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陀忠赶紧推门查探情况,两名衙役正与一个蒙面黑衣人交手,二人武艺明显不敌那黑衣人,走了十余招便左支右绌。沙陀忠心中大骇,但还不及向外出声呼救,一名衙役腾空往门边摔来,另一人见势不可为,意图使出同归於尽的绝招,黑衣人出手更快,转瞬刀锋已到面前!
忽见寒光一闪,一刀后发先至,将黑衣人刀锋震开。黑衣人一凛,根本看不清来者何人,只觉对方攻势绵密,铺天盖地压迫而来,怕是尚未过招,气势已然输了,果真就败在三招之内,胸口中对方一脚,登时摔出数十尺,衙役迅速持刀过来抵住颈侧。
沙陀忠定神再看,自然是尉迟真金到了。他方才尚未走远,听闻房内有变,及时返回将刺客拿下。两名衙役擒住黑衣人双臂,喊了声「大人」,等候命令。尉迟真金道:「押下去,重刑伺候!」佩刀虚晃一招,还入鞘中,待衙役将刺客拖走,才对倚著床头看好戏的狄仁杰道:「这麼闲在?你又死了一回。」
「下官等候大人出现。」依旧是从容不迫的答覆。
「装模作样。」尉迟真金一丝冷笑,站得离床榻老远,「到底怎麼回事?」
提到案情,狄仁杰总会认真一些,「如大人亲眼所见,由那黑衣人装束、武功可知,他——」
「不是问他,问你。」
狄仁杰猛然抬起头,和尉迟真金专注的目光对上了,房内一时无话。
「我……嗯,下官已无大碍,还有一事想禀告大人。」
尉迟真金向前几步,人到了榻前,却未坐下。
「大人命下官三日破案,下官说一日即可,但并没有说是从此刻开始计算的一日。下官想要的是第三日全天,请大人待到第三日,下官必定破案。」
还有如此滑头的计算方式?尉迟真金闻言又好气又好笑,「这麼快就想讨饶?」
「不是讨饶,这叫纵横捭阖。」狄仁杰理所当然道。
「笑话!若你第一和第二日暗自探查,第三日出来说破了案,实际上还是用到三日!怎麼,方才不是口出狂言?回来发现做不到,怕了?」
尉迟真金实在不想一次次被他的话激怒,但就算假装什麼都没听见,只要看到眼前这人明明干的是豁出性命的活,还故意一副成竹在胸、舍我其谁的调调,就没来由地气恼,不知揍他一顿是否能舒心一些。
「下官第一和第二日绝不出户暗自探查。」
「你可以请托他人。」
「也绝不请托……」狄仁杰手一挥以示决心,看似动作太大牵动伤口,实则内息又岔了,倒抽一口凉气,「他人」两字终究未能说出。
尉迟真金见状再不犹豫,衣摆一撩,坐上床榻,搭住狄仁杰手腕诊脉。不搭还好,这一搭,不禁脸色大变。
原来狄仁杰本非武艺盖世的高人,调息养气不得要领,全靠服药撑著,伤他之人内力又至阴至寒,即便有名医诊治,也难一时片刻便见起色。
「大人,下官其实……」
「住口!转过去!」
沙陀忠站在门边,进也不是,走也不是,反正手中这碗面放凉也不好端给大人了,不如先吃再说。他最难理解的是,堂堂大理寺卿为何抢太医署的生意?当真莫名其妙。吃了两口,正想著大理寺厨房的手艺还不错,尉迟真金忽然高声喊道:「沙陀忠!」
「来了!来了!」沙陀忠吓得差点没把汤碗砸到自己脚上,匆匆搁在一边,快步奔入房中,「大人,您找我?」
「本座问你,若有人受阴寒内力击伤,该内力在体内冲撞不去,此时为避免伤势加剧,另一人再以内力将其压制,是否可行?」尉迟真金一派名医会诊的架势询问道,不知何故,惟独刻意隐去了当事人姓名。
沙陀忠未明白他所指何事,愣了一下,狄仁杰在旁解释:「大人的意思是,我被阴寒内力击伤,他是否能输来内力将其压制。」
「喔!原来如此,大人您直说嘛!先制住再慢慢化解,此法当然最好,其实我之前也曾想过,但狄大人功底虚弱,不得不小心谨慎。若他人灌注内力拼不过先前那阴寒内力,则两力相冲不绝,极易走火入魔。我探得那阴寒内力十分强势,不知何人胜得过他?施行此法未免太危险了!目前以药石缓和化解,虽得忍耐数日,至少……」话没说完,便被尉迟真金打断:「哼,我大理寺人才济济,胜过他的也不是没有!好了,你下去吧!」
狄仁杰知他是要给自己输力,明明前一刻还针锋相对的人,能有这份心思,不知该夸他器量弘深,还是该说两人情谊本就不同寻常?此时就事论事,正堂上的争吵,也就不延续下来了。
「下官有一条线索相告。那黑衣人行刺之时,若当下便想杀我,早有机可乘,但他先以全副精力与衙役相斗,可知他意在劫持。下官以为,此乃声东击西之计。」
尉迟真金登时会意,恍然道:「他们想劫狱!」狄仁杰微微颔首,「正是。犯人不知主犯已死,他们兵分两路,彼此必有暗号相通。若能将主犯劫出,他便会杀我,如果劫狱不成,还可将我挟持以为人质。」
正说话间,邝照率人快步赶来,「启禀大人!方才两名贼人前来劫狱,属下一刀斩下其中一人左臂,却仍令其逃脱,办事不力,请大人恕罪!」
狄仁杰所言全中。但这又如何呢?还不是屡次命悬一线,要人解救。尉迟真金思及此处,心下稍宽,对邝照道:「知道了,谅他们也逃不了多远,立即派人去追!」
狄仁杰道:「邝大人且慢!请速将犯人断臂送来此处,另外,下官以为……」被尉迟真金一句「你的第三日还未到,不得插手」挡了回去。
邝照疑道:「要犯人断臂何用?」说话时目光望向尉迟真金,等候听命。尉迟真金略一思索,总不能承认思虑不及狄仁杰,赶紧道:「速将犯人断臂送来,本座自有道理。」邝照这才领命而去。
「本想替你治伤,被这事给搅了。」尉迟真金面无表情,不知心里是什麼情绪。「你的第三日还未到,不准再管此案。转过去。」
狄仁杰瞥窗外一眼,尉迟真金知他意思,衣袖一扬,劲力及处已将门窗尽数关上。
TBC
写到他们在讨论什麼第一日第二日的时候,忽然想起那个「改日」的笑话,怎麼感觉有点糟糕(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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