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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回声全文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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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声的全文会放在这个贴里,由于网上几乎没有回声的全文TXT,所以,后面没有的部分,我可能会手打。。。。
完整版TXT也在整理中
@我有我的SHOW 到时候我弄好了TXT再重发给你


IP属地:广东1楼2013-08-31 16:51回复
    @我有我的SHOW


    IP属地:广东2楼2013-08-31 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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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飔只好强迫自己振作:反正也没什么鬼怪出来。不,什么鬼怪,都接受了20年科学教育了,还相信这些,自己真是的,啊哈哈,我才不怕。嗯,我不怕。
        忽然,眼前的空间流动起来,在她面前渐渐汇成模糊的人形。
        “陈——,店长?!”
        那张似是造物主工作时不小心跌到地上,却懒得加工直接投入了人世的脸庞,此时正笼着来自幽冥的阴冷气息。紧贴着她。
        季飔终于明白为什么日本鬼片里所有遇见贞子花子加椰子的人类都变成了傻子,因为现在她自己也正一动不动地和面前尸气逼人的“鬼”眼对眼。
        冰冷像一股食人鱼,由顶至踵迅速吞没了她。她听见那些细碎而尖利的白齿咬破皮肤啃噬骨骼的喀喀声,还有血液喷出的声音。嗓子却似被木屑塞满填尽,声音在其中飞撞得奄奄一息。叫不出来。
        她变成了四肢僵硬的哑巴木偶。
        他忽然伸手卡住了她的脖子。几缕苟且偷生的呼吸瞬间被抽离捻尽。
        ——要死了吗……?不!!!!!!!
        他的思维被山洪般爆脱而出的意识流冲毁,反复轰鸣的正是被他捏在手里徒劳挣扎着的女生的执念:
        ——我不可以死,我还没有让妈妈幸福。我不可以死!!!!!!!!
        不可以死。
        天空灰暗地凝滞,欲将人的眼球压爆。
        镶着白蔷薇的军旗早被血和泥土浸泡扯碎,此时破落成一张哭泣的脸,尸布般裹在他身
        上。
        雨砸上他的脸庞,和着血冲进眼里,世界模糊不清。他只见黑衣的死神,枯骨似的手指抽出他所剩无几的生命,狞笑着用镰刀根根斩断。
        可是,不行。我还不可以死,我答应过妈妈会在圣诞回去。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松开了手。
        季飔乘店长露出空隙,用全力挣扎起来。腰间也猛然多了一股力量在帮助她,同时耳边听见陈界冷静的声音:
        “还差一点,我压制着他,你快出来。”
        季飔听话地用力挣扎,终于从店长手中挣脱出来。她一阵猛咳——从来没这么深切地体会到,空气是这么重要的东西。
        “白天就敢出来行凶,害我得花时间先做隔离结界,你们吸血暗族都这么烦人吗?”
        随意的言语间,陈界已将季飔护在自己身后。
        季飔见他瞥了自己一眼,立刻顾不得急喘说:“我错了,咳咳……没有……听你咳……警告回去。但是现在你……先看……前面,他变身了!”
        陈界微微一怔,笑意浮上嘴角——他只是想看看她受伤了没有。为了将一般人隔离出去,他花了不少时间,没能及时来救她。结果,她觉得她的愧疚多一些吗?哈。
        这个女生完全不符合自己原来对女生的认识,有深入研究的价值。但眼前,他只有将注意力集中到“变身”的店长身上。看着店长,他的笑意却更深了——“变身”?!这女生是不是美少女战士看多了?陈界第一次听人把“脱灵”(暗族从灵媒体内出来)叫做“变身”。
        店长已瘫坐在地上,在他身旁站着刚才脱灵出来的,长着一身白色长毛的人形怪物。
        季飔紧张地拉住陈界:“你的法器呢?”
        法器?她真当他是新世纪福音道士?!陈界哭笑不得地转头看她一眼,见她一脸不安和恐惧,只好说:“我已经用‘法器’布置过了。”
        “什么时候?”
        “弹钢琴的时候。”
        “欧。唉?”
        季飔本想再问,却见怪物抬起了头。
        颇为清俊的一张脸。极年轻的男孩的脸。
        脸庞是近乎透明的苍白,几缕暗金色的发疲惫地散落在额前。一双苍蓝色的眸子,浸着无尽的悲怆。 他想抬起手,却感到丝弦一般的冰冷介质正笼罩四周,穿缚他全身,令他动弹不得。想起漂泊中的听闻,他抬头看站在自己面前,恰恰将女生护于身后,只比自己年龄大一点点的年轻男子:   “你是灵桥。东之理弦者。”
        陈界皱了皱眉——这是谁起的诨名,像日货的名字。最终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季飔看出对面的“人”开始近乎疯狂地挣扎,因为他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但他似乎已被什么不可见的东西牢牢捆住。四面突围。四面楚歌。只有鲜红的血从他全身各处不断流淌而出。


      IP属地:广东4楼2013-08-31 1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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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拉着陈界的手不觉颤抖起来。
          感觉到右臂上的振颤,陈界没有看它的来源,只是注视着面前的“人”轻喟道:“你从灵媒体内出来,就应该知道你逃不掉了,别给自己添加无谓的伤口。”
          终于还是碰上灵桥了。
          他知道,灵桥和灵媒是完全不同的异能者。如果说灵媒是明与暗的交流者,那么,灵桥就是暗的狩猎者。碰上他们,就意味着他偷来的旅程必须结束了。
          本不相信,但现在,周身密密穿缚的银色弦线,连他微如星火的希望也一起绑缚了。
          陈界感觉到季飔更紧地拉住了他的手臂,大概是眼前鲜血淋漓的“人”让她害怕了。却听她低低颤抖的声音:
          “陈界,他不像坏人。能不能放开他呢。”
          ——他当然不是坏“人”。他是由人类转化成的吸血暗族,无数吸血鬼传说的真身再现。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家伙。刚才还吓得半死,现在就开始同情敌人了。
          陈界有些无奈,却还是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原来是人类吧。”
          ——为什么?
          什么都可以不要。
          房前的树影婆娑。家中略显腥湿的味道。叫嚣着胜利的游戏同伴。邻家初恋的女孩子。
          都可以不要。如果他只能选择一样——
          那么,请让我的母亲幸福。
          为了这个愿望,他可以让自己被贵族们所谓的正义左右,做白蔷薇足跟上不值一提的小刺;他可以不眨眼地看着敌人们的鲜血在视野中绽成火红的花,像他们胸前耀眼的红蔷薇族徽一样。
          他都可以。只要在那之后,他可以有足够的钱,让母亲可以不再穿着破烂的粗布衣服,蹲在地上为别人擦去鞋上的赃物;在别人将钱扔到地上时,低头去捡,谦卑地笑。
          然而,却在最后,以轻易夺走别人生命的姿态被别人夺走生命。
          那一剑是从背后刺入的。刺穿他没有护甲的平民胸膛。倒下的时候,他看见自己喷涌而出的鲜血,还有那个持剑男孩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满是泪水,他哭叫:“你们害死了我妈妈!!!”
          那男孩胸前有仓促缝上的红蔷薇。粗陋狰狞。
          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把自己杀死了。
          罪有应得。
          但是,他答应了母亲,会在圣诞节回去。他那以为自己的孩子只是去当鞋匠学徒的母亲,一定还在夜里点着灯,等待着他归来的脚步声。
          只是,他还没能拥抱等待了许久的她。还没能对她说,圣诞快乐,妈妈。
          “我欠妈妈一句,圣诞快乐。”
          陈界和季飔在空气中许久地静默后听见他低低的温柔声音,无限悲伤的声音。
          几近覆盖全身的白色长毛也掩饰不了他瘦削颀长的身材。比起人类,更像野兽的尖利爪子上沾满了刚刚因挣扎流下的血迹。
          不肯吸食人血而活,却又要活下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就只是因为那句圣诞快乐,你茫然追逐了百年?
          陈界听专门负责吸血暗族的同伴说过,由人转化的吸血暗族,记忆会完全混乱。即使没有受到转化的影响,几百年的时间也会完全模糊他们的记忆。他很可能还没有意识到……
          “你还记得你母亲的样子吗?”
          陈界忽然问出这样一个轻缓的句子。
          没有预想中的激动或者幡然醒悟的绝望呼喝,陈界只看见他悲凉地笑:“不。”
          “我记得当时瞒着她参加军队时的惶恐和内疚,记得她最后拥抱我时的眼泪和温暖,但我却记不起她的样子。无论我怎么努力想,都想不起来。”
          他自嘲地笑,“我以为也许再找找,我就可以恢复记忆,只恢复关于她的那一点点就好。但是,直到刚才我才意识到……”
          苍凉掠过他的嘴角:
          “想起来又怎样。妈妈她,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吧。”
          时间过了太久。久到他面目全非,久到他记不起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时代的。
          这里,路上奔驰的不是马匹,而是呼啸鸣叫的铁甲虫。路面也不再是雨后潮湿柔软的泥土,而是雨滴落上去立即粉身碎骨的硬青石板,道道切开嘈杂忙乱的城市。
          时间久到,他甚至记不起他为之立足于这个陌生世界的人的样子。
          许多许多疑问,他都忘了问,他只记得,他欠了母亲一句,圣诞快乐。
          这个亏欠,塑成了他的骨骼,他的灵魂。
          让他在这列早已轰然向前的时间列车上,盲然地追逐早已消逝的一生一世。
          以非人的方式,他生存了下来。但是,他身为人类的母亲,早就不在了吧。
          他竟傻到忘了这一点。
          他早已不是人了啊。
          他抬头,笑:“……为了活下来,我什么都做了。甚至……吸食人血。”
          “但是这个人,”他看着躺在地上的昏迷着的店长,“只是一个心地善良的灵媒,请你不要对他做什么。”
          “按你的说法,我觉得你应该是英国红白玫瑰战争时期的人。老天……将近六百年前……还好你会现代汉语,否则,凭我像放了半个月的海带一样烂的英语水平,怎么能听懂你说的啥。嘿嘿。我们有缘分啊,你平常要喝血,我正好有个管血库的姨妈。
          以你这种外型在外面游荡,太容易被灵桥之类的高人发现,说不定会就地正法。你以后还是和我用一个身体,一起调查。谁让我们有缘分呢。”店长露着洁白的牙齿,对那时像只受惊野兽般的他微笑,却是认真至极的神情。
          他一定早发现了他唯一的愿望,是个已经不可实现的愿望。却没有点破,相反却一直帮他寻找着:所处的时代,出身地,居住地,……所有即使是他自己都觉得无从下手的一切。
          你的笑,照亮了我百年的踯躅暗路。谢谢你,让我觉得自己仍是人类。
          他最后看了店长一眼,便注视着陈界,声音像烟火绽放后蓦然沉静的天空:“请你消灭我吧。”
          他身上的白毛已被鲜血染透,贴附在身体上,更显得他单薄得惊人。
          “……陈界,你知道吗,”许久没有开口的季飔,此时站到男生身侧,视线却锁在前方的人身上,对陈界说,“你那天撞我,毁了我的MP3的时候,我真想把你杀掉。因为我那时正想,再观赏观赏就去把它退掉吧,用那些奖学金给妈妈买个好些的生日礼物,那可是我用自己的钱给妈妈的第一件生日礼物。我很期待妈妈见到它时的表情呢。”
          她转头对陈界笑,眼里却有氤氲浮起:“当时差点就送你就去见玉皇大帝了。真的。”
          陈界默默注视了她许久,然后闭起眼睛。再睁开眼时,那架白色的天空之音出现在了距他们五米左右的地方。他走向它,与此同时说:
          “你吸食过的人血,都是死人血吧。”
          闻言,那瘦弱的人诧异地抬头看他。
          陈界将他的神情捕捉到眼里:“是的吧。”
          他继续自己的脚步:“我们之中负责吸血暗族是驾驭苍狼的那位,我只是碰巧帮帮现在正忙着高考的他而已。何况,你今天会攻击季飔,完全是因为受到了我布设的力场的影响。所以总的来说,你不属于灵桥猎杀的范围。”
          他坐上琴凳,话音未落,天空之音已淌出光滑和美的音韵。
          陈界望着那个眼中的不解越发明显的人:“我知道一个组织,那里有和你一样的人。你在那里的话,不用吸血也可以继续活下去。而且,说不定可以再见到你的母亲。还没有见到你,她应该也不甘心离开这个世界吧。虽然几率小,但也值得试一试,你觉得呢?”
          他眼中骤然燃起希望,即刻却熄灭了,只剩下苦涩的笑容:“即使她在那里,也不会认识我了吧。我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以为怀胎十月,养你十几年,都是用来说着听的吗?世界上谁都可能认不出你,但她是你的母亲,她还在等你的那句圣诞快乐。所以,你只要把嗓子练好就好了。”陈界刚想说话,季飔已擦干泪水,冲到那男孩面前,训示他。
          不仅他被训得一愣,陈界也有些目瞪口呆。片刻之后,陈界才忍笑对他说:“我会用这首曲子送你过去,你只要放松就好。”
          他深深注视了陈界,季飔,还有地上的店长,终于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你们。”
          季飔和陈界向店长告别出来,就看见天空送给大地的圣诞礼物。
          “还只是中午,就下起雪了啊。”
          季飔呵出一团雾气,包围着轻盈飘落的雪花,变成一个空气微粒玩耍的小小仙境。
          “店长对没能和那个人说再见感到很遗憾啊。”
          “嗯。”
          “店长真是个好人呢。”
          “嗯。”
          “店长其实也挺帅的。”
          “……不知道是谁曾因为他的脸而害怕得抓我袖子。”
          季飔也不恼,只是笑:“对人的看法,会因为相处而改变的啊。比如说,我现在也觉得你是个好道士。”
          “……其实,比起玉皇大帝,我更信仰耶稣基督。”
          “你真不是道士?”
          “你见过用钢琴当法器的道士?”
          季飔背过手,侧身看他,陈界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干什么?”
          “我在想,再监工你多少次,我才能了解神秘的你呢?真期待啊。”她笑得一脸灿然。
          “……还不怕啊你。”
          她不置可否地继续笑:“最后那首曲子真好听,是《MerryChristmas,Mr.Lawrence》吧。你的版本和马克西姆的版本完全不同呢。”
          ——清澈的坚忍和哀伤,还有像母亲般温暖柔软的希望。
          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陈界斟酌了半天才勉强冒出一句:
          “……多谢夸奖。”
          “哈哈。”
          “……”
          “像上次一样,你住学校公寓,我回家。”
          她留下他,自己一个人走向马路对面,到了站台忽然转过身,隔着马路对他大声说道:“圣诞快乐,明天见。”
          季飔。GIS专业的第一名。单亲家庭出来的好孩子。挺善良。
          原来在陈界的记忆库中无意存储的片断字句,忽然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变得生动鲜活起来。
          我也很期待了解你啊。
          陈界淡淡笑,抬头看着飘雪的天空。与此同时,已走在另一条街上的季飔,也伸手小心承住了几片雪花。
          漫漫飘落的雪花,轻盈而安然地,抚慰着所有曾经颠沛流离的灵魂。
          所有可见不可见的一切。
          ——Now,Merry Christmas,we all.


        IP属地:广东5楼2013-08-31 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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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   世界静滞如墨。
            前一瞬间,太阳正驱走了所有的云,只留琉璃似的天空托着自己。下一瞬,却似越过了晨昏线,漆色被一只手倒下,刷满整个世界,星星都被埋住。
            没有人还记得这本是白昼。
            有“中街阑尾”之称的小巷弄里,被建筑物围裹的街道此时却有微光渗出。那光源缓缓移动,似踏于足下的不是黑暗,而是花朵盛放的草原。紧绷的空气随着足音荡出微妙的闲适来。
            一匹银色的狼。
            体格与寻常狼匹相当,只是周身流动着温润的银色光芒,风般吹散身旁凝固的黑。停下脚步,苍蓝色的眸子冷静注视着面前宇宙初生般的混沌。黑暗中立刻有低呼颤抖着刺破空气:“苍帝。”
            这声微不可闻的呼号像燎原的火,瞬间点燃原有的寂静,黑暗沸腾了,灼灼亮出无数盏红色,其下是惨白的獠牙和惊惧的喘息。
            一个声音响起,龙卷风风眼般清静地转过,带着一点戏谑:
            “苍,你该改名荧光灯。”
            那匹神色冷穆的狼闻言眯起眼睛,开心地仰头张了嘴巴,望着某个方向,摇起粗长美丽的银尾,与平常听了主人表扬的小狗无二般。
            所有红眸都转向声音出现的地方。
            与其说他是个男子,不如说他还是个男孩。纯白的短袖衬衫,领下是绘着所在学校标志的短领带,修长的黑裤。整个人颀长到瘦削,明俊到凛冽。仔细看,却见数朵血色的花泼墨般开在他身上。更有一朵,攀上他玉琢的脸颊,仰望着他看不出色彩的眸。
            虽然他们不是依赖外貌判别年龄的种族,但仍不愿相信消灭了他们80%新人的御狼者,竟是如此年轻的孩子。他们中的大部分都经历了数代王朝更迭,沧海桑田才是他们的计时器,他们怎能甘心。
            这种不甘顷刻变成啸叫,浪般向那个男孩包围席卷而去。与此同时,苍帝腾身而起,本应被声浪碾碎的男孩已在不知何时落上了它的背脊。他手中凝出一把银色的剑,拍了拍伙伴的前额,“苍,再辛苦一下,这就是剩下的所有了。”
            银狼露出了獠牙,野性地笑。
            剑落如虹,斩断奔腾而来的暗。


          IP属地:广东6楼2013-08-31 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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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周围认识岳明烨的人,谈起他的口气,都是插播了省略号的:
              “是个好学生。就是有些太安静了,”班主任想起什么,摇了摇头,“而且身体不好,老是缺课……”
              “那个男孩子啊,今年高几来着……自己一个人住,养了只大得吓人的狗呢,那次晚上见到,差点吓死我。也没人管管。”邻居的阿姨瞪大眼睛,重现自己当时的受惊程度,随即从恐怖片配角过渡到悬疑片配角,“可是明明每次遛狗的时候溜的是只白色小京巴。”
              “很可惜,好好一校草,却不正眼看我们。”叼着棒棒糖的女生回身接收了自己所属利益集团的意见,于是怪笑掩映间,“断臂山”吞云扯雾耸立而出,“不过……霍岳王道,我们坚定支持!!”
              “像个老头子……爱好是在篮球架下面看夕阳,”一身球服的男生换了身位,跃起投篮,“简言之,就是‘闷骚’。”
              话音刚落,身后袭来一颗篮球,准确无比地砸向他的脑袋。
              闷声吃痛后,这个名叫霍然的男生转身控诉凶器的主人:
              “岳明烨,你要杀人啊!!!”
              被状告的人转着手里的另一颗球,好整以暇地看着受害者:
              “我是老人啊,偶尔搞错方向是正常的。”
              “……你以面目全非脚的力度搞错了方向。”
              “过奖过奖,花容月貌拳而已。”
              “你根本是个披着老实孩子外衣,睚眦必报的恶魔!!!”霍然按住后脑勺,以三个感叹号的力度定义道。
              岳明烨没有反驳,只是笑着踮脚提身,手中的球瞄准篮筐,脱手的瞬间却在霍然的一句话下偏离了方向,划着抛物线砸至塑胶地板,闷闷一响——
              “你昨天下午,根本不是去做身体复查吧。”
              霍然和岳明烨初一相识,同时知道彼此是上下楼邻居。至今已相交五年。
              岳明烨一人独居,霍然则是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里的儿子。
              霍然的父母是中国典型的工薪阶层,前年父亲下岗,自此上演何为“贫贱夫妻百事哀”,家中经常迸发令当事人在事后追悔不及的争吵,但每次争吵时,双方却又都在第一回合就迫不及待地一脚踹开理智。彼时霍然就会冲下楼避到岳明烨家里,主人则了然地打开游戏机:
              “杀一盘?”
              就是这般默契的好友。
              只是岳明烨还没有告诉霍然,他除了是市三十一中的一个普通高二学生外,也是这个世界中负责明暗制衡的十一个灵桥之一。
              他在其中负责被暗同化而发生异变的人类,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吸血鬼。


            IP属地:广东7楼2013-08-31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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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化学老师听到下课铃声,意犹未尽地看了看手中才讲了三分之二的试卷,抬眼却收到讲台下八十四朵燃烧着幽怨的目光,只好宣布:
                “……好了,今天晚自习就到这里吧。”
                教室喧腾起来。化学老师才一脚跨在门外,已有许多学生夺门而出,留阵风让他一脸黑线。
                岳明烨把书包跨上右肩,起身看见霍然还在收拾课桌上的书本,动作缓慢。犹豫了一下,才吸了口气,走到他旁边拍他一记:
                “不是被下午那个球砸傻了吧,怎么返祖成蜗牛了。”
                霍然顿了一下,放快了手中的动作,最后将收拾好的书包甩到肩上,起身朝教室门口走去。
                没有回答他的调侃。
                岳明烨在黑板擦制造的粉笔灰烟雾中呆立了一阵,终于也低头走出教室。
                抬头时,见霍然正如往常一样站在门口等他。
                岳明烨走路笔直,本已风姿卓越,又常将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清冽中便多了几许疏离和自制,初中入学时就被默认为三十一中校草,并有升级成市草的趋势。但引得“行人咸息驾”的效果,倒也还是拜他身边的霍然所赐。与他的笔直相反,霍然走路时微微弓着背,知道的人明白是他街球打多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模仿名侦探L。加上他以岳明烨为中心四方游离的走法,“霍然和岳明烨就像一组移动的圆规”——数学教研组组长一次目睹他们俩走过操场后,如是说。
                星光下,寄宿的学生和回家的学生像分支于教学楼的河流,分别向宿舍楼和校门口奔走,缓缓将校园划分成三四片。这组圆规在归家流中,已移动至校门口。
                夏日的夜晚,虫鸣低微。
                两人一路无语,走到了回家必经的天桥上。
                车流如两带光龙,呼啸着从他们脚下掠过。头顶的星光却仿佛都市霓虹投在夜空的影,带着一点点的幽凉和冷寂。
                霍然忽然停下脚步,终于开口道:
                “昨天她向你表白了,是么?”


              IP属地:广东8楼2013-08-31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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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钥匙已经插进去,却没有旋转。
                  看着刷了绿漆的门,久违的恐惧卷土重来——害怕回家,害怕打开家门。
                  家里住着蛰伏的巨兽,有时候岳明烨甚至觉得家就是那只巨兽张大的口,等着他一脚踏入,万劫不复。
                  那只名为寂寞的野兽。
                  霍然问完那句话,等了几分钟,便留下岳明烨径直离开。握了拳。
                  等岳明烨反应过来,自己已站在家门口,跟那扇仿佛凝结自亚马孙雨林的绿对峙。
                  “她”是三班的任尹影。
                  霍然暗恋她。
                  这份感情从初中到高中绵延了整整四年。她是他进球后所望的第一个方向,是他大雨忽降时所担心的第一个人。身为霍然好友的岳明烨,比任何人都清楚。
                  然而昨天下午,在他忽然接到命令,于是像往常一样以“身体复查”为由去执行任务时,竟在三班门口被任尹影拦住,随即就听见她说:岳明烨,我们做朋友好么。
                  即便任尹影当时并没有满怀羞涩的模样,声音也不算大,却还是有原本在教室门口的透气的同学冲回教室,兴奋的声音盖过课间教室里的喧嚷:
                  “任尹影向岳明烨表白了!!”
                  表白了表白了表白了表白了……
                  表白了。
                  多么讽刺。
                  但岳明烨知道致使他和霍然今晚这样分开的,绝不仅仅是这个言情小说般的蹩脚情节。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借口,作为决裂的理由。
                  终于打开门。
                  迎面而来的寂静光尘中,他看见自己第一次在任务中受伤时的情景。
                  ——胸口破裂出骨的伤口翻腾着融合,好像肌肤下藏着一种食血出肉的怪物,片刻间伤口消失,如同从未出现过。
                  他甚至在灵桥中都是异类。起码没有人会像他这样,受了伤能够立刻自动愈合。
                  比起人类,他其实更像自己所猎杀的那个种族。
                  忽然想吐。


                IP属地:广东9楼2013-08-31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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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伤呢?”霍然拉过岳明烨的右臂,却见那片青紫已不复存在,以为自己记错,又拉过他左臂上下左右仔细检查后,终于死心,“……已经好了啊。”
                    陈界去护送任尹影回营地,山坡上于是只剩岳明烨和霍然两个人。
                    霍然对岳明烨笑,躺倒在草地上:
                    “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天空中浮云软软,极缓慢地变换着身姿。一场以天空为展台的化装舞会正悠然展开。
                    霍然注视了天空许久,终于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人。”
                    刚才战斗中的内伤此时发作,似南极冰盖塌落心底,振聋发聩的冰冷。岳明烨想若无其事地笑,却发现自己根本连一点挑起嘴角的能量都已被冻光。
                    “看什么语言都像看汉语的非人类。告诉你,小爷我长这么大,深谙中外鬼怪传说,早知道你是什么了!”
                    岳明烨看着地上的霍然只是想,消除记忆,应该不疼吧,自己不记得了。霍然是典型的外强中干,打个乙肝疫苗都要呲牙咧嘴,真要消除记忆,难免不上演一场鬼哭神嚎。
                    风滚过草地,将这片绵延的草地变成绿色的湖水,而他们就像飘在粼粼细浪上。
                    岳明烨此时却觉得自己像一个死刑犯人,正等待行刑的那声枪响。
                    霍然忽地坐起身,抬手一指,子弹破空而出:
                    “你就是传说中的——河童吧!!!”
                    “……”
                    岳明烨眼前出现那个背着龟壳,长着鸡喙,头顶一只碗的生物。只觉得一阵胃痛,不经意已蹲下身去。
                    始作俑者此刻却站起来,大力拍着他的背:
                    “以后有需要,你还可以装装神棍。哈哈哈,太有用了!!”
                    岳明烨终于咬牙切齿地呻吟开:
                    “霍然,我真想把你的脑子抠出来,拿到中科院生物研究所卖钱。”
                    “……我就不明白,你一直瞒着这个干什么。你是什么有什么关系?要有危险,这五年,我都被你吃喝拉撒不知道轮回多少次了,还用得着等今天?而且,我要是你有这种能力会很骄傲才是啊,可以保护自己重视的人。你他妈的躲躲藏藏的跟在做贼。这个不说,任尹影对你表白也不说,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哥们?!想起来我就生气!!”
                    “……是因为这个你才疏远我?”岳明烨有些呆。
                    不是因为……恐惧?
                    “废话,还能有什么!!我不理你是因为我陷入一个怪圈。你拒绝她让她伤心,我想抽死你。可是你不拒绝她,我不是该去自挂东南枝……最重要的是,你怎么不信任我呢?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明明是你的好朋友。事后竟然还顶着一副死人脸当我是空气,明明被逼做坏人的是我!!该生气的人也是我!!!现在这气也还没消,咱们决斗下吧?”
                    “……霍然你的脑子简直和草履虫一样大。”
                    “草履虫没脑子。”
                    “你还知道啊。”
                    “说这些什劳子干什么,小爷我很生气!”说着,一拳挥来。
                    岳明烨用左手收住他的拳,同时右腿已狠狠扫向他脚下:
                    “我也很生气。”枉费我一番伤春悲秋。
                    拉扯间他们倒在地上,大笑出声。
                    天空中两朵白云缓缓连在一起,绵绵软软地彼此依偎。


                  IP属地:广东13楼2013-08-31 1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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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岛的自闭症研究中心,一间普通的实验室里,威威和威力已从世界各地陆续接到了三位灵桥同伴。
                      陈界和尚裳站在研究中心的院落里,厚厚的云层正把天空洗白。
                      中国的锦溪,岳明烨和他的伙伴在微雨中静静伫立。
                      影响世界变动的只是少数的人,感受世界变动的也是一样。
                      作为无法感觉到世界任何异常的普通人,关静持的心情和平常一样好。
                      外联部关于校园十大歌手的企划还需要补充,岳明烨不在,有些工作只能她亲力亲为。于是她告别季飔,一人向位于学校花园旁边的学生会工作区走去。
                      “我可以请你吃饭么?”
                      说“我”的时候,声源还在十步开外,到了“么?”已有一个拥有一头耀眼银发的男子迫在眉睫,略略屈身表示着诚意,笑意深邃。
                      ——自己的帅哥运在二十年的颓靡低落之后,这一年以来,还真是有了坐云霄飞车直达天际的进展。
                      这样感慨着,关静持却高兴不起来。
                      知道自己只是蛮好看的程度,绝对算不上一顾倾人城,一笑倾人国,基本不会发生像现在这种被气质如迷雾森林般的男士邀约的事情。除非帅哥对美色之外的东西另有所图。而这除非在关静持看来可以换成“一定”,于是她问: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想见见你绯闻男友。”
                      ……真是诚实。
                      “他不在!”关静持大声说完后,小声呢喃道:“绯闻猛于虎啊。”
                      来者对她的抱怨置若罔闻,言语间已将手臂搭上她肩膀,引得她一阵电流过境般的寒毛直立:
                      “那么,在等他到来的这段时间中,美女你要吃点什么?”
                      好不容易召回元神,关静持急忙跳出他臂弯:
                      “少来了,你明明就是想绑票。”
                      被白眼狠狠扫描的人不恼,轻轻扬了个微笑,不容反抗地再次把她揽回怀中,俯首在她耳边:
                      “跟我离得近一些,对你的安全有好处。”
                      说完,不顾怀中的关静持已被自己的气息染成了红番茄,柔声问道:
                      “真的什么都不想吃么?”
                      看来是逃不掉了——那就赚个本钱吧。顾不上佩服自己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关静持咬牙切齿地说:
                      “费列罗巧克力。”
                      “好。”
                      “丹麦蓝罐曲奇。”
                      “好。”
                      “干脆直接去优之良品。”——我把里面东西都啃一遍,看你掏不掏得起。
                      “……我倒不怕花钱,但小姐你不怕吃坏肚子?”讶异于她即刻恢复的气势,男子笑意更深。
                      “以防我以后没机会吃了。问你两个问题,你一定诚实回答我好不?”她停下脚步,近距离望着他的眼睛。是美丽的琥珀色。
                      竟然开始跟“绑匪”讨价还价,他笑出声:
                      “好。”
                      “你叫什么名字?”
                      “斯汀。”
                      “那么,”关静持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您今年贵庚几何?”
                      “我很年轻。”
                      “多少?”
                      “480。”
                      “……我宁可你说自己四十八。”
                      因为那最多说明你是个保养得比女人还好的妖男——但起码是“人类”妖男。
                      关静持的理想很普通,把闺蜜的搪塞式赠言细化到大学阶段就是:身体健康、拿拿奖学金搞搞学生会、爱情顺其自然、自己的家人好友幸福开心。这里不包括最好朋友的男朋友是灵异怪谈主角这件事。也不包括最好朋友的男朋友的朋友亦怀有异能,且莫名成为了自己的绯闻男友这件事。
                      更不包括,被一个号称绯闻男友关系人的男士请去吃饭,而他很可能是个自诩年轻的吸血鬼——这件事情。


                    IP属地:广东18楼2013-08-31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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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明烨第一次觉得没有把握。   黑暗汇集成的巨大鱼群,在他和苍帝身边缓缓穿梭。安静地摆尾,轻动。世界就在这样的肃静之中被抽离而出。
                        苍帝已恢复成银狼的样子,此时呲牙,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岳明烨冷冷握紧手中的剑。
                        如此壮观而真实的幻术,吸血暗族是无法做到的。只能是血族,而且,很可能是拥有灵体的高级血族。思量至此,他握剑的手更紧了。唯一一次令他受重伤的战斗,对手正是一个高级血族。虽然伤口最后还是愈合了,但那种蚀骨的痛到现在还记得。
                        只是若他不能赢,会有很多人失去生命,或者失去自己重要的人。他必须赢。
                        他避免自己去想隐藏在决然之中的,有些疲惫的空落。
                        鱼群摇摆。在岳明烨四周穿梭,拼凑出他从未见过的光景。
                        倒塌的建筑,钢筋铁骨散发出锈迹的坚硬腥气。
                        象征血皇权威的魂殿,由上等晶曜石构筑的壮观主塔已断成数节,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随风散出缕缕晶莹粉尘,似正被抽丝剥茧。这层莹色的风像是战败者最后的掩纱,薄薄拉在空中,拖到地上,覆及整个魂殿残垣。只有一处例外。
                        那段倒塌的圆柱形主塔旁边,是一只奇异巨兽。狼首狮身,龙爪麒尾,通体散出银白光芒。它侧卧着,身长超过十米。本身晶莹壮观的主塔残体在它旁边,更像是一截快要被晒化的棒冰。它身上有多处伤口,像是雪白冰原上破出的汩汩红色岩浆,正缓缓弥散开。
                        异兽侧着的身窝里坐着一个人。双腿随意地分开,两臂搁在膝盖,身体向后靠在异兽身上,闭着眼睛,似在休憩。
                        若说那只异兽是绝顶的明,那么这个人就是至极的暗。只是因为暗得纯粹,张扬和内敛、狂暴和宁静、血腥和圣洁在他身上,反而自然地统一在了一起,好像它们本身就是一体。
                        他睁开了眼睛。
                        刺耳的声音,鱼群扭曲开。岳明烨忍不住用右手捂住耳朵,无可比拟的痛正将他的耳骨段段切碎,更在耳膜上犀利撕刮如同饱含恨意的钢针。他手上的剑终于禁不住扭曲空气的强烈的震颤而坠入鱼群,被吸收一般安静地消失。剑端沉没的瞬间,疼痛忽地弱下,岳明烨强迫自己睁开眼。额上一滴汗珠掠过眼睫。
                        勉强的脊梁骨下怯懦的心脏。四五十人远远站在他对面,没有人愿意上前一步。
                        他似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心情纠结又虎视眈眈的人群,低头专心抚摸着身边异兽光滑流转仿若水银的皮毛,眼中是他们从未见过也不愿相信的温柔。直到一行红色液体径直滑落他手背,才让他的动作微微一顿。人群里终于有一个面容威严的老人迈出一步,抬手指向他:
                        “你的理想实现了,血皇为你所杀,六大贵族也被你们杀得只剩残肢,自由王!”他的忿恨和不甘溢于言表,重重念出自由王三个字的时候,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但这也耗尽了他的气力,一番喘息之后,他挑起嘴角,满脸皱纹堆出残酷二字,“现在你就是唯一威胁你理想的存在了啊,公爵暗凌大人。”
                        被称为自由王、公爵暗凌的人终于把目光转向他们,并无感情,却让他们中许多人无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见他站起身,已有人想要逃跑,双腿却瑟在原地,无法动弹。
                        暗凌笑,不羁又不以为意,却见他额角有血色正奔涌而下,随即身体各处都争相迸出血色,像是要把什么洗干涤净一般奔走冲刷在他全身。
                        他微微昂首低颌,下睨他们,目光凛然而怜悯,笑意更深,他说:
                        “即日起,暗凌死。”
                        苍帝发出一声啸叫,整个魂殿颤抖着似要就此垮塌。啸音回旋着降下,落地时苍帝周身的银白光芒像是挣脱了引力的星群,化作星光洪流四散溢出。终于消失。
                        人群被惊讶、不安、窃喜和茫然等复杂情绪裹成一个个呆立的茧,愣愣定在原地。刚才义正辞严的枢机老人也惊惧地注视着眼前超乎他所愿的情景,本应狂喜,此时却不发一言。
                        暗凌的血已成汪洋大海。
                        “即日起,暗凌死。”
                        若声音可以比作地貌,那么这把男声便是一脉幽邃峡谷,壮绝险峻都藏在里面,能被人感知的只是飘逸而出的风,偶露片段峥嵘。
                        令岳明烨震惊的是,这句话竟然是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而自己身上所有的精力,正随着血液的奔出,以极快的速度流失。疲惫填满原来是血液的位置,一点点蚕食着他的意识。他眼前正快速掠过什么:夺食的手恶心的笑。贵族线条繁复但图案空洞的各种魂印。流淌的月光。憧憧树影。一个女子比月光更婉丽,比树影更凄迷的眼仁。信任的手臂。伙伴的名讳。血与火浇铸的变革。流满浊泪的乞求。
                        哭泣的脸笑着的脸狰狞的脸愤怒的脸贪婪的脸可悲的脸。
                        死亡。背叛。爱欲。自由。托付。责任。
                        “试着去信任,你周围一直站了很多人,你只需要睁开眼睛。”“只要是你为她做的,她最后总会知道。”“王,灵桥领袖阿卡洛斯•其洛死了。”“王,你有信任过谁么?我们就那么不值得你依赖么?”“暗凌,我恨你。”
                        各种声音呼啸而来,又如雷电般飞速掠过,余音撕绕。最后是一声悲痛到天失地陷的呼喝:
                        “王!!!!!!!”
                        眼前终于只剩一片温柔黑暗。无来无往。无始无终。


                      IP属地:广东21楼2013-08-31 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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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一只细软手臂,几世交错,此刻终于能够绵柔地拢起怀抱。很温暖。
                          女子展开手臂抱住倒下的岳明烨。
                          一袭黑色长裙拖曳在地上,长长的下摆有生命一样蔓延生长,所过之处的幻境仿佛是触碰了火焰的手,疼痛般疾速抽缩开,隔了好远才缓缓停下,不甘徘徊。
                          她有一张素净到绝美的脸,似冰川上凝出的雪荷。浓丽的长发和裙摆流淌在一起,仔细看才能发现那些发丝其实是极深的紫色,而不是黑。幽绿色的眼瞳微微颤抖着。
                          她缓缓跪到地上,让岳明烨的头枕在自己怀里,自己则低了头细细注视他,长长的发坠脱在他脸颊。有什么湿湿咸咸地挣脱她眼眶,落在他的眉目之间,就此停顿,不肯离去。她刚想伸出手指将它拂落,却感到空间的变动,本能地先用身体护紧他,才抬起眼。就在这样模糊的视野里,时空微变,三个身影从两个方向几乎同时现出,渐渐清晰起来。一个她并不认识,另两个则是斯汀和克拉。
                          斯汀。
                          那么,他是安全的。
                          这样说服自己,她放下他。未等他的身体留在自己怀里的暖意褪去,她强迫自己消失。
                          斯汀见那个女子放下岳明烨,细白手臂动作轻缓,如同在放什么易碎品。她起身时,身体便由上至下散成黑色飞花,渐渐只剩下她的长裙如水般托住他,如同抚慰,满载不舍。最后这汪柔水也似被风吹散的花海,飞卷着融化在空气之中。
                          “那不是!?”克拉大叫。
                          “……嗯。”斯汀默默应道。
                          关于她,血族内部无分派别,有着公认的定义:
                          她是很可怕的女人。身为血统高贵的幽氏,当时被她作为贵族长的父亲赠予新封公爵暗凌。最后她父亲和暗凌都死了。她却成了保皇派摄政王。
                          她是血族与人类的孩子,因此没有进化生成灵体的能力。却因为很强的精神力,任何
                          基于灵体的攻击对她都是无效的。
                          公爵夫人,幽氏•沁渊。
                          在他们这些部属看起来,暗凌和幽沁渊之间是纯粹的政治婚姻。他甚至不碰她。只是他们也不明白,公爵之位可以说是暗凌用以合理扩充实力的顺水推舟,但为什么他还会接受这个像间谍一样安置在自己身边的妻子?并且,贵族多妻是受当时的制度保护的,何况贵为仅次于血皇的公爵,他有能力也有权利享尽美色。
                          他却在之后的几百年里并不再娶。
                          虽然他是他们的王。但他们并不曾理解他。
                          斯汀有些自责地想,这正是他们无法进入暗凌内心的原因。暗凌真正的朋友,也许只有那位已经故去的灵桥领袖。感慨之际,他看见跟他们一同赶到的那个二十多岁的人类男子正赶过去抱起岳明烨,清朗的眉宇间满是哥哥对弟弟的担心。随即他在嘴里轻声哼唱了什么,岳明烨之前紧锁的眉头竟微微释然了。
                          看来灵桥理弦者还有当医生的潜质啊,斯汀不无欣赏地赞叹。同时一个念头浮了出来:
                          幽沁渊曾是自由王的妻子。血族缔结婚姻的标志就是男性会将自己的一部分灵体赠予自己的妻子,以便妻子在第一时间了解爱人的身体状况和生命力情况,并且赶到他们身边。那么,幽沁渊之所以能那么快地察觉到岳明烨有危险,也许正是因为她身上有着关联暗凌生命和力量的灵迹。只是暗凌自毁时都不在场的她,现在作为保皇派摄政王,为什么又要来保护岳明烨呢?斯汀更加疑惑了。
                          不过,此时对他而言,这一切最重要的隐含意义则是:
                          ——这个人类孩子,就是他们的王。
                          似乎思虑同步,斯汀旁边的朋克少年发出不愿相信的惨叫:
                          “怎么可能!!完全不像。王是仙女的羽衣,他就是烂抹布!”
                          随着理弦者一曲将毕,岳明烨的呼吸也平缓了下来。斯汀看到这里,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开,顺口揶揄同伴道:
                          “闭嘴吧克拉,不是还有人说你的灵体像ET么。”
                          此言戳得克拉立即噤声——何止,那个叫霍然的死人类小子还在他报出自己帅绝的名字时,取笑他:“克拉先生您好,我叫盎司。”
                          他几乎要气绝身亡。
                          “……等那小子成熟了,我一定吃了他。”克拉信誓旦旦。
                          “你还是少和他接触。”斯汀摇了摇头。
                          “为什么?”
                          “因为对食物产生同情心而放过食物,心下念:好吧,明年我就来吃你;好吧,再等两
                          年;好吧,十年我也忍了。一直到灵魂弱得几乎不能吃的时候才入口。这种事情你干得还嫌少么?要不是你天资卓绝,现在早被饿死了。”
                          “……老大,这么丢人的事情咱们别当着外人的面说,好吧?”克拉带着哭音缴械投降。
                          被他指为外人的陈界扶着像睡着了一样的岳明烨站起来,转身对斯汀有礼貌地微笑:
                          “您是锐银吧。”
                          言语间,友好地对克拉点了点头。
                          斯汀微微鞠躬:
                          “是的,年轻有为的理弦者。”
                          陈界做出承蒙谬赞的表情,接着道:
                          “可以请您去一下灵桥总部么?”
                          斯汀眯了眼思忖片刻:
                          “乐意之至。”


                        IP属地:广东22楼2013-08-31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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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胸口的灵迹发热,似一滴温水贴肤,和暖好似烛火。
                            她轻触它,手指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终于停止了一直漫无目的的穿梭,放任自己在最近的一个人界街口落脚。心里的混乱此刻平稳,由此而来的虚脱感却令她凭空一个趔趄,幸而扶住身旁的墙壁,才没有跌在地下。
                            精致如瓷的脸上,浓密的睫毛缓缓合上,遮住幽绿似潭的眼眸。
                            及地黑裙随风缓缓曳动开。
                            ——是他醒了吧。那个孩子。
                            为什么属于他的灵迹会响应那个孩子?那个和他全无相像的孩子。
                            他呢?他呢?!!
                            暗凌,你不是号称不死之身么?!
                            你真的已经不在了……么?
                            她抬头,收回仍旧颤抖着的手臂,恍惚地朝着延向广场的小巷走去。如同三百多年前的那一天,她向着血族灵原走去。
                            脚下银色的草在猎猎的风中卷动,散发出如同暴雨将来的气息,还有十几步的距离,就是她数次到来,数次无果而归的灵原—血族在这里孕育生成自己的灵体。资质再低的血族贵族也会在步入这里三次以内就获得自己的灵体,而她已来了九次。今天便是她最后一次机会。生成自己的灵体。
                            二十分钟前她身在家族例行会议。繁冗却空洞的致辞、讨论之后,舞会开始,她却只想找个地方歇息,却被她撞见几个刚才还对自己毕恭毕敬,一副奴仆嘴脸的人,正躲在休息室讪笑:
                            “父亲身为最高贵血统,她竟然没有灵体呦!”
                            “你看看幽侯爵的脸色,唯一的女儿竟然没有灵体,嘻嘻。”
                            “人类孽种,怎么可能有灵体啊,妄想吧,哈哈!”
                            她并不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表面尊崇暗地嘲笑,甚至已经有些麻木于他们的口蜜腹剑。只是不想一转身竟见到自己的父亲,本能生出的委屈却在他的注视下迅速焚毁,只剩绝望。
                            她几乎是逃离了会场,跑来灵原。速度快到忘记要哭。
                            谁说她都不要紧,只是希望父亲可以不用那样的目光注视自己。
                            那种目光,叫做厌弃。
                            夜幕滚滚,阴森庄严。
                            白裙的多处都被路上的灌丛划破,无视那些伤痕正在滴血,笑容在她脸上绽开,像是夏末荼蘼。
                            她终于站在灵原的入口。
                            这里是无数血族灵体的诞生地,却作为自己的墓场而存在。
                            她步入其中。
                            空气中雷雨的气息更浓。灵原里光阴成霜,树影如歌。
                            终于走到了巷口,广场空旷,明艳阳光灌顶而下,迅速穿透她每一寸肌肤。仿如那场突如其来的雷暴。
                            那时,她第一次见到他。
                            树木化成一根根燃烧的火柴,银蓝色的火中挣扎着起舞,嘶叫着倒下。而雷暴还在不断点燃所剩无几的那些枝丫。
                            扑面的烟尘捂住她鼻喉,让她喘不上气,好不容易吸上气又咳嗽不止,眼睛炙涩得什么也看不清。这样的无助中,她突然想,若从天空向下看,这必定是场开在地面的盛大烟火,壮烈唯美,而自己即将成为燎原银火中微不足道的一朵。
                            也许这样就可以见到从未谋面的母亲了。
                            她按住自己喘息不已的胸口坐到地上,压抑咳嗽的欲望闭上眼睛。等待母亲的怀抱。
                            真的有什么掀起股股气浪,渐行渐近。她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被烟尘迷熏视野中,模糊现出一个巨大的身影。它带着湿冷水汽缓步而来,蹄音落处,尘埃争相化作嫩绿草芽破土而出,继而花朵争鸣。
                            远远看去,它竟是携着花海而来。
                            待它行至近处,她揉揉眼睛,才看清它长着狼的头颅狮子的身体,蹄下裂出巨硕鳞爪仿佛游龙,身躯则像是从天而降的月光,所过之处,连草地都沾满银光。
                            这样一尘不染的美丽巨兽,脊背上却坐着一个一袭黑衣的人。他跳下它的脊背,落在她面前,对她伸出手,眉间盈满不耐。
                            她愣在原地。想到自己刚才所期待的,再看看现在所见的,忽然觉得又气愤又羞愧。她不顾自己几乎麻了的腿,硬是站起身,伸手击落他的手掌,瞪他一眼,转身离开。
                            这是个临海广场,此时正被海潮浸泡。
                            海水漫过了整个广场的大半,明烈阳光下,像一面巨大的梳形镜。镜面投着周围建筑物的影,站在建筑物上向下看,会有身处异象水晶之中的错觉。此时,这块水晶中的人正不约而同地注视着旁若无人地走向广场中部的黑衣女子,视线中满是惊羡和倾慕。
                            她长长的黑裙在水面划出圈圈涟漪。
                            那时他是什么表情呢?无谓?不耐?不解?或者一点点的愤怒?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像现在绕着她裸露脚踝的冰冷海水?
                            最后一次机会也无法生成灵体的她,和刚刚生成血族有史以来最唯美最壮观的灵体,力量强大到引来雷暴,甚至焚烧了整个灵原的他。
                            若当时回头看他,会看见他什么样的表情呢?
                            几百年来,她数次问自己,数次都不能获得确定的答案。
                            她在广场中心的石碑前坐下。静静看向石碑落在水面的投影。
                            若那时回首。
                            再次见到他,已是作为他的妻子被赏赐给他的时候。
                            他是血统不明的低等存在,却拥有他们中至纯血统都无法匹敌的力量。使这群因为生命苦长无所事事,而建立了一套繁冗血统秩序来消磨彼此的食魂贵族如临大敌。他以他们的根基翘起他们立足的另一个根基,把火和太阳浇到他们头上,对他们的叫嚣置之不理,甚至还“委屈”地接受了他们的公爵封号,肆无忌惮的行事风格却没有因此有丝毫收敛。
                            他有着公爵的称号,却还是他们眼中卑劣的残渣,乞食的小狗。只是当这只狗咬断了他们视为生命的金色缎带,他们也只能匆匆安抚。
                            他们不知道,真正的狼,永远无法被驯服成狗。
                            他们中还是有些有脑子的人,知道他之所以没有干脆地全灭了他们,一是时机未到,二是他觉得那样会让一切变得无趣。看着他们像跳梁小丑,穿着滑稽衣服,在他导演的舞台上张牙舞爪,还自以为是世界主人不可一世,这让他觉得有趣。
                            于是她在他获得公爵封号时被赏赐给他。因那些有脑之人的首脑—枢机老人,看见他见到她时,目光中几不可察的一绊。
                            她是古老时代的皇帝在皇位捏在别人手里岌岌可危之时,以赏赐姿态仓皇送走的保命人质。
                            而他,竟然接受了。
                            搬入暗凌的公爵府前,她去向父亲告别。那个被她称为父亲的人,居高临下地扔出一句带着讥诮的遣送说明:
                            “你去吧。你和他很配。”


                          IP属地:广东25楼2013-08-31 1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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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张满是皱纹的挤满污垢的脸。沾满眼泪的老者的脸。
                              一生的沧桑都不足以抵御他那时的绝望和无助,他只能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看着自己的孙儿死去。
                              好一点的食物,没有资格;上学受教育的机会,没有资格;看看花园里的花,没有资格;在超市买东西,没有资格;养条小狗作伴,没有资格;看医生治病,没有资格;死在哪里,没有资格。
                              唯有侍奉的必须、遵从的权利、谦卑的义务、不反抗的责任。一旦贵族觉得你的什么东西是好的,他不用开口,你就要给他,不管那是你的住所你的妻女你的双亲还是你的手臂。贵族金碧辉煌的殿堂下,全是平民的死尸,他们丝绒滔滔的披风,来自数万平民的裹尸布。
                              “一个以你出生的肚子判断你的价值的社会,根本不值得存在。”
                              克拉斩钉截铁道。
                              “……”
                              那是一个自己从未想过也无法想象的地方,却莫名让关静持觉得熟悉。她默然了。忽听克拉望着岳明烨说:“我们的王,带领我们实现了自由平等。”
                              并且,不惜为此自毁。
                              克拉捏紧手指,低下头。窗外,他的灵体流云遮蔽了阳光,办公室里瞬间暗了下去。许久,他咬牙愤恨说:
                              “你和王,一点也不像。”
                              一片氤氲的清香茶气后面,斯汀盯住岳明烨。
                              寂静之中,岳明烨的脑中却缓缓浮动出一双双蓝绿色的深瞳。
                              生气的伤心的愤怒的不甘的欲言又止的。唯独少了微笑的。
                              它们在他的记忆中重叠、穿梭。岳明烨的太阳穴发狂般跳动,他几乎要脱口而出:谁是幽沁渊?
                              然而,最后从他口中挣扎而出的声音却是:
                              “我要去找‘捕捉者’苏方。”
                              不顾关静持问自己“那是谁啊?”,岳明烨放下手中茶杯,走向办公室门口。
                              和刚才的发言指向相反,克拉也立即放下茶杯追上前,全副武装出“我和你一起去”的意思,却被岳明烨用眼神喝止在原地——那是克拉相识近百年的威慑冷厉,属于他钦佩崇拜的那位王者的威慑冷厉。条件反射地,克拉立即停下脚步。愣了半晌,才一边忐忑不安地注视着自己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一边无措地望向身后的斯汀。
                              只见斯汀对自己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坚持。
                              岳明烨背对他们,淡定道:“我一个人去。”
                              仿佛知道关静持正在身后担忧地注视自己,他声调软了软:“马上回来。”


                            IP属地:广东31楼2013-08-31 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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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飔只见陈界忽地翻身坐起,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注意到季飔眼中的担心,陈界只好先松了松女友的手,又微微紧一紧示意询问,岔开话题:
                                “晚饭想吃点什么?”
                                季飔有些生气他欲盖弥彰的若无其事,恨他一眼:“我不饿。”
                                她知道她应该懂事。她应该做他温柔如水的后盾,处变不惊始终信任。即便他什么也不说,也只是默默支持。
                                可是这种局外人的感觉真的让她很难过。
                                混蛋陈界,你知不知道。
                                外联部办公室。关静持低头看书,在她视线余光里,金发血族正不断地站起坐下,一会儿在窗口张望,一会儿跑到门口开门关门,像只被沙漠烫到脚,焦躁伤心的金冠火烈鸟。
                                距离他前一次坐下不到五秒,他已又站了起来。
                                克拉后悔是不是自己的话刺激岳明烨离开,并导致他拒绝他们的保护。转念又想,如果真是这样,自由王我行我素的气度、摧枯拉朽的做派不幸真是一点点都没能保留在岳明烨身上,那自己干嘛还要管他。可自岳明烨脱离他视线后,就有一双隐形的冰冻之手一直慑住他的心脏,并越收越紧。
                                这些思绪已将他的脑子塞满,此时争先恐后地想要爆破而出。偏偏唯一能为他提供帮助的银发男子却只是交握双手支在膝上,低头沉思。克拉不禁觉得自己像是繁忙交通网里唯一不变的那个点,周遭网络千变万化,组成各种狰狞或眩迷的图案。他却被钉死原地。
                                要是议会决议已传达下来就好了——命令他去保护岳明烨。自由派民主议会高于一切,他只需执行命令,便不必像现在这般不知所措了。一种熟悉不过的感觉如他所愿,立即触摸了他全面警觉的神经系统。知道斯汀一定也同时接到了通知,克拉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兴奋大叫:
                                “老大,议会传消息来——”
                                感叹词“啦”尚未出口,关静持便见他像被人从头浇下了一桶石灰水,霎时僵立原地,裸露在衣服外边的脸、脖子,甚至手臂,立成惨白。她急忙把视线转向斯汀,只见他支起的手臂后,自己从未见过的铁青面色。
                                普通人类的关静持所不能接收和理解的传讯,只有寥寥四字:
                                “消灭残体。”


                              IP属地:广东33楼2013-08-31 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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