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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的心里，很热。）
（我庆幸我还会因蝉鸣聒噪而烦闷，还会因骄阳似火而郁结，还会因戚暖的暖而柔婉。完全顺着她的动作抬起下颔，羽睫细密徐徐垂下，蛾眉浅弯与檀唇弧度凝成香艳。那些失了情人的男人，喜欢街边的小娘子给他们一个如是的神色。）
谁教的你这些。
（骤然肃容，像是来了无明业火。谁说戚凉无法面色生动，在转角阴翳中，我嗔笑啼哭，可那都是假的，虚浮得就像清晨记不起来的梦。在戚暖面前，我不愿让她看我哪怕只有丝毫的不真。我骨子里，就是个没有温热的人啊。）
（侧首不轻不重挥掉她纤嫩手指，将明明还余下半盏的茶水递给她。）再添些。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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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颇诧异她明媚勾魂的香艳，手却已被拂开，悬空着不知放在何处时又即刻被塞上了茶杯，杯里剩下的半杯翠嫩晃动，映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在我面前闪烁。咂咂舌，好像……玩过了呢。）
是……在临街戏台看的啦。
（扬手将杯中剩下的茶水倒掉，添置新茶，奉上解释道。食指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臂，广袖晃动带起微微风。其实我害怕，害怕她忽然的生气，忽然的不高兴。我很想告诉她，戚暖的戚凉，是肆意明媚的。可下一个不经意，她又会变回戚凉的戚凉，那个她以为的戚凉。我不似她，我不会说话，不知道做怎么说才能让她变成戚暖的戚凉。我只能沏一杯茶，带着泉水的清冽和碳木的温度。）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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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感情，从来容不得我自己。戚暖，我不愿让你知道，那些揭掉妆容与伤疤的面容，那些千疮百孔的人生，是多么让人惧怕。他们在别处耗尽笑泪，然后来索取。他们依靠别人的情感来弥补心里的空洞。戚暖，我宁愿你永远都不懂。）
（她的茶水从来都是用整齐干净的炭木烧火，干净得就像她身上雪白的衣裙，纤尘不染，毫丝无垢。）你是个女孩子。
（该是个良善温和的女孩子，知道进退的，再正常不过的女孩子。终归还是用冰凉的手握住她抓在自己衣袖上的那只，有那么多话，我忍住十数载，可我不能告诉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怕有一天，你也带着满身伤痕走进转角的暗阁，然后告诉我，姐姐，外头的太阳，不见了。）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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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声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你是个女孩子。却还是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不知道这其中的关联。只是我知道，我有责任，亦有能力，可以护住这个护了我这么久的姐姐。） 姐姐也是女孩子。
（虽然她用冰霜包裹自己，你也不能否认，她也是个女孩子，会想依靠，至少目前，我，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像这如人饮水一样，外间是戚暖的茶室，内间才是戚凉的小阁。用手背探了探茶壶里茶水的温度，还好，夏日的茶水总不至于凉了。将托盘端起，笑靥如昔。） 可别在这儿坐着了，省的你嫌这茶室火炉烧的热。
（抬脚率先往内阁走去，跨出门栏，才转身轻轻摆头示意她跟上。这才看见她带了笑起身，并肩入。）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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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戚暖清晨自己去梅林取水没把自己吵醒，暗阁熹光本淡，纵是挑帘亦不过几束疏漏，恬然地不动声色。赤着脚踏在冰凉地面扬裾角转进后院，总知道戚暖即便气自己浪费她的宝贝泉水也还是会留足自己要用的，鞠一捧覆过薄面，清冷沁入，渐渐精神起来。）
（让我想想今天上午戚暖不在，我该做些什么。）
（煮茶之道非我所长，偏生擅煮茶的小娘子一声不吭便施施然去了，大门已敞，只得斜斜倚在柜台处站着支颐打盹儿，顺带着…告诉想转进来的客官们，今儿如人饮水，不做生意。）I

【这日难道眼睛忽然光明许多，也能大致认得人样来，顿起了要往外头走走的心思，着红舜来扶，让领着往如人饮水去，也好仔细看看那日的戚暖娘子。】
【刚到店外，挈一抹笑来，亲自打帘而入，问道】
戚暖娘子可在？今日我眼睛方便些，何不一块儿去梅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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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之声乍起，打破满室沉静，流水环绕潺潺在声落后如旧细缓绵长，在假石浮灯间渗透穿行，良久，细眸一抬侧首望向来人。）
你眼睛不方便？
（虽是发问却已笃定，便上前几步施施然递了一只凉手与她。言语却冰冷，没有善意也还不算烦躁。）戚暖出去了，我是她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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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进来，听得一个同戚暖极其相似，却又极其不同的声音。声线很像，但戚暖声音里有明显的温润羞赧，而这位娘子声音里，分明是凉薄笃定，清清冷冷的。】
你是？
【感受到她格外冰凉的手，身子一颤，旋即握紧，笑一笑谢过她的好意。】
是啊，我这眼疾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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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显感觉到她的颤抖，一瞬迟疑后渐渐松开手却又被她握住，眼波一扫，不置可否引着她迈过门槛至四方木桌边，给她扯了个圆凳。这世上总有这么多不公平的事，明明是姣好面貌却落着一双不那么完美的眸子，恍惚间会有空洞，错过多少春秋梦好。）
小心。（难得善心大发提醒一句，旋即轻轻拨了她握住自己的手，收回广袖之中，香唇一瞥，对她重复问话略嫌不耐。）
我是戚暖的，姐姐。
（我不喜欢一句话说很多遍，如果你是认真在听，只消一次，兴许就记得一辈子。陌路人初见的客气终究还是让自己反复一次，旋即侧身低睑，不再多说。）
（茶水，没有。就连暗阁里给客人们宁神的茶水从来都是由戚暖准备，戚凉，才不会看着沁人的泉水变成蒸汽，由透明着色，打着漂亮旗号地污浊。）I

【顺着圆凳坐下，手指教她拨开也并不恼，唇边笑意仍端着，似乎从未消退。回手牵住了身后红舜五指，察觉到她话中不耐，轻轻一笑】
我的意思是，可否请教娘子的名字？
【戚暖的姐姐，又怎么能只是戚暖的姐姐？她还会是各种各样的角色——如果只用戚暖之姊的头衔儿应付，那么她的价值，就全在戚暖身上了，这样不好。】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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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凉。
（戚凉的名字在转角珠帘后的暗阁，只存在在失意人的脑海中几个时辰，然后被更厚重的回忆与纠葛覆盖，不得超生。迟疑一瞬轻轻将两字吐出，我对这个名字，竟然熟悉的，这样陌生。就好像它与我的人生没有任何关系，就像，你眼前看到的，不是我一样。）
我不会烹茶，不能招呼你。（其实煮水洒茶谁不会，可那终究不是我所擅，戚暖将烹茶看得无比高雅，我不愿以敷衍之心，对待她的宝贝茶叶们。）
（在茶室里，戚凉不是个会聊天的人，我不喜欢放低姿态去迎合别人，你的眼睛不好用，所以你的心，一定能敏觉感知的，对不对。）
（一双乌眸定在她扬起的眼梢，红尘紫陌，行客匆匆，有多少人眸波明亮，却仍是眼盲心盲。有眼疾的小娘子，如若一个人连自己都找不到，那么他还能够怎么样。）I

【戚凉戚暖，恰好相反，却又互补，真好。我没来由想起在金陵的兄弟姊妹，那种血缘相亲的感觉，即便他们嫌我恶我，也驱不散。她们呢？比我好吧，彼此拥有着彼此，外头的人怎么看，又与你们何干呢。】
没关系——我不渴，只是娘子可便陪我坐一会儿？我不想虚行这一回。
【每一回我出门，都会是艰辛的一次探索。我要在这千万次的探索中，将长安城的一街一巷，都刻在脑子里，直到我忘了金陵——希望如此。】
【所以啊，我要在每一回出门，都结识不同的人，在不同的人口中听听这个天下，以弥补我眼疾的残缺。她又是新的一个故事，新的一种性格——傲骨天成，泠音清声，玉骨冰肌，她的一切都同她的名字，很衬。】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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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细淌，将过往封成缄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它们都知道。谁的午夜梦回，谁的无关风月，谁的，不堪过往。突然觉得这个姑娘很有趣，她以她温善而又迟缓的触觉感知尘世，深信世俗会带给她，不一样的触动。）
不虚此行啊…你是谁。
（你知不知道长安城中，北街茶室中，戚凉是做什么的。我为人做茧，抽人心事，然后看着他们恍惚破开束缚，在笑与泪中重新跌落。你想要什么，不如告诉我。）I

我……我是金陵沈家的长女，我叫沈容娘。
【一时间我居然不知怎么答这一问：我是谁？我不过是红尘紫陌间最普通的行者过客，父母赐予我的这一条命，到如今，只是我一个人的了。所以我是谁，我找不到确切的答案。】
【有种特别的感觉，是她用最普通的话，要深入你最里层的心思。我不怕被窥探，因为我并没有隐瞒。我的命教给我的，是让我知足常乐。所以我无所欲无所求，但求一样，岁岁长生。】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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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真远。
（藕花深处，江南雾缈，一舟橹摇开谁的过往，敞亮却又无处安放。皓腕扬起支着额际略斜首，香唇挽起旖旎藏入遮耳的青丝。金陵城来路八千，何其遥远。）
为什么来。（想追寻还是，想躲避。喧嚣入耳径直肆意，半上午的北街显贵车马扬起尘埃，车辙之中夹着枯死的草尖，兴许这并非是个应当说心事的好日子。）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