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最近风声太紧。”鹿晗将闻香杯细细嗅过，漫不经心的说：“有件事，我得找个妥当人去办，又得是新面孔，所以才想到你。”张艺兴露出很好奇的样子：“十哥想让我去办什么事？”“其实也没什么，送笔钱去给个人。”鹿晗说：“只是要走一趟泰国。”张艺兴挠了挠头发，问：“多少钱？”“八百万。”鹿晗含笑：“美金。”张艺兴说：“这么大一笔钱，怎么带出境？”“所以只能偷渡。”鹿晗说：“到边境之后，会有人接应你，等过了边境，泰国那边也会有人来接你。你放心，我叫你送的不是什么赃款，也不是货款，只是去年我手头紧，找人借了一笔钱 ，这时候连本带息还给他。我们这行，只收现金，所以只得你跑一趟了。”“我怕办不好，误了十哥的事。”鹿晗笑笑：“你要不愿意也没关系。”“不是，真不是。”张艺兴讷讷的：“这么大一笔钱，我只是怕我 自己弄丢了，或者路上出什么意外，耽搁了十哥的事，我就没 脸见十哥，更没脸见世勋了……”鹿晗放声大笑，似乎挺畅怀的样子。他手指轻叩着茶船，问张 艺兴：“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张艺兴说：“十哥是道上的大英雄、大老板。”“得啦，不用拍我的马屁。”鹿晗仍旧是满面笑容，似乎心情甚 好：“即使是捞偏门，打打杀杀，那是幼儿园小朋友才玩的游戏。从古至今，挣钱靠的是什么？是行人所不能行，做人所不 能做。你有没有去过平远？”张艺兴愣了一下，旋即摇头。“那是古代社会的金融之都，天下最大的钱庄票号，竟然都集 中在小小的平远县城时，很奇怪吧，可是又不奇怪。古代人难 以携带金银出门，于是平远人想出来，开钱庄，发银票，汇通 天下。”鹿晗说：“那就是银行的雏形，到了现代，流通的货币 换成纸钞，银行业务更加多种多样，可是有些业务，是银行做不了的。”“南闽市是工商业最为发达的城市，这个城市每日的现金流， 是一个巨大到无法想像的数字，银行在每年最后一天结算的时候，要用庞大的服务器，才知道他们需要的数据是多少。即使如此，民间借贷仍旧十分兴旺，因为有些业务，根本是银行无法完成，甚至是法律不允许它完成的。有些人的有些钱更是来 历不明，绝对不能存进银行里去。试想，一个明明没有正当收入理由的人，户头突然多出来三千万，怎么能不令人生疑呢？ 这些钱，一定得想办法洗干净了。”张艺兴终于明白过来：“ 地下 钱庄？”

今天卤煮高兴，英明的决定连到翻页为止

鹿晗含笑看着他：“我也不知道我的公司每年能周转多少钱， 不过每天肯定都超过八千万美金，你连区区八百万美金都怕替 我弄丢了，将来怎么跟着我办大事？”张艺兴呼出一口气，说：“十哥，只要您相信我，我就去。”鹿晗轻拍他的肩膀，推心置腹的说：“我们迟早是一家人，你要有心，就早点过来帮我。”他们两个密谈，小韬就站在走廊下抽烟，近年来他已经很少抽烟，因为烟草会使人反应迟钝，倒是鹿晗这几年烟抽得越来越凶，少年时代不过一天半包，现在差不多一天三包了，要是世勋再闹点什么花头，他能抽到咳血，上次小韬就忍不住挖苦他迟早得肺癌，鹿晗倒毫不在意：“抽烟你也嘀咕，非逼着 我抽别的去？”小韬不愿意想这些，他把烟头扔了，用脚尖碾 碎，对保镖说：“我去厕所，你们盯着点。”厕所还在很远的地方，天已经黑了，一个人也没有，但他还是 很仔细的把厕所里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人，才打电话给世勋。世勋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很意外：“我哥哥怎么了？”“你怎么不问一下张老师怎么了？”“如果我哥哥现在把张艺兴怎么样了，你也不会打电话来给我 。”“吴少爷，你挺恨十哥的吧？”世勋语气冷淡：“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轮不到你插嘴。”“您恨不恨十哥没关系，怎么对十哥也没关系，可也不能拿他 当枪使。”世勋笑起来：“韬哥，您这么忙的人，打电话给我，就为了说 这些无聊的话？”“他瞧见照片了。”“什么照片？”“明人不说暗话，咱们别绕圈子了，最近的风声很不好，十哥 还要把张艺兴引进门，这个人来历底细不清不楚的，怎么能用 ？”“哥哥要用什么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世勋更冷淡了：“你们在 外头干的那些事，我从来不知道，也不想听。”“锦衣玉食，都是十哥供着你。你非要激得他在这当头，用一 个外人，出了事会害死多少人你知道吗？”

一直等到午夜，鹿晗才回家，进门看见客厅灯火辉煌，两个人 都没有睡，不由得诧异：“你怎么还没睡？”这句话，当然是对 着孙凌希说的。“你没回来，睡不着。”孙凌希早就站起来，接过他臂弯上的外 套，问：“饿不饿，厨房还炖了有粥。”“不用了，晚上跟人谈事，吃得挺饱的。”鹿晗催促她：“你赶紧 上楼睡觉去吧，别熬夜了。”“我先上楼去了。”世勋不失机的说：“哥哥陪陪孙姐姐吧，她等 你一晚上了。”他一走，鹿晗就摸了摸孙凌希的脸：“怎么了？”“你没回来，总觉得有点不安心似的。”“牛奶喝了吗？”“没有。”“我替你温牛奶，喝过好睡觉。”他起身走向厨房，没一会儿果 然端了一杯牛奶回来：“走，咱们上楼。”到了孙凌希的房间，他随手将牛奶放在床头柜上，说：“你早 点睡，明天还要上班呢。” 孙凌希却从后面抱住他的肩，他比 她高许多，所以她跳了一跳，踮着脚才揽住了他的脖子：“晚 安吻都没有？”鹿晗回过身来吻她，不过轻轻触一触她的唇就放开，见她幽怨 的眼神，于是捏了捏她的脸，说：“门没关。”“又不会有人闯进来。”孙凌希撒娇：“人家等你半夜，你就这样 敷衍我？”鹿晗笑了笑，走过去关房门，孙凌希记起来隔壁住的是世勋， 怕他没睡走出来撞见，又叮嘱一句：“反锁！”鹿晗把门反锁上了，走回来将她抱起，然后将她放在床上，却 没有抽出胳膊，只是好整以暇的问：“反锁做什么呀？”他的脸隔得近，孙凌希几乎可以看见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他 虽然是在笑着，可是眼睛里并不见任何温柔的神气，这个男人 就是这样，他的心坚硬的如同金石，很少会有真实的情绪外露 ，任何时候几乎都不例外。她扬起脸来吻了吻他的下巴，问： “又喝酒了？”“一点点。”鹿晗漫不经心，玩弄着她散落的长发：“谈事情哪有 不喝酒的？”“又烟又酒，你身上这气味，简直可以熏死一头骆驼。”孙凌希 慢慢抚摸着他俊朗的侧脸：“去洗澡吧。”“我还是回房间去洗。”男人突然有点意兴阑珊似的，放开手坐 起来。孙凌希揽住他的腰，温柔的问：“怎么啦？”“你还没有三个月，又不能吃，光让我看着，哪有这么残忍的 事。我还是回房去，省得难受。”孙凌希笑得眉眼都弯起来，把他脸扳过来又亲了一下：“真没 有在外面乱来？”鹿晗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离得近，孙凌希的脸颊仿佛玉脂 一般，吹弹可破，他说：“我要真乱来你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孙凌希语气透着委屈：“我又管不着你……”“喝牛奶睡觉。”鹿晗把牛奶端给她：“乖，别胡思乱想的，这阵 子我忙，没功夫乱来。”

他回自己房间洗了个澡，又重新到孙凌希房间里来，打开门也 没有开灯，站在床边弯腰碰了碰她的眼皮，孙凌希已经睡得极 沉，他退出去，关好房门。世勋早就睡了，门也早就关上了。 他想了想径直回到主卧室，从阳台上翻出去，窗外那棵树已经 长得更加繁茂，他扶着树枝从横倚的粗大枝干上走过去，轻轻 拉开临树的窗子，踏进窗台里。世勋似乎睡着了，背朝着窗子躺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他从 窗台跨进去，他动都没动。月光从窗子里照进来，他睡衣领口 下露出一截雪白修长的后颈，仿佛一只蜷缩着的天鹅。鹿晗觉 得自己大约是喝多了，因为他伸手摸了摸那段后颈，世勋的声 音十分冷静：“别碰我！”鹿晗索性将他从床上搂过来，低头欲吻他，他任由他亲吻，不 过没什么反应，鹿晗最生气他这样子，觉得索然无味，吻了片 刻就放开他，摸出烟盒来，点上烟，就靠着窗边那张桌子，问 ：“你真喜欢张艺兴？”“喜欢不喜欢，哥哥关心了做什么呢？”世勋坐起来，抱着双膝 ，好像有些冷的样子：“我说喜欢他，哥哥只怕就要把他给弄 死，他那个人，那么笨，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说不喜 欢他，哥哥也未见得信。”“你不是说他合适吗？”“是挺合适的。”世勋眼波闪闪，看着鹿晗：“你别害他了。”“你都说这话了，我能不害他吗？”鹿晗心情好了些似的，表情 仿佛逗弄猫：“又或者，你为你的爱人做点牺牲？”世勋看了他几秒钟，起身将他拽倒在床上，自己翻身爬上去， 解开他的睡衣扣子，一直解到腰里的时候，鹿晗按住了他的手 ，看了他片刻，将他推开了，坐在床边又点上一支烟。世勋胆子大得多，他就站在床上，拿脚尖踢踢他的腰：“给我 一支！”鹿晗没理他，他自己伸手去拿，还没有碰到烟盒，已经被他一 肘拐过来，正好击在他的膝弯上，他人往下一栽，差点没跌到 床底下去，幸好被他伸手拉住了，他头顶绒绒的短发堪堪擦过 床前的地板，他把他抱起来，往床上一扔，说：“别发疯了！”世勋被他这一扔，头撞在床头上，“咕咚”一响，差点把他眼泪 都撞出来了。这时候他实在不愿意哭给他看，所以一边揉着头 顶被撞的地方，一边慢慢的缩到床里面去，把头埋进枕头里。 他任何声息都没有发出来，他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问： “你又哭什么？”“我就喜欢张艺兴！你都要结婚了，还这样对我？”世勋哽咽着 ，说不出来话：“你跟别的女人结婚，让我陪着去看婚纱……”“你哭也没用，”鹿晗狠狠的把烟拧熄了：“我又不会跟你结婚。 ”世勋把眼泪擦干了，慢慢倒露出个柔媚的笑容，起身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亲吻他的耳垂：“那哥哥，不跟孙姐姐结婚好不好？”鹿晗侧脸看着他脸上娇媚笑容，突然觉得心里怨怼更加狰狞， 他说：“你不用做出这种样子，张艺兴是吧？我看你还是对他真好，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把他怎么样，相反，我还打算好好用一用他，栽培他。”他将他拉过去：“你不就是唯恐我把他害了？你知道要怎么才能害一个人么？那就是把他捧到高处， 让他以为，自己可以呼风唤雨……”他慢慢亲吻他微凉的嘴唇：“ 从最高的地方跌下来，才会粉身碎骨……懂么？”世勋怆然的笑了笑：“我有什么不懂，哥哥当年，不就是这么收拾我的吗？”这句话只是让鹿晗顿了顿，他勾起他的下巴，又吻了吻：“当 年你觉得，我是真的喜欢你？”“是啊，那时候哥哥装得真像。”鹿晗又顿了顿，才说：“那时候，你也装得挺像的。”

【二十六】世勋偏过头去，看着窗外的树，夜已经深了，四周都没有灯， 墨色的枝叶葳蕤，像浸在夜的海里。这株树长得太茂密了，枝 叶连绵遮掩住两间屋子的窗子，所以这里是吴家监控器的唯一 死角，如果从他的窗子翻出去，再从树上，就可以去到鹿晗的 卧房，而不会被摄像头拍到，上次他冒险试过才敢确定。夜风微凉，吹得树枝微微晃动，轻轻敲在窗棂上，沙沙作响， 他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恍惚还像是昨天一般，可是那都是上 辈子的事了吧，而今生，早就支离破碎，遥不可及。他喃喃的 说：“树犹如此，人何以堪。”他又转过脸来，笑着对鹿晗重复了一遍这八个字，说：“哥哥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不等他回答，说：“我知道你不耐 烦听这些，你从小看到语文课本就头疼，我妈花了那么多时间 ，也没让你语文成绩能好一点儿。就像那时候我不明白，你为 什么就喜欢跟人打架……”他语气里带了一点凄凉：“其实有时候 不明白，反而好。”鹿晗仍旧没有说话，世勋慢慢的讲述：“古时候有个叫恒温的 人去打仗，路过金城，看到他年轻的时侯，种在那里的柳树都 已经长到十个人都抱不拢，他感叹说：‘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连树都已经这样了，何况是人呢……”他停顿了片刻，才说：“ 哥哥，从前的事，我们以后都不提了，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你能不能再骗我一次，就今天晚上，你再装一会儿，装作是 当年那样喜欢我的。”鹿晗的脸色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瞧了他半晌，问：“那我有 什么好处？”“我会对哥哥好。”世勋的语气很轻，像是在梦呓：“我也会装， 装作喜欢你。”“我不稀罕。”鹿晗拨开他的手站起来，世勋扑上去，使劲箍着 他的腰，试图把他拖回来，鹿晗反手一抄，就把他胳膊扭到身 后去了，两个人已经好几年没有过招，世勋原本就是他教出来 的，认真不是对手，可是这时候拼起命来，鹿晗一时也占不到 上风，两个人沉默的在黑暗中摔打，好几次世勋都撞到了床柱 上，但他一声不吭，最后鹿晗总算把他给死死按在了床上，低 声吼：“你疯够了没有？！”世勋的鼻子欷歔了一下，鹿晗这才觉得满手都是他的眼泪，冰 凉冰凉的，手上的劲就渐渐的松了，他慢慢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把脸埋在他胸口，哽咽：“哥哥……哥哥……”鹿晗没力气再拉 开他的手，只觉得他的眼泪浸透了自己的睡衣，他的 嘴唇像他的眼泪一样凉，他说：“没有装……我真的没有装……你明明心里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放手！”“我不放！”世勋嚎啕大哭：“在北京的时候你骗我！你说叫我先走，你马上就来找我，那一次你骗我放开手，然后你就再也没有回来！”鹿晗硬把他的手指掰开，他像小狗一样咬在他手背上，呜呜的哭着，他都不觉得手背疼了，只是麻木的，想要挣开他。 两个人撕扯了很久，世勋终于被他推开了，他把头埋在枕下，捏拳捶着床，乱打乱踢，好像回到十六岁，可以那样任情任性，纵容自己。鹿晗听他闷在枕下的哭声，终于伸手又将他拉起来，拉进自己怀里，像抱着婴儿一样，哄着他：“别哭了，别哭了……”

世勋抓着他的衣襟，嘴唇哭得泛白，痉挛一样揪着他的衣服，却寻着他的唇了，这个吻像是等了许久许久，连鹿晗都觉得，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等到了，两个人的吻是咸的，是苦的，吻了很久也不肯放开。世勋的动作很激烈，把他睡衣扣子都扯掉了好几颗，鹿晗被他弄疼了，皱了皱眉，却任由他去了。天明的时候又下起雨来，两个人都还没有睡着，世勋像只乖巧的小猫，窝在他的胸口，硬赖着不肯让他起来，他动一下 ，他就像八爪章鱼似的，紧贴着他不肯放。他只好说：“我得回去了。”“不准走！”世勋几个小时前就把他衣服全扔在浴缸里冲水泡上了，还倒了半瓶泡泡浴的沐浴露进去，那会儿他都没反应过来，抢都没有抢到，已经全浸透了。他还没来得及懊恼，世勋已经像小狗似的，重新缠上来，让他没了思考的余力。“过会儿天亮了。”“反正不准走！”世勋眼眸如水，像一只吃饱了的猫，懒洋洋伏在他身上，手握要害，在他耳边得意轻笑着：“要不，你就 这样不穿衣服从树上爬回去？”“别攥着，流氓！”“流氓也是哥哥教的！”世勋媚眼如丝：“要不，我把床单借你，你裹上之后大摇大摆从走廊里回去……咦……”他察觉不对， 后半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翻天覆地，已经换了位置。这次轮到他恨声了：“流！氓！”鹿晗天亮之后才回房间，好在下雨天，大清早院子里压根没人走动，更没人会注意到树上。他到底没有惨到裹床单的地 步，不过是穿着在浴缸里泡了一夜的湿衣服，又在树上被雨淋，更觉得冷，回到主卧后把湿衣服脱了，痛快冲了个热水 澡，拿毛巾胡乱擦擦，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他一直睡了很久，最后是手机铃声把他吵醒，电话是小韬打来的：“十哥？”“嗯？”他还没有醒透，连声音里都透着倦意。“上午您没到公司来。”“哦，我睡过了。”鹿晗想起来上午还有事，抓起床头的手表看了看，已经是下午两点，不由得咒骂了一句。“您是不是不大舒服？”“没有，刚醒，人有点迷糊。”鹿晗觉得浑身骨头疼，昨晚的世勋简直是敲骨吸髓，他也从来没有那样放纵过自己，简直 是……想想都觉得诧异。他不知不觉轻笑出声，倒把电话那头的小韬给弄迷糊了：“十哥？”“噢，没事。我太累了，下午就不过来公司了，有要紧事的话，给我打电话。”“好。”鹿晗挂上电话之后，又想了想，拿起支烟含在嘴里，一边找打火机，一边打电话给世勋。 世勋的手机响了好久都没接， 他干脆打他房间的座机，果然他也没睡醒，连接电话都还含糊着。他问：“你今天又请病假？”“讨厌！”他咕哝着把电话挂了，窝进被子里继续睡。他继续重拨，世勋抓起听筒，简直要发脾气了：“我要睡觉！”“活该，谁叫你昨晚那么流氓的！”“你才流氓！”世勋又气又羞似的，把电话又挂了。鹿晗想都能想出他的表情，雪白的脸颊上泛起红晕，好似剥了壳的鸡蛋，哦不，是饼市街的人家新生了儿子送的红蛋， 剥完壳后，还有一抹晕红染着。他不由得再继续拨，世勋拿起听筒搁到一边，但没一会儿手机又嗡嗡响起来，这么一折 腾，他其实也睡不着了，只好爬起来拿手机，果然还是鹿晗。他的声音像哄着小红帽的大灰狼：“乖，从树上爬过来，我 接你。”“不去！”“有好处。”“什么好处你先说。”“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世勋本来不想理他，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开窗子一看，外头雨下得正大，只好随手拿了条浴巾披在衣服外，悄悄爬到 树上。不过是几步路，果然看到鹿晗开着窗子在等他，一看到他，就伸手搂住他的腰，将他从树上抱进窗台。世勋推开他，将落满雨点的浴巾掀到一边，似笑非笑：“有什么好处快说。”“你不怕我诓你，压根就没什么好处么？”“堂堂十少，道上赫赫有名的南阅十哥，要是骗我，也忒让人笑话了。”鹿晗笑了一声，说：“我腰疼，你给我踩踩，我就告诉你，好处是什么。”世勋没办法，只好抓住鹿晗那张欧式大床的围栏，一边踩一边恨恨的想，踩断他的脊椎骨最好了。踩了一会儿鹿晗自己 忍不住了：“算了算了，你这叫踩背么？跟踩洗床单似的。”南阅旧俗，没有洗衣机的时候，都是踩着洗床单，因为厚重 ，手搓不动。世勋年岁小，没见过，只有鹿晗少年时代经常在饼市街打混，见过女人那样踩着洗床单。世勋手刚一松就被鹿晗搂住了，说：“好处么，陪我再睡会儿。晚上跟我一起去吃饭。” “哥哥还是别跟我起腻了。”世勋冷冷的说：“孙姐姐早就起床了，哥哥不怕她来敲门么？”鹿晗默然，世勋说：“昨天晚上的事，我就当哥哥是答应我了，哄我一晚上玩儿，刚刚为止，是我哄哥哥高兴。咱们两清 了，以后哥哥要结婚也好，要生孩子也好，我都不会再多说一个字。哥哥也别拦着我谈恋爱就行了。”鹿晗拿了支烟点上，抽了一口，方才说：“行啊，不过话说清楚，我从前没拦过你谈恋爱，以后更不会了。你喜欢张艺兴 ，你就跟了他去。”“张艺兴看上去聪明，其实人挺老实的，说句哥哥不爱听的，你做的这行，挣得多，风险大，我不想以后担惊受怕，哥哥 别把张艺兴弄到公司去上班。”鹿晗的笑容更似嘲讽：“他要真要了你，他就是我鹿晗这边的人，不管你怎么想把他洗干净，道上人都会认定了，我的事 就跟他沾边，我欠的账，没准就有人算到他头上。现在不把他弄到公司去跟着我干，将来有一天，人家也会逼得他不能 不跟着我干。”“你结婚后我就跟他走，离开南阅。”鹿晗嗤笑了一声：“离开南阅，如意算盘挺不错的，你以为离开南阅就能避祸？不在我的地盘上，更方便有些人动手了， 到时候把你们俩一锅烩了，送到我面前来，我可不会买一块墓地把你们俩埋了，我抛到江里去喂鱼！”世勋有些赌气似的，眼圈微微红肿，是没有睡好，也是昨天哭过，起初是伤心的哭，后来是鹿晗把他逗弄得哭，不过是 昨天晚上的事，鹿晗已经觉得，都像从前那几年一样，再不揭开，也再不提起，连想，都不愿意再去想。他拿定了主意：“张艺兴现在跟着我，不会吃亏。你要跟的人，总应该有能力保护你。”

世勋笑了笑，张艺兴却问他：“你说床下的那个……”他很隐晦的 问：“不会被发现了吧？”“什么？”世勋问：“你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个人并肩靠在栏杆上，面对着落地玻璃窗的宴厅，从宴厅里 看起来，这里是谈话的好地方，背后栏杆外就是城市的半空， 谁也不会发现他们在说什么。“我听到的内容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孙凌希打电话，你哥哥 说话的时候很少，而且从来没有打过电话，我总觉得他不住在 那间屋子里。”世勋不动声色：“孙姐姐跟他一起住在主卧，也许他觉得不便 在卧室打电话了，不过我看他有时候也去客房睡。要不我再想 想别的办法？”“不，别冒险了。”张艺兴阻止他：“还有件事，我正打算告诉你 ，我不知道你买的是什么样的东西，但这种东西的电池最多能 管一个月，现在电池已经差不多了，如果有机会，你还是把东 西拿走销毁，不要让你哥哥发现。我们有别的办法。”最后一句话最让世勋吃惊，但他的表情也只是微微诧异：“什 么办法？”张艺兴狡黠一笑：“我都成天在他办公室进进出出了，能不有 办法吗？”世勋于是不再追问，拿起栏杆上的果汁，默默的喝了一口。宴 厅里已经开始跳舞，一对一对衣冠楚楚的璧人，相拥起舞，好 似无数只美丽的蝴蝶开始飞翔。这样衣香鬓影的场合，鹿晗与 孙凌希自然是最引人注目的，世勋还没有见过鹿晗跳舞，他姿 态优雅，倒像是十分熟练，他怀中的孙凌希脸颊晕红，也不知 道是因为热，还是因为喝过香槟。隔着玻璃，音乐声隐隐约约 的传出来，宴厅里的璀璨灯光将外面的夜色映得更加寂寥，里 面那样多的欢声笑语，只是隔着一道玻璃门，却疏离的像是另 一个世界。张艺兴看着世勋，玻璃窗上反映宴厅里的水晶吊灯，正好有一 个光斑映在他的嘴角，倒像是个酒窝似的，没有笑也像是笑的 模样，但他的眼睛是冷的，仿佛在看一幕什么好戏。张艺兴起 初觉得他并不复杂，大学都没有毕业，娇生惯养所以单纯，当 初老板派他来的时候，他几乎觉得是瞎胡闹，怎么能轻信这样 一个小毛孩子。后来渐渐发现他确实可靠，而且胆大心细。只 是这一刻，他压根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对不起。”鹿晗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语气平静，却不容易 置疑：“吴世勋，我有点事想跟艺兴说，你去看看凌希 。”世勋看了看鹿晗，又望了张艺兴一眼，说：“我马上回来。”他像是一条鱼，很快溜走了，把两个人留在露台上。鹿晗摸了摸身上，张艺兴已经知道他的习惯，于是掏出一包烟 来给他，又拿打火机替他点燃。鹿晗抽了两口烟，才说：“我弟弟还小，我不希望他一毕业就 远走他乡。””是，十哥。”“我弟弟怎么喜欢你，是他的事，不过如果你自己不努力，我 不会把他交给你，况且两个男人……”张艺兴十分乖觉的又答应了一声：“是”。鹿晗把烟掐熄了，然后又点一支，慢吞吞的说：“公司这么大 ，人多嘴杂，你也不愿意人人都说你是靠群带爬上来的吧？”“当然了十哥。”张艺兴表态：“我晓得分寸。”鹿晗似乎已经对谈话满意了，他拍了拍张艺兴的肩膀，重新走 进宴厅。世勋知道酒店提供了一个套间给孙凌希补妆，于是就搭电梯上 楼去。果然孙凌希就在那里面，陪着她的还有化妆师和服装师 。

翻页了吗？ 翻页了吗？

孙凌希说：“过阵子就要去做第一次产检了，如果婚礼不快点 办，我就连婚纱都穿不上了。落到那些人嘴里，更不知道会说 得多难听了。”世勋笑着说：“没关系，要不索性不穿婚纱了，按旧礼穿龙凤 碧金裙褂，那样的衣服一穿，什么腰身都看不出来。”孙凌希说：“结婚一辈子才一次，不穿婚纱，总有点遗憾似的 。”这时候世勋的手机响起来，他拿出来看看，对孙凌希说：“张 艺兴找我，我出去接个电话。”为什么我看着你就觉得恶心，你跟孙凌希已经订婚了，我衷心祝你们俩 ，永结同心，早生贵子，白头到老！”说完这些话，他就推开鹿晗，径直走了出去。楼下的舞会正到了高潮，香槟塔被拿走大半，人人都沉浸于音 乐和美酒的欢乐中，正是气氛热烈的时候。世勋看到张艺兴正 在和小韬说话，于是走过去：“说什么呢？”“小韬哥问我，有没有看见十哥。”“噢，他上去找孙姐姐了。”世勋漫不经心的说：“对了，我看哥 哥的样子，像是喝醉了，你们看着他一点吧。”小韬已经转身朝电梯走去，若有所思，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世勋只是嫣然一笑，随手从侍者的盘子里取了一杯酒，张艺兴 从来没有看过他喝酒，只觉得他喝得又快又急，到最后差一点 就呛着了，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世勋喃喃说：“毕业后你 打算干什么？”张艺兴不动声色，半搀半扶将他弄进休息室，让他在沙发上坐 下来，才说：“出什么事了？”“没有。”世勋垂下头去：“就是觉得心里……害怕……所以想跟你 说说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我们再去露台？”“不，不用了。”世勋说：“外头冷，要不，我们溜走吧。”张艺兴吃了一惊，说：“这不太好吧？你哥哥的订婚……”“我们跟小韬说一声，就说我突然胃疼，没关系的，客人这么 多，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再说从舞会上逃走，多浪漫，我早 就想这么干了。”张艺兴犹豫了一下，世勋说：“走吧，别多想了。”他拉着他的 手，打开休息室的门，顺着墙边从宴厅的侧门出去，果然没有 人注意到。到电梯门口的时候倒遇上了保镖守在电梯旁，世勋 说：“跟韬哥说一声，我胃疼，张艺兴送我先回家了。”“好的二少爷。”保镖替他们呼叫了楼下的司机，从大堂出来，司机的车正好停 到门口雨廊下，世勋好像喝醉了似的，将头一直靠在他的颈窝 里。等到了离吴家不远的地方，世勋突然说：“这车坐着让人 犯晕，月亮这么好，我们走回去吧。”张艺兴不知道他玩什么花样，司机见张艺兴陪着他，倒也没表 示反对。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啊哈，翻页了呢！不过这章还没完，我练完这章吧！

世勋打发走了司机，就跟张艺兴散步，张艺兴见他无精打采， 问：“到底怎么啦？我们这样溜出来，你哥哥不会生气吗？”“不会的，谈恋爱的人，肯定觉得人多的地方无趣，我们跑掉 ，他顶多觉得我任性，反倒不会怀疑我们的关系了。”世勋站 住脚，说：“突然好想吃艇仔粥，你陪我去吧。”世勋选的那家艇仔粥在老城区的一个菜场旁边，打车过去都得 半个小时，南阅江边的晚市正是热闹的时候，过了十点，就允 许路边摆摊了，所以老远就看到一些桌椅摆在江边的人行道上 ，将狭窄的街道变得更加狭窄。世勋坐在椅子上，看油腻腻的 菜单，问张艺兴：“你吃什么？”“也吃粥吧。”世勋于是点了两碗艇仔粥，又点了一份马蹄糕，秋晚风凉，吹 得他双颊滚烫。张艺兴看他眼睛明亮，仿佛猫儿一样，于是忍 不住问：“你不会喝酒吧？”“还行，就是一杯红酒的量，刚才那杯喝急了。”这时候老板送了粥上来，张艺兴晚上也没功夫吃什么东西，尝了尝粥，顿时觉得鲜香，说：“味道真不错。”“老字号了，你看招牌。”张艺兴一看招牌，果然老旧，木底上的漆都快掉光了。世勋说 ：“我妈妈原来，经常带我到这儿来吃一碗粥。她说有时候， 会觉得全身都发冷，好像死了一样难受，所以只有生滚的粥吃 下去，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张艺兴听他提到母亲，知道他的伤心，于是安抚似的拍了拍他 搁在桌子上的手。世勋说：“我做的并不过分，对不对？那是我妈妈。”张艺兴点点头，说：“不过分。再说他有错在前……”世勋沉默了片刻，将一碗粥慢慢吃着，这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来 ，他看了看屏幕，说：“是小韬。”“大约是不放心我们，告诉他我们就回去吧。”世勋却把手机关了，说：“粥都还没吃完，回去做什么？”张艺兴觉得他今晚特别任性，大约是少爷脾气发作，于是笑着 摇了摇头，果然他的手机紧接着响起来，小韬问：“你们在哪 儿？家里佣人说你们没在家。”“出来走走，陪世勋在喝粥。”小韬停顿了一会儿，说：“那早点回家。”“我知道……”张艺兴话没有说完，世勋突然将他的手机抢过去， 二话不说，打开外盖取下电池，张艺兴没提防，等抢回手机， 他已经举手把那块电池用力掷出栏杆外，电池又轻又小，“噗” 一声就没入碧沉沉的南阅江水里。张艺兴问：“你做什么？”“不做什么。”世勋耸耸肩：“看着小韬那四平八稳的样子，我 就觉得讨厌！让他着急一下也好。”张艺兴拿着没有电池的手机，哭笑不得：“真是小孩子脾气。”“我们今天晚上不回去吧。”世勋无限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说不 出的华丽旖旎：“找个KTV，唱通宵。”张艺兴说：“还是早点回去吧，你把我手机电池扔了，会出问 题的。要不，现在跟我去买电池。”“好啊。”世勋大约是真喝醉了，分外温柔。卖电器的市场都已经关了门，张艺兴拉着他转了一圈，也没找 到卖手机电池的小店，便利店里，更没有这种东西出售。张艺 兴不由得说：“真要被你害死了。”“难道那块电池还有什么特别？”世勋笑嘻嘻的问：“是不是尖端 科技？”“没什么尖端科技。”张艺兴说：“尖端科技也不能带在身上。”

“走吧，走吧，唱歌去！”“我给小韬打个电话。”张艺兴找着间公用电话亭，给小韬打 了个电话，他果然已经急了，问：“你们到底在哪儿？怎么把 手机都关了？”“没事，世勋喝醉了，闹着要唱歌，我会想办法哄他回家的。”“要派司机来接吗？”“不用，我们打车回去。”世勋已经不耐的催促：“走不走啊？你又不跟小韬谈恋爱，没 完没了说什么呢？”“好的就走。”张艺兴匆忙说：“韬哥你放心吧，我看着他，不 会有事的。”世勋却不是那么好哄的，他非要去唱歌不可，张艺兴一反对， 他就说：“那你一个人回家好了，反正我不回去。”张艺兴没办法，又不能在大街上把他硬拖回去，只得陪他随便 找了家KTV，两个人先点歌唱。世勋一进包厢，就一口气点了二十多首歌。张艺兴说：“你是 麦霸啊？”“当然了，我唱歌可好了。”世勋挺骄傲的，说：“不信你听着吧 ！”他唱歌果然唱得非常好，尤其是一首《梦醒了》，几乎唱得跟 原唱无二，张艺兴甚至都误以为是原音没有切掉，他的声线十 分优美。
“我想起你描述梦想天堂的样子手
指著远方画出一栋一栋房子
你傻笑的表情又那么诚实
所有的信任是从那一刻开始
你给我一个到那片天空的地址
只因为太高摔得我血流不止
带著伤口回到当初背叛的城市
唯一收容我的却是自己的影子
想跟著你一辈子
至少这样的世界没有现实想赖著你一辈子
做你感情里最后一个天使
如果梦醒时还在一起
请容许我们相依为命绚烂也许一时平淡走完一世
是我选择你这样的男子就怕梦醒时已分两地谁也挽不回这场分离爱恨可以不分责任可以不问天亮了我还是不是你的人……”
张艺兴看着他眼中的粼粼泪光，突然开始猜测，到底是谁会让 他唱出这样低婉的情歌。难道是那个冷面冷心的小韬？

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转眼之间二十八章就更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