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良伊鹤
手中文件沉重的分量让我很难空出一只手去叩面前拉门结实的木制门框,所以我只能抱着怀里的纸张略略提高了声音说道:“蓝染队长,我是吉良,可以进来吗?”——这个时候他通常都在处理文件,而我知道他在处理文件的时候总是专心的很容易对周围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
果然,比平常迟缓得多的回应在我打算尝试一下空出一只手来的时候姗姗来迟的响起,低沉平缓的温柔声线让我能够清晰的勾勒出他端坐在长几后的身影衣襟上每一根好整以暇的褶皱。——“请进来吧,吉良君。”
我开始庆幸自己并没有停止之前的努力,空出的右手刚好可以配合拉开面前的门,——而不是失礼的要求他来替我打开——拉门在眼前缓缓打开的同时习惯性的低下头,刘海甚至碰到了胸口堆积的文件:“日安,蓝染队长。”
“啊,是我的疏忽,早该想到吉良君既然带了文件过来,开门会很不方便。”身材高大的男人从跪坐的矮几前起身,快步走来在我来不及拒绝之前就强硬的接过了我手中的文件,似乎是为了在室内活动方便又或者是窗外蒸腾的暑气随着夏日的莅临已经在室内悄然蔓延,雪白的队长羽织被主人悬挂在和室的一角。
将文件分门别类熟练的安置在一边的男人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回过头来,也许是仅仅穿着死霸装的缘故,那个笑容出人意料的显得青涩而……腼腆,甚至带了一点点惭愧的羞赧:“抱歉,吉良君。让你在工作的时候看到这么衣衫不整的队长。”
我连连摇头,有点不知所措的回答道:“啊,那个,最近的天气越来越热了,蓝染队长你又那么辛苦……”不但是语无伦次,简直是无以为继的无力感觉,我拍了拍额头,瞬间想起了一道身影,“哎?我在来的路上碰到了田中三席,或许待会我可以拜托他跟日番谷队长借一点冰来?”
“日番谷队长啊……”蓝染队长镶嵌在窗外半是烈日炎炎半是绿树成荫的静物画中的笑容温和依然,却似乎……“吉良君请先坐一会儿,我待会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和室旁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蓝染队长是去旁边的茶水间泡茶去了!怎么办?!不知道现在过去帮忙还来不来得及?但是我这精神过度紧张就神经质的糟糕习惯,会不会笨手笨脚把事情搞得更糟?
就在我终于鼓足勇气想要起身向茶水间走去的时候,蓝染队长已经端着茶盘从门后走了出来,或许因为手中随时都会溢出的茶水的缘故,步伐并平日更显镇定沉稳,就连唇边的笑容……啊,一定是因为我脸上现在的表情……
“是我做了什么不太妥当的事情吗?吉良君看起来有一点紧张呢。”
“我不紧张。”不经大脑条件发射的回答冲口而出,我才察觉到口气之中的生硬,铺天盖地的懊恼伴随着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只要面对蓝染队长就没办法保证平常心的疑问一起汹涌而至。
“吉良君?吉良君?吉良君你没事吧?”温和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担心的男低音由远至近闯入我的听觉神经,我困窘的发现自己又一次错上加错,竟然对着蓝染队长递过来的茶杯发起呆来!
“斯伊马赛,蓝染队长。”或许是丑出的真的太多了,我在接过蓝染队长递过来的茶杯的瞬间,手指与心境反而前所未有的稳定平静,很顺利的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恰如其分的歉意笑容,“真是对不起,我刚才有点走神。”
我想是我裸露在刘海之外的那只蓝眼睛中流露出的拒绝意味太过明显,蓝染队长唇边温和的笑意有一瞬间的消失无踪却又在下一次交睫再度恢复令人安心的沉静:“……是这样啊,吉良君。”
我垂下眼睑,几乎丧失了和那双充溢着了然与包容温柔眼眸对视的勇气,是拒绝他人好意的歉疚,更多的是对自身优柔寡断的深恶痛绝,我渴望强大并且坚定,成为可靠并可以独当一面的死神,能够令人安心相信全然依赖的死神,就像我跪在父亲坟前所立下的誓言,就像面前的……
胸膛里翻涌滋生的情绪更加坚固了脸庞上若无其事的平静面具,我端起手中的茶杯,将与浅碧茶汤中沉默的近乎死寂的眼眸短暂的对视倾倒成在舌尖流溢的苦涩滋味:“蓝染队长之前说……有事要对我讲?”
“啊,”一声喉咙里猝不及防的翻滚出来的拟声词,让之后短暂的停顿更多了某种衡量评估的意味,我极力控制住震颤的手腕,不要将氤氲的茶雾后隐约的倒影绞碎。