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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不说话》by小叇不是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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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3-09-06 22:13回复

    Chapter 2
    夏日的夜晚,自然界总是欢快得仿佛在庆典什么重大的喜事,各种声音此起彼伏,隐藏在各种影子中不让人类轻易发现。
    吴镇宇躺在凉席上怔怔地出神,而一旁的儿子早已睡得香甜无比,时不时嘴里还嘟囔几个不知意义的音符。
    在收到那份诊断通知书时,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午后,他匆匆忙忙赶回家却被老师半途截住拉到火葬场,只留给他妻子自杀前留下的信封和她冰冷的骨灰盒。
    晦涩的叹气声若有若无地散在空气中,吴镇宇一时间有些茫然。他本以为都到了这种境地,除了死,根本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但是,当他把掺着大剂量安眠药的饮料端给儿子时,他不但自己不喝,还把剩下的他本打算儿子喝完就自己服下的安眠药一把扔到了小摊旁边的水沟里。
    出门只带了最后一顿晚饭钱的他无奈之下只好又活了下来。
    他闭了闭眼睛,身旁的儿子不知在做什么梦,忽然转过身来有些烦躁地扭来扭去。吴镇宇拍拍儿子的后背,哄了好一阵阿宝才又乖乖地睡熟过去。
    拍着阿宝的手一直没有停下,他但终于也有了些睡意。临睡前,他迷迷糊糊地想:算起来,儿子已经救过自己两次了。
    第二天一大早,吴镇宇就起来了。既然决定了要活下去,就不得不花更多的心力。
    听说鼻咽癌的治愈率是很高的,他想,也许上苍会怜悯他家阿宝,不会让他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
    他走去厨房做早饭,但是冰箱里只有两个鸡蛋了,他把两个蛋都拿了放进奶锅里,点燃火,然后转身去卧室叫阿宝起床。
    阿宝每天差不多都是这个时候起来的,吴镇宇只用喊两声,他就迷迷糊糊地坐起了身子,带着没睡醒的迷蒙眼光看了看正准备给他穿衣服的爸爸,然后自觉地把两只手举得高高的让吴镇宇把乳白的短袖衫套到他身上。
    穿好衣服,阿宝的瞌睡已经醒得差不多了,照常第一句话喊的是“蛋”,然后乐呵呵地下床就要去厨房吃蛋。
    吴镇宇拽住阿宝的手,一边把他往厕所拉,一边重复每天早上的例行对话:“早上起来要先洗脸刷牙。”
    到了厕所,吴镇宇弄好洗脸水,先让阿宝自己洗脸,他则把牙膏挤好,放在漱口杯上,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连漱口水也接好。
    阿宝乖乖地洗好脸,拧干洗脸帕又整整齐齐地把它放在架子上,然后就准备刷牙。吴镇宇连忙阻止阿宝把牙刷往嘴里塞的动作,耐心地说:“阿宝,阿宝,看这里,杯子。这里面应该有什么啊?”
    阿宝眼神不定,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只是一个劲儿想刷牙。
    吴镇宇把牙刷从他手里拿走放到杯子上,然后双手按住他转来转去的脑袋,盯着他的眼睛说:“阿宝?爸爸问你呢,杯子里面应该有什么啊?”
    阿宝似乎不太喜欢被禁锢的感觉,清秀的眉毛拧在一起,眼神左右摇晃着,头也不老实地想挣脱爸爸的手。
    吴镇宇不得不把声音放大了些,用上了严肃的口吻:“阿宝。爸爸问你呢,杯子里面应该有什么啊?”
    阿宝终于有了反应,看着爸爸的眼睛喏喏地说了声“水”。
    吴镇宇闻言恢复了温柔的模样,笑着夸阿宝:“阿宝真聪明!那现在杯子里面有没有水啊?”
    阿宝本来还在晃脑袋,左手手指也开始出现刻板动作,但是晃眼间眼见爸爸的眼神又开始变得严肃,于是乖乖地回了句:“没有。”
    吴镇宇松了口气,然后微微按低阿宝的头,让他看洗脸台上的水龙头,“阿宝,看这个是什么?”
    这个字并不是阿宝的常用字,吴镇宇也不急,耐着性子说:“阿宝,这个是水、龙、头。记住了吗?水、龙、头。”他双手夹住阿宝的脑袋,盯着他的眼睛说:“来,跟爸爸说,水、龙、头。”
    阿宝似乎觉得今天的早上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情绪有些烦躁,左手指交替晃动的频率也加快了些。吴镇宇自然是看见了阿宝的样子,他有些不忍,但是他想要渐渐让阿宝学会更多。
    “阿宝,乖,跟爸爸说,水。”
    这个词阿宝会,隔了会他便重复道:“哼,水。”
    “阿宝真棒!来,跟爸爸接着念,龙。”
    阿宝没有怎么接触过这个字,脑袋努力想脱离爸爸的手掌,哼哼唧唧地胡乱发着音,但就是不跟着吴镇宇念。
    吴镇宇似乎也有些着急了,其实本来不需要这么急于求成地要求阿宝非要发出“龙”这个音,但这一刻他突然被自己的执念给蒙蔽了,有些较劲儿地想要阿宝说这个字。
    阿宝最后也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的,本来就因为突然的改变而有些烦躁的他忽然就大哭了起来,哭着哭着还要去咬自己的手。
    阿宝痛苦的样子让中了魔怔的吴镇宇忽然清醒了过来。他连忙去扯阿宝被咬住的手,一边给阿宝道歉:“阿宝,阿宝,别咬了,爸爸错了,我们不念了,我们不念了,不咬啊,不咬……”
    最后阿宝还是像往常一样刷了牙,然后高高兴兴地吃了爸爸做的两个鸡蛋,拿着自己的小圆鼓被吴镇宇带着去了公司。


    4楼2013-09-22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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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3
      吴镇宇在那家二流音乐制作公司一呆就是十年。
      他不得不承认,尽管他比大多数正常家庭的父亲不幸,因为他的孩子不能像正常的孩子一般读书交友成长,但他也比不少的人幸运。
      孤独症的患病率虽然各个地方各有不同,但平均下来也有千分之二点五的患病率,中国十四亿的人口,乘下来也有上百万人。而有他这么幸运能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能支撑得起高昂的心理行为矫正费用,对于多少家庭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更不说在这家庭当中,很多都是单亲家庭了。
      阿宝对去爸爸公司总是有十二分的热情,当然这和公司里对他疼爱非常的叔叔阿姨们没多大关系,主要还是因为爸爸工作的地方有一架泛着金属光色的三脚钢琴。
      他有多喜欢弹钢琴呢?喜欢到,很多时候,如果爸爸不提醒他休息一下或者换首曲子来弹,他甚至可以一整天在那个地方反反复复地弹一首曲子连肚子饿都全然不觉。
      吴镇宇发现儿子对乐器有特殊喜爱的时候,是有一次他忙昏了头竟不小心把儿子遗忘在了公司里。等到他匆匆忙忙赶回公司,找到小小的阿宝时,阿宝正站在他勉强能够得着的钢琴旁,一遍一遍地按着小时候老师教的《世上只有妈妈好》。
      吴镇宇想起以前训练中心老师讲过阿宝有音乐天赋的事情。
      虽然他没有期待儿子能成为什么钢琴家,但是他想,有了这个爱好,至少能让孩子不去训练中心的时候,既能陪在自己的身边,也不会因为缺乏良性刺激而使训练效果消褪,何乐而不为?
      此后他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指导阿宝弹钢琴,尽管他的手已经不允许他再以钢琴为职业,但教小孩子钢琴入门还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两人手拉手到了公司,保安冲阿宝打招呼,阿宝习惯性地回了句:“叔叔好”,然后就看也不看地继续往里走。吴镇宇拉住阿宝,让他看着保安的眼睛回话。保安本来也没在意,但见男孩听话地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他说:“叔叔好”,他心里莫名地有些局促和感动。
      不过吴镇宇和阿宝也没让保安局促多久,阿宝打完招呼就继续把爸爸往电梯口拉。吴镇宇冲保安说了句“走了啊”,随即便跟上了阿宝的步伐。
      电梯到了十楼,阿宝立刻就往外走。吴镇宇被拉的有些踉跄,连忙站稳拉着阿宝,“阿宝,你不要走这么急。”
      阿宝没有听爸爸的话,依旧急着想往琴房走。
      吴镇宇想这里阿宝已经很熟了,也就没有多加阻拦,说了句小心便放开了拉阿宝的手。
      阿宝立马如脱了缰的野马奔去了琴房,乐呵呵地打开琴盖,一屁股坐下就开始弹前几天学会的曲子。他对音乐有种超乎常人的记忆力,他几乎不能识谱,基本上听父亲为自己弹奏几遍后便能记忆一首曲子的大部分。细节的地方吴镇宇有时会去手把手地教一下,但更多的时候他索性也就不管,任由阿宝自由地创造音符来填补没有掌握的部分,甚至因此而好几次给了吴镇宇创作的灵感。
      吴镇宇站在琴房外看着阿宝,心中思绪万千。过了一会,他掩住房门退了出去。虽然琴房隔音效果不错,但是不掩一下房门还是会影响到其他同事的工作,吴镇宇知道同事们已经是最大限度地给予父子俩关爱和宽容了,能减少一点带给他们的烦恼就尽量减少的好。
      从门缝中溢出的音符充满欢乐和生命力,是德布西的喜悦之岛。吴镇宇有些诧异,这个曲子不是那么容易弹出来的,自己当时弹的时候也因为手指和生疏的原因而错了几个音,但是阿宝竟然只是听了几次就已经弹得如此流畅。
      带着欣慰的心情,吴镇宇敲了敲总编的门,里面应了声“进来”。他推开门,朝估计也是刚刚到公司的正埋头整理什么的总编打了声招呼。
      郭立杰抬起头看见是吴镇宇,有些疑惑地问:“老吴,这么早有什么事?”
      吴镇宇关上门,有些拖沓地走近总编,迟迟才开口道:“总编,我有个事想跟你说一下。”
      听完吴镇宇讲的关于他的病情还有阿宝的情况,郭立杰有些不知道怎么来安慰面前的这个男人。最后只是干瘪瘪地问了句:“那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吴镇宇摇摇头,“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管怎么样,我必须得让阿宝能好好地活下去,就算有一天我真地撒手西去了,也得要找到什么地方能收留照顾阿宝。”
      郭立杰没说话。也许现在他应该说一句“老吴,放心,还有我呢”,但是他却说不出口。这句话背后的分量有多重,这些年他看着吴镇宇从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迅速衰老到才刚到四十就已经仿佛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他已经深有体会。
      吴镇宇倒也没有想到那些,他来把这件事告诉总编,只是觉得一来他平时和郭立杰关系还比较好,说出来也算是找人倾诉一下内心的苦闷;二来,他则是希望郭立杰知道这么个情况后,能帮他留意一下能收留阿宝这样的孩子的地方。
      吴镇宇向郭立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后,郭立杰自然是认真应承了下来。到底是多年的同事,郭立杰也想尽自己所能的去帮助这个命途多舛的父亲。
      此后,吴镇宇慢慢开始训练阿宝,隔三差五地还让阿宝回到以前接受训练的地方,想让训练老师能更加系统地教他如何独自生存。
      他知道自己应该听从医生的嘱咐尽早去医院接受治疗,但且不说自己治疗需要的的高昂费用,就只是阿宝去训练花的钱,就得要他坚持工作才能维持得下去。


      5楼2013-09-22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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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9
        吴镇宇在和主任说话的时候,阿宝本来是很想去隔壁音乐教室弹琴的,但是因为每次他只要一碰到琴就会赖着不走,所以吴镇宇想着还是让阿宝待在自己身边比较好,于是就顺手从裤兜里掏了本印了许多数学题的本子,然后让阿宝坐到房间角落里的桌子那边去做算术题。
        陆鸿川进门的时候,阿宝仍旧在专心致志地算题。先到的几个女生不敢去打扰他,就只是围在他的身旁看着阿宝用少年时期还带些肉肉的手指在上面以惊人的速度写着答案。
        陆鸿川走了过去,女生们见状便立刻上道地给他留了一个最好的空位。
        他从高处俯视着少年,看见他短短的头发在头顶上形成的一圈俏皮的漩涡儿,以及从眉骨处伸出来的长长的睫毛。
        男生并没有因为他的靠近而有所反应,仍旧在专注着写写算算着,间或停一下,玩玩自己的手指,然后又接着开始在本子上写。
        陆鸿川突然有种想要去和他说说话的冲动,于是他弯下腰,在阿宝耳畔语气僵硬地问了句:“你在写什么?”
        周围突然发出“噗”的一声,陆鸿川直起身,转头便看见旁边的一个女生捂着嘴正笑得乐不可支。
        见他满眼莫名其妙地盯着自己,对方立刻笑着说:“没事没事,我突然神经抽了,你继续你继续。”
        她怎么可能告诉陆鸿川,自己其实是脑补觉得陆鸿川刚才的语气好像是耽美王爷文里面那种傲娇王爷对男主角的态度——喜欢又别扭!
        陆鸿川看了眼为了憋笑已经面目扭曲的女生,一时无语。这时,他斜眼见那个大叔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吴镇宇方才和专科主任谈了一会,主任尽管十分能理解吴镇宇和阿宝当前的处境,但这种事情到底不是他一个主任就可以决定的。而且,阿宝的情绪情况仍旧容易波动,在语言能力上也还存在欠缺。如果让阿宝在中心做特殊教员,会不会影响到这里其他的孩子也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吴镇宇原本的什么豁出老脸相求的打算在主任的坦诚相告面前如一拳击在棉花上无力到了极点。尽管他知道主任没有搪塞他的意思,却到底对这件事没有报太大希望了。
        只要是一涉及到层层递报的事情,在这个国家里总会因为种种原因被搁置,最后被遗忘在角落无人问津。
        “阿宝,我们回家了哦。”吴镇宇走到阿宝身旁,拿手拍了拍阿宝头。
        阿宝听见了爸爸的声音,放下笔,后知后觉地仰起脑袋作为回应,只是眼神依然有些恍惚。
        “阿宝,我们回家了。”吴镇宇把桌子上的笔装进自己口袋,任阿宝把本子攥在自己手里,又说了一次。
        一旁的陆鸿川看着父子俩的互动,忽然开口问道:“他的名字叫阿宝吗?”
        吴镇宇大概也猜到了陆鸿川几人的志愿者身份,因此也没有多在意,顺口回道:“嗯,小名阿宝。”
        陆鸿川又问:“大名呢?”
        吴镇宇奇怪的看了眼他,但还是回答道:“大名叫吴宝琛。”
        陆鸿川点点头,然后朝站在一旁看自己的数学本的阿宝露出一个罕见的柔和笑容,说:“小琛,再见。”
        闻言,阿宝依旧没有理人。
        吴镇宇倒没有在意陆鸿川的叫法有些奇怪,只顾着让阿宝仰起脸看着陆鸿川来回应了。
        阿宝总是听爸爸的话的,被喊了两声后就乖乖地仰起脸给了陆鸿川一个灿若星辰的笑脸,然后用少年特有的声音说了声:“拜。”
        这天回去后,陆鸿川一直有些没在状态内。路上也没有去听那些女生叽叽喳喳的讨论,回到寝室后也是开着电脑发呆,室友喊了几声都没有反应。
        “小面,你怎么了?”方石见陆鸿川一回寝室就坐着发呆,面瘫的表情加呆滞的动作,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嗯?”陆鸿川转过头看着方石。
        “嗯什么嗯啊,小面你是不是想减肥想到精神分裂了!不要啊,你身材这么好,完全没有必要啊!”方石说着就要往陆鸿川身上挂,但最后还是在陆鸿川充分用来表达感情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冷眼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的白蔚凡适时替陆鸿川说了句话:“每次都要把在变态课上学的东西套在别人身上,其实这是你的投射吧!放心,你要是精神分裂了,我会把你亲自扛到二院去的。”
        方石无语凝噎,只好深情望了眼陆鸿川,希望他能维护自己几句,当然最后的结果是,他捂着脸跑去隔壁求好基友安慰去了。
        话唠走了,寝室顿时安静下来。
        白蔚凡想了想,还是开口对陆鸿川说:“小面,如果你愿意讲,我们都可以当你的垃圾桶。但是不求不治,你如果自己没想通,我们逼你说也没什么用。”
        白蔚然算是寝室里面性格和陆鸿川最合得来的人,但是此刻陆鸿川却仍然说不出什么。因为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发呆,或者说,他甚至就没意识到自己在发呆!
        他从医院回来以后就一直觉得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因此一路上都在进行自我分析。到了寝室后他才突然发现,这种感觉好像就是一种想要做什么,但却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的空泛感。
        他朝白蔚然摇摇头说:“没什么,我自己有分寸的。”
        他想,反正这之后就要去咨询室体验来访者,不如到时候再去仔细剖析好了。
        而另一边,吴镇宇和阿宝离开了医院后,想着时间还早便又去了吴镇宇朋友开的乐器馆。
        最近一段时间,吴镇宇趁着晚上空闲的时间开始教阿宝识起了乐谱。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阿宝学习起来并没有出现他所预期的理解困难。
        当然这也多亏了他特殊的教学方法,为了让阿宝记住每种音符的含义,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给他嗯唱各种调式的音阶,试图利用他对音乐本身的记忆来形成一种联结。


        11楼2013-09-22 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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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0
          而事实上,阿宝基本上在吴镇宇教过两三遍以后,就已经能很准确地记住五线谱上各种音符代表的音调了。然而琴声中富含的感情,这才是需要吴镇宇更多的时候需要去解释的。
          谁也不知道阿宝到底有没有听懂吴镇宇一遍一遍的讲解,但是至少阿宝是很喜欢和爸爸一起学习的过程的。尽管不能表达出来,但是从他每天一到家就缠着爸爸一起去弹家里的老钢琴这一举动中就会发现这种喜爱情绪的流露。
          去乐器馆的路上,阿宝似乎很高兴,脸上一直挂着灿烂的笑,还不停地在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弄得吴镇宇只好紧紧抓着阿宝手,一边宠溺地笑着骂他“没事瞎乐”。
          乐器馆是一个古典式风格的两层小楼,父子两人边走边玩地到了以后,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有人喊了声:“小宝贝,阿姨可算盼到你又来啦~”
          阿宝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依旧笑呵呵地往前走。倒是吴镇宇一边拉开玻璃门,一边朝坐在前台里的女人打了声招呼:“付然,我们俩父子又来打扰你啦。”
          付然走出柜台,装作生气冲他道:“吴镇宇,你今天是来找骂的是吧!阿宝,我们不理你爸爸了,快来阿姨这里,阿姨带你去弹琴。”
          吴镇宇嘿嘿地笑了两声,然后放开了阿宝的手,任付然走过来牵起儿子的手,直接忽略了自己往二楼上走了去。
          他走到柜台后面,照例准备替付然看着店面。这时,正准备上楼的付然却突然停下来,朝正埋着头的吴镇宇问了句:“老吴,你没事吧?”
          吴镇宇被问得一时愣了愣,回头看见付然一脸担心的神色,心跳慢了慢,又转过头背朝着她回了句:“没事啊,怎么这么问?”
          付然见他这幅样子,心里一阵酸涩,但还是强忍着情绪说:“就是看你最近脸色不太好,黑眼圈都明显重了不少。你……算了,总之有什么难处就尽量给我说,你要是带阿宝太辛苦了,我帮你带几天也没关系的。”
          吴镇宇几不可闻地轻笑了一下,摇摇头,头也不回地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且不说我累不累,就是阿宝,他晚上经常都是和我睡一块,离开我也是肯定不习惯。你还是快带阿宝上去弹琴吧!”
          付然见他执拗的样子,只好不再多说,放任已经迫不及待的阿宝把自己往楼上拉去了。
          因为天气越来越冷,导致一般上午来乐器馆练习的人并不多,加上阿宝弹琴的时候从来都不喜欢主动关门,所以吴镇宇在楼下不一会就听见了阿宝弹奏的琴声。
          之所以能这么明显地辨认,当然一部分是因为太熟悉,但是另一部分则是因为阿宝那种独特的弹奏风格。
          他总是喜欢在曲子里面加入一些特殊的情感元素,使得曲子听起来别有一种味道。
          如果说肖邦是用五线谱创作属于自己的诗歌,阿宝则像是在用属于他那个星球的语言在进行再创作。
          但是这个时候的吴镇宇,或者说阿宝身边所有的人,都只是觉得弹琴之于阿宝,不过是一种玩乐式的消遣罢了。
          即使是想要阿宝来为自己的乐器馆做广告的付然,对此的考虑也不过到了这一个层面而已。
          陆鸿川的咨询约在了周二的下午,中午他睡了个午觉起来,又翻了会《登天的感觉》然后就揣着钥匙出了门。
          咨询室隐藏在一个很多人想不到也不愿去的地方——淮山大学校团委。
          陆鸿川充分发挥自己海马发达的优势,不到二十分钟便在丛林深处找到了所谓的淮山大学知心聊天室的招牌。
          进去的路上,他刚好碰到隔壁寝室的一个男生,于是俩人便一起到了接待室。
          接待室里两个年龄差不多也就二十多岁的女生正在整理资料,见到陆鸿川两人后,很快就分别带了一个人去了隔壁的两间咨询室。
          咨询室里有两张沙发,一长一短呈90°规则地倚墙放着,咨询师让陆鸿川随意选一张坐下。陆鸿川则选了靠近门一边的长沙发坐了下来,坐得地方微微离短沙发有些远。
          咨询师细心地看见了这一动作,但仍不动声色地坐到短沙发上,先做了一下自我介绍,然后就让陆鸿川先填一张表格。
          陆鸿川扫了扫表格的内容,开始都是一些基本信息,之后则涉及到他为什么来咨询的一些开放式问题。
          其实大多数班上的同学只是为了完成老师的作业才来的咨询室,自身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想要问的。
          而陆鸿川虽然有些疑惑亟待有人能解释,但是要他细致的写出自己想要问什么,也实在有些无从下笔。
          他抬眼看了看咨询师,然后又埋下头,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始填写。
          可以算是陆鸿川幸运,因为大多数来接待来访者的咨询师都只是研究生,无论是理论层次还是资历都明显不如资格的咨询师。但是接待陆鸿川的这位,尽管和资格的咨询师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但是由于她从一开始就专注于心理咨询这一个领域,而且还是专注于学习精神分析流派,因此尽管她还只是研二,比起其他几位咨询师却已经算是相当出色了。
          很快陆鸿川就把表格填好了。咨询师卢雨拿过来看了看,心理大概理了个思路以后就开始了启发式提问。
          “那么陆同学,你是因为最近总是会感到一种异样的情绪,所以使你感到有些无措吗?”
          “嗯,可以这么说吧。”
          “可以具体说说是什么样的情绪吗?”
          陆鸿川思考了一会说:“这个我描述不太出来。”
          卢雨并没有放弃,在她的理念里,陆鸿川的答案只是自我防御的一种表现而已。于是她将问题变换了一下问:“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情绪的?”
          这个问题很简单,陆鸿川不假思索地就回答出来了:“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大概是第二次从九院的孤独症专科做志愿者回来以后了。但是,我觉得在这之前就可能就隐隐有些感觉了。”
          卢雨接着问:“那,可以给我讲讲你在那里遇见的事情吗?”
          陆鸿川想了想,觉得讲一下也没关系,于是就把自己在九院做志愿者的事情大致讲了一下。
          听着陆鸿川的叙述,卢雨很快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在陆鸿川不长的叙述中,他多次提到了一个叫做“小琛”的名字。甚至还将一段并不属于志愿者活动中的,但是和小琛有关的碰面也讲了进去。
          她觉得,这个名字可能是打开陆鸿川心结的一把钥匙。


          12楼2013-09-22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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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1
            “小琛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吧?”卢雨试探性地问。
            陆鸿川先是愣了愣,然后才点了点头:“嗯,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挺可爱的。”
            卢雨并其实没有问到陆鸿川关于小孩年龄的问题,但陆鸿川却主动回答了出来。
            她想,是不是陆鸿川潜意识里想要倾诉些关于这方面的问题?
            “这样啊,可以讲一下关于他的事情吗?”
            陆鸿川觉得话题似乎有些远了,但是想着咨询本来就是形散而神不散,就本着想看看这位咨询师要怎么来引导话题的心态回答道:“可以。不过,小琛的事其实我了解得也不多。只是大概知道他是一个有孤独症的孩子,然后有一个对他很好的父亲。”
            “父亲?”
            “嗯,这些孩子的监护人一般都很辛苦。我只不过和他们俩一起待了不到40分钟吧,但是去能感觉到他的父亲对小琛…嗯…大概就是…慈父的感觉吧,看着给人一种暖暖的感觉。”陆鸿川说到最后,一直表情匮乏的面部渐渐变得柔和了一些。
            卢雨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找到切入点了,于是接着试探性的问:“那,你的爸爸是不是也像小琛爸爸一样?”
            闻言陆鸿川的眼神突然冷冽了下来,眼神防备地看了眼卢雨,身体也从之前的前倾变成了后仰,然后面无表情的回了句:“就那样吧。”
            卢雨没有因为他的激烈的反应而感到气馁,相反这让她有种射中枪靶的兴奋感。
            她知道一味的强势窥探对方内心是绝对不行的,陆鸿川的防御机制明显太强,如果不给予他总够的安全感,根本不能解决真正的问题。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卢雨开始和陆鸿川讲一些关于自己的学习生活经历以及关于绘画心理技术的东西。
            最后陆鸿川终于渐渐放下了防备,被卢雨所讲的精彩纷呈的求学生活和神奇的绘画心理给吸引住了。
            卢雨见时机成熟,便邀请陆鸿川画一幅“房树人”图。
            陆鸿川自然是接受了卢雨的邀请,拿过对方递的纸笔就唰唰唰开始在白纸上画了起来。
            纸张很大,陆鸿川画了一小会才完成了自己的作品,然后交给等候多时的卢雨。
            卢雨看着陆鸿川顶着一张僵硬的脸却传递出满含期待的眼神,不觉抽了抽嘴角,但是很快又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开始专心分析起陆鸿川的画。
            整体图形处于纸张的下中央,代表了绘图者没有安全感,在人际关系上比较固执;树冠用笔简洁流畅,代表作画者思维的流畅性,高智力或做事风格干脆利落;破烂的树皮,代表成长中曾经历艰辛磨难;一个将厨房画得很细致的房屋,这代表了心中含有对爱的渴望。另外画面上还有一个小男孩拿着一个电话正在和谁通话。
            卢雨问:“这个小男孩是你吗?”
            陆鸿川摇摇头:“因为刚才谈到了小琛,所以画的时候不自觉就画了他。”
            “那这个电话是打给你的吗?”
            陆鸿川依然摇头,“不,是打给他父亲的。”
            卢雨皱了皱眉,一般来说,在画“房树人”图时,画的人如果是自己,就可以从图上面看出许多关于绘图者对自身的一些理解期望等心理过程。但是如果画的是别人,一般就只能得出绘图者对这个人可能有一些特殊的感情。
            陆鸿川这么画,从某种意义上阻断了一条让卢雨更好地理解他的道路。
            卢雨到底不是资深的心理分析师,因为主观上已经将陆鸿川的情绪问题定义为家庭矛盾,尤其是父子关系的不协调,她便没有将太多的注意力集中到这条线上。
            她尝试性地将话题再一次往陆鸿川的成长经历以及家庭关系引,而这一次因为有了图画的媒介,话题开展得相对比较顺利。很快卢雨就从陆鸿川口中得知了一些关于他和他父亲以及他的家庭的事情。
            由于咨询时长一般都是有规定的,因此,一个小时后,陆鸿川便从咨询室走了出来,表情看上去有些微妙。
            卢雨的咨询到最后总给陆鸿川一种看病时医生给错了方子一样的感觉。他承认对方说的话在一定程度上是起到了作用,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而另一边,陆鸿川走后,卢雨就开始对这次的咨询进行总结记录。从她翘起的嘴角也可以看出来,她最这次的咨询感到想当的满意,尤其是当最后陆鸿川主动说以后会尝试和父亲进行沟通,去站在对方的感觉思考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价值都瞬间得到了提升。
            然而正高兴时,她突然瞟到陆鸿川画的小孩除了右手上拿了一只手机外,在他的左手里竟然握着一根类似于树枝的东西。
            这个发现让她忽然有种慌神的感觉,有的时候,一些小的细节被忽略,就很可能代表所有的推测都出了问题。
            她仔细回忆自己学过的关于树枝在心理绘画中的分析,但是不知因为是紧张还是什么,她的脑海里几乎一片空白,除了一条: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里讲过,所有呈棍棒型的意象代表的都是——性。
            陆鸿川回了寝室,立马被守株待兔的方石给来了个猛虎扑食。
            “呐呐,小面~你今天去咨询问了什么问题啊?”把自己想象成树袋熊的某二货挂在陆鸿川身上,嘴里的话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小面~帅哥~系草~面面~”
            后脚进门就看见这一幕的白蔚凡再一次上演了英雄救英雄,他一脸厌恶地把某石头从表情奇怪的陆鸿川身上扒下来。“你还是心理学专业的准大二学生呢,连最基本的保密原则都不知道吗?再说你问人家小面干什么,你以为你听了你那不到80的智商就会有所提升?”
            陆鸿川好不容易摆脱了个累赘,一获自由就立刻不动神色地往自己电脑面前走去。这时,白蔚凡无视掉了身后又要装哭的某二货,走到陆鸿川身旁问了句:“小面,你上次不是说想要跟我学琴吗?我的小提琴有一根弦断了,你周六陪我去趟五号门外面的乐器馆吧,顺便去看看琴房。”


            13楼2013-09-22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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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2
              “嗯,好啊。”
              “你们两个狗男男!又欺负我!呜呜,彻彻~”方石见两人又不理自己,哼着哭腔又撒丫子跑隔壁去求安慰了。
              几天的时间在大学里就是一晃眼的事情,因此周六很快就如期而至了。
              陆鸿川、白蔚凡以及各种威逼利诱才被允许跟着一起来的方石保持着心理学院“最帅三剑客”的阵型浩浩汤汤地杀出了五号门,当然这个名号除了某二货,其余两人是绝不会承认的。
              “……”
              “够了小面,你不要妄想用你的面瘫脸来甩掉我了!你们俩每次出门都会有艳遇,我作为你们的好哥们儿沾点光怎么了!”方石在陆鸿川无声的控诉中成功炸了毛。
              白蔚凡的心情似乎也不太好,没有像平时一样毒舌地吐槽方石的白痴行径,而是学着陆鸿川的经典表情直接无视某二货。
              方石在一个资深面瘫,一个新晋面瘫的阵仗中最终毫无悬念地败下阵来来,乖乖地缩到两人的身后闭嘴跟着。
              白蔚凡所说的乐器馆就在五号门所在街道的尽头,三人出了校门走了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白蔚凡先走上台阶,然后到了店外推开了玻璃门,接着朝柜台上正埋头的人问了句:“你好?请问老板娘不在吗?”
              吴镇宇抬起头,就看见一个斯文的小帅哥正朝自己走来,而身后还有两个男生也跟着进了门。每当吴镇宇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男生,他都会在心里不由自主地想,自己的阿宝长大以后能不能也像这些男孩子一样,独自活得平淡又稳当?
              “啊,老板娘在楼上陪小孩子弹琴,你有什么事啊?”
              白蔚凡一进门就注意到了房间里飘荡着细腻柔和的钢琴声,他本以为这是老板放的CD,却没想到竟然是小孩子弹出来的。
              “嗯,我的小提琴的一根弦断了,想买一根弦。另外,我还想问一下租用琴房的事情。”
              吴镇宇点了点头说:“琴弦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你等等,我去把老板叫下来。”说着他便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准备上楼去叫付然。
              这时他突然发现三个男生里面,有一个男生长得似乎很眼熟。
              但是最近的事情太多,吴镇宇哪还记得和自己仅有几面之缘的陆鸿川,因此也就多看了几眼然后就绕过他上楼去了。
              不过吴镇宇不认识陆鸿川,但陆鸿川却在见到吴镇宇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大叔就是小琛的父亲。
              他想起卢雨说过的,自己前几天老是心不在焉是因为内心渴望小琛父子之间的深厚感情的事情。
              事实上,尽管他起初并没有这么觉得,但是就好比星座中的暗示效应,一旦你选择相信了,并不断对自己进行暗示以后,假的似乎也就变成了真的。
              因此当陆鸿川再一次看见这位父亲的时候,他脑袋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原来这样的就是我渴望拥有的父亲?
              很快付然就从楼上下来了。
              白蔚凡让付然帮她找了根弦后,又问了下关于琴房的事情。最后几人便商定了每周的一三五的上午来这里租一间琴房。
              之后三人又在店里看了一会各种乐器,没过多久就打算回学校了。
              不过临走前,陆鸿川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等其他两人出了门后,才转过头回走了两步,朝正收拾完柜台准备上楼的付然问了句:“不好意思,可以问一下,在楼上弹琴的孩子是叫吴宝琛吗?”
              付然诧异地看着陆鸿川:“你认识阿宝?”
              陆鸿川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嗯,我去九院做过志愿者。”
              付然闻言很高兴,阿宝几乎都没有什么同辈的朋友,而这个眼前的男生明明知道阿宝的情况,却似乎并不排斥阿宝。
              “嗯!楼上的就是阿宝,你要去看他吗?”
              正说着,在外面等了小半天还不见陆鸿川出来,而实在有些受不了和面瘫版的白蔚凡单独待一块的方石又走了回来,准备催陆鸿川别磨磨唧唧地,快点回去了。
              陆鸿川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眼后又转了过来,然后冲付然摇了摇头说:“这次就算了吧。下次再找他。”说完也没给付然开口的机会,径直拉开门走了出去。
              付然看着陆鸿川被方石拽着离开的背影,一时无语,片刻后才摇摇头上楼去了。
              吴镇宇见到付然上来,站起身问:“还是我下去看着吗?”
              付然本来还想说算了,但是没等她说出口,就突然听见钢琴键被用力砸下发出的“咚”的一声。
              原本还在安安静静弹琴的阿宝不知道怎么地突然就变得烦躁起来,不再好好弹琴,而是像在泄愤一般用力地砸着钢琴。
              付然很少见到阿宝这么狂躁的样子,当时有些被吓住了。
              吴镇宇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立马单手圈住烦躁不已的阿宝,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抚摸阿宝的背,希望能安抚住阿宝。
              好在阿宝的情绪很快稳定了下来,却只是紧紧抱住爸爸不肯松手。
              吴镇宇不好意思地朝付然笑笑:“付然,要不你下去吧。我还是在这里陪陪阿宝好了。”
              付然本来就打算让他陪这阿宝,自然不会反对,但是刚才阿宝的突然发作让她有些被惊到了,一时间有些没缓过神,愣在原地半天没什么反应。
              吴镇宇也不知道付然在想什么,于是费力地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付然的肩,又说了一次。
              付然这才反应过来,朝吴镇宇抱歉的笑了笑,然后就又出门下楼去了。
              吴镇宇被阿宝紧紧抱着,而自己则把他圈在怀里,心里像是打翻五味瓶,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他隐隐觉得,刚才阿宝的烦躁像是因为自己要离开他而表现出来的挽留一样。但是,阿宝真正想的是什么,他还是不知道。
              “阿宝,你能不能告诉爸爸你到底在想什么…就说一句就好了…阿宝…”


              14楼2013-09-22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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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3
                约好开始学琴的这周,陆鸿川因突然被导师叫去帮忙做实验而没能抽出时间去琴房。
                心理学实验永远都是做起来就昏天暗地,等陆鸿川终于从机械的指导语当中解脱出来的时候,时间一晃已经到了周六。
                而这周的志愿者活动因为医院的调整,改为了在医院会议室听中心主任关于孤独症的培训讲座。于是等陆鸿川和同寝室也参加了志愿者活动的齐言到了九院门口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全学院来参加这个志愿者活动的人竟然有那么多。
                至于之前想的要把替他报名的人揪出来的事情,他早已经把它给忘在了脑后。
                又或者说,其实他一直记得,只是因为他忽然觉得这个恶作剧给他带来的体验还是很正性的,因此也就没有在意了。
                很快大家便跟着负责人上了楼,不过到了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所谓的会议室就是中心平时给小孩子们上音乐课的那间小屋子。
                于是一大波志愿者像沙丁鱼一样挤进了房间,然后各自找了个小凳子密密麻麻地坐好——至于像齐言这样的庞大体型,则是大臀一压占了三个小板凳才能容纳下他那宽广的身躯。
                陆鸿川挨着齐言坐下来后,默默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然后就发现了今天这里似乎并没有给小孩子们上课,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些小失望。
                “好了,同学们,我们现在开始今天的培训讲座。你们这一批今天应该是第一次接受培训对吧?所以,我们就先从简单的一些知识开始给大家进行一些讲解。”
                一旁的齐言最不喜欢的就是听这些所谓的简单知识,因此有些无聊地想找陆鸿川搭话,却被陆鸿川一个眼神示意给闭了嘴。
                说起来,自从陆鸿川放弃转变自己的性向以后,他就基本上确定了自己以后的主要发展方向是人力资源管理那一方面,故而对于此外的课程,他虽然也是该学的好好学,却也没有想过要去多做了解。
                但是这次的讲座,尽管主任讲了很多关于理论依据、相关数据方面等枯燥的信息,他却始终很认真地听下来了。
                不得不说,医院在这个时候来给他们进行这场讲座是非常合适的。
                且不说陆鸿川这样一开始不是自愿来参加志愿者活动的人,大多数的志愿者,起初都是秉承着一颗爱心来到各种机构,就算是压制着自己的不良情绪也想要照顾小孩子,进而从中体验付出的幸福感。然而实际情况却是,由于相关知识了解不够而导致的刻板印象和一些情况的处理方式不当,志愿者常常会被无意义和无价值的感觉所困扰,慢慢觉得自己的兴趣在丧失,也就逐渐失去了耐心和爱心。
                此外,对这些孩子家人的一些行为情感表现感到不理解,也常常会使志愿者感到沮丧而丧失动力。就好比如果陆鸿川某次无意见听说,孤独症的成因中有一个“冰箱母亲”理论的存在,就算是淡漠如他,若是在和一位孤独症孩子的母亲交流时,听到对方表达出自己不想要谈论孩子的未来时,说不定也会觉得这位母亲实在是不可理喻。
                而事实上,“冰箱母亲”这种说法是十分站不住脚的,可因为它,却让历史上多少可怜的母亲被自责给吞没最终选择自杀。
                陆鸿川难以想象,在世界的很多地方,竟然还有这么多的人拥有着他所陌生的命运轨迹。比起他对父亲的不满,比起他对自己家庭的失望,这些人似乎明明过着更加辛苦的生活,却一直得不到真正的救赎。
                很多年以后陆鸿川回想自己和小琛的点点滴滴时,他不由得想起了这场讲座——尽管它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让他踏上之后将穷其一生要走的路,却是让他最终选了这条道并携起小琛的手一同走下去的契机。
                在陆鸿川不动声色地被一场讲座激励得心潮澎湃之时,在他未来里扮演极其重要角色的那个人却不得不去再一次面对命运无情的捉弄。
                所谓墨菲定律,有人翻译成事情如果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而它原本却是指犯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弱点,即是如果有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方式去做某件事情,而其中一种选择方式将导致灾难,则必定有人会作出这种选择。
                但是名言警句的作用就是,无论我们怎么用,它都可以说得通。好比我们可以用它来警戒人不要心存侥幸,好比,可以比喻吴镇宇以为自己会侥幸多活几年,却终究抵不过身体里癌细胞的骇人的增殖速度和令人绝望的转移本领。
                当陆鸿川怀着复杂的心情再次来到乐器馆时,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许久不见的阿宝。
                白蔚凡走在陆鸿川旁边,还没进门就发现陆鸿川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僵硬渐渐变得柔和了起来。
                他顺着陆鸿川的眼神看过去,发现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安静地正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温驯地让背后的老板娘给他把头发剪短。
                岁月静好。白蔚凡心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一个词,正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再抬眼看去时,却觉得这个词简直和这个场景契合得浑然一体。
                陆鸿川不像白蔚凡这个文科生,脑子里面可没有存那么多文艺词眼儿。看见像一只小白兔的阿宝正乖巧地坐在他的不远处,他像是调用了自己的生物本能,直接条件反射就加快了步伐推门进了店。
                “小琛。”
                正在小心翼翼给阿宝剪头发的付然被突然的声音给吓了一跳,不过幸好及时稳住了,才没有惊到阿宝。
                阿宝对人的反应本来就不强烈,听见陆鸿川的声音,睁了眼瞟了一下面前的人,觉得没什么意思,又把眼睛给闭上了,顺便哼了两声,像是在抗议付然突然停止的动作。


                15楼2013-09-22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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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4
                  付然很快就记起来了眼前的人是上次来乐器馆还问起阿宝的那个男生。
                  只是阿宝的头发才剪到一半,她也不好就让阿宝顶着个半成品就四处招摇,只好抱歉地让陆鸿川先等等,然后麻利给阿宝理了个毛寸。
                  陆鸿川倒是不在意,点点头后就木着脸待在一旁看阿宝减头发。
                  白蔚凡后脚也跟着进了店,然后就见到陆鸿川一言不发地呆立在原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于是就看见了正坐在椅子上的阿宝。
                  一瞬间,白蔚凡不禁有了种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感觉。
                  尽管很多人都爱说,同性恋之间有种奇妙的直觉,会让你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就察觉出他是和你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是在白蔚凡和陆鸿川两人之间,却似乎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看着陆鸿川的神情,白蔚凡心中可谓百感交集。
                  一方面,他既为自己可能获得一个同伴而感到欣喜;但是另一方面,如果陆鸿川真地喜欢上了面前的这个小孩,他又真地怀疑需不需要替陆鸿川去问问咨询老师了——对一个都还没怎么张开的小男生动心,会不会太诡异了?
                  陆鸿川自然不知道白蔚凡此刻郁闷的心情,没过一会儿阿宝的头发就剃完了,于是他轻轻走了过去,然后微微蹲下,停顿了半秒把表情努力变柔和了一点后,才开口唤道:“小琛。”
                  付然见陆鸿川的样子,心想着阿宝真是难得遇上这么一个关心他的朋友,便只笑着走到柜台里面去放剪刀了。
                  阿宝对“小琛”这个称呼是完全没有印象的,因此尽管的确是陆鸿川的声音让阿宝缓缓睁开了眼睛,但却并没有回应陆鸿川,甚至眼神都是错开了的。
                  陆鸿川见状不由得有些失落,毕竟对他而言,他很少会遇到自己给别人打招呼时,对方瞧都不瞧一眼的境遇。就连上次和阿宝说再见的时候,阿宝也是在吴镇宇的帮助下笑着回应他了的。
                  “小伙子你别介意,阿宝就是这样的。当初我和他认识没多久的时候,他几乎是完全不理我的。我能单独这么和他待一块,都是经过了好久的熟悉才做到的。”付然放好剪刀后,发现房间静得有些尴尬,猜想可能是陆鸿川被阿宝的反应给伤了自尊心,立即替阿宝解释道。
                  谁知陆鸿川闻言后站直了身体,语气僵硬地朝付然回了句:“我知道。”
                  付然还以为这是陆鸿川生气的表现,不由得有些着急:“哎,小伙子。阿宝可真不是故意的,他是……”
                  “我知道。”陆鸿川打断道:“我上次说过,我和小琛是在九院遇见的。”
                  付然也是着急才脱口想解释阿宝的病,闻言尴尬地笑了笑:“是哦,我差点忘了。你不要误会就好。”
                  白蔚凡在一旁充当人形背景了好半天,终于有些忍不住了:“这个孩子到底……”
                  陆鸿川看着一直在玩剪掉的碎发的阿宝,淡淡地回了句:“孤独症。”
                  白蔚凡:“……”
                  如果,自己的好朋友是同性恋,那白蔚凡可以很高兴地说:“啊,好巧,我也是同性恋。”
                  如果,自己的好朋友是喜欢小男生的同性恋,那他可以“呃——”一声,然后再重复上面那句话。
                  可是如果自己的好朋友喜欢的不仅是小男生,还是一个患有孤独症的小男生,那他真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所以,事实上这一切都只是他错误的猜测对吧?自己的朋友不会有这么猎奇的口味对吧?
                  白蔚凡彻底无言以对了。于是为了尽早结束这种诡异的气氛,他只好开始将话题往今天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上面引:“咳咳,对了老板娘,我们今天是来练琴的,还有空余的琴房吧?”
                  付然也是乐得转移话题:“当然有,现在又不是艺考前期,琴房多着呢。我把钥匙给你好了,现在是9点对吧?呐,这是钥匙。你自己知道路吧,我就不带你上去了。”
                  “嗯,好的。”白蔚凡接过钥匙,转身冲陆鸿川道:“小面,走了。”
                  陆鸿川一直在看着阿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许这一点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只是莫名地有些移不开视线罢了。
                  听见白蔚凡的声音后,他点了点头,但隔了会儿才将收回视线,然后跟着白蔚凡上了楼。
                  付然看着两人上楼的背影,又看看依旧乐此不疲地在玩椅子上掉落的发丝的阿宝,暗自叹了口气,不禁在心里为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感到沉重。
                  陆鸿川两人进了琴房后,白蔚然立刻就把门给关上了,然后转身看见陆鸿川面不改色地端坐在钢琴旁,不自觉地就把话问出了口:“小面,你是1还是0?”
                  陆鸿川有些诧异地转头看着白蔚凡,默了默,隔了小会儿才简洁地回答道:“1。”
                  白蔚凡之所以要这么问,是因为学院里面虽然腐风盛行,但大多只是跟风凑热闹,整天只会小攻小受地乱喊,却连什么是1什么是0都不知道。
                  如果陆鸿川回答了这个问题,一来就可以知道他是不是同,二来也可以知道他是不是来了大学才变成同——也就是,是不是因为楼下的那个小孩子才意识到自己是同。
                  陆鸿川的回答显然让白蔚凡很满意,于是他也笑得一脸温和:“我也是。”
                  对于这个话题,陆鸿川有些兴致缺缺,闻言也只是淡淡地应了声,然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白蔚凡虽然很想再问一句关于楼下小孩的事情,但是考虑到陆鸿川的性格,也就没有再追问,只是想着以后再慢慢了解好了,然后便开始课教陆鸿川拉琴。
                  学琴是个吃时间的活计,一上午的光阴很快就从房间的阴暗处溜得不知踪影,而陆鸿川就算再聪明也才学会了如何拉出最简单的长弓半弓。
                  而当两人兴致高昂地下了楼后,陆鸿川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店外有情况。
                  只见店外面,之前还温顺得像只小白兔的阿宝此刻正被付然护在身后,暴躁得像只被摸了头的小狮子,透露出想要咬碎一切的欲望。只是他嘴里咬住的却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的手腕。
                  而付然则是在跟一个妇人正在争吵这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阿宝正在自伤的举动。


                  16楼2013-09-22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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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5
                    陆鸿川只觉得心脏被一根针狠狠地刺了一下,心疼、酸涩以及无能为力,这些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封印起来的东西一瞬间都从内心深处涌了出来。
                    “小琛!”
                    他两三步跑出门外,一把抓住阿宝的手臂想要阻止他继续咬手的动作。
                    可是阿宝一边呜呜地哭,一边把自己咬得死死地,一点儿也不松口。
                    陆鸿川只好像安抚婴儿一般轻轻拍着阿宝的背,一边用他自己都陌生的语调说着:“小琛,不要咬,不要咬。”
                    可是阿宝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用痛苦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陆鸿川见阿宝这样,索性把自己的手伸到他的嘴边,哄着让阿宝松口换只手咬。然后趁着阿宝换气的空当,他终于挤掉了阿宝的手,接着就被阿宝狠狠地咬了下去。
                    原来,这么痛。
                    付然也终于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很快就停止了和身旁妇人的争吵。而当她看见了陆鸿川和阿宝的互动时,她原本即使被别人骂都没有酸掉的眼睛,一瞬间酸涩得盈满了泪。
                    “嘶——小琛,咬着心情好些了吗?”陆鸿川忍着痛问了一句。
                    阿宝也许是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不痛了,因此大发善心地看了眼陆鸿川,嘴里的力道也渐渐变小了些。
                    白蔚凡跟着也出了来,他看着陆鸿川和阿宝的样子,无奈地只好作为唯一一个比较冷静的人问起付然事情的缘由。
                    原来,刚才阿宝在店里玩小陀螺的时候,突然听见门外有熟悉的手机铃声在响,于是二话不说就冲出去抢行人手里的手机。
                    付然当时正在柜台后面,一时间没有来得及拉住阿宝,结果阿宝就被那个被抢手机的妇人顺手给推了一掌摔在了地上。
                    付然当然很生气,于是也没管是因为阿宝先去抢别人手机才被推的,扶起阿宝就和身旁的妇人吵了来。
                    白蔚凡了解到事情原委,便打算给那位妇人解释一下阿宝是孤独症的情况。
                    谁知道,那位妇人闻言后,不但没有表示出理解,反而摆出一副厌恶的表情道:“孤独症又怎么了,孤独症就可以随便抢人手机啊?孤独症就可以抢了别人手机还反过来先怪人啊?你们自己不知道教育小孩子,麻烦了别人就只会拿什么孤独症当挡箭牌,孤独症还真是好用呢!”
                    白蔚凡一瞬间有些被她的话给噎住了,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阿姨,你是有言语理解和表达障碍吧?怪不得这么没人性的话都才说得出来,让我还差点以为你是低等动物。”
                    那位妇人其实年龄也就30岁多一点,被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叫阿姨,心里的愤怒还没来得及表达出来,又被白蔚凡的毒舌给堵得嘴都回不了,直接导致她那被化妆品覆盖了的脸渐渐涨得血红,于是气急败坏地就想扇白蔚凡一巴掌。
                    此时的陆鸿川已经彻底失去了耐烦心,低声吼了句:“快滚!”
                    冰山脸配上厌恶的眼神,陆鸿川周身散发着的修罗场的气息,就连付然看了也是心下一惊,更别说是这眼神的目标。
                    那妇人被这么一喝,扬起的手放下也不是,打下去也不是,只得尴尬地僵立在空中。
                    白蔚凡好心地说:“阿姨,我要是你,就立马走得远远的。不然…找抽啊。”
                    那妇人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边走时嘴里还边在骂骂咧咧着。
                    此时,陆鸿川的手已经从阿宝口中收了回来,而他却并不想去揉被阿宝咬出深深牙痕的手腕。
                    有的时候,痛觉会给人一种存在感,而有的时候,痛也能让人走进一个人的世界。
                    白蔚然在陆鸿川旁边有些担心地问:“小面,你手没事吧?”
                    陆鸿川看着被付然搀进店的阿宝,摇摇头:“我没事。”
                    闻言白蔚凡微微放了心,可一颗心还没放稳,陆鸿川又接着说了句吊他胃口的话:“小白,我觉得我好像变了。”
                    “……”
                    “我也不说太清楚。我觉得自己的一些观念突然被打破了,有些陌生的情感渐渐变得很容易被唤醒出来。”
                    “……”
                    陆鸿川见白蔚凡默不作声,转头给了他一个疑问的眼神。
                    白蔚凡则是抽了抽嘴角,只觉得世界观再一次被颠覆了:所以,他这是在给我坦白他爱上了一个小男生对吧?是这样的没错吧?
                    陆鸿川见白蔚凡仍是没有什么反应,便又把头转了过去,看向乐器店里。
                    阿宝似乎已经完全忘记刚才的不快,自顾自地在玩地上的小陀螺。
                    看着不远处的身影,陆鸿川默默地再一次确定了心中的想法,然后说了声“走吧”便转身打算回学校了。
                    这时,他们突然从身后听见付然喊了句,“同学等等!”
                    她快步走到陆鸿川两人身旁,先是感激地向他俩道了声谢,然后问:“不知道两位同学叫什么名字?”
                    白蔚凡替陆鸿川答了话:“他叫陆鸿川,我叫白蔚凡。”
                    付然点点头,带着姓名又谢了一次才接着说:“我叫付然,你们就叫我付姨好了。”说着她看向陆鸿川,表情严肃:“鸿川,付姨想问问你,你喜欢我们家阿宝对吧?”
                    白蔚凡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这是什么神展开?
                    陆鸿川也是一脸的茫然:“什么意思?”
                    付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得不清楚了,但见两人的表情只得又解释了一次:“我看你似乎挺维护阿宝的,所以想问问你是不是挺喜欢阿宝,真心想和他做朋友。”
                    陆鸿川豁然开朗,点点头说:“我的确挺喜欢阿宝的。嗯,这还是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白蔚凡依旧面无表情,因为心里的各种想法已经让他选不出一种合适的表情来放在脸上了:原来阿姨说的喜欢是朋友间的喜欢啊,那么小面你说的喜欢又到底是哪一种?


                    17楼2013-09-22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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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6
                      付然闻言很高兴,拍了拍陆鸿川的肩膀说:“你这么说付姨就放心了。其实,有件事情付姨想要拜托你一下。”
                      “什么事?”
                      付然回头望了望阿宝,确定他还在乖乖地玩,然后才转过头对陆鸿川说:“你认识阿宝的爸爸吧,上次在店里应该见过的。”
                      陆鸿川点点头:“嗯,在医院也见过。”
                      “其实,就连我们也是才知道,阿宝他爸爸早前就已经得了鼻咽癌。但是他偏偏有个牛脾气,为了省钱,死活不肯去住院,就一直这么把病拖着。上周周三的时候,他爸爸的鼻子突然就流血不止,我们几个朋友这才火急火燎地把他送进了医院。眼下,阿宝白天就只能和我待在店里,晚上关门的时候我才把阿宝送去他爸爸那边。可那会儿他早就已经困了,等到了的时候他爸都没来得及和他说两句,他就已经睡着了。刚才阿宝抢手机就是因为他听见了他爸爸手机的铃声,我猜也是因为他想他爸了吧。付姨平时工作忙,很容易就会照顾不到阿宝,今天是你们在这里帮我,下次要是再遇上刚才的情况,真是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岔子。”
                      陆鸿川听着付然说的话,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心里却被一个念头占满了:如果,自己能帮到小琛就好了。
                      付然接着说:“付姨看着你们俩心好,而且鸿川你还真心把阿宝当做朋友,所以付姨就想请你帮一个忙。以后只要你们有时间,就来多看看阿宝吧。当然付姨也就是说个愿望,如果你们没时间,那还是自己的事情比较重要。”
                      事实上,付然最想拜托陆鸿川的其实另有其事。
                      阿宝在九院的治疗是吴镇宇拼了命也不想要断掉的。可是现在他住进了医院,也没办法来管阿宝治疗的事情了。
                      付然作为主动承担要照顾阿宝的人,如果就这样让阿宝中断治疗,实在是良心不安。只是钱的事情尚且好说,实在不够,几个朋友凑一凑还是没问题的。但付然因为开的乐器店常常有学生会在固定的时间来,早上很早的时候也是有零星几个同学的,而付然每天还要从吴镇宇那里把阿宝接到这边来,时间根本不够她送阿宝去医院的。
                      因此她很担心这样下去,会耽误阿宝的发展。所以看见陆鸿川这么照顾阿宝的时候,她自然萌生了请陆鸿川帮忙的想法。
                      但是她也不能这样贸贸然就阿宝随便交给一个人啊,于是想着不如先熟悉一下,如果觉得陆鸿川确实是一个好人,到时候再请求他帮帮忙好了。
                      陆鸿川点点头,“没关系的,我很高兴可以和小琛见面。”
                      付然这才注意到陆鸿川对阿宝的称呼,有些奇怪地问:“鸿川你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叫阿宝,而是叫小琛?”
                      陆鸿川闻言,表情渐渐恢复成面瘫状,淡淡地回了句:“我喜欢这样叫。”
                      白蔚凡见陆鸿川的本性又露了出来,心中着实为他未来的恋情担心,于是只好出来打打圆场:“付姨,以后我有空也会来看阿宝的。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了,下次来再啊。”
                      付然也不是非要问个所以然,见对方这么说也就爽快地道了别。
                      回去的路上,白蔚凡感觉自己最终还是没忍住快要把自己给烧了的好奇心,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小面,你对阿宝什么感觉啊?”
                      陆鸿川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挺喜欢的。”
                      “……”
                      “……怎么了?”陆鸿川觉得今天的白蔚然有些奇怪,难道他还没有和方石和好?
                      “好吧,我直接问好了,你有没有喜欢上阿宝?我是说,恋爱的那种喜欢。”白蔚凡懒得再打哑谜,直截了当地问了想问的事。
                      “……”这次又换陆鸿川沉默了。
                      “行了,你就说吧,我又不会像方石那种人,一惊一乍地。”
                      陆鸿川难得地在心里吐了一次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装的?
                      “你想太多了。”
                      白蔚凡显然不相信,直接质疑道:“真的假的?”
                      陆鸿川大步往前走着,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什么真的假的,虽然我是对男人兴趣要大一些,但是到目前为止,我还从来没有喜欢过谁,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孩子,”说着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白蔚凡,眼神有些复杂地问:“我看起来就是那么像那种有恋童癖的猥琐大叔吗?”
                      白蔚凡很负责地摇摇头:“完全不像。”
                      陆鸿川这才放心地继续走,“既然这样,我又怎么会喜欢上小琛?虽然说实话,小琛长得似乎很符合我的审美观,这也的确是让我在九院的时候第一眼就注意到他的原因。但是这也只是注意罢了,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白蔚凡被突然否定了心里的想法,既有些放心,又有些失望,“可是你看起来很紧张他,这又怎么解释?”
                      陆鸿川低着头沉默了一下,然后又抬起头,淡淡地说了句:“我觉得他给了我梦想。”
                      “什么梦想?”
                      陆鸿川摇摇头:“现在其实还只是个想法,但是我想要以后从事孤独症的研究治疗的方向。”
                      白蔚凡有些吃惊:“你不是想创业么?而且,你爸会同意?”
                      陆鸿川的嘴角微微泛了个弧度,“我爸?何必管他那么多?这是我的事情。至于创业,我觉得可以两手一起抓。”
                      白蔚凡觉得这样不太好,但是空谈无益,不如先让陆鸿川试试看好了,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于是接来下的很长一段时间,陆鸿川从以前看关于人资管理创业等方面的书籍的时间中分了一部分,再加上其余于的空闲时间,把它们全部都用在了阿宝和对孤独症相关知识的了解上。
                      阿宝一开始对陆鸿川并没有太大的热情,陆鸿川也去查了相关的资料,了解到这些孩子往往对物体,尤其是规则的刻板的物体感兴趣,有的孩子也会对某些特殊的事物感兴趣,但总体来说就是对人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而对于阿宝来说,他最感兴趣的物体当然非钢琴莫属。
                      因此,陆鸿川没事都会去付然店里,然后和阿宝一起坐在钢琴面前,陪着他弹琴。
                      当然,陆鸿川是完全不会弹钢琴的,但是如果只让阿宝弹,那么陆鸿川基本上在或不在对于阿宝都没什么感觉。
                      因此陆鸿川为了让阿宝会意识到自己,常常会在阿宝忽略掉他的时候,就突然按几个键。阿宝发现曲子被混了杂音,立刻就会意识过来,然后咬着嘴唇看着陆鸿川。


                      18楼2013-09-22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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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之 爸爸的信
                        致阿宝:
                        亲爱的孩子,爸爸不知道,当你看见这封信时,是否能够理解为父字里行间的含义。又或者你其实从来都是知道的,却只是从来不能告诉我。
                        但是无论如何,爸爸都想写给你一下,如果你不能看懂,至少这张信纸还是很漂亮的,爸爸允许你拿它来折一只飞机来玩。
                        虽然爸爸很不想这样讲,但是爸爸确实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
                        如果你看见这里哭了。亲爱的阿宝,请原谅爸爸会很开心笑起来,因为这代表我们可爱的阿宝终于能走出自己的世界,看见外面的彩虹了。
                        当然,在彩虹之前是会有雨滴的,所以,阿宝哭了也不要害怕,因为这之后你就会看见彩虹哦~
                        但是,爸爸还是希望你能够不要哭,虽然说这样要求你很矛盾,但是,爸爸还是舍不得我们的阿宝那么闪亮亮的眼睛会有泪水。
                        阿宝,爸爸一直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让你来到这个世界上却害你那么孤单,对不起。那么小就让你没了母亲,对不起。说好这辈子有阿宝常常陪在身边就已经足够了的,却没能做到一直陪着阿宝,对不起。
                        阿宝,你会原谅爸爸吗?
                        阿宝你会的吧。爸爸知道,你其实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孩子,只是在带你入尘世的那个精灵偷了懒,在把你带入尘世的时候把你装进了一个铁皮做的机器人里,于是你看见的就和我们不一样了,你想要说话,可透过铁皮,声波就变了频率。你想要往左走,机器人却偏偏让你抬了右脚,你想要拥抱,机器人却让你远离。
                        所以,爸爸一直在想,什么时候你才能从机器人里面出来呢?但是,坐进机器人也不是你的意愿,爸爸知道,其实你也很想走出来,看看我们眼里的蓝天是不是和你的一样。
                        爸爸会这么早就离开,绝对不是因为太累了,或者不想和阿宝在一起了。但是也许爸爸太想念独自在天堂里的妈妈了,所以一不小心就坐错了车,结果竟是一辆没有回程的车。
                        这么突然的事情,让爸爸也很焦虑,就像你发脾气的时候乱弹的钢琴,爸爸的心情也是乱糟糟了好一阵。
                        爸爸很担心。阿宝,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爸爸拼命地想要下车,想要往你身边走去,可是,就算我再怎么往车后走,离出发点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远了。
                        爸爸的文艺毛病又犯了,其实,爸爸只是不想说出那个字而已,就算都已经是一根老油条了,爸爸却还是害怕那个字,更多的是不想让你见到那个字,就算你根本不能看懂。
                        不过还好有你付姨在,她会把你带回爸爸出生的地方,那里很安全,也很淳朴。她是爸爸这辈子除了你和你妈妈以外,另一个对不起的人。阿宝,如果你和她在一块儿,你可一定要乖乖地,千万要孝顺你的付姨才行。
                        其实爸爸想说的话就算写个几千张几万页也是写不完的,但是爸爸有些累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如果明天天气好,那爸爸就接着给你写。
                        爱你的爸爸


                        19楼2013-09-22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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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20
                          这天的游校后来演变成了方白、陆鸿川和阿宝两对各自的约会。
                          不过阿宝后来也没有让陆鸿川为难,趁用那间琴房的同学还没有回来以前,陆鸿川就带着阿宝出了音乐学院。
                          两人就这么手拉着手,悠悠地漫步在校园里,晃过了整个下午的时间。
                          而经过了这天的事情后,陆鸿川隐隐觉得自己离小琛似乎又近了一步。因为他渐渐学会放下对阿宝的同情,更准确地说,是渐渐地不再用同情作为维系他和阿宝之间关系的纽带。
                          但是,他也有疑惑,如果不是同情,那到底该是什么东西?常年处于感情匮乏状态的他,对于这些事情到底有些力不从心了。
                          如果说光阴似箭,那大学的光阴就必须得是火箭。
                          一晃眼,大学的黑色考试月就迎着诸多人的“不要啊”如期而至。
                          九院的志愿者活动因为照顾到同学们的复习问题,在12中旬就暂时停止了。而542寝室里除了白蔚凡是文科生,其他三名理科生对于厚厚的几大本心理学教材或在面上或在心里都是滴了一滴冷汗。
                          不同于方石头和齐胖子时不时冒出的呼天抢地,陆鸿川在心里默默烦躁了一下就果断执行了没事就泡自习室的计划。只是这样一来,和阿宝相处的时间就明显缩了水,对这个情况他才感到烦躁。
                          经过了两个多月的相处,阿宝终于不负陆鸿川所望地渐渐对陆鸿川有些亲近了。
                          不再是强迫着才会给点反应,而是偶尔会主动地摸摸碰碰陆鸿川。甚至有时陆鸿川在一旁拉小提琴,他也会附和着陆鸿川的调子给个伴奏。
                          陆鸿川从来没有感受过那样的体会,就像是精心培育的一株果树终于开始结果,尽管果子又小又涩,但是却能给予异常的感动和满足。
                          但是在这种初尝成果的时候,陆鸿川却不得不忍着越来越想见到阿宝的心情,待在教室里与那些名词概念解释作斗争,也难怪陆鸿川会觉得烦躁到想掀桌。
                          不过想归想,陆鸿川除了能面无表情地啃书本以外,也没什么可以做的。
                          最后一门课考完的时候,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把所有和考试有关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就算是再风骚的重点在终于解放了这个事情的面前都已经没有了吐槽的意义。
                          “小面,你什么时候回家啊?”终于从苦逼的期末考中逃生了的方石看见陆鸿川一声不吭地准备离开考场,没经大脑就立马黏了上去。
                          陆鸿川不理解方石为什么每次都喜欢把一腔热血撒到自己身上,只好木着脸看着方石和自己身体接触的部分,想要表达自己的疑惑。
                          自己找虐的方石不出意外再一次被陆鸿川伤了心,乖乖地像小媳妇似的退了半步,闪着自以为是小白兔其实是猥琐青年的眼神看着陆鸿川,继续问:“小面,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去啊?”
                          陆鸿川想了想,还是如实地说:“我还没想好。”
                          不过他不知道,他的如实在方石眼里其实被曲解成了“干你什么事”。于是他就囧囧有神地发现自己说完这句话后,方石就泪奔着去找白蔚凡了。
                          但是事实上,陆鸿川的话的确是真心的。
                          且不说那个家,陆鸿川回去的兴趣本就不大。最让他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寒假近两个月的时间都不能见到小琛,开学回来后,小琛还能记得自己吗?
                          但是有的时候,人生不是你想走哪条路,而是命运给你什么路让你去走。
                          陆鸿川一考完试就迫不及待地去往了那个熟悉的小店。
                          接到家里的电话时,他就差过一个马路就能到付然的乐器店了,但是手机里不停传入耳膜的话语却让他生生止了步。
                          “小川,你爸爸他被人告发贪污,被司法机关立案调查了……”
                          冬日罕见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在陆鸿川的身上,他却只觉得更加的寒冷。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挂了电话,陆鸿川一直忍着的笑才渐渐浮了上来,但僵硬的笑容也只是让他看上去更加煞气逼人而已。
                          本来还以为能找个机会和他好好沟通,站在他的立场上替他想想。本来还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被小琛治愈得不会再爆发出这样的戾气。
                          果然,还是没有用吗?
                          陆鸿川看着对面那栋透着柔和气息的建筑,心中不觉有些恍惚。小琛他,会在等待着自己的到来吗?
                          ——还是别自以为是了。
                          陆鸿川垂了眼帘,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再抬起眼时,眸中已经消失了之前的那份茫然,只剩下专属于他的漠然。
                          回家的路上,陆鸿川给付然打了个电话。简单地道完别以后,他默了默,还是不死心地问了句:“小琛呢?”
                          付然在电话里轻笑了声,然后说:“在旁边学读书呢。多亏你上次给九院的老师提了建议,现在阿宝每天都可以去九院学习,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能乖乖坐在凳子上看书了。”
                          陆鸿川听了以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沉声道:“让小琛接电话好吗?”
                          付然在电话那头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感叹阿宝真是遇上了一个好朋友,然后把电话凑到阿宝的耳朵旁边,对他说:“阿宝,是小川哥哥哦,你听听他的声音吧?”
                          阿宝正在和书本上的那些符号较劲,忽然就听见耳畔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小琛?听到了么小琛?”
                          阿宝呆了一下,然后低头看了眼书,就突然把电话抢了过去。
                          那头的陆鸿川仍然在说着:“小琛,你听见了吗?知道我是谁吗?”
                          自己熟悉的声音不停地从手机里传递出来,这让阿宝对手机挺感兴趣,颠来倒去地不停在手里玩。
                          付然见状,只好帮阿宝把手机拿到他的耳朵旁,让他好好听里面的声音。
                          陆鸿川清晰地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等到嘈杂的声音消失以后,才淡淡的开口:“小琛,你会想我吗?”


                          23楼2013-09-22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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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21
                            “……”
                            陆鸿川听着电话那头阿宝浅浅的呼吸声心里不禁苦笑。
                            自作孽不可活。
                            他近乎狼狈地快速挂了电话,然后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正好此时火车进入隧道,明亮的空间瞬间被昏暗填满,而他的表情则被隐藏在阴影中,整个人看上去仿佛木僵的蜡像,没有一点生气。
                            人们总爱重复一个挖坑寻水的动作,而又往往在即将挖到水源之时停住,抱怨完自己每一次的失败后,又开始在另一个地方继续重复。
                            陆鸿川不知道,就在他挂了电话后的下一刻,阿宝看着付然手里的电话,缓慢地说了一声:爸……爸。
                            爸爸对于阿宝代表着什么?陆鸿川如果听见了这个词,一定就能明白。
                            但,如果这个词,本身就是一种残忍和荒诞。
                            而此时陆鸿川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个不经意的逃避,自己的人生将被命运给推向了另一个世界。
                            回到阔别一年半的城市,陆鸿川麻木地看着淮山那个小市所没有的繁华夜景,心里只有那种陌生和熟悉交替的茫然感。
                            李成庆见陆鸿川站在路口发呆,心中既是有些心疼这个桀骜的男生,又是有些无奈。他走到陆鸿川旁边,拍了拍他的肩,抬手准备去帮陆鸿川拿手里的箱子,一边说:“快走吧,你妈妈一直在家里等你。你也还没吃晚饭吧,你妈妈她给你做了一大桌的饭菜等着你回去吃呢。”
                            陆鸿川察觉到李成庆的动作立刻侧了侧身,然后自己拖着行李箱开始往前面走。
                            “我知道了,走吧。”
                            李成庆拿行李的手在空气中僵了僵,然后抬起来抓了抓脑袋,苦笑了一下,然后跟上了陆鸿川的步伐。
                            到了李成庆和陆鸿川妈妈的家所在的小区,陆鸿川一下车就看见那个女人正站在不远处等候着自己。他心里突然软了一下,但随即又自嘲般地想:果然是和小琛待久了,什么事都要感动一下,这么下去迟早又会把自己弄得千疮百孔。
                            寒风中的妇人远远的看见自己家的车子下了一个修长的身影,立马就迎了上来。
                            “小川,你终于回来啦!”
                            陆鸿川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四十几岁却依旧风采依旧的女人,暗想:果然,离开了他,生活也过得滋润多了吗?
                            李成庆停好车,走到两人旁后就发现气氛十分的尴尬,于是只好当和事老,笑着拍拍陆鸿川的背,然后没等陆鸿川有反应就拿过了他手里的箱子,一边说:“快走吧,别等饭菜都凉了。”
                            赵海燕闻言立马顺着话题说:“对啊对啊,瞧我一高兴都糊涂了。小川,妈妈做了好多你爱吃的,快走吧。”
                            陆鸿川也并不是故意想给谁难堪,见这两人都这么热情,点了点头就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李成庆和赵海燕在后面一阵面面相觑,都是无奈的一笑然后就紧跟着陆鸿川往家走去。
                            这顿晚饭的确很丰盛,也的确有很多菜是陆鸿川曾经喜欢过的,但是看着那些他早在高中就已经因为慢性胃炎而戒掉的辣味菜,他也只是默默地看了看,然后适当的夹了一些,伴着白饭味同嚼蜡地吞了下去。
                            吃过晚饭,这次回来的重点才姗姗来迟。
                            陆鸿川没有兴趣和母亲打太极,所以等她自告奋勇地把所有的饭后劳动做完以后,他就开门见山地问起了陆铭易出事的具体情况。
                            赵海燕本来是想着,让孩子先休息一晚上,这些烦心事儿等明天早上起来再去费脑经想。但抵不过陆鸿川的执拗,她只好将自己知道的情况都一一讲给了儿子听。
                            原来,一向小心谨慎的陆铭易这次竟是栽在了自己兄弟手里。
                            陆鸿川的老家厉海市地靠沿海,作为这样一个城市的市委书记的陆铭易如果不贪,那恐怕他都不敢好意思说自己在这个圈子里混。只是陆铭易头脑灵活却为人谨慎,因此平时明枪暗箭地玩得相当顺手。
                            而这次他因为一个常年合作的“朋友”的请求,帮忙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字。但是那天签字之前,他被一群人灌了不少酒,而且还是他不常喝的一种洋酒,因而使他没有那个精力去仔细检查那份文件的细节。
                            事发的突然,那个“朋友”突然被人举报做的工程是劣质产品被人告上了法庭,而刚刚才换了头目的司法部门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没过多久就查到了陆铭易的身上。人证物证俱在,而陆铭易敏感的地位身份立马也使他被有关部门重点关注,于是一系列冻结财产、实质上的软禁等动作相继而来。
                            陆鸿川收到李成庆的通知时,都已经是事发后的第三天了。
                            “所以,现在他人在哪?”
                            赵海燕尽管对着前夫一点好感都没有,但是无论怎样都是自己孩子的父亲,她说起这些事也是一脸凝重:“听说是在什么宾馆里被软禁着,具体地也不是很清楚。”
                            陆鸿川闻言竟难得地笑了笑:“他住得还挺好的嘛。”
                            李成庆怕陆鸿川是在掩饰自己的难过,于是好心地安慰道:“你也别太着急了。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你父亲到底做了些什么,但是法院总是会公正评判的。”
                            陆鸿川听后嘴角的弧度弯得更大了:“是啊,当然会公正评判。自己做了什么,就应该承担起什么样的责任。”


                            24楼2013-09-22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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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24
                              付然见吴镇宇执拗的样子,心中担心却也只能默默叹口气:老吴,我最担心人的是你啊。
                              吴镇宇见付然低头不语,心中虽然明白对方的担心,却还是什么安慰话都说不出来。一个人离死亡有多远,谁也不会比自己本人更加清楚。现在再说那些安慰话,除了增加此时的难堪和以后的悲伤还能有什么用呢,倒不如从一开始就让彼此明白,留不住的始终留不住。
                              “好了,你先睡吧,今天你也累了一天了。”
                              付然摇摇头,“没事,我还不困。你困了的话就先睡吧,你今天做完放疗回来整个人就有些恹恹的,没关系吧?”
                              吴镇宇扯开嘴角笑了一下,“你瞎担心什么呢,我都做了这么久的放疗了,哪会今天就突然有问题?”
                              付然微微有些放心,也笑了一笑:“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吴镇宇看着付然,心里一直消散不去的愧疚蓦地被重新浮了上来。他垂了眼眸,缓慢地说:“付然,真的很谢谢你。”
                              付然没想到吴镇宇突然说起这个,一时间有些被假面揭开的尴尬,眼神撇向一边假装不在意地说:“谢什么谢啊。咱们同学了这么多年,帮你点忙你还说谢,那以后你要是帮点我什么,我还不得卖血给你还债啊。”
                              吴镇宇摇摇头:“付然,我已经没有以后了。”他抬眼看着付然:“我……其实,我知道你的想法。从五年前你因为我而待在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只是……那个时候我一心都在照顾阿宝上面,本来以为你也不会坚持多久,结果没想到一晃眼你竟然就在这里待了五年。”
                              付然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听着,只是发红的眼眶却泄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我不是没有感情的人,只是为了阿宝,我已经给出了自己所有的精力。以前我让你去找个伴,就是不想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可你还骂我多管闲事。”吴镇宇的语速很慢,一个字一个字落在静谧的病房里像是冰块掉进玻璃杯里,冰冷刺骨。
                              付然终于有些受不了了,呐呐地回了一句:“你不就是多管闲事嘛。我想跟你过日子,你却让我去找别人,你缺不缺心眼啊?”说着她抬起头,看着吴镇宇说:“我就乐意这样,你就别废话了。”
                              吴镇宇放在被子里的手用力地握紧,但随即又无力的松开,但也没再说什么,狭小的病房里一时只听得见隔壁床的张大爷节奏鲜明的鼾声。
                              付然没有等到吴镇宇的回复,也只能故作轻松地笑笑,然后招呼他快点睡觉,然后自己等吴镇宇闭了眼睛才躺到自己的那张小床上睡下。
                              吴镇宇等到付然的呼吸声变匀了才重新睁开眼,他慢慢地坐起身来,先是看了看身旁的阿宝,然后转头看向沉睡中的付然,轻轻地说了声:“谢谢你,付然。”
                              他起身穿好外套,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自己抽屉里拿了笔和纸,又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出了门。
                              夜里的温度很低,吴镇宇脑袋里却是一阵发热。走廊上昏黄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埋头写字的样子使影子看起来像一只伸展开来的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致阿宝……”
                              笔写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吴镇宇一边在脑海里回忆自己长久以来想要给阿宝说的话,一边在心里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考虑:与其在医院里终日压抑着情绪走完最后的一段时间,倒不如回到老家去,最后也能葬在自己的家乡。
                              付然得知吴镇宇的想法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吴镇宇突然告诉她自己要出院,而且还想要带着阿宝回去老家生活,让她听得又气又担心。
                              “你难道不要命了吗?而且让阿宝跟着你会老家,他的治疗又怎么办?”付然眼睛泛红地看着吴镇宇,虽然嘴里强硬地说着质问的话,心里却十分的无力。这人有多固执,早在她当年看着吴镇宇每天跑十几公里路去镇上老师家里去学钢琴时就已经见识过了,如今他隔了这么久才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想要改变他的想法几乎是不可能了。
                              最后果然还是付然向吴镇宇举了妥协旗,但是她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吴镇宇父子,于是两人经过一番争论,最终确定了三人一起回老家的方案。
                              而此时,陆鸿川一个人在厉海正忙得心力交瘁。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的事情会让自己感到力不从心,会让他有的时候甚至都想要直接把电脑砸了一了百了。
                              这天夜里,他照常是忙到了凌晨三点,数据的分析老是不尽人意让他始终冷静不下来。本来想干脆去睡觉好了,但是在床上睁着眼躺了半个小时后他的大脑仍是处于兴奋状态中。无聊之至,他想着说不定自己能看睡着,索性爬起来看午夜电视。
                              然而当打开电视后,从里面放出来的熟悉的乐音却让陆鸿川更加清醒了。
                              俏皮的音符像是几只顽皮的小狗在钢琴奏出的世界里无忧无虑地玩耍着。阿宝最喜欢的弹的就是这首钢琴曲——《小狗圆舞曲》。
                              陆鸿川看着电视里正摇头晃脑弹着琴的人影,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小琛,你还好吗?我……我好像有点想看你弹琴了。
                              陆鸿川被自己突然的想念给吓了一跳,但想了想又恢复了镇定:想念自己的弟弟有什么奇怪的?
                              而这种想念的情绪一开启,就有些一发而不可收拾之势。当陆鸿川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坐上了回淮山的火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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