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忘了第一次见到那些人是什么时候。隔着泛着微光的屏幕,看似触手可及却永远无法抵达。
一双双闪烁着光芒的眼睛,毫无阴霾的目光注视着她。她可以从他们目光中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被装在一个小小荧幕之中,闪动的画面交织映射。
透过荧屏,她也可以看见另一个世界的倒影,那究竟是怎样的地方她不可得知,唯一可获知只有正注视着自己的那些人暗含期待和如释重负般的笑意。
他们眼中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呢?哪怕在这个世界里有多少爱恨情仇纠缠不休,到了他们眼中,或许也只不过是虚拟世界中的玩笑罢了吧。
因此她完全没有预想到,与自己属于不同世界的那些人会在看到她出现时双眸仿佛暗夜中的枯灯瞬间被点了,照亮她身边的暗夜,驱逐孤独的冰冷。
对于那个一早就注定结局的故事她并没有多余的留恋,做着自己能做的事情,救着自己能救的人,舍弃自己逝去的生命改变一些人的结局。哪怕她倾尽全力换来只不过是一个笑容,一段时光,她都义无反顾。
或许人一旦舍弃太多,在自身和他人的天平上就会永远毫不犹豫地向后方倾倒。
她本来从不会想这些事情,毕竟对她来说,拯救也好,保护也好,牺牲也好,不过都是自己的责任而已。但她不知道,她所在世界也好,仅仅一线之隔却永不能跨越的那个世界也好,像她这样的人本就是微乎其微的。即使有也如流星雨一般,仅仅闪耀一瞬,照亮浓墨般的黑夜,便陷入永恒的黑暗和孤寂。
既然早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那就更没必要惋惜后悔了,更无需白费心力苦苦挣扎。
只是透过闪着白光的荧幕看到那些人的眼神,她总会于心不忍。
有人对她一见钟情,有人在走过漫长时光后才发现她的美好。
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本就不该有任何交集,但他们会为她欢笑,为她哭泣,为她争论,为她惋惜。她甚至还听到他们轻轻唤她的名字:“桔梗。”如小石子激起她止水般平静内心阵阵涟漪。望着屏幕的荧光渐渐闪亮,时光倒流,似乎又回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村中的那些还在拉着她衣角巧笑轻语的时光。只是不同于孩子们的天真单纯,对她仅仅也是依恋而已,那些人的感情,似乎要复杂得多。
她看见他们在纸上涂涂抹抹地勾勒着她的模样,乌黑的发丝垂落在肩上,如溪流般流淌,她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另一个世界重生了一样。
她看见他们一笔一划地写着属于她的故事,绞尽脑汁只为为她创建一个童话般美好的结局。透过高远的苍穹,她似乎看见了自己另一个未来。没有泪水和不舍的、幸福的未来。
她看见在繁忙的现实中,他们提起她时总是骄傲的,他们种下与她同名的花朵,仿佛是她生命的延续。
她看见无数新番和游戏接连而过,这部动漫已完结多年,他们仍将她放在心中第一位。
在她诞生的世界,即使有多么不愿意,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深爱的人们正是给了她最大伤害的人。他们曾经给了她欢笑和幸福,却也可以转过身在她心上狠狠扎上一刀。
而那些人却不会。他们无论过了多久都会将她铭记心中,将她作为自己独一无二的信仰。
他们说:“桔梗,你是我永世的光。”
因此她惊异他们对自己的热爱,以为那也会是一道转瞬即逝的光,没想到却永不熄灭。那些人带给她的触动,是从遥远得支离破碎的从前开始就不曾有过的。
世上本没有永恒的事物,但一段思念,一种情意,从不会轻易消失。就算曾经的感情随着时间淡去,但回忆也会将它留住。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永恒吧。
他们对她,就是如此。
他们或许不知道对她这份看似飘渺虚无的思念和感情真的可以传达到另一个世界的她身边。
每当独自一人在一丝光芒也没有的暗夜中行走时候,她总会想起他们,陶土做成的,原并不能感受到温度的身体仿佛也温暖起来。身体暖了,心自然也不会觉得冷了。
似乎从担负上这份责任开始她就是孤独的,毕竟只有只身一人,无牵无绊因而不怕失去任何事物的人才是真正强大的。仅有这样的巫女才能发挥最大力量,守护天下苍生。而她在世的时候,是名满天下,无人不知的巫女。可想而知,一直以来孑然一身的她有多寂寞,多么向往同伴的存在。但她何尝不明白,即使有人理解,有人相伴,却也生生给妖怪留下可乘之机。所以遇到犬夜叉的那一刻,她也便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沾满鲜血的修罗之路,绝不是可以回头的。
而他们却不一样。虽然触碰不到,但却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他们的存在。有他们,自己就不会再是孤身一人的了。且他们生存的世界离自己这么遥远,他们不会因自己而受到威胁,永远不会。
她多想对一直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他们说声谢谢,可惜她的话语仅限于依照剧本上的台词,她也无法像他们所希望地那样从画面中现身,只能一遍遍在心底诉说着感谢的话语,对着屏幕微笑着,祈盼自己的这份感情也同样可以传达。哪怕知道他们是那样遥不可及,但她也愿意像他们信仰着自己一样相信着他们,会像他们铭记着自己一样把他们装在心中,然后微笑地走向终结。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地知道,即使是在闪耀的光明也终有熄灭的一天。不用说这部动漫再长也总有完结的一天。更何况她是要提前离去的人。最终也不会再有那么多人守在电视电脑前,期盼着她的出现。
死亡对她来说早如家常便饭,纵使留恋也好,这也是不可改变的结局。在那之后,或许那些人们也会随着时光冲击而渐渐离开吧。如同被慢慢剥离一般,不可抗拒,毕竟那是时间和空间的力量。再强大的人也无法逾越。但哪怕他们对她的感情终有一天变为无法触及的过去也好,她也不会忘记他们在她身边的一分一秒。
有这段回忆,有这份温暖,就足够。
在闪烁的星空下,她说:“我会永远守护你们。”
她知道,这份心情一定会传达到近在咫尺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