都想著他,想要见他,因为你爱他,所以你也想要对方同样地爱著你。爱,并不是无条件的付出不求回报——那只是害怕现实与理想之间产生差距的说法而已,因为害怕对方并不爱著自己,所以才说出『就算你不爱我也没关系』、『我爱你是我自己的事』、『我并不要求你有所回应』这样傲慢的话。真正的爱啊,是伴随著占有欲、伤害、疼痛而来的。」
                云雀的思绪被老师的声音打断,他听著老师一字一句的想法,他温柔的声音与冷酷的话语,都伫在云雀的脑袋里。云雀专注的眼神没有离开过老师的脸孔,他看进老师的双眼,开口询问。
                「那麼……为什麼人还是会想要恋爱呢?」
                老师有点惊讶,因为云雀从来都不会在课堂上发问,这算得上是第一次。老师稍微收回讶异的神色,想了一想,然后回答。
                「因为一旦爱上了,就无法自拔,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不,确切一点来说,大概是不想逃走吧。无论如何都想找到那个人,然后向他诉说自己的爱意,想要得到对方的关怀,想要得到对方的好意,结果是好是坏并不是最重要。」
                「老师,那什麼是最重要的呢?」
                「最重要的是……想让对方记得自己。即使过了十年八年——不,就算过了一千年、一万年——都想要让对方紧紧记住自己。」
                云雀歪过头静静思考,有一种淡淡的违和感在心头蔓延开去。橘色的光打在老师的脸,慢慢渗透了他整个人,云雀对上老师的眼睛,他在里面看到淡淡的夕阳以及彩虹的光,非常明亮。


              7楼2013-08-18 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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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什麼?」
                  「啊——不知道。」
                  「那怎麼办才好?」
                  「……不知道。」
                  「那你不走,我就走罗。」
                  「不要!!」
                  「那要什麼?」
                  「唔?要你。」
                  六道骸笑了笑,然后轻轻拍了一拍云雀的脸颊,云雀勉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已经看了二十五年的六道骸温柔的脸。骸和云雀是青梅竹马,从小到大都待在一起,上同一所幼稚园、小学、中学和大学,就连毕业后工作的公司都一样——现在甚至是同居状态中。云雀非常依赖骸,并不是说他没有独立照顾自己的能力,只是他实在太懒,可以不做的都不做,要做的都丢给骸去做。而骸一直都很宠溺他,毫不在意云雀如此懒惰——他反而可能有点高兴。
                  「你吻我一下,我就留下来。」
                  六道骸的异色瞳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像极了挂在黑夜中的彩虹,云雀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就在六道骸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六道骸讶异於云雀的顺从,要知道平常的云雀又懒又难驯、傲而不娇、易怒情绪化——几乎是你能想得到的缺点,他都有。
                  「不是脸颊,是嘴唇哦。」
                  云雀眨了眨眼睛,眉头皱起代表他开始不满了,云雀有点粗鲁地吻上了六道骸的唇,攻击似的向前压上自己的嘴。六道骸在心里暗暗叫苦,他稍微用力推开云雀,然后从云雀的瞳孔中知道他已经清醒了一大半。云雀的黑眼睛又像往常一般犀利。
                  六道骸笑了一下,然后说:「哦呀,接吻可不是这样的啊,恭弥。」
                  六道骸温柔地吻上云雀,像是对待最珍爱的宝物一般——不,确实是在对待最珍爱的宝物——柔软地舔咬云雀的唇瓣。六道骸等待这个时刻已经等了非常久,他花费了许多时间来等待云雀、得到云雀,他知道云雀并不了解这种煎熬与痛苦,但是如果等待是有结果的,那麼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有点一厢情愿,不过六道骸姑且相信这就是缘份吧。
                  云雀抓著凤梨叶子把六道骸的脑袋拉开,他眼神专注地望著六道骸的眼睛,感觉到心脏像被什麼击倒了一般,有股电流在身体里游走,他记得这双眼睛——在许久以前就一直这麼温柔。


                9楼2013-08-18 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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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五声
                  【我数七声,第五声是粉笔划过黑板。】
                    ——最后一堂课的下课钟声终於响起,一瞬间所有趴在桌上的脑袋都纷纷起来,以整天都没有看过的高速度收拾书包,然后像跑奥运一般避开所有障碍物冲到门口。
                    ——啃咬。
                    ——「云雀老师,我有些问题不懂,你可以留下来教我一下吗?」
                    ——云雀察觉到对方的眼睛正盯著自己看,像夕阳一般炽热的视线。
                    ——疼痛。
                    ——蓝色的短发,左边耳垂虽然没有戴上耳环,但可以看到有两个细小的耳洞,逆著光的身影非常高大。
                    ——贯穿。
                    ——「好,没问题。」
                    ——感觉,身体记住了。
                    ——粉笔划过黑板。
                    ——看见了彩虹。
                    ——!
                    云雀从恶梦之中醒来,冷汗濡湿了整个背脊,黑眼睛在死寂的环境内喘息,呼吸像站在钢线上般容易破碎,云雀用手抹过脸上的汗,决定去洗个脸。
                    那已经是两年前发生的事了,云雀直到现在还清楚记得当时的情况,橘红色的夕阳像血一般,少年喷在自己颈后的鼻息灼烫得令人发滚。他是云雀任教的学生当中最出色的一个,不但成绩好,运动和音乐方面的天赋也卓越得令人妒嫉,云雀虽然没有特别喜爱他,但是他一直记得这个外貌和才华同样出众的学生——然后从他侵犯自己的那一天开始没有忘记过。
                    云雀是怀著恨意地记著这个学生的。虽然当时少年一直在嘴里说著「对不起」,但是身后的冲击并没有让云雀心软,他咬著牙滴著汗,心里面对少年作出最狠毒的咀咒——他甚至有想过要杀了自己的学生。那份屈辱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云雀第二天就辞退了那份工作,他转到了一所大学里任教,他的生活不再出现少年的身影,但是几乎每一个月就会梦见那个时候两、三次,打从心底感到惊惧。他已经忘了少年的样貌,他只记得那是一个一直都非常温柔的少年——除了那次让二人都疼得发抖的暴行。
                    新一个学期在普通的夏末中开始,没有八月那麼炽烈,九月的天气热得比较温柔一点。云雀捧著教材和USB走到演讲厅,准备历时三小时的冗长讲课。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云雀刚好在最后一秒钟讲完最后一个字,同学们准备收拾东西继续下一回合,长时间的讲话让云雀感到嘴乾舌燥,他扭喝水壶喝了一口水。
                    「云雀老师,好久不见。」
                    正当演讲厅里的同学也走得七七八八,云雀把电脑关上后转身准备离开时,他听到有人在自己身后说话。他转头,眼前的学生蓄著稍微及肩的蓝发,耳朵上戴著两颗耳钉,笑容有点勉强。云雀的视线失了焦,他在脑海搜索这一个人的资讯——然后瞳孔因紧张而放大。
                    云雀没有回应,转身就打算逃跑,但是对方比他更快一点捉住了他的手肘。云雀因为受惊而下意识打算挥开对方的手,可是少年加重手上的力度把云雀拉到怀里,他把云雀狠狠抱在怀内。云雀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只知道少年体温比夏天的太阳更要炙热,他热得发疼,他想要逃开这个热源。
                    「……对不起。」
                    头顶蒙蒙胧胧传来少年的低语,仍然像当初一般温柔的声音,轻轻窜进云雀的耳窝内。
                    ——啊,为什麼想要哭呢。
                    光是听到少年充满压抑与痛苦的声音,云雀就难过得想要哭,好似心里面某个开关被打开了一般,有种莫名的情绪溢满了心脏。云雀觉得自己一直都丢失了许多重要的事,这份不完全的感觉沉重得叫他透不过气。
                    「对不起,恭弥……」
                    云雀抬起头望著少年,瞬间睁大了眼睛,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抱住自己的人,努力向前奔跑,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的少年眼中漂亮的彩虹光。


                  10楼2013-08-18 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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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七声
                    【我数七声,第七声是你即将静止的心跳。】
                      云雀感觉到今天就是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了。他穿上已经略嫌太大的纯黑和服,坐在榻榻米上,安静地喝著绿茶。原来浓黑的发已经变成苍白色,光滑的皮肤也已经变得乾瘪,死亡近在咫尺,云雀却没有半点害怕的感觉。他只是觉得,终於要来了,这样的一天终於来了——似乎已经是等待了许久而又重覆了许多次的事情。
                      热绿茶暂时暖和了云雀逐渐冰冷的身躯,他的手因为寒冷而向著热源靠近,他捧著茶杯久久不放手,然后看著和室外的樱花慢慢飘落。春天已经过了一半,几乎整个大地都是生机勃勃的颜色,有红有绿,花朵绽满了整个花园。云雀并没有特别钟情於自己园外的那棵高大的樱花树,以前他甚至会认为冬天时花瓣掉落到自己园内是件很麻烦的事,但是在一年前,这个想法逐渐被其他东西取代了。
                      云雀近几年已经很少离开日本,甚至乎是很少离开并盛町,他最远就只是走了两条街到街角的茶楼喝茶吃点心。同样地,也没有什麼会来探访云雀恭弥,大概是因为他认为的人能活到他这个年纪应该都走不动了,而其他的人早就去世了。人到老年,总是会遇上许多这般残酷的事,有时你甚至不能相信自己认识的人忽然有天就死去了,明明以前他是笑得这麼有活力、这麼快乐,忽然你就要瞻仰他的遗容了。有些人你就是难离难舍。虽然云雀并没有对谁产生过这样强烈的感觉——不,有一个,是那个常常爬上樱花树的小男孩。
                      小男孩常常爬上樱花树,坐在粗大的树枝上,晃著两只白滑的短腿,在樱花堆里看著云雀。他们从来没有交谈过,云雀也只是静静的望著和室外的景色,和那个沉默寡言的孩子。粉红色的樱花开满了整棵树,总是覆盖了小男孩的大半个身影,云雀偶尔只能从樱花缝中看见他靛蓝色的发,和彩虹般的异色眼睛。
                      云雀说不出自己是不是喜欢那个小男孩,况且只是性别和年纪这两项已经能让这份感情死亡,但是云雀对於那双眼睛非常著迷。那双像彩虹一般的红蓝双色瞳孔,一直用最执著的目光穿过所有樱花看著自己。似乎见过了,却又完全没有见过的漂亮眼睛。
                      云雀有时会觉得,假如他们能早一点遇上的话,或许能有所不同,大家并不止於相望;可是,或许这又是命中注定、最适合他们的剧情。
                      手上的绿茶开始变凉,云雀的视野也开始模糊了。他的脑袋开始变得昏昏沉沉,有一种很衰竭的疲倦感侵占了他整个人,他放下了茶杯,轻轻躺伏在榻榻米上,呼吸变得微弱。他勉强自己睁开依然湿润的黑瞳,在恍神间好像见到小男孩爬上樱花树的影子,他眼中的光引导他的视线看向樱花海中的细小身影。
                      ——要死了。
                      云雀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只剩下最后的几分钟,而这几分钟过起来特别漫长,八十多年的回忆像走马灯般快速掠过他的脑海,最后定格在那双异色瞳上。那是最后几年云雀看过最为漂亮最为值得牵挂的东西。
                      ——再一次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吧。
                      云雀在心里面轻轻的呼喊,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听到自己的心声,男孩居然爬到云雀家的围墙上,然后一下子跳到花园内。男孩慢慢走近云雀,模糊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云雀微微抬起手,想要触碰对方。男孩微乎其微地僵住了一瞬,稍微肮脏的小手掌在自己的衣服上拍了拍,然后捉住了云雀苍白无力的手。
                      男孩的手非常软,有一股温暖的热力透过掌心传到云雀的掌心,云雀觉得这种温暖非常熟悉。云雀把头转到一个刚好能仰望到小男孩的脸的角度,他在微光之中看见了孩子可爱的脸,以及那双一红一蓝的眼睛,像彩虹一般地吸引著云雀的视线。云雀想要开口问对方一些东西,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做些什麼了,他甚至连男孩最后的轻声细语也听不见,云雀只是稍微握紧了小男孩的手,然后轻轻阖上了眼皮。
                      浮在半空的樱花缓缓落到地上。


                    12楼2013-08-18 1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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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in of Main Text.
                      正文已完。
                      但是还有一个番外,是从骸的视觉看这个故事。
                      本宫贴得很累(殴),今晚或者明早再来贴番外www
                      十二月


                      13楼2013-08-18 1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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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风大爱~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呢……
                        开始时觉得呆萌雀很可爱……
                        后来就有点伤感起来了……
                        总之……云雀一个人让人心疼啊……
                        不过教师雀什么的感觉不错哈~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3-08-18 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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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个故事都挺感人的!不过看得迷迷糊糊的……问一下不同年龄段的骸出现是不是轮回神马的啊?是云雀七次爱上了骸吗?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3-08-19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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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看了两遍有被感动到啊……每一个故事里都是不同方式的错过,或许时间不对或许身份场合不对……不知道我理解的是不是作者想表达的……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3-08-19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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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番外.第七声之后
                              【我数了七声,然后一切都化成花瓣碎被吹走了。】
                                ——亲爱的,如果我告诉你,我曾经用了一生去遇见你,一生去认识你,一生去亲近你,一生去爱你,一生去伤你,一生去离开你,然后如今我要葬你,你会不会在下辈子记得我?
                                六道骸是一个能对自己的轮回存有记忆的人,他已经活了许多年,脑袋里贮存了许多记忆。六道骸这个名字是他第一世的名字,后来辗转他有过许多不同的名字,但是他在心里面还是觉得自己是该要叫做「六道骸」——最初、最原始的自己。骸几乎是看著自己的历史从小溪变成长河,从长河变成大海,一点一滴的堆积起来。
                                他一开始对於自己这样的异能感到十分有趣,尤其是当他看见上一世是名人明星的人,下一辈子竟然成了自己的亲朋好友,他总是忍不住偷偷窃喜——尽管无人明白这种微小的优越感从何而来。可是,骸后来终於明白这种异能的苦与痛,他大概能活得像一般人轻松——如果没有这种异能,如果没有遇见云雀恭弥。因为云雀恭弥,使骸宁愿自己能像一个平常人一般死去,轮回,重新活过一场新生命。他想要忘掉所有有关云雀的记忆,却又舍不得,矛盾到像自己打了个死结却又拼命想解开它一样。
                                他记忆中第一次遇上云雀恭弥时,自己已经垂垂老矣、白发斑驳,而云雀却只是个小孩子而已。白净细小的云雀拖著母亲的手,有点笨拙地走到公园里去,可爱的脸蛋被阳光晒成红通通,圆润的黑眼睛清澈如夜星。六道骸第一次看到这张脸,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隐约也能想像到这个孩子日后定必能长大成为一个清秀的男生。
                                ——会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吧。
                                那一辈子的云雀只是像他孙子一样年轻的存在。云雀才刚展开他精彩的人生,六道骸就要准备迎接结束了。六道骸对於衰老以及死亡等等的事都毫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自己能带著上一辈子的记忆,重新开始新一轮的生命。他并不会丧失什麼,因为他一直都记得,因此他不能感受到「永远失去」这种害怕的感觉。可是,他有时也会觉到唏嘘,因为并没有谁记得自己,只有自己一个人这麼孤单地记得所有人。
                                六道骸记得他在公园遇到小云雀的那天,天气很炎热,完全没有死命将至的萧瑟气氛。他那时只是简单的认为自己把面包分了少许给一个小男孩,却没想到这个小男孩到最后成了他无法割舍的存在。六道骸踏著蹒跚的脚步,慢慢离开了那对母子,心里想著「这大概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了吧」,於是骸回头向他们挥手道别。没过几天,骸就离开人世了。
                                骸在阴间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存在。由於他的异能,他跟阴间里的所有牛鬼蛇神也混得很熟,尤其是孟婆——因为她的汤只对骸没有用。不过即使他跟阎王有多熟悉也好,骸还是无法选择自己下一辈子的外貌、身份和出生时间然后才去轮回的,这样会破坏规距,是不合法则的。但是骸一直都觉得没有所谓,反正也只是一副皮囊而已,对於他这种可以——在某种意义上——长生不死的人,什麼都不重要——至少他现在还没遇上重要的事。
                                他下一辈子遇上云雀的时候,并没有立刻记起他,可是当云雀某次来借酱油时,看到那双清澈纯净的黑眼睛,他终於想起上一世临终时看见的那个孩子。
                                ——果然是个俊俏的男孩儿呢。
                                这是六道骸的第一个想法。虽然云雀当时已经十五岁,与上次遇见的小孩模样差上了许多,但是脸容的轮廓还在,那双眼睛依旧清澈——虽然骸能隐约窥探到里头的孤单与不安。
                                六道骸今次虽然不是一个老伯,但是外表已经完全不同上一辈子了,骸想就算云雀真的像自己一般抱有这麼多辈子的记忆,也一定无法认出自己了。可是六道骸记得云雀。你有没有试过在陌生的街头上突然遇见多年没见的朋友?你或多或少一定会有种想跑过去跟对方打招呼的冲动——但六道骸无法这麼做,因为别人的生命中并没有他曾经的存在。所有人都只拥有「现在」,只有六道骸自己一个拥有「过去」,而且后来一直被牵绊著。


                              17楼2013-08-19 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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