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事情真是非常寡淡无味啊。她就像一个已经报废的机器窝在房间的角落,无论我怎么说话,她都没有给我任何的反应。但我确信她知道我的存在,要说为什么,因为我能感觉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非常冰冷地落在我身上,毫无温度。也许我的生活也同样非常无趣和公式所以并没有多少被窥视着的自觉。我尚且不能断定这种感觉是来自何处。我只知道我已经开始接受她的存在。
并且开始有了话唠的倾向。
一开始我是在想说什么能够让她开口呢,后来就渐渐变质成单方面的倾诉。把我体内漆黑的污水一股脑的倾吐出来,让它们在发酵变得更加恶臭之前倾述出来。
“我今天啊,遇见一个非常讨厌的人,撞了人一点自觉都没有。”
“你的主人真是太糟糕了吧。我明明向她打了招呼,怎么说也算认识的人的范畴,她又不是普通的人受命运的强制视我于无物,而是真的藐视我一般的、就这样昂着脸走了。她想必是相当冷血的人吧。”
“……”
我偶尔会想起她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对我发出的求救信号。不能说想起,而是我绝对不会忘。在那一瞬间我确实产生了高兴的意识,尽管非常糟糕和过分,但我确实因为这有人需要我的想法而觉得开心。真的非常糟糕呢,我知道我自己说着那么多的话,不过是希冀着她能够再次向我发出那样的信号。
但始终没有,任何的一个字符一个提示一个动作都没有。她就像死物一样在那里。甚至没有生存的迹象,我每一秒钟都在思考她是不是已经坏掉了。但是我记得那个女人和我说过的话,“如果她报废了我就立马来回收,不会对你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说起来她到底是如何断定我会收容下这么一个人偶。仅仅是因为她和自己如此相似吗。但我自己知道我会,我在每一秒都害怕着巡音的到来,我想我想要一个陪伴。
大约在一个月后的某一天,那个角落里的人偶,终于开口了,但仅仅是艰难地叫了一声,“连——”以后就又陷入沉默冰冷的样子。我还没有从她的呼唤中缓过劲来,那个死神就已经来临了。
“真是慢呢!明明撑不过七天吧……”巡音一边这么嘟嚷着一边抬起那个毫无生气的人偶。
“……什么意思?”
“这个孩子呢,大概想陪着你所以一直不愿意使用所剩无几的能量吧。”
我在她怜悯的目光里消化着这一个事实。然后目光充血地跳了起来,我几乎要忘记那一天的情形了,大约我陷入了非常狂暴的境地,用着歇斯底里的声音企图把那个报废的人偶抢回。
但仍然是——“不不不。这孩子是我重要的资料来源。”
“什么意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游走在某个极端的边缘。我想起那个在角落里毫无表情的家伙,但我知道她始终注视着我,她的耳朵能够听见我说话,她在最后拼尽全力叫出了我的名字。尽管是如此微弱而艰难的声音,也足以成为一道光了,而如今,那道光就这样简单地被黑暗侵蚀,我绝对不允许啊。
“能够完美的复制你的能力所需要的资料。”印象中那女人摆出一副非常苦恼的样子,“原来的实在是太失败了,居然对别人的未来产生如此极端的情绪,也导致了她所看到的未来都是部分的不完整的。”
“真是一个失败品呢——”
我突然意识到巡音流歌已经开始注视着我,不是藐视的目光,而是更让人难以忍受的,充满着怜悯和悲伤的目光。我明白她并不是身临其境地替我觉得悲伤,而是更远一些的,为着我这毫无力量的人生而由衷的悲伤。即便清楚的知道未来,也没有办法改变它。这是属于我的绝望。
但是在那一瞬间我又一次的开始理解了她的话。并且清楚的知道镜音铃第一次向我发出的确实是求救信号。她也许想说,“你为什么能够撑到现在?我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命运,能够请你——杀了我吗?”她与我承担着同样的宿命,但却陷入比我更加极端的境地,她想要改变,我知道,改变所有无望的未来。
她是我的,失败的复制品。只能看见部分的未来,却拥有着比我更加感性的心。
而如此糟糕的我,只知道沉浸在被人需要的喜悦中。
但其实真正被拯救的人,是我吧。
怀抱着对未来的无望,而选择陪在我身边的她。
最终也死于命运的车轮下。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