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对御手洗过去的丰功伟业了若指掌的我,对他所说的话,也就是这封电文,不得不非常珍惜,甚至是感激。虽然御手洗之前给我添了不少麻烦,但是对他所拥有的过人能力,我还是非常尊敬。
虽然我这样写,但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我觉得自己似乎用词不当,其实在这十年间,我对御手洗的感情并不是“尊敬”。
不,也不能这样说,因为很显然的,我还是很“尊敬”他的。但是还不到这种冷静的感觉,总之就是“畏惧”,就像对待不同人种一样,不,这个比喻不恰当,因为事实上他对于我来说的确是不同人种。应该说,就像是对待外星人一样。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令他兴奋,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魔术能将东西在一瞬间分解,他会从我完全想不到的角度引导我找出答案,在这样的过程中,因为我无法推断出结果,所以他常以取笑我为乐。
他的想法对我来说,是非常遥不可及的,所以我常常搞不清楚状况。老实说,我往往没发现自己在被他嘲笑,总是等到事情过了两三年以后,才终于明白他所说的意思,虽然有些事情是事后才明白的,但大多数的事,我还是不明白。
我对于自己的没用,也就是事情经过两三年之后才终于发现自己是多么丢脸,真是感到无地自容,尤其剩下我一个人时,更是觉得如此。说起来丢脸,我还常为这事暗自哭泣。我认为,我对御手洗是有友情的,不过,我觉得去思考这件事本身是很愚蠢的,因为友情应该是建立在某种程度的对等关系上。我一路从自闭的陡坡滚落下来,甚至觉得自己再半路就已经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关在横滨的马车道的家中。
在横滨,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很痛苦,痛苦到令人无法忍受。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了,即使我和御手洗是对等的,但事实上,到目前为止,我是惧怕他的,虽然他总是哈哈大笑,每天说些无聊的笑话,但是我常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他就像个魔王,我很畏惧他。】
反复阅读了这一段,我认为这是石冈的一个爆发,因为收到了御手洗只有三个字的电报崩溃了。其中固然有不少是由于诡异的杀人事件而带来的恐惧成飞在内,但我更愿意相信真正的原因在于石冈放下面子向御手洗求救,期待他的到来,却没想到结局是这个样子。然后石冈就彻底崩了,整个人陷入一种迷乱状态,说话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对这封只有三个字的电文,石冈也说“不得不非常珍惜,甚至是感激”,看的我好难过。其实石冈在此纠结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对御手洗的感情定位。按石冈的原话,尊敬和畏惧被他多次提到,但是又不断的否定这种说法,比如“虽然我这样写,但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我觉得自己似乎用词不当”、“我还是很尊敬他,但是还不到这种冷静的感觉”。石冈不断的整理自己的思维,却得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就我们旁观者看来,御石之间的感情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如果是友情,没有哪段友情可以相濡以沫十六年不离不弃;如果是亲情,恩,这个不予考虑,在没有血缘关系下两人能将不对等关系坚持十六年,这是一个奇迹;如果是爱情,十六年的清水生活又好似说不过去。所以,我私下将御石定位为【愿意同对方一起孤独终老的唯一伴侣】,这样说有点怪,但是他们之间的确不是我们腐女所脑补的那种单薄关系。石冈所说的“畏惧”,我将它理解为紧张和手足无措,产生这样情绪的原因就在于“在乎”。因为长久的注视着一个人,会期待那么人的目光驻足在自己身上这是无可厚非的,但是石冈的笨拙、自卑和御手洗的光芒四射导致了他们之间一种极不平等的关系。经常被御手洗嘲笑被石冈认为是件非常丢脸的事情,“还常为这事暗自哭泣”、“感到无地自容”,越被重视的人轻视才会痛苦到哭泣吧,想留在御手洗的身边,害怕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被御手洗丢掉这种类似的想法一定经常出现在石冈的脑海。而御手洗这个自信心爆棚的笨蛋,即使知道石冈的想法也不会好言安慰,但他对石冈的关爱不言而喻,他能待在一个人身边十六年就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了。自从《异邦骑士》中御手洗将石冈拉出自闭的深渊,石冈基本上已经认定御手洗了,照顾他吃、照顾他穿、跟前跑后,一切都是心甘情愿,虽然他也会抱怨,但对这个幸福的负担他从未想过放弃,御手洗是他唯一的、可以毫无芥蒂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朋友。石冈说:“在横滨,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很痛苦,痛苦到令人无法忍受。”因为两人之间的巨大差距,使得石冈无法准确定位他和御手洗的关系,再加上他曾经自闭带来的自卑情绪就更加大了这种痛苦情绪,御手洗又是一个不屑于解释什么的人,任由石冈一个人在那儿纠结,如果御手洗不走,那么他们说不定就这样在一起一辈子,也就是我所说的“一起孤独终老”。但现在的事实是,御手洗觉得事态严重了,所以他拍屁股不留一句话的跑了,本意是为了石冈的自立,但那个老实简单的男人怎么会明白呢,还在原地傻傻的等着,甚至等来的只是御手洗的冷言冷语仍觉得开心不已。石冈活在只有御手洗的世界里。
【虽然我对他的回信只有我写给他的百分之一那么薄,感到有些不满,但是只要他肯回信给我,我就很满足了。】
这句话同样验证了我的想法,回信只有“我写给他的百分之一那么薄”,石冈仅仅是“感到有些不满,但是只要他肯回信给我,我就很满足了”。这个傻男人,我都可以想象到他拿着御手洗给他的回信那副雀跃的样子。石冈天生面对御手洗的自卑和依赖,才是导致他独自一个人痛苦的根源。不过我试想,如果最后真的遂了御手洗的愿,石冈变成了一个可以在任何状况下侃侃而谈、独立生存的男人,御手洗真的会开心吗,走出御手洗世界的石冈,就会彻底变成一个普通人,而正常人和疯子之间通常都是没有交集的。那么,这真的是御手洗想要的,还是说他已经有了壮士断腕的决心?我至今都记得在《异邦骑士》里御手洗吼出的那句“我才是一直都是一个人”的那个片段,最舍不得的,其实是御手洗吧。
【石冈:
我看完了你的信。我不知道你居然在冈山,我们在马车道的公寓应该还在吧?
……(省略号为省略的内容,后同)
不要担心太多,如果真的失败的话,我会替你办葬礼的。其实,虽然你自己好像不知道,但你是有实力和头脑的。你该不会又说:“怎么可能?”吧!
……
石冈,现在开始,你要仔细听我说的话,好好想一想,日本像你这样的人非常多,明明有能力,却认为自己无能,掉入自卑的井底,然后愚蠢地误以为自己现在的处境是最具有道德的。你绝对不可以去听那些助长你这种错觉的人所说的话,因为那些人都是不可信的小人物。
……
如果你想一辈子都待在井底,那我无话可说,但是,待在井底的滋味应该不好受吧?!是该慢慢站起来,爬出水井的时候了……剩下的,你只需要自信了。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加油!
御手洗洁】
这封御手洗的来信在我看来几乎是整部作品中最闪光的部分了,第一句话就是“我不知道你居然在冈山,我们在马车道的公寓应该还在吧?”。这样说御手洗确是有在关心着石冈,他这是在为没有抓准石冈的行踪而懊悔吗,哈哈,而之后的那个“我们(在马车道)的公寓”这个说法太有爱了,【我们】是个很温暖的词呢。之后薄薄的信纸上几乎写满了对石冈的鼓励,还用故作轻松的口气说着“如果真的失败的话,我会替你办葬礼的”,这种御手洗式的话语让人心底一暖,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共同居住在马车道的日子。最后那句“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加油!”看的我惊异万分,我完全想不到御手洗会说出这样形式上的鼓励人的话,他应该是很不屑说这个的,可是为了异常自卑的石冈御手洗这样做了,突然之间我对他们之间已经日渐疏离的感情又有了希望。
【御手洗一定是把我和谁搞错了,他可能是把我和哪个**朋友或是别人搞混了,他的记忆混乱了,我怎么可能办得到?他应该是最明白我的才对啊!
但当我眺望这寒风细雨下的中庭风景时,不知道为什么悲从中来,不禁流下了眼泪。我也不明白原因,但就是觉得很难过、很孤独,那种感觉让我无法忍受,几乎到了想死的地步。……我想要掩饰些什么呢?……但是,在我混乱的意识底层,令人意外的是,竟然有着对他的思念。】
这是石冈读过信后的第一感受:“御手洗一定是把我和谁搞错了……我怎么可能办得到?”,当别人赞扬他或者是要求他去做某某较为困难的事情时,石冈的自我否定模式基本是自动开启的,这种状态太糟糕了,早年在御手洗还在他身边的时候,石冈根本是不需要考虑类似于【我需要做什么】,而是只用想【御手洗让我做什么】,如果能完美做好御手洗交待的事就完事OK了。这样子的石冈看似挺萌的,他具备了很多腐女都喜爱的【受】属性,可是我想说的是,想要和御手洗长久的在一起,石冈就决不能掉落到御手洗附属品的位置,即使不能站在同样的高度眺望同样的风景,也要不丢失自我,御手洗身边不需要另一个天才,但是估计他也不会想要一个只会动的玩偶。哭泣的石冈此时并没有理解御手洗信中的真意,所以感到非常的孤独绝望,想要依靠的人来不到自己身边还一个劲儿的说些在他看来的空话,我都能感受到当时“无法忍受”的情绪。有趣的是最后几句——“我想要掩饰些什么呢?但是,在我混乱的意识地层,令人意外的是,竟然有些对他的思念”。出现了,石冈典型的口是心非病症!上一句还在抱怨御手洗,下一句就悄悄的纠正自己的说法。一般来说,最爱的都是深埋心底的那个人,而且石冈已经说的那么明显了,是思念、是思念!在绝望时刻边哭边思念的朋友肯定特别重要吧,看到这里我几乎想要冲入书中,用手掌狠狠的拍石冈的脑袋,对他吼:笨蛋,你掩饰的是对御手洗的爱啊,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世界第一蠢蛋。抱歉,我激动了。那么,把此情此景描写的如此暧昧的岛田大神当时是怎么想的呢,是因为直接表达太惊世骇俗还是你就喜欢互相思念这种调调,不过最后可别告诉这完全是翻译的原因啊(揍)。
【和坂出分开后,我走进房间里开始写文章,写累了就想一想御手洗的信,想一想这个事件,想累了,就再继续写文章,就这样不断重复着。】
看吧,石冈笨蛋还是这样做了,虽然不明白御手洗信中的意思,但还是不自主的动了起来。已经麻木了。累了就想御手洗的信,想累了就继续做御手洗让他做的事,这样的石冈,有点可悲。
【我又思考着御手洗信上所写的内容,一开始我觉得他是弃我于不顾,感到很难过,但令人意外的是,似乎不是这样,那或许是他对我的友情表现。我开始慢慢有这个想法,因为和他在一起生活,我已经变得不像男人了,御手洗也曾经说过,而且还非常在意。他那样丢下我不管,或许就是想要让我找回男人的尊严与自尊。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很高兴,但我还是觉得他搞错对象了,我根本办不到。就像我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说英语一样,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我就像鸡一样,只会在地上绕来绕去,找地上的食物吃,他把我这样的人误以为是鸠,要求我飞起来,如果我听他的话,一定会从空中坠落身受重伤的。】
终于等到石冈明白了,不过那个“友情表现”如果被御手洗知道了会很伤心吧,付出那么多绝不单单仅是所谓的友情。对于石冈的“变得不像男人”我在前面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御手洗应该在很早之前就发现这个问题了,但是在问题之初他并没有过多的在意,甚至还会刻意的享受石冈全心全意依赖自己时的样子,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是中年人(这点很多童鞋也提到过,概括为【中年危机】)了,石冈如果一再的龟缩在御手洗的影子和自己的壳子里,那事情就大条了。御手洗可以看顾石冈一辈子,但是相反他又能得到什么呢,石冈有着强烈到自卑的自尊心,一件小事就能考虑再三,在对待御手洗的态度上,他也始终找不到关键点,让人着急的是居然在45岁的时候仍然在纠结对御手洗的感情定位,可想而知在御手洗热烈的爱(我真的可以用这个词吗)着石冈的时候,虽然在旁人眼中他俩甜的要死,可我相信石冈那个性子的男人并不能付出对等的感情来回应御手洗。哎,别扭的石冈,在一厢情愿向前冲的时候总是忘记回头看看,御手洗人虽然离开了,但他一生一次的爱恋永远系在你一个人身上,这是谁也偷不走的珍贵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