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吟月，寒鸦，李元官存戏。】
【英雄帖】get

【英雄帖】

【 昨夜里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的小雨，清早的日光格外的清澈。这一场雨彻底意味着冰雪消融，被霜雪打压了一整个冬天的竹林褪下那层白色的厚重外套后，青葱依旧。凭窗而立，春风佛在面上，还略有凉意。阳光在映在乌木般的长发上，金灿灿的发亮，连着那淡漠依旧的面容，也有几分温柔的神色。随手撩开有些遮掩着眼睛的额发，房檐外常驻的燕子窝又叽叽喳喳的吵闹了起来。这第一场春雨，倒是真有几分滋润万物的莫大功德了。】
【 然后目光回到屋内，落在桌上的时候，又轻轻蹙起了眉，似乎有什么搅扰了难得的好心情。桌上摆着一纸红笺，上面有几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英雄会。自打兽血族灭，武林没了正经的统领，四方群雄角逐的时日就没听过。而这想要称霸的野心，渐渐的成了腥风血雨的借口。群豪并起，真要止干戈，还必须得立一位武林之主。然而如今放眼江湖，论起威望跟实力，也就有苍云门有这等的底气。八月十五英雄会，龙傲然意在为武林择主。不出意外，新的武林盟主，非他莫属。然而为了避免这个意外的发生，龙傲然怕是做足了准备。素白纤细的指尖轻轻划过那几个烫金的大字，这字迹遒劲挥洒，定是出自一位豪杰之手。可是，这同样的一封英雄帖，我已经着人退还苍云门两次了。并非我孤高，也并非我心存他意。只是我未有争雄之心，也不想泠月宫俯首于人。真不知道这第三封英雄帖究竟是警告，还是相邀。】
：欧阳，替我退了这英雄帖。之前两次是什么理由，照旧便是。
【 我唤了欧阳过来，他并没有立刻领命。犹疑了片刻，却在我面上看不出别的神色，也只得奉命而去。抬手给自己倾了一盏茶，浅尝而止，缓缓起身更衣，朝正堂而去。一路吩咐道。】
：今日有贵客，不可怠慢。

【代李元官】
没有精雕玉琢，没有斐然霸气，冷冷清清的门派，冷冷清清的门人。空荡荡的大堂之中，只见寂寥的客座主座，以及一杯还在渺渺升烟的清茶。如果不是门堂没有半点尘埃沾地，放眼望去，更以为是荒废了的山林古迹。
大堂之上鲜有人气，除去躲在门间的门人以及更远处的守卫，那么便只剩下高坐在客座之上那男子。蓝袍玉带，金冠皮靴，无名指上还带着一颗青蓝色的玉戒。面目之中带有仙气，身形之上带着稳重傲然之型。关目剑眉，黑发之中却已经掺杂几许银丝。
只见他拿起清茶喝了一口，心里面想起了先前门人所说的事。退回来了，第三次被退回来了。看了看手上金光璀璨的三个大字，英雄帖。心里面不禁叹了一口气。虽然明知道此间的主人天生不爱与俗世，但是却依然没想到就连自己亲身而至，也只能落得闭门羹。苍云门虽然不能说是武林第一，但是凭自己李元官三个字，在这世间上还是有些重量，谁知道泰山如鸿毛，轻重一般。
眉头皱了皱，便松开。想到的是，如果今日无果，那么今后苍云门要与武林其他门派结盟，便是又要困难重重。正所谓有一便有二，今日此间门主给予闭门羹，他朝彼家洞主便敢扫地出门，如此一来同盟一事便是遥遥无绝期，武林的腥风血雨，也不知道何时才可以停息。

【 李元官亲自拜访于己而言在意料之中，吩咐下去门堂待客，不可怠慢。而焚香净面，束发更衣却也让他在门堂枯坐了个把时辰。一身白衣胜雪，裙摆曳地，眉目淡而不冷，恍若谪仙。只唤了欧阳恺一人侍立，并不以主而傲。门堂客座上的那位男子，宽袖蓝袍，腰配长剑，剑眉星目，身具正气，浩然之姿，连几分傲气都颇为稳重。旁有侍女倾盏侍茶，他不饮，也不急躁，倒是有几分一定能见到我的闲适。如今江湖纷争，即便我有三退英雄帖的底气，如今这位首席屈尊亲访。我虽有意试探，也不能真的避而不见。】
：我泠月少有客卿，如今苍云亲访，北某却只拿的出清茶一盏，非是有意怠慢。还望李公子见谅。
【 微微欠身一礼，面带三分的笑意。不失礼数，却也没有丝毫的亲近之意。抬手做请字，邀他入座。】

【代李元官】
【果真是冷如雪，清如月的女子。】
一个小小的念头闪过，李元官拱了拱手，还了一礼。莫要说清茶一盏，就算是空对正堂，如是能够让眼前这女子，亲身而至，也算是值得。比起上两回自家门徒被拒于门外，已经算得上是十分大的进展。
“李某冒昧到访，也未事先知会北宫主，反而是在下冒犯了。”话是实话，因为冷月宫一派向来与其他名门大派无甚关联。在江湖上除非是有名有姓的大侠豪客，初出茅庐的小辈更是闻所未闻。但是冷月宫在江湖上的地位，却从来没有被动摇过。英雄会一事，除了苍云门以外，最大的变数之一便是冷月宫。虽然李元官知道对方未必在意此事，但，如果冷月宫不表态的话，此事难矣。
只见李元官轻轻地按住矮桌，然后继续说道“往日苍云门随与北宫主无旧，但是李某时常从暮师处听到冷月宫昔日往事，早就久仰冷月宫无为清雅之气，今日一会，才发觉闻名不如见面。”

：李公子谬赞了。我等避世散人，清居雅舍，无非是收敛残年的消遣罢了。如此称赞，北某惭愧。
【 泠月宫除却拜过师门的弟子，均是些避世的隐者。其中不乏师尊冷凝薇的旧友。然师尊闭关已久，生死未明。师父又因门生之乱英年而逝，自叛者手中夺回这宫主之位后更是少见世人。然，交予弟子的虽说惯以清修之法，少涉红尘。师尊却有训，清心虽重，不可于危难之际置身事外。以正气加身，而不计名利荣辱为泠月之道。这就是为何泠月宫虽少现世，而威名不减的原因。苍云门要为武林立主，以止干戈，于天下人来说是莫大的善事。我本不应拒，但若应了这英雄帖，泠月便要已正冠名，再不可隐蔽青山之外。但这于泠月并无弊处，论意名望威信，苍云为首，泠月次之是必然之势。但唯独，在我这一代，不可。彼此的客套已过，微微挽袖，亲自为他倾杯酌茶。堂内除却这茶香悠悠，便再无他物。远远瞧着倒真是像旧友论茶。眉眼略略低垂，叫人分明不出除了淡然意外的神色，浅抿清茶，待他开口。】

【代李元官】
一句李公子让李元官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情绪，摸了摸面白无须的下巴，不由得苦笑说道“北宫主过誉，在下早已过了双十年华，公子一称，不敢当也。”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此话除了科举考试之中能够运用得当，在武林江湖之中，也同样适用。虽说李元官确实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只不过这“年轻"一辈，也只不过是不惑以下罢了。练武如此，修仙更是如此。尤其是苍云门，修炼有小成的，便会被派下山门，历练而去。能够回来的，再练到大成，那便早就步过了而立之年。修行一道没有捷径，苍云门更是如此。
只见李元官整了整色，便说道“北宫主此言差矣，北宫主风华正茂，又岂能用收敛残年形容。更何况如今山门外，早已处处狼烟，步步血溅，此时便是需要北宫主的威名来震慑宵小。”

【 修仙问道者，长寿者少则几百载，多则千余岁。我这未满双十年岁的后生，倒也应得起这句风华正茂。然，一个活着只为死的人，寿元无极和不过朝夕，又有甚么分别？当然，这话我便是说了，李元官是一定不懂的。幼年印象里，父母只对我说过本家一脉亡于自毁，那是我并不懂这些恩怨争夺，懵懵懂懂的只将父母的叮嘱记下。然那一夜的血与火，于我而言是终生的梦魇。每每思及此，总是觉得万分凄凉。兽血族灭的时候又有多少无辜者跟我一样亲眼目睹了血亲惨死，最后连一句分辨的没有便化作枉死孤魂？血脉相连，我对这天下，并非不恨。只是恨又如何？兽血的灾难源于自身的贪婪，只连累了全族上下跟着做了陪葬。若说起仇怨，总是人族更占理些。若恨不能抵，又不能发作，我只能让自己的心境沉静如水。不喜，不怒，不臣，不怨，不念，不求。我自然不可放纵自己向天下作恶，但英雄会这件事儿到底是人族自己的江湖。既然他们视我等为异类，何苦参与其中？】
：北某功夫粗浅，无非是仗着些天分的后生晚辈，何有这等威名。实不相瞒，自师门遭变，泠月元气大损。几位前辈皆是倦怠了江湖纷争，才抬举在下即宫主位。况且泠月避世已久，清净惯了，也无心再临江湖。英雄会自当是为有抱负的豪杰所向，区区泠月实在上不得台面。
【 话五分真，五分假。意在自谦以明无志。又未真的拂了他的面子。我以放低姿态，只求对方莫要太过逼迫。】
：不过，师尊有训。清修者不可将事件事皆作过耳云烟。我泠月虽退隐青山外，我北吟月也会尽一分薄力。英雄会，我等便不露拙计了

【代李元官】
【又是这一句！】李元官的脑海中闪过这么一句话，在来到泠月宫之前，李元官也曾经拜访过无数名门大派，每次要说服一个人，一开始的回答总是如此。什么才初学浅，什么修仙者需无为而治。每个人总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去闪躲重要的问题。仿佛这一次的英雄会是什么龙潭虎穴，更有甚者更是觉得英雄会只不过是苍云门的一个大陷阱，是李元官企图称霸江湖的大阴谋。
“北宫主此言差矣，尊师一事李某深感遗憾。但泠月宫之名早就响彻宇内，有不少修真一道，更是以贵派马首是瞻。若是泠月宫不在今次英雄会出现，恐怕”英雄“一名，也难以复存。这次英雄会为的便是为武林选出一名称职的领导者，如果连堂堂泠月宫都不出现的话，那么英雄会一说便如同那艳阳中的雪花，不堪一说。”
李元官双眼直视对方，试图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诚意。他自己所说的话，确实也没有一字半句是虚言，这次英雄会的确是为了选出一名盟主，而泠月宫则是其中最关键的一员。若是泠月宫不在英雄会出现，但却在事后发难，那么一切都难以收拾。区时，武林盟主一位，有如无。
“北宫主，在下深知贵派如苍云门一般，乃修真修道之人。对凡尘俗世，想必不以为然。但如今江湖大乱，在暗地里还有无数异族在窥视着，如果不将我等团结起来，等冥鬼魔妖再次入侵人间，后果将不堪设想！”

【 李元官语速急了些，但依旧有条不紊。这些话，句句在理，也是金石为开的诚恳。只是，我的苦衷是万万说不出口的。兽血不容于世，若我点头允了这英雄会，日后泠月即便威名天下，也终会因我一人而遭天下记恨。我已退让无意江湖纷争，何苦将那些终究会淡去的恩怨牵扯其中？兽血这一脉，当断于我手中。婉拒苍云的底气除却我之外天下少有。不过我能理解李元官在想什么。言者无心，听者却有意。图谋大事者，都有掌控全局之心，我作为一个巨大的变数，若是不能为他所用，则为忧患。如今他还肯屈尊相劝，日后的手段大抵便没有这般君子了。这是后话，暂且不论。】
：泠月于江湖，无非是你我正道者都需作的，此番殊荣泠月受之有愧。只是在下虽即宫主位，而门徒甚少也是实情。几位师叔是何心思，我实在做不得这个主。
【 后半句论及异族纷扰，这几个字听在我耳中的感触与常人不同。昔年的兽血祖神以命相搏守人界安宁，那些厮杀和鲜血随着血脉一代代的烙印传承。丝毫未曾因为过去了尽千余载的岁月被化作史册黄页里。这不是神话，而是兽血代代传承的荣耀和伤痛。他们，曾是人界的英雄。微微垂了眼眸，掩过七分无奈三分悲悯。在瞧杯中，清茶已冷了大半。】
：李公子所言皆是在下心中所愿。只是恕在下一时之间也不能做下决断。他日若有了结果，我必亲向苍云求这一纸英雄帖。此间大业，若需的北某这星点之力，在下绝不推辞。

【代李元官】
正堂当中，自北吟月话音落下以后，便再也没有一丝声响。李元官紧闭着嘴唇，并没有接下话头。正气凛然的关目紧紧地注视着对方，肃然的表情没有露出一丝神绪。半响以后，只见他缓缓地张开嘴唇，语气冷静却又带着遗憾地说道
”北宫主的意思，李某明白了。今日一事，便就此作罢吧。在下便现行告辞了，还望北宫主多多珍重。“
起身离座，没有理会对坐之人的反应。只不过话已至此，剩下的便只是逐客令而已。只见李元官大步流星地往正门走去，背面却是正对着北吟月，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古有三顾茅庐，今日李元官之举，大概也相差无几。好笑的是，就算劝说一事已然失败，但李元官还敢于将后背破绽露出给对方，也不晓得是对其人的品行信任有加，还是对于自己的本领有着无比的自信。
”北宫主，希望他朝再相聚之时，你我能把酒言欢。“李元官在大门之间顿住了脚步，但随后又继续离去，只留下一句三分威胁七分劝告的话语。
其实在李元官没有接话的档口，脑海中早就飞出了无数那么多的想法念头。是的，他从北吟月眼中看出了挣扎与痛楚。虽然不知道对方到最后还是没有答应，但绝非她口中所言宫中前辈的问题。但事已至此，已经不是李元官能够再细细考量的时候了。英雄会在即，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木型机械一般，绝非一两个人可以产生作用。
这次李元官回到苍云门后，便必须召集门徒，准备好大场的厮杀。趁机作乱的，刻意捣乱的，不遵号令的，以及更多更多的杀戮。其实这次来泠月宫，并非是为了北吟月一人。因为到了最后，一人之力，又能如何。真正需要的，是整个门派的号召力和制止力。但是如今只剩下苍云门为主导，要花费的力气和人命便又变成了无法预见的空洞。
甚至在回到苍云门后，泠月宫周围的十村八店，就会立刻出现无数苍云门以及其他门派得探子，内奸。为的不是霸占谋夺泠月宫，而是为了保证在泠月宫发难之时，能够尽早得知。李元官深知，人族最大的敌人，到了最后还是人族自己。为了保护黎民苍生，为了实现这个无数人眼中空洞无物的愿望，李元官必须要让有武力的那群人团结在一起。

【 李元官的沉默渐渐让空气里的气息凝重了起来。英雄会我依旧没有答允，日后我与他或许不是敌人，但也不会是朋友。】
：那在下便不远送了。
【 起身盈盈一礼拜别，目光落在那不设防的背影上，微微摇头。苍云门历来多出君子， 李元官亦是坦荡之人。我略感生不逢时，空居其位而不谋其事，于他眼里大抵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半盏冷茶入口，舌尖卷过的味道清苦，而回味却清甜悠长。欧阳恺是少数知道我秘密的人，待送走了李元官，他站在一旁忽而叹了口气。】
“你不过是有心无力罢了，何苦相逼？”
：李元官这人胸怀大义，我避世不出，视武林干戈如外物。换作你，哪里还能有好脸色？若叫他知道我是白狼后人，话语间可就要有拔剑的心思。
“可是你向来坦荡，就算你是兽血后人，也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这天下的事儿来？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必然是要护着你的。”
：欧阳，当年七位祖神定居人界已经尽千年了。你说兽血族是更像妖，还是更像人？若说还更像妖些，非尔族类，毁于天灾。可事实却是这一脉却是亡于自毁，灭于人祸。你肯信我，是因为我们认识的久。而人心这东西，又哪里是可以凭借着几句话就能定夺的？你怎知，我心里恨，或者不恨？
：罢了，再去煮一壶茶来吧。
【 见他沉吟片刻，挥袖作罢。神色淡漠如常，不见波澜，不见凄苦。门堂之内茶香悠悠，再不闻他响。】

【英雄帖，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