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那玄衣男子不愠不恼,撩了长袍与她在那棵梨花树旁席地而坐。
央璃并没有听说过「名字」这种东西,也以为这兴许是一种食物,便摇了摇头道,「名字?……不,我没有吃过。」
与美丑一样,她对任何东西都没有对比概念,所以见了这面前俊秀的男子也无何反应,只是觉着特别。
那人勾了勾嘴角,狭长的眼中尽是笑意,清风拂过,墨发飞扬。
「名字非食物也。那是一种代称,这九重天上仙神许多,这是一种称呼的方式,也是用来分辨的方式。比如说,我叫做殷凪。这样,别人在唤我的时候我便晓得是在唤我了……可懂?」
此时还没有名字的央璃皱着秀眉咀嚼了一下这一长段话,换了个姿势倚靠在树下,差不多理解了才抬起脑袋,「噢……我似乎懂了些许。可是我没有名字。怎么做才能拥有名字呢?」
「名字……」殷凪沉吟一下,狭长的眸中却也没有惊讶,道,「名字大多皆为父母所取才是,你的爹娘并未给你取名?」
话刚出口,他便有些悔了。见她如今这模样——别说是父母,说不准连一个人都没有见过,而是整日与走兽为伍之类。
「爹娘……我没有。」央璃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她懂这是什么意思,可还是懊丧地摇了摇头,幼稚的脸上一派天真。因为这林子里虽荒无人烟,飞禽走兽却也是有的——那梨花树上的鸟儿便是有爹娘的,爹娘之意便是生育养育孩子长大的人吧。可惜她从出生起便没有见过爹娘。
「那便好。」殷凪眯了眯眼,「我今年已九万岁有余,论起辈分来做你曾爷爷也并不为过。此时给你取个名也无何大不了——你便叫做央璃吧。」
说着,他用食指在柔软的地上写了两字。
央璃怔了怔,便也将脑袋凑过去,伸出食指模仿着描摹了一遍。
「谢谢你帮我取名。」央璃描了几遍,差不多是会写了,又甚是感激地看了一眼殷凪。随即歪了歪头诚恳地问道,「不过,你的名字该怎么写呢?」
殷凪一笑,一笔一划地在沙土上写了起来。这笔划是繁琐了些,可央璃看得极认真——比看自己的名字还要认真。
「真是难写哟……」她皱着眉有样学样地写了起来,写了好多遍,才依稀有了些雏形。
「呀——对了。」认真地学着写字,过了许久,她都忘了旁边那人的存在。央璃才猛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土,提到了正题。
「你会带我出去吗?……我已经独自在这八百年了,你应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真是无聊死了。」说着,她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似乎在宣泄着某种不悦的心情。
殷凪笑了笑,然后低声说,「现在……还不可出去。外边很乱。而这儿的结界也散得差不多了,你再修炼两百年,便可以自己破了障离开。」
然后又温和地笑了笑,「这是对你的考验。两百年后出来,随便寻一个人问问殷凪的去向,你便可以找到我。」
「这样啊……」央璃失望地叹了口气,揉乱了柔软的墨发,垂着头丧气了很久。
抬头再看向那人,却发现他已经走远。
……
「喂!……走得那么急!」她一愣,才刚反应过来那人要走了。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赤着的足被沙土磨得生疼,长长的裙子几次不慎要将她绊倒。可恶,这人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走了呢……
可无论她叫了多少遍,那人却没有回头,玄色衣袂纷飞,背影不大真实。最终,他只消失在那遥远的一点,应是走出了结界。
「喂……」她失望地跌坐在地上,却也怨不起来。八百年来唯一一个见到的人,也无法带她出去啊。
……
只是她没有发现,因那人的衣服是玄色,所以看不清楚玄衣下那渗透的是异常可怖的黑红色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